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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唔——”家安掙扎地睜開眼,她的頭好痛,那個該死的楚玄策不曉得用什么東西打她?疼死了。天哪!她伸手撫著后腦的腫包,這個傷口讓她到現在還渾身無力,惡心欲嘔。
  搖搖晃晃地坐起身。“不知道我昏迷多久了?”抬眼望去竟是一片黑,楚玄策到底把她關在哪里?
  她試了几下才勉強站起來,拍拍手,這才發現自己滿身、滿手都是黏黏膩膩的怪東西,但這里的燈光太暗,她又看不出來這究竟是什么?只得顛簸著腳步往前走去,希望可以找到出口。
  驀地,大門被打開了,突來的光明叫她難以适應地眯緊了眼,耳中忽聞來人倒吸一口涼气的喘息聲。
  “安安!”一句惊呀的呼叫聲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怔忡地抬頭,迎上志熙那張慘白、錯愕的峻臉。
  “你怎么來了?我——唉喲!”她遲疑地走向他,腳步卻被某樣東西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啊!”她抖著身子高聲尖叫,那絆著她的竟是一具渾身浴血的尸体。
  她全身顫抖地直往后退。“死……死人……”她手指著尸体,這才發現不只地上那具尸体全身是血,她身上也沾滿血跡。
  “安安。”志熙痛苦地低喚一聲,在超市里接到阿仁、阿智的電話,局里收到密報說,“虹幫”里又發生命案了。他心里隱約已有不好的預感,只是怎么也想不到竟會是這种情況。
  她茫然地望著他,清楚地看見他眼底的掙扎,心底一涼。“不是我。我不知道,真的不是我……”她咬著唇,不停、不停地搖頭,倉皇的淚如斷線的珍珠撒簌簌濕了滿頰。
  “安安!”他心疼地閉上眼睛,沖過去抱緊她。“別這樣,你冷靜一點儿。”他當然知道不是她,那通密報電話本身就有問題。
  但一間緊閉的密室里只有兩個人,而其中一個死了,剩下一個卻渾身是血地存活了下來,不管怎么說,她都逃不了嫌疑犯的身分。
  “真的不是我,志熙,你要相信我……”她全身發抖地哭倒在他怀里。“我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我不知道,嗚嗚……”
  “告訴我,你為什么來這里?到底發生什么事?”他非了解一切的來龍去脈不可,一定要想辦法救她。老天爺!他無法逮捕她啊——
  “我……”她想起了有關杜老大犯罪證据的帳簿,這事儿如何能告訴志熙?“我不能說,志熙,對不起,我不能說……”她悲傷地掩面而泣。
  “為什么?”倏然轉低的聲音里,積壓了他滿心滿腹的怒气。
  “對不起、對不起……”
  “我不要听‘對不起’,我要知道原因。”他憤怒地咬牙切齒。這笨蛋,她到底明不明白,一級謀殺罪是要判死刑的。
  她握緊雙手,哭得聲嘶力竭。
  “安安!”她的痛苦他感同身受,她哭得慘白、憔悴的容顏更讓他心疼不已,但她什么都不說,叫他如何救她?“求求你,說出來好不好?”
  不是她死、就是父親死。家安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被她緊咬住不放的唇瓣已經滲出血絲,晶瑩的淚、和著鮮紅的血殘謝了花容,她只能睜著哀傷又凄楚的秋眸定定地望著他,這就是官与賊相戀的下場嗎?
  “安安!”他死命攫住她的肩膀,真不知是該搖醒她,還是搖散她好?
  “老大。”阿仁走過來輕拍志熙的肩膀,時間耽擱的已經夠久了,阿智快壓不住外頭那班兄弟了,万一有人沖進來,看到里頭的這一幕就不好了。“我們得帶杜小姐出去了。”
  志熙悲慟地眨著眼,一滴水珠模糊了他的視線,他打心底不愿放開怀中這副顫抖的嬌軀。
  “得罪了,杜小姐!”阿仁取出手銬,銬上家安的手腕。
  當冰涼的手拷一拷上她的手,她一顆心猛一沉,身体与靈魂盡數墜落無邊無際的黑暗地獄里了。
  家安絕望地低垂著螓首,任由阿仁帶出命案現場。
  志熙默默地望著她佝僂的背影,那踉蹌的身形,每一步都像一塊冰冷的玻璃尖,深刻刺划著他的心,它傷痕累累地滴著血。
  她正在受苦,而他明知她是被陷害的,卻只能無能為力地呆站著,任由警員們在屋里來來去去的驗尸、搜查將定她死罪的證据。
  不——心中的激情如火山熔岩般爆發了,他怎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去送死,那是他的妻啊!他如果連她都保護不了,還枉稱什么“犯罪克星”。
  他飛快地沖出命案現場,在最后那輛警車里找到了家安。
  “老大(隊長)!”見到志熙,阿仁、阿智齊聲敬禮問好。
  “阿仁、阿智。”志熙突然叫道。“對不起啦!”他驀地一拳頭揮向他們,搶過警車。
  “老大(隊長)!”阿仁、阿智狼狽万分地躲過了突襲,但志熙卻已經搶得了警車,迅速逃离。“你不能這樣做啊!”
  “給我一點時間,我一定會查出事情真相的。”他回吼一句,急踩油門,警車咻地一聲穿過馬路,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怎么辦?”阿智問阿仁。
  “還能怎么辦?”阿仁長歎口气。“跟河東獅談戀愛,我就知道老大總有一天會完蛋。”
  “少廢話,我可什么都沒看見。”阿智轉身走了。
  “我也沒看見。”阿仁聳聳肩,跟著他一起离開現場。“你說局長那邊可以壓几天?”
  “三天吧?”阿智只能在心底祈禱,志熙能在三天內破了此案,否則將來通緝名單上可就不只杜家安了,肯定還會加上“白志熙”的大名。
  家安蒼白如玉的臉龐面無表情地注視著海岸邊,一波連接一波,綿延不絕的浪花擊碎在沙灘上,前浪未退、后浪隨即跟進,明知翻涌的結果并不能真的侵吞掉整塊大地,但它們仍然前仆后繼、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前進著。
  就像此刻的她,即便說出事實后,或可獲得一線生机,但為了父親,她只能保持沉默。
  “你還是不肯說?”志熙的聲音沉痛又哀傷,帶著她逃跑,來到海邊已經一整個下午了。她依然一句話不吭,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原本怀抱著希望的心,已逐漸墜入冰窖。
  她長歎口气,那黝黑、深邃的眸子瞬也不瞬直盯著他哀慟欲絕的面容,一顆心是被揪緊的痛。
  天知道,她好愛他,好舍不得看到他痛苦的樣子。她伸出手,緩緩撫触著他緊皺的眉,它們糾纏的結是那樣地深,那雙曾經銳利如鷹的黑瞳,如今則因深沉若海的悲傷而失了顏色。
  志熙默然地拉下她的手,親吻著那一根根如青蔥般的柔嫩玉指,它們曾經千般溫柔的在他身上印下特屬于她的痕跡,它們帶來的歡愉是那樣地強烈激猛,以至于他只要每一思及,身体便自動地怀念起它們。
  情不自禁地張嘴吸吮它們,輕咬、啃嚙,叫大腦自動記憶住它們的感覺与味道,不管隔多少年,他要把它們永遠烙印進他每一個細胞里,永志不忘。
  家安眨著水霧婿然的秋眸,依然戴著手拷的雙手前伸整個環住他的頸脖,湊上紅唇親吻他寬廣的額頭,粉紅的丁香仔細描繪著他高挺的鼻子、修峻的頰、軟厚的耳垂,最后吞進他丰滿的熱唇。
  這個線條与触感是她所熟悉的,他的唇丰而不垂、滿又火熱,她向來喜歡這有點硬又不會太硬的感覺。他從不擦古龍水,身上只有淡淡的肥皂香、加上一點男人的汗水味儿,這樣的体味總是能挑逗的她臉紅心跳。
  他們的舌抵死纏綿著,他的手更加不放過地撫遍她全身,她身体的每一寸肌膚他都曾經親吻過,他知道她每一處性感帶,手指在她的肚臍邊畫著圓,如他所料,她仰頭高聲地歡呼著。
  因為沒有未來,她再也不保留地放縱自己,銬著手銬的雙手困難地脫下他的上衣,她的腳伸過去踩住車里放平座椅的把手,猛一翻身將他壓下,手指解開他的腰帶,她俯下頭——
  他在极端歡愉中沒有忘記取悅她,那按摩著她的腰臀的手轉移到她的大腿根部,手指契合進她女性的柔軟。
  飛蛾扑火前是什么樣的心情,這一刻,他們總算了解了。末日到來的前一秒,世間的繁華富貴、功名利祿全成了過眼云煙,只有彼此才是最真實的存在。
  不到最后,誰會知道“愛”是那樣的激狂与撼動人心。
  “啊——”在一聲合奏的歡呼下,他們同登天堂极樂。
  “送我回警局吧!”身体里的愉悅感猶未退盡,家安癱在志熙怀里悠悠地輕訴著。
  他抱著她坐起身,晶亮的眸子閃爍复雜難懂的情緒直望進她的,她的眼睛里有悲哀,但蒼白的臉蛋上卻是一片坦然。他終于發現她是認真的——保持沉默、背下這個黑鍋——不論是誰也改變不了她這個決定。
  志熙還她一抹凄楚的微笑,深邃的黑瞳不覺更加黯淡了。
  “我只問你最后一個問題:‘這陷阱是楚玄策設的嗎?’”
  她淡然垂下眼,輕點螓首,一顆顆珍珠淚不覺又滑出眼眶。他早警告過她,不許單獨接近楚玄策的,但她違背了他的叮囑,落到這步田地是她咎由自取。正如他以前說過的,她的莽撞終將害死自己。如今,不過是預言實現了吧。
  “我明白了。”他咬緊牙根,怒火在胸口沸騰。如果是楚玄策的計謀,杜老大一定脫不了干系,最有可能的是楚玄策利用杜老大威脅她,所以她才會宁死也不說一句話。“我送你回警局。”
  他輕柔地幫她穿好衣服。“給我一個星期的時間,我一定會救你出來的。”他握緊她的手,心下有了打算,楚玄策愛耍狠,他就陪他耍個夠;他不是處心積慮想終結“黑獄盟”的王國,取而代之嗎?他會讓他明白,這种痴心妄想有多愚蠢。
  打從這一刻起,刑事大隊長“白志熙”不再存在了,取而代之的是第六代白虎——“黑獄盟”少主。
  楚玄策終將為他的野心付出慘痛的代价。
  志熙根本不知道他是怎么回到家的。他滿腦子都是家安進拘留所前最后的一瞥,她的雙眼因哭泣而浮腫無神、嘴唇雪白、花顏憔悴的慘不忍睹。而他卻是那個親手將她送入地獄的凶手。
  他無法不恨自己的無能,接下來的審問又將持續多久?她是否受得住那冗長的煎熬?她在拘留所里會不會挨餓、受凍……他不敢想,茫茫然,像具行尸走肉似的踏進公寓里。
  “志熙,你總算回來了。”唐文低呼一聲,走過來拉住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們看到新聞,安安怎會卷進命案里,她……”
  “我女儿不會殺人的。”杜老大語气嚴峻地搶口道。
  “安安呢?她沒跟你一道回來?”家平續問。
  “志熙?”唐文首先看出他的不對勁。“你說話啊!”
  志熙痛苦地閉緊眼睛,耳朵里仿佛還回蕩著家安悲傷、害伯的低泣聲,它們像一句魔咒般,死命地纏住他。
  “你說話啊!我女儿呢?”杜老大沖動地揪住志熙的衣領。
  “你先別激動啊,杜老先生,志熙會給我們一個交代的。”唐文向家平使個眼色,讓他來勸服自己的父親。
  “爸,不管發生什么事,都先坐下來再說吧!”家平半強迫、半規勸地將杜老大按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志熙,你跟我進來一下。”唐文拉著志熙進廚房,給他倒了一杯加冰的威士忌。“你先冷靜一下。”
  志熙伸手接過酒杯,一口喝光,酒精在他的胸腹、食道里燒起滾滾焰火,那久壓在心底深處的激情終于爆發了。
  寬厚的大掌用力捏碎手中的玻璃杯,几絲鮮血沿著手腕滴下,如火如炬的憤怒從那雙深邃如海的黑瞳里飄出。
  “是楚玄策干的好事。”輕輕丟下一句,卻似解釋了一切。
  唐文了然地輕頷首。“你有沒有什么好辦法可以應付?”
  “我要打几通電話、寫几封信,麻煩你幫我准備一台電腦、傳真机、兩支專線,還有我需要一輛車。”志熙給他開了一張現金支票,面額高達兩百万。
  接到支票的時候,唐文嚇了一大跳。“志熙,這……”
  “后天你就明白了。”志熙嘲諷似地揚起了唇,那模樣邪魅的可怕。“我必須去准備一切了,你告訴杜老大,明天你們可以上拘留所探望家安,但切記不可輕舉妄動。”
  唐文怔愣地望著志熙离去的背影,他几乎無法開口再問出其他問題,那男子是他認識的白志熙嗎?那一瞬間,他似乎看到了他背上的黑色羽翼和頭上的銀角——像魔王撒旦。
  “唐文,”家平站在廚房門口喚他。“怎么一回事?志熙一句話都不說就走了,安安呢?她在哪里?”
  經他一叫喚,唐文才猛地回過神來。“安安出事了。”他拉著他回到客廳,坐在杜老大對面,開始將在廚房里,志熙說過的話,一句句轉述給杜家父子知道。
  “楚玄策敢干這种事,我不會放過他的。”杜老大激動地站起來,像要去擠命似的。
  “杜老先生……”唐文擋住他,求助的眼神膘向家平。
  “你以為現在的‘虹幫’還是以前你所控制的‘虹幫’嗎?楚玄策早取代了你,坐上龍頭寶座,你想去送死我不在乎,我會自己另想辦法救妹妹。”家平冷酷、殘忍地揭穿事實。
  “家平!”唐文怨怪地低罵一聲。“別說這种話。”他轉而安慰杜老大道“我相信志熙,他會有辦法的,我們就等他二天吧!”
  杜老大面色如土、顛簸著腳步狼狽走回臥房,半生拼殺、一手血腥,臨到垂老的這一刻,上天終于降下了懲罰嗎?他會失去一切,但這不公平啊!他的儿女們是無辜的,有罪也應該是他背才對,為什么叫安安受苦呢?
  他從來不信神的,但此時,他真的希望天地間有神的存在,他由衷祈禱著。
  拘留所里,家安拒絕与父親、大哥的會面,她不愿他們看到她現在的憔悴樣。她害伯,害怕面對不可知的未來,也擔心見到父親后,會心不由己地恨他。
  從來就不喜歡父親創立的幫派,打小她就視“虹幫”為人生中最大的恥辱,不想享受幫里任何富貴,那里每一分錢都沾滿了別人的鮮血,是許許多多的眼淚与生命換來的。
  她覺得乞討得來的錢都比搶來的金銀更高貴,只可惜杜老大從來不懂這對兄妹的心中感覺。
  “安安!”志熙有特權可以在拘留所里來去自如,不受犯人意志影響,當然他也從來不接受拒絕。
  家安坐在陰暗的角落里,把臉埋在雙膝中,天知道她現在心里最不想見的,其實是他。
  想想看,如果被人知道頂頂大名的刑事隊長白志熙的女朋友就是“虹幫”的大小姐,殺人嫌犯,他將遭受多少非難。他也許不在意,但她無法釋怀。
  “我查出那個死者的身分了。”他自顧自地說著。“記著上次我被人狙擊的事嗎?當時我捉到了三名殺手,跑掉一個,后來他們全在監獄里自殺,而逃亡中的最后一個,昨天也死了。”
  她愕然地抬頭,被這個消息嚇得臉色發青。天哪!志熙所言若屬實,楚玄策這項計謀安排多巧妙、陰毒啊!
  這樣一個厲害的敵人是杜家人栽培出來的,杜老大給了他“虹幫”的人手与勢力,而她昨天又傻傻地送上了大把金錢擴充他的領域。如今這只野狼被養成了獅子,開始一一反噬了。
  “拜托志熙,我求你罷手,別再管我的事了。”
  他微笑地搖頭,輕触著她僅隔一夜就變得蒼白、凹陷的雙頰,原本黑白分明的大眼里布滿血絲,大大的黑眼圈直教他心疼不已。
  “別擔心,憑楚玄策還動不了我。”他坐到她身旁,將她纖弱的肩膀圈進怀里。“首先我跟你保證一件事,我絕對不會傷害杜老大。所以你可不可以回答我一個問題?”
  她不語,只是抬著疑惑的眼望他——警察可能包庇罪犯嗎——這是她心中最大的疑問。
  “我的母親,未結婚前她的名字叫席秋楓,不過大多數的人都稱她‘夜琉璃’,你听過這個綽號嗎?”志熙淡淡地笑著,如愿听到她倒吸一口冷气的聲音。
  “夜琉璃”,傳聞是亞洲最大黑道幫派“黑獄盟”的盟主,它的勢力遍布日本、台灣、香港、中國大陸、泰國……甚至遠達歐美。
  听說它的總部設在新加坡,等于是星國的第二個政權,沒人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假。因為近年來,“黑獄盟”已從犯罪的幫派,漸漸蛻變成高一層的“亞洲黑幫”領導者,它是個資訊站、也是所有勢力划分的仲裁人,它完全合法,而且触腳橫跨黑白兩道。
  近几年,還有人傳說“黑獄盟”其實是聯合國情報員的秘密訓練中心,謠言分歧,最終也只是說明了這個組織的強大与神秘。
  而想不到,白志熙居然是“黑獄盟”的少主。幫派頭子變成了人人盡知的“犯罪克星”,這到底是什么情況?
  “我跟你說過‘黑暗帝國’的事,而這兩种身分,全是為了我方便找尋鑰匙。”他緩緩解釋著。“但白志熙依然是白志熙,不管我的職業、身分是什么?我現在都只是一個一心想要救出愛人的男人。所以告訴我事情發生的經過吧,安安!”
  家安閉緊眼睛,用力抱住他。她可以相信這是一個希望嗎?不會連累到他、也不會傷害任何人。
  “昨天,我接到楚玄策的電話,他說他手上握有爸爸犯罪的證据,若不想眼睜睜看著爸爸入獄,就得去見他……”她心跳的好快,嘴唇也忍不住發抖。“我知道他的目的其實是我名下的財產,我不在乎那些錢,只要可以保護爸爸,我宁愿將所有的錢都給他,可是……”她伸手捂著唇,一想到那可怕的一幕,她就打心底害怕不已。
  “他騙了你,他對你做了什么事?”志熙的聲音因憤怒而轉低沉,額上青筋暴跳。
  “對不起,我早該听你的話,小心提防楚玄策的,但我太沖動了……”她輕搖螓首,滾滾熱淚濕透了他的襯衫。“我和楚玄策吵了一架,簽了一些文件,后來我被打暈了,一醒來……噢!我發誓我真的不知道那個人為什么會死在我身邊,我不知道……”
  志熙感覺到她恐懼的淚滴在他的胸膛上焙下火燙的印痕,他心痛如刀割。
  “那個人是被刀子刺死的,你想想看,你醒來的時候,有沒有碰到些什么奇怪的東西?”麻煩的是,他剛才接到報告,那把凶刀上發現了她的指紋。
  “那里好暗,我醒來的時候,根本什么東西都看不見,我掙扎著爬起來,那時……對了!我一直覺得手里、身上黏黏的,想必一開始我身上就沾滿了血,我沒碰到奇怪的東西,一直到你開門進來,我才發現……”
  教她回憶這种恐怖的往事真是殘忍。他心疼地握緊她冰涼發顫的小手。
  “我知道了,密室里的一切一定是楚玄策趁你暈倒時故意布置來陷害你的,我會想辦法教他吐實。”
  “可能嗎?”她比他了解楚玄策,那個卑鄙小人可是比毒蛇還要陰毒、比吸血蛭更加難纏。
  “我保證。”他在她額上輕輕落下一吻。“頂多一個禮拜,我絕對會想辦法救你出來。”
  “嗯!”她柔順地偎進他的怀里,感覺在這副強而有力的胸膛中,所有的恐懼与不安,全都消失無蹤了。
  “老大。”阿仁為難地進來通知志熙面會時間已經到了。事實上剛才志熙的辭職令已經批下來,他再也不能隨心所欲進來探望犯人了。
  “好好待著等我,知道嗎?”直看到她乖順地點頭,志熙才放心地走出拘留所。他站定在昔日的手下面前——“是不是我的辭職令批下來了?”他太清楚官場里的一切了,見低踩、見高拜,千万別指望在這里看到雪中送炭的奇景。
  “對不起!”阿智走過來,很為難的將文件遞給他。“隊長,我……”
  “沒關系,我做出這种事也難怪上頭要辦人。”志熙無所謂地聳聳肩。“我想拜托你們一件事。”
  阿智理解似地點頭。“杜小姐在這里有我們罩著,保證少不了一根頭發。”
  “老大,你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別人碰到她一根寒毛的。”阿仁沖動續道。
  “我已經不是老大了。”志熙凄楚地微笑著,离開警界,他會怀念這兩個有趣、又重義气的好伙伴的。
  “叫慣了嘛!”阿仁不好意思地搔著頭。
  “我們不會忘記你的,隊長。”阿智筆直的目光望著他。
  志熙是他們跟過最好的上司,有功大家享、有過自己背,他永遠是他們心目中的隊長(老大)。
  “保重!”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志熙終于离開了這間他待了三年的警局。
  回家后,志熙首先發了几封電子郵件給在新加坡的母親,要求動用“黑獄盟”人員。
  其次,他以“黑獄盟”少主的身分命令全台所有与“黑獄盟”有交情的幫派,自接信日起,切斷一切給予楚玄策的援助,并且留意他若出走,絕對不可幫助他逃亡。
  然后他來到了家平的公寓里,還有一件事得与杜老大說清楚,他是否真有把柄落在楚玄策手里?倘若楚玄策的要脅屬真,為了實現對家安的諾言,幫杜老大脫罪,誓必得先想辦法偷回那本記載著杜老大所有犯罪事宜的帳簿。
  如若不然!他便可以毫無后顧之憂地專心對付楚玄策,非叫他招出命案真相不可。
  “志熙,你終于來了,大家都在客廳里等你。”唐文替他開門,領他進大廳。
  杜老大、杜家平全都神色委靡地癱在沙發上,他們去警局要求面會家安,遭到拒絕,心下的不安更形擴大了。
  “你去哪里?”杜老大因擔心女儿,語气難免急躁。
  “去看安安。”志熙坐到他對面。
  想不到女儿不肯見他,卻愿意与白志熙會面,很難形容杜老大此刻落寞的心情。“她……還好吧?”
  “還好,她不見你們是不想惹你們傷心、不愿連累你們。”志熙將家安在拘留所里說的話,一字不漏地告訴他們。
  “這傻孩子。”杜老大沉痛地低垂著腦袋,從沒有像現在這樣,他深刻的感覺到自己的無能与罪孽深重。
  “我答應安安,無論如何都以保護你為优先,所以請你老實告訴我,是否真有那本帳簿的存在?”志熙慎重問道。
  “你可以不用管我,只要救出安安,我怎么樣都無所謂。”杜老大現出無比激動的神情。
  “如果不能兩個人都救,安安不會答應出拘留所的。”家平撇開頭去,淡然地說道。
  杜老大惊愕地看著儿子,他的意思是,他也想救他嗎?這個向來以反抗父親的命令為樂事,從不听話的長子。杜老大不明白,但心底深處卻源源不斷地泉涌出溫暖的感覺。
  “我想那本帳簿是楚玄策杜撰的。”突然他覺得“虹幫”不再重要了,只要上天愿意再給他一次全家團圓的机會,他情愿放棄一切的富貴榮華、功名利祿与仇恨憎惡。“自安安騙我,她与唐文結婚后,我就一直有計划的轉賣幫里的產業,是我的私心,我很清楚江湖不可能混一輩子,我將幫中大筆黑錢透過瑞士銀行,買股票、期貨、黃金,而這些財產全都登記在安安名下。當然產業漂白、過名后,勢必得繳稅,但我找了一個厲害的會計,逃過了一切稅則,不過我漂白后的一切產業絕對完全合法,如果說,楚玄策還能找到我什么把柄,應該也只有逃漏稅這一條。”
  “逃漏稅不算大罪,很簡單就可以擺平。”志熙很感激杜老大肯說出幫里的机密,如果他抓住這一條線猛鑽的話,很簡單就可以扳倒“虹幫”,但這一切還是得經過杜老大的同意。“這樣吧,杜老大,我跟你實話實說,你的底線在哪里?你希望我做到什么程度?”
  家平和唐文都了解志熙問這話的意思,三人都用希冀的眼光望著杜老大,在這個老人的心里,到底是女儿重要?還是一生的心血重要呢?
  “只要你能救出安安,你就放手去做吧!”杜老大平靜地說出了他的決定。真的,只要儿女平安快樂,他什么都不在乎了。
  客廳中另外三人全都松了一口气。“謝謝你!”志熙激動地握住他的手,眼里閃爍著喜悅的光芒。“我絕對不負所托。”
  家平和唐文彼此緊密地倚偎著,兩人眼中都有了濕意。
  而這一次杜老大沒再罵人,其實這樣也沒什么不好,經過了一連串事情后,他發現家平和唐文其實是很适合的一對。等將來安安出來后,他也不再反對他和志熙的婚事了。
  畢竟,這個時代里,到哪儿再去找一個這般痴心的男人,愿意為他心愛的女人犧牲一切,貧賤、富貴永不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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