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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是一种直覺吧!當警察多年,白志熙總是能主動嗅出罪案的味道。他下意識地回過頭去,搜尋那使他体內血液騷動的來源。
  就在他的視線鎖定目標物的瞬間,一道雷霆閃光猛地擊中他的心窩,他的呼吸不自覺地急促了起來。
  這樣的女人是他從沒見過的——美艷不可方物,舉手投足間盡是媲美火焰溫度的熾熱,好似夏日正午時分的烈陽,那樣狂恣放肆地飄射著特屬她的魅力,點燃每一寸她走過的大地,鎖住周圍每一道目光,教所有人贊歎又惊艷。
  如果他沒有二·一的好視力、看不清她所做的每一個動作;也不是人稱“犯罪克星”的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他會以為虧待他多年的愛神終于送來他的補償了。
  “他奶奶的!”他低咒一聲,為夢想幻滅感到失望与生气。“去叫經理過來。”他推了推身旁兩名部下,半截鐵塔似的身子越過冷凍柜,敦厚的臉龐上罩著一層寒霜。
  “小姐,‘不告而取謂之賊’,這句話你應該听過吧?”白志熙生平最是嫉惡如仇。
  杜家安轉身撞著一堵肉牆。啊!好高大的男人,她一百六十二公分已經不算矮了,居然只到這男人的肩膀,他大概有一百八十五以上吧。她抬頭迎上一張刀削斧刻似的深峻面孔,那樣冷硬的線條稱不上英俊,但別有一股忠厚、正義的气質,很是吸引人。
  “小姐,你這种舉動是小偷的行為,你知道嗎?”白志熙深蹙著濃眉,這樣漂亮的女人什么不好做,居然做賊,這讓他更火了。
  杜家安愣了一下,眯起雙眼,不确定這低沉渾厚的聲音是沖著她來的。
  “先生,你在跟我說話嗎?”回問的同時,她不忘再抽兩枝鋼筆放進上衣口袋里。
  “你真是不知悔改!”白志熙猛然捉住她的手。“走,跟我上警察局去。”
  “你想干什么?”家安下意識甩手送他一巴掌,橫肘、踢腿,一連串漂亮的防御動作,將志熙逼退了三步。
  真是看錯人了,這外表忠厚、正義的男人竟是名無賴。家安雙手插腰怒道:“妄想跟本小姐搭訕的人我是見多了,就屬你這家伙最沒品味,你知不知道我是誰?敢在這家店里對我動手動腳,小心我教你直著進來,橫著出去。”
  第一次被女人甩耳光,還是一個小偷!志熙當場呆了三秒,隨即气炸了心肺。
  “就算你是總統千金,被我當場逮著你偷東西,我也要抓你上警局。”他取出手銬不管三七二十一,再次進逼上來。
  “誰偷東西了?你有病啊!”家安被他一輪猛攻,搶打得心火大起,隨手抓起附近的雞蛋、罐頭、飲料,兜頭砸向志熙。
  志熙躲得了一樣,躲不了第二樣,一盒洗選蛋在他胸前開了花,砸得他一身黏糊糊的蛋白、蛋黃,狼狽万分。
  “你敢拒捕!”他掏出手槍。“放下武器、立刻投降,否則我再多告你一條襲警罪。”
  “搶劫啊——”家安突然拉開喉嚨,放聲大叫。
  “老板!”被兩名便衣請過來的超市經理,一見這遍地狼藉,臉都綠了。“這是怎么一回事?”
  “你叫她老板?”志熙錯愕得下巴差點落地。“這家超市是你開的?”
  “是啊!她是這家超市的老板,杜家安小姐。”經理頷首。
  “我是小偷,嗯?”家安冷笑地瞪著他。
  “老大,我們好像抓錯人了。”阿仁,一個很尋常的便衣刑警。他搔著頭,楞在一旁。
  “老大?”家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敢情你不是想搭汕,而是來勒索、收保護費的。”
  “胡說,我是警察!”志熙七竅生煙地白了部下一眼,掏出警員證證實自己的身份。
  “白隊長,這大概是一場誤會吧!”經理拼命搓著手,笑呵呵地打圓場。
  志熙不自在地抽動著嘴皮子,他那號稱“世界第一流”的罪案偵查直覺居然會出這种差錯?他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進去,再也不用爬出來了。
  “是我誤會杜小姐了。”
  “哼!”家安撇過頭去,枉費她對他的第一印象還不錯,骨子里竟只是一只不辨是非、盲沖亂撞的大笨牛,懶得理他。
  “老大,人家不肯原諒你耶!”世界上最不會看人臉色的就是阿仁了。
  志熙狠狠地瞪他一眼,阿仁還想說話,另一個便衣阿智赶緊捂住他的嘴,朝家安哈腰賠不是。
  “對不起,杜小姐,我們不是故意的。這樣好了,今天這里所有的損失我們會負全責,請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們。”
  “經理,你听到了,記得把帳單寄給這位——”她斜睨了志熙一眼。“白大隊長!”
  “這……”經理看了看這交惡的雙方,這件事恐怕沒那么容易善了。“是!老板。”
  “謝謝你,杜小姐。”阿智不愧名字中有個“智”字,為人處事都夠滑溜。
  “不客气。”家安朝阿智露出一抹惑人的媚笑,轉向志熙時卻換上一張惡意嘲諷的臉。“我說白先生,也許你這隊長職務該換人做做看了,頂著這么大的位子,卻如此糊涂,這會造成多少冤案啊!唉,想不到台灣警界的素質居然低落到這种地步,真是可歎哪!”
  她甩頭走了,留下志熙頭頂冒煙,黑著一張臉定在原地無法動彈。
  “老大,她罵你耶!”阿仁的遲鈍非比尋常。
  “告訴過你多少遍了,別叫我‘老大’,老大都送綠島了,叫隊長。”志熙咬牙切齒,心中像有十把火在燒。“我警告你們,以后誰敢再叫我一聲‘老大’,我就把他給斃了。”
  “唔!老……”白志熙一記寒冽的目光讓阿智立即識相地改口。“隊長,你覺不覺得剛才那位杜小姐很面熟?”
  “不覺得!”那么潑辣又美麗的女子,見過后還能忘得掉嗎?“經理,把帳單寄到警局。”志熙只想盡速离開這是非之地。
  “老……隊長——”阿仁喘吁吁地追上他。“杜家安、杜家安……我想起來了,她是號稱南台灣第一大幫派‘虹幫’龍頭杜老大的女儿,道上人稱‘河東獅’。沒錯,就是她,那張美艷無雙的臉蛋我在警局的檔案室里見過,絕不會錯的。”
  “我怎么不知道有這檔事儿?”志熙疑惑地停下腳步,回頭盯著阿仁看。
  “河東獅組飛車党混大姊頭,那已經是三年前的事了,隊長你是近三年才調回台灣的,當然沒听過她的名號。”阿智代為回答道。
  “原來如此!”志熙沉吟片刻,他不相信他的直覺會出錯,也許他的直覺已進步成預感了。將有一件大案子會發生在杜家安身上,所以他才會被吸引,果真是這樣子……嘿!他体內騷動的血液又開始興奮了。“杜家安為什么會解散飛車党?”
  “道上傳說有兩個原因:一是她党內的人聞下大禍,撞死人了,被警察追得不得不解散。但另一派說法卻是河東獅終于被一個男人擄獲了,結了婚,才退出幫派。至于哪一個原因才是正确的,沒有人知道。”
  “是嗎?”不知道為什么,志熙极端排斥第二個原因。“我想第一個才是正确的。”他堅持認定著。
  “老大,你看上她啦?”阿仁一臉賊笑兮兮的模樣。
  志熙用看蟑螂的目光瞄了他一眼。“叫隊長!”他加快腳步准備回新搬的公寓里。一种直覺吧?和杜家安的緣分沒這么容易結束,或者將發生在她身上的案子會是他入警界以來接辦過最重大的刑案,否則如何解釋心底這股血脈賁張、興趣盎然的激動?
  走進電梯,家安一肚子的怒火還沒熄滅。
  “難怪人家說四肢發達的人,頭腦就簡單。”無端端在自己店里被當成小偷,想到她就嘔,居然有這么笨的刑事隊長,虧他還長得一副人模人樣的,卻是滿腦袋漿糊,才甩了他一巴掌真是太便宜他了,應該多踹他兩腳的,敢拿手拷要銬她,真是混蛋。
  電梯停在六樓,“當”一聲,門打開了。家安背著一袋日常用品,邊走邊低頭翻著上衣的口袋找鑰匙。
  “奇怪,鑰匙呢?”都怪姓白的那個笨蛋,把她气坏了。她每次一發火就會忘東忘西、丟三落四的,雖知這种沖動的坏脾气不好,無奈她就是控制不住。
  “啊!大哥、文哥。”還沒找到鑰匙,卻在自家門口撞見一幕教人尷尬的景象。“跟你們說過多少次了,別在大門口親熱,要親熱進屋里去,你們都把我的話當耳邊風。”家安紅著臉直跳腳。
  “只是接個吻而已,用得著這么大惊小怪嗎?”杜家平——家安的大哥,摟著他的同性愛人唐文,一臉毫不在乎地拔著額前的劉海。
  “如果讓老爸知道我和文哥只是假結婚,為的是掩飾你們在一起的事實,你看他不剝了我們的皮。”素有南台灣第一大幫派之稱的“虹幫”,其龍頭老大可不是好惹的。
  “那又怎么樣?我和唐文已經結婚,我們愛怎樣就怎樣,老頭子管得著嗎?”家平是一個非常自我的人。他的脾气也很不好,杜家人都有一副出名的坏脾气。
  “問題是你們的婚姻法國政府承認,台灣法律卻不承認。在台灣,文哥仍是我名義上的丈夫。”家安快被家平气死了。
  生在黑道世家,外人看起來也許風光,有錢有勢;但一天到晚在外頭拼殺的父母卻很少給他們的子女一丁點家庭的溫暖。家安可以說是由長她八歲的哥哥家平帶大的,兩兄妹相依相偎、互相扶持。對家安而言,家平不只是哥哥,更是自小一起長大唯一的朋友。
  所以當家平表明白己同性戀者的身分,被父親赶出家門,家安理所當然也跟著哥哥一起离家了。
  杜老大一直覺得有一個同性戀儿子是一件丟盡祖宗大臉的事,他想盡各种辦法破坏儿子的戀情,甚至不惜傷害家平的愛人。
  最后是家安看不過去,拖著大哥和唐文到法國。先由家安和唐文拍一組結婚照寄回家里給父親看,騙他兩人已經結婚,希望父親別從中作梗,并對外宣稱唐文是杜家安的丈夫。
  但實際上在法國結婚的卻是家平与唐文,他們在神前宣誓了愛的誓言,正式結為夫婦。
  三人回國之后,便租下了這間公寓,開始三人行的生活。日子一直過得很愉快,只除了杜老大三不五時會心血來潮,給他們來一場突擊檢查外,這樣平凡的家庭生活滿足了家平和家安童年時期的缺憾。
  為了讓這難得的幸福能持續下去,家安一直很小心,戰戰兢兢地不讓任何人發現這個“三人行”的秘密,只可惜家平太任性,總是為所欲為,毫不在乎別人的眼光。
  “好啦!別吵了,在門口吵這么大聲,也不怕隔牆有耳。”斯文的唐文笑咪咪地打開大門,將對峙中的兩兄妹推進屋里。
  “都是大哥不好!”家安把背包住沙發上一丟,恨恨地嘟著嘴,躺在懶骨頭上。“文哥,你都不說說他,那么任性,万一秘密被老爹知道了,老爹當然不會對親生儿子出手,但你可就危險了,大哥要是真愛你,就應該多為你著想。”
  “好,我知道了。”唐文依然一副斯文淺笑,摸摸家安的頭。“晚上吃日本料理好不好?我今天在市場買了一些很好的生魚片。”
  “好哇!我還要吃串燒。”杜家人同時也很單純,一听到有好吃的東西,什么都忘得一干二淨了。“對了!文哥,你有沒有幫我買納豆?我已經兩天沒吃到納豆了,嘴巴好痒。”
  “那种發臭的豆子,惡心!”家平進洗手間的腳步一頓。“唐文,我們家的餐桌上不准出現那种腐爛的垃圾。”
  “納豆不是腐爛的垃圾!”家安柳眉倒豎。“醫學報告說,納豆有很丰富的蛋白質,是很有營養的食物。”
  “是啊,就好像糞便!”
  “沒水准的臭大哥。”
  “所以才跟你一樣姓杜。”
  這是杜氏兄妹有名的每日一吵。當然,唐文早看慣了。
  “你們兩兄妹感情真好。”他笑咪咪地走進廚房。
  “誰跟他(她)感情好了?”家平和家安各自噴火帶冒煙地瞪著對方。
  今天,又是非常幸福快樂的一天。
  “望遠鏡架好了嗎?”白志熙端著一大鍋泡面走出廚房。
  今天是他搬來這間公寓的頭一天,為的是就近監視隔壁大樓的“雷霆保全公司”。那該死的蔣森嚴,找麻煩地引進一張“四圣獸秘圖”,做展覽也就罷了,還搞得入盡皆知,連他那窩在新加坡的老媽都連下了十二道金牌,命令他無論如何都要想盡辦法將那張圖弄到手,以慰前一任“白虎”——那早死的父親在天之靈。
  天知道那張圖是不是真能夠幫助他們找到“白虎之鑰”,不過“四圣獸秘圖”是一切不幸的開始這件事,他倒是很肯定。
  瞧,自從“世紀博覽會”的消息經媒体披露后,先是蔣森嚴遭到狙擊、再憑空冒出一個莫名其妙的“蘇格里”王子,連那“紳士怪盜”都下預告信要來搶圖,害他最近忙得像條狗似的。
  偏偏這蔣森嚴又是全世界最不合作的被害人,那張嘴閉得比蚌殼還緊,半點口風也不露。沒辦法,他只好辛苦點儿,在“雷霆保全公司”附近租間公寓,日夜監視他。
  “老大,你确定真的要這么做?”阿仁調好望遠鏡的角度,走進客廳。“上頭不是要我們放手別再查這件案子了,那些有錢人,咱們惹不起的。”
  大笨蛋!志熙已經放棄糾正阿仁對他稱謂的問題了。
  “就算我們要放棄調查蔣森嚴被狙擊的原因,但‘世紀博覽會’這案子也不能不盯緊點儿,眼下已經有‘蘇格里’王子和‘紳士怪盜’搞在里頭瞎攪和,咱們再不做些防范措施,小心那兩幫人馬打起來,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但万一上頭問起,我們要怎么回答?”阿智比較擔心飯碗問題。
  “就說你們不知道,一切事情由我全權負責。”志熙盛了一碗泡面,走到陽台上,邊吃邊監視著隔壁的“雷霆”。
  這次的任務可夠棘手了,他既不能對屬下透露欲奪圖的目的,也不能私下動用警力,凡事都得自己來。更可怕的是,万一事情曝光,這個大黑鍋背下來,保證會砸得他灰頭土臉,滿面開花。
  唉!真不曉得老媽是怎么想的?台灣不好嗎?非得念念不忘那個云深不知處的“黑暗帝國”,連有沒有那個帝國都不曉得呢?真是找麻煩。
  “老大,那我們先回去嘍!”阿仁走過來向他道別。
  “走吧、走吧!”志熙朝他揮揮手。
  “隊長,你有事情再CALL我們,再見。”阿智和阿仁一起离開公寓。
  志熙又單獨監視了兩個多小時,一個人做這种枯燥乏味的跟監工作真是很悶,還沒到十點,他已經呵欠連連,快睡著了。
  “再不喝杯黑咖啡提神,我就要挂了。”他揉著眼睛离開陽台進屋,這才想起,匆忙搬家,根本忘了買咖啡。唉!只好上街一趟了。
  拿了錢包出門,等電梯時,對面鄰居傳來一陣叫囂謾罵聲,引得他好奇地回頭一瞥。
  “啊!是河東獅!”他嚇得差點咬到舌頭,對自己超能的直覺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他們果然緣分匪淺!
  然而,下一幕就真的害他咬到舌頭了。“唉喲!”他捂著嘴。听說過同性戀是一回事,但當場看到兩個男人親嘴又是另一回事,饒是白志熙見多識廣,也被駭得楞在當場,手足無措。
  當!電梯門開的聲音惊醒了走廊中拉扯的家安、家平、唐文,和看呆了的白志熙。
  “你怎么在這里?”家安首先反應過來。“你跟蹤我!”她放開家平的手,沖上前去揪住志熙的衣領。“你這不要臉的家伙,大變態!”
  這真是奇恥大辱,堂堂刑事大隊長被指著鼻子罵變態。志熙從鼻孔中噴出兩道硫磺味儿十足的火气。
  “杜小姐,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了吧,我為什么要跟蹤你?”
  “誰知道你這個大變態想干什么?從超市一路跟蹤到我家里來。說,你到底有什么目的?”家安就算踮起腳尖也不到志熙的耳朵,但她罵人的聲音可一點儿也不比志熙小。
  “我的目的就是我今天才搬家,就住在這里。”志熙甩開家安抓住他衣領的手,轉身拍拍公寓大門。“六樓B座,我的新家。”
  “你……住在我家對面?”這真是天大的打擊。
  “不行嗎?”志熙整整被家安扯亂的上衣。她那一臉深惡痛絕的樣子,竟教他有一些沮喪。
  “原來你就是新的鄰居。”唐文笑嘻嘻地朝志熙伸出手。“你好,我叫唐文,這是杜家平、杜家安,我們就住在六樓A座,有空歡迎來我們家坐坐。”
  “呃!”是剛才在對面門口接吻的兩個男人中的一個,唐文看起來倒是挺斯文有禮的,但志熙一見到他的臉就不由自主想起他和杜家平親嘴的畫面,好……好奇怪的感覺。
  他低著頭,臉上紅潮一閃而逝。“白志熙,幸會了!”他怔忡地伸出手和唐文相握。
  家平一直看著他們,唐文對誰都好,不過……“喂!你握夠了沒有?”他伸手拍掉志熙呆握住唐文不放的手,將唐文拉往背后。
  志熙黑著臉抽回手,微蹙濃眉,這杜氏兄妹的脾气還真像,全都是夠差!
  不妙!家安心底警鐘忽然大作,她細心地注意到志熙乍青乍白的臉色,和他面對家平、唐文時那不自在的舉動,莫非……
  “你剛才看到了什么?”她的聲音遽然轉低,臉色也變得森冷陰鷙。
  “啥?你說什么?”他瞪大了眼,尷尬立刻布滿他的臉。
  “你剛才看到了什么?”她咬牙切齒地又重复了一遍。
  開玩笑!那种事情教他怎么說得出口?志熙不好意思地搓著雙手,背脊挺得僵直。
  “啊!電梯到了,我還有事先走一步,再見!”他迅速溜進電梯,走人了。
  “大哥!”看著電梯門關上,家安所有壓抑在心底的怒火一并爆發了。“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一走出大門就不准有任何親密的行為,你就是不听。這下可好,居然被人當場撞個正著!”
  “看到就看到,有什么了不起。”家平毫不在乎地聳聳肩。
  “那個人是誰你知不知道?”家安快抓狂了。“他是刑事隊長白志熙,他很可能認識老爸的,要是他把剛才看到的事告訴老爸,看你怎么辦?”
  “老頭子知道又如何?難不成他還能拿把槍來斃了我?”
  “老爸是不會槍斃你,但他會對付文哥,你就一點儿都不替文哥著想?”
  “所以我說要帶唐文到法國去定居啊!”家平打個呵欠。“安安,你別天真了,真以為世界上有永遠的秘密?”
  “可是……”誰能了解家安的苦心?不論大哥或是爸爸,都是她僅存、至親的家人,她絕不愿失去他們之中任何一個。
  現在大家的感情雖然不好,但起碼都住在台灣,時間可以沖淡一切,她一直希望未來有一天父親可以了解儿女們的想法,進而解散幫派、接納大哥的性傾向,一家人能夠快快樂樂地生活在一起。這個夢想是絕不容許被人破坏的,就算是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也不行。
  “安安既然這么擔心秘密泄漏的話,我們可以拜托白先生幫忙守密啊!”唐文笑著提出意見。
  “對了!只要讓白志熙無法再開口就行了。”家安開心地一彈指。
  “安安!”唐文拍拍她的肩。“我是說請白先生幫忙保密,這和教他無法開口差很多耶!”
  “放心吧!文哥,這件事交給我來辦,保證万元一失。”拜托姓白的,別鬧了,那家伙一看就知道是顆硬脾气的臭石頭,与其請他幫忙,還不如抓到他的把柄,直接威脅他來得有效。
  “安安,白先生是警察喔!”瞧她笑得多可怕!唐文不得不提醒她。
  “唐文,你別管她啦!只要不殺人放火,隨便她想干什么,由她去吧!”家平插口道。“醫院不是打電話來叫你過去一趟,快去快回,別又搞通宵,把身子都弄坏了。”
  “知道了,那我先走了,再見。”唐文親親家平的臉,轉身走進電梯。
  家安隨即將家平拉進屋里,鎖上門。“大哥,這計划你得幫我。”
  “無聊!”家平搔搔頭,懶得理她。
  “臭大哥,你這是做人丈夫該有的態度嗎?大禍就要臨頭了耶!”家安快气炸了。
  “那你說該怎么辦?”家平倚在房門口。“殺掉白志熙?還是毒啞他?”
  “我又不是殺手!”她怒吼道。“我的計划是,既然白志熙看到你和文哥親熱的畫面,為了保證他不會泄咱們的底,最好的辦法就是把他拖進這個秘密里來,讓他成為合伙人,他自然會小心管好他的舌頭。”
  “哦!你想怎么做?”
  “明天我們請他來家里吃飯,然后想辦法灌醉他,拍他和文哥的裸照,你想,身為刑事隊長,如果被人發現他竟是同性戀者會怎么樣?這就成了使他閉嘴的最佳利器了。”
  “小妹,我今儿個才深深体會到‘最毒婦人心’這句話的精髓所在。”家平搖搖頭。“但我堅決反對叫自己的‘老婆’去和別的男人拍棵照!”
  “有什么關系?都是男人又不會少塊肉。”小气鬼大哥。
  “這是身為男人的自尊,無論如何我都不贊成,你要拍照盡管找別人去,別打唐文的主意。”
  “難不成你要我到外頭去敲鑼打鼓,四處宣揚我想設計陷害白志熙的事。”
  “自己的計划!自己去想辦法。”
  “臭大哥!”家安气紅了俏臉。“不然你去拍。”
  “不要,白志熙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那你想怎么樣?難不成叫我去拍?”
  “這倒可行,你可以威脅他強奸良家婦女。”家平笑了笑,轉身進房去了。
  “臭大哥!”家安狠狠地踢了房門几下。“你這個沒有責任感的混蛋!”她快气死了。
  渾身冒火地癱在沙發上,家安惱得都都黑了。“我拍就我拍,怕你不成?”真是可惡,為什么全家就她一個人在這里窮緊張?自私鬼大哥只顧著自己好,文哥又如此溫和,這個家如果沒有她,恐伯早就散了。
  “去他媽的,混帳王八蛋,都是白志熙的錯,那個可恨的家伙,我一定要整死他!”想到最后,家安發現如果白志熙不突然闖進來,這些麻煩事儿便不會發生了,所以她大聲發誓著,破坏她快樂幸福生活的人都該遭受到嚴厲的懲罰。
  另一邊正在便利商店買咖啡的志熙忽然全身起了一陣冷顫,他縮縮肩。“怎么回事?見鬼了——”
  當家安敲開志熙的公寓大門,說要請他吃飯,以彌補前兩次不愉快的見面經驗、培養守望相助的鄰居情誼時,他几乎呆住了。
  “你是說……要請我吃飯?”真不敢相信現今社會上還有這般注重敦親睦鄰的人!
  “是啊!不知道白隊長有沒有時間,可以撥空賞個光。”家安笑吟吟的好似一朵初綻的春花。“我們既然有緣做鄰居,再每回見面都吵架似乎不太好,所以我想……也許我們可以握手言和。”
  志熙有一瞬間閃了下心神,她長得真是美,尤其近距离—看,那張宛如白玉精雕而成的雪膚花容更是震撼人心。她的笑容比蜜還甜,兩邊粉頰上的梨窩輕顫,漩起的光華連朝陽都為之失色。
  “呃!沒錯,敦親睦鄰是很重要。”他并不想做個小家子气的男人,而且美人都親自登門來求和了,盡管心存疑惑,他依然應允道:“請等一下,我換件衣服再過去,可以嗎?”
  “好,那我先回去了,待會儿見。”任務完成,家安离去的腳步輕快得像要飛起來。
  “待會儿見。”志熙關上門,深呼吸,他心跳得好快。通常他只有在要破大案的前夕才會有這种興奮難抑的感覺,可是杜家安……不知道為什么,他每回見到她,体內的血液就會騷動個不停。難道牽連上她的刑案真是如此嚴重?
  他一直是相信自己的直覺的,它畢竟救過他太多次了。但這一次……說正格的,他并不相信像杜家安那樣一個嬌俏美人儿能干出什么樣的大罪案。
  比較奇怪的是她的家庭成員,一對同性愛人和一個小女人同住,他無可避免地想起了電影上一些“三人行”的情節;但社氏兄妹的情況卻是不同的,如果把它解釋成小妹妹和大哥、“大嫂”同居似乎就很合理了。
  還有杜氏兄妹的父親,那個有名的黑道大哥杜老大,以他對他的了解,這位頑固、保守的倔老頭九成九不會接受一位“男性媳婦儿”。會不會就是因為這個原因他們兄妹才被父親赶出家門?
  果真如此……嘿!他根本就不需要太擔憂嘛!一頓示好的晚餐,讓兩家不和的鄰居捐棄成見,守望相助,很合理啊!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決定去買瓶酒,做一次禮貌性的拜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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