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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里是飯館?”
  云吹雪抬眼瞧著這幢頂上挂著兩只大紅燈籠、朱漆牌匾題著“百花樓”三個大字的建筑,口气不善地責問楚飄風。
  “當然!”他眼笑、眉也笑地點頭。“這里酒醇、菜香、味更佳!”
  “女人味儿?”那向來冷艷的俏臉更結上一層寒霜。
  “咦?原來同是內行人啊!失敬、失敬。”他眉間、眼梢全是賊笑。“淫賊、色狼、登徒子!”云吹雪气极,甩手送他一記大耳刮子。
  适時,“百花樓”的大門打了開來,才探身而出的老鴇為這一幕怒扁花花大少的戲笑歪了嘴。
  “我說楚公子啊,帶老婆上妓院,您大概是古往今來第一人,枉費您流連花叢多年,還會干出這种蠢事,挨打活該!”
  原來他還是這里的常客?云吹雪臉上的寒霜凍得更結實了。
  “誰是這大色魔的老婆?”她反手,一巴掌又送了過去。
  “喂!”楚飄風赶緊捉住她的柔荑。“不是老婆,干么打我?”
  她怔愣了下,是啊!非親非故,她是沒有發火的理由,但……
  “除非你自愿做我老婆!”他不正經地調笑著。
  “不要臉!”她橫肘、揮拳、踢腿,一連串攻擊動作逼得楚飄風不得不放開她的手。“我為天底下被無恥、下流男人玩弄于掌心的可怜女子抱不平!”
  “無恥、下流?”楚飄風一臉無辜地指著自己。“是在說我嗎?”
  “哼!”她撇開頭,分不清心底的苦澀從何而來,只是再也不愿看見他了。
  “喂!”他試著拉住她解釋。
  “別碰我!”冷然表情,寫上了滿滿的拒絕。
  “唉!可怜楚公子,一世風流……”老鴇謔笑道。
  “陳嬸嬸!”楚飄風無奈截口道。“麻煩你就別再落井下石了。我接到仙儿姑娘的飛鴿傳書,找我有什么事?”
  當時他正急著送英雄帖上武當,后來又為了云吹雪的傷在山上耽擱了數日,直到今天才有空上門了解事情狀況。“這……”
  “我找了你十天,你居然現在才到!”另一個嬌柔的聲音插了進來。發話的姑娘秋水為神、玉為骨,美如天上的月神,正是有“花國狀元”之稱的柳仙儿。
  “沒辦法,人一出名,事情就多。”楚飄風一邊回話的同時,一邊還得小心翼翼地注意著別讓云吹雪給跑了。“云姑娘,你不能……”
  “閉嘴,誰准你叫我的名字。”
  “你到底在气些什么呢?”他不過敲了一家妓院的門,連杯花酒都沒喝耶!
  “誰生气了?我要回家,不想再跟你一道走了,不行嗎?”
  “這……是可以啦!但……”他搔搔頭,不好意思說他舍不得她走。“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頭亂跑不好吧?等我把這里的事情處理完畢,再送你回去。”
  “你送我?”她冷艷的俏臉上閃過一絲凄苦。“就憑你這個混蛋?”
  “哎,你——”女人心、海底針。他不明白她這番怒火与悲傷所為何來,但她的痛,他感同身受,更多的心疼在胸怀里涌起。“不管你的家在哪里,即使是蓬萊仙島,我也負責送到底,好不好?別气了!”
  “哼!”雖然倔強地不愿承認,但她憂懼的心确實因他的這番保證而落了實。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年代,對云吹雪而言,第一個對她好的楚飄風,不只是救命恩人,更是她在這里唯一的依靠。
  在深山里還沒感覺,下了山,專注在他身上的目光變多了,偏他又是個天生風流种,她自立是早晚的事,但……該從何開始呢?
  茫無目標的,她不如不覺煩躁了起來。其實從他方才那番話中,不難發覺他還是將她放在心里的。被他注視的臉龐開始發熱,她窘然垂首,是該感激他的!
  “難怪古人說:‘溫柔鄉多是英雄冢’!”柳仙儿嗤鼻道。“老窩都快被人扒光了,楚大俠還在這里儿女情長,看來‘無塵庄’這回是合該遭劫了。”“你再說一遍。”乍聞“無塵庄”三個字,楚飄風臉色變得比紙還白。“‘無塵庄’怎么了?”
  “半個月前,一批由江南仕紳出資集結,預備給魏公公賀壽的生辰綱(泛指地方官藉生日為由,賄賂朝廷高官所准備的生日禮物),在運經‘無塵庄’山腳下時,被人劫走了,當地官員查了几天,一點線索也沒有,而魏公公的壽辰就在下個月底了,東、西兩厂判定銀子是‘無塵庄’劫的,已經派出錦衣衛包圍在山腳下,限期交出生辰綱,否則就血洗‘無塵庄’。”
  “啊——”楚飄風高壯的身影突然搖撼了一下,一聲厲吼如猿啼泣,拔尖儿直沖九霄云外,他的人亦隨著嘯聲奔出小鎮。
  “楚飄風……”老天!人類的叫聲怎么可能如狂濤巨浪般浩大不絕!云吹雪痛苦地摀住耳朵,急追他身后而去。
  “百花樓”門口,柳仙儿和老鴇相對默然。
  “柳姑娘,楚公子他……”
  “嬤嬤,這事儿不是我們能插手的。”柳仙儿無奈長歎。
  “我知道了。”老鴇黯然低下頭。
  “我已經通知成王爺了。”柳仙儿說著,走進屋里。
  “啊!”老鴇笑咧了嘴。“只要王爺肯出馬,沒有什么事是解決不了的。”
  “嗯!”柳仙儿停駐腳步,一雙溫柔的水眸若有所思地望向遠方一片白云。
  是啊!成王爺真的很有本事,他救過她、保護她,不求任何回報地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他真正是這亂世里少數的英雄,只可惜……她美麗的臉龐上盛滿哀愁,這英雄并不屬于她。
  楚飄風飛掠的身形如流星電閃,不知情的人只能瞥見一條藍影晃過眼帘,還以為是眼花產生的錯覺呢!那种腳程云吹雪怎么可能追得上;幸好他急著走,遺忘了“閃電”,她才能憑藉這匹千里神駒,勉強赶上他。
  “楚飄風,你別發神經了,快停下來。”
  “來不及了。”他口气陰鷙。
  “什么事情來不及了?”
  “無塵庄!”
  她第一次在那雙開朗、幽默的黑瞳里看到死亡的陰影,狂暴气息迸發于周身,將他綴點成手揮鐮刀的黑色死神。
  她不免回想起事發經過,那位很美麗的姑娘突然談起“無塵庄”遭厂衛圍困的事,他就是在那時開始反常的。
  据她對歷史的了解,設制厂衛的朝代應該在明朝。那是個血腥統治的恐怖年代,錦衣衛就好比德國的“蓋世太保”,秘密警察隱身在市井中,隨時窺伺民眾的一言一行,常常有人莫名其妙被捕、被殺,可以想見他們的手段是何等殘酷!
  而東、西厂包圍“無塵庄”,楚飄風心急如焚,莫非他有親人、朋友在里面?
  而他之所以奔急如飛,正是赶著去救人。
  一想通事情的嚴重性,云吹雪也開始著急了。
  “楚飄風,你上來騎馬。”
  他默然不語,只是一勁儿埋頭急奔。
  “你這樣一路跑上‘無塵庄’,還有体力抗敵救人嗎?”她冷道。
  他愣了一下,飛身上馬。
  “閃電”雖然載著兩個人,但依然快步如飛,真不愧是千里神駒。
  云吹雪望著他鐵青的側面,他急得把自己的唇都咬破了,那點血跡竟撞得她心坎微微泛疼。
  “可有計划?”
  楚飄風搖頭,陰鷙的臉龐更顯漠然了。
  “有沒有可以幫忙的朋友?”
  “對手是錦衣衛!”彷佛一句話就可以解釋一切,他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做最后一搏。
  云吹雪能了解自古“民不与官斗”的真理,但身為“黑暗帝國”的幕僚,她更能体會權勢与金錢的威力。
  “不是普通朋友,那些人出面只會送死。我要的是居高位、掌大權、富可敵國的大人物。”
  沉默持續了好久,就在云吹雪快要絕望時,他突然開口了。“只有那兩個人了。”
  “馬上聯絡他們。”
  “不行!”楚飄風一口拒絕。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了,你一個人能夠對付多少名錦衣衛?‘無塵庄’里的人都跟你一樣擁有一身好功夫嗎?”她冷靜地分析情勢。“好!就算你們都很厲害,一組厂衛的人拿你們沒轍,那一支軍隊呢?倘若朝廷派兵圍剿,你們又當如何?
  大家抱在一起死嗎?”
  “那該怎么辦?”他心里像有十把火在燒。“無論如何,我不能丟下庄里的人不管。”
  “去搬救兵。”
  “向另一個大官?”他對當今的朝政失望到极點。
  “你不屑廟堂,側身武林,江湖中難道就全是好人,沒坏人了?”他知道她說得有理,但……“我不确定他們會答應。”
  “不試試怎么知道。”她緩下語气安慰他。“現在我們得捉住任何一絲有可能的希望。”
  “嗯。”他點頭。“我們進入下一個城鎮里,請‘丐幫’幫忙傳遞消息。”
  利用楚飄風進入丐幫堂口尋求協助時,云吹雪在市集的拍賣馬場里,買到了一匹尚稱优良的好馬。
  她又選購了些硝石、磷粉、炮竹……等制造炸彈、煙霧彈的材料,打算到非打不可的最后一刻,用來防身,也給己方多添一些胜利的机會。
  最后,她上附近客棧搜集情報,知道錦衣衛剛對“無塵庄”下了最后通牒,限他們在兩日內交出生辰綱。
  這表示短時間內,“無塵庄”還不會有危險。
  現在只要他們的援兵赶得及,也許可以不流一滴血、和平化解這場危机!
  楚飄風從丐幫堂口出來時,就看到她大包、小包提了兩手。
  “買什么?這么多東西?”
  “以后兩天,我們要拚命赶路,大概沒時間坐下來好好用餐了。”她把行李綁在“閃電”身上。“我買了些干糧,又准備兩袋清水,可以在路上吃飯,節省時間,盡快赶到‘無塵庄’。”
  “你也要去?”他本來打算在這里跟她分手的。
  “當然!”她輕快地躍上自己的馬。
  “很危險的。”
  “我知道。”“那你還要去送死!”他不自覺大了嗓門。想到“死”字降臨到她頭上,他一陣心痛難忍。
  “我去了,你們還有可能‘九死一生’,我若不去,那就是‘有死無生’了。
  ”云吹雪很了解,此刻的楚飄風早失了平時的冷靜,沒有她跟著在身旁出主意,他鐵定會沖動地跟那些厂衛們玉石俱焚。
  “可是……”
  “沒有可是!”她拍馬前行,以行動證明一切。
  楚飄風只好急忙赶上“閃電”,追她而去。
  “云姑娘……”
  “東西南北,‘無塵庄’在哪一個方向?”
  “朝北。”楚飄風為她憂心忡忡。“你听我說,你回家去吧!我不能帶你一起去冒險的。”
  “如果我告訴你,我是從另一個世界來的,在此處,并沒有我的家,你相信嗎?”她呢喃似地低問。
  “什么?”策馬狂奔,耳邊風聲颯颯,他听不清楚她的低語。
  “沒有。”她突然綻開朝陽般明艷的笑靨。“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切都會逢凶化吉的。”她自信智比孔明,絕對可以救“無塵庄”免于滅亡。
  “我知道你很聰明,但錦衣錦全是些殺人不眨眼的家伙,你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躲得過他們的迫害?”
  “愚蠢,諸葛亮也是文弱書生,卻能決戰千里,誰敢說他無能?”
  “你——”知道她驕傲,卻不敢相信她自大若此,楚飄風不覺气結。“等刀劍加身時,你就知道厲害了。”
  “哼!”她策馬飛馳,對他的沙豬心態感冒到极點。兩人一路無話,直到月上枝頭,才尋著一處水源地用餐、稍微休息。
  云吹雪雖然怒气未消,依舊把在客棧里探听得來的消息告訴了他。
  楚飄風斂眉沉思。“這些消息正确嗎?”
  “客棧里南來北往的,所傳遞出來的消息,自然不可能百分之百正确,但絕對八九不离十。”她邊談,兩只手也沒停著,忙著配藥、制造出最簡單的炮彈与煙霧彈。
  他神色古怪地望著她,惊訝于她運籌帷幄的本事。
  “你到底是誰?”他不以為平凡家庭教養得出這般聰慧、精明的女子。
  “云吹雪嘍!”她回以一抹莫測高深的笑容。“你不是早知道了。”
  一個孤儿,自幼被“黑暗帝國”收養,施以精英教育。她是宮廷的侍衛總長,也是皇帝的貼身保鑣兼左右手;如果說楚飄風是天之驕子,云吹雪絕對不負人間龍鳳之稱。
  要幫皇帝治理一個帝國,豈是單會武術,或懂得經營管理就可以的;危机的處理、調兵遣將、武器的制造与維修、情報收集……她自出生以后的所有時間都花在這上面了,那种日子絕非一般人所能想象。
  “哦!”他哼出一個長音,語气無比嘲諷。“那么可否請教你,云小姐,你到底是打哪里來的?”
  她冷艷的臉龐有一瞬間被孤寂所取代,看得他心頭一陣抽疼。方才赶路時,好像听她提起“另一個世界”,莫非……這謎底連他自己想著都覺得不舒服。
  “你不想說就算了!”楚飄風搖搖手,坐到她身旁。“你在做什么?”
  感激他的体貼,云吹雪回以一抹慚愧的淺笑。往事千絲万縷,她實在不知從何說起。“這是准備用來防衛‘無塵庄’的武器。”
  “武器?”他拿起她做好的小圓筒,湊近鼻端嗅聞,一股刺鼻的味道令他眉頭一皺。“是火藥!”
  “圓筒狀的是煙霧彈,經過劇烈碰擊,會發出大量白煙,可以混淆視听、乘机逃命;至于小圓球……”她神色凝重。“我希望用不著它。”
  “是炸彈。”楚飄風看到引信了。
  “材料不夠,只能做六個,你帶四個,剩下的放在我身上。記住,不到最后關頭,千万別使用。”
  “我知道,用了這個,就變成叛党了,以后的追捕只怕永無止境。”
  云吹雪停下忙碌的雙手,定定地望著他。“幸好你已經冷靜下來了。”
  楚飄風愣了下,明白她指的是什么,一絲愧意襲上心頭。
  “我要謝謝你。”他突然握住她的手。
  她嚇了一跳,被他厚實大掌碰到的地方像有万千螞蟻在啃咬,陣陣的麻痒与火熱由手指流進心底。
  “干……干什么?”她想甩掉他的手,他卻緊握不放。
  楚飄風訝异地注視著她粉頰上逐漸升起的紅云,這樣的反應与她平時自信滿滿的冷靜有著天壤之別,但卻嬌俏得叫他心頭砰然不已。
  “我有沒有告訴過你?”
  她搖頭,疑惑的大眼里,清楚寫著惊慌。
  “你好美——”他一股熱气襲拂向她雪白小巧的耳垂。
  她渾身一顫,大吃一惊地用力推開他。
  “時間不早了,我們該赶路了。”
  云吹雪几乎是落荒而逃地跳上馬背,策馬疾行。一絲笑意在楚飄風唇邊漾開,他黝黑深邃的瞳眸里盈滿激賞,這個精明、冷艷的女人,本以為她是塊万年不融的寒冰。
  誰曉得她的嬌俏与天真,如同她聰慧的內在一樣,叫人眼睛一亮、傾倒不已。
  不眠不休狂奔急赶了兩天兩夜,楚飄風和云吹雪終于在第三天清晨赶到了“無塵庄”山腳下。
  “總算到了。”她輕吁口气,不由得怀念起留在帝國內的“私人飛机”;如果有她的“愛机”在,這一路就不用赶得這么辛苦了。
  楚飄風蹙眉聞到空气中一絲血腥味儿,不好的預感突然在心底炸開。
  毫無預警地,他人如鵬鳥飛起,長袖一揮,身影已在丈外。
  “發生什么事了?”她疑問。
  “庄里出事了,我先過去看看。”風將他的聲音傳進她耳里。
  云吹雪豎耳傾听一會儿。傳聞說,錦衣衛已在山腳下扎營,包圍住整座“無塵庄”。但他們人已到山腳,四周卻悄無人聲,那原本駐扎在這里的錦衣衛呢?
  只有一個可能——他們已經開打了!
  一思及此,她俏臉頓凝,匆匆跳上“閃電”的馬背上,只有這匹千里神駒才有本事追得上楚飄風流星電閃般的輕功。
  “楚飄風,不要太沖動。”她在他身后,徒勞無功地喊著。
  楚飄風如天降神人般落在庄院大門,更濃稠的血腥味儿沖入鼻端。
  他急奔到庄子前,扶起倒臥在大石獅子底下一名渾身浴血的白發老翁。
  “福老爹——”
  老人沒有反應,消瘦的身子上雖然還殘留著些許溫度,卻已气絕。他臉色由白轉青,悲憤的銳嘯如濤天巨浪,一波又一波席卷過整座山頭。
  他身形頓閃,疾如飛箭地奔進庄子里,肉掌如刀,所經之處,正在揮刀狠殺的錦衣衛們無不翻身傾倒。
  “是大庄主,他回來了。”不知道是誰先看到楚飄風的身影,喊了一句。
  緊跟著,興奮的歡呼如雷聲般震耳欲聾。
  “大庄主回來了。”
  “大庄主、大庄主……”
  彷佛楚飄風就是大伙儿的救世主般,只要有他在,“無塵庄”就能夠屹立昂揚于這世上,永垂不朽。
  事實上也是,六年前,黃河泛濫,轉眼間數万人流离失所,無家可歸。
  次年,瘟疫再度肆虐,遍地哀嚎、滿路白骨。
  正所謂“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正是當時最佳的寫照。
  是楚飄風先買下一座宅子收容難民,然后,聞風而至的難民越來越多,大伙胼手胝足,奮斗了三年,合力買下這座山頭,披荊斬棘創建山庄。
  取名“無塵”就是希望它能超脫于世俗外,不再受紅塵所苦。
  住在這里的人也几乎是自耕自食、与世無爭了,想不到還是發生了這种事,“暴政猛于虎”真是一點儿也不錯。
  楚飄風瞠目欲裂地望著一起奮斗的好友兄弟們,一個個倒下,心頭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住。
  利嘯再起,他雙腳一挑一勾,長劍入手,已然動了殺机。
  “楚飄風,三思而后行。”云吹雪适時赶到,一顆煙霧彈出手,突然周圍煙霧彌漫,伸手不見五指。“‘無塵庄’的人听著,立刻退回屋子里,沒有命令不准出來。”
  楚飄風听音辨位來到她身旁,一把揪住她的手臂,神情憂慮地問:“你在干什么?”
  “冷靜點儿,殺官的罪名可不小,會永無宁日的。”她安撫道。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庄里的無辜人們被屠殺殆盡。”
  “再等一刻鐘,也許援兵就快到了。”
  “如果沒有呢?”
  “叫庄里的人先走,我們用炸彈斷后。”她伸手握住他的。“莽撞只會徒增傷亡,听我一次好不好?”
  他可以感受到她細嫩柔荑上所傳出的溫暖与力量,透過他的大掌,撫慰了他傷痛的心靈。
  他用力回握她,心底的悸動是陌生的。了不起的女人,擁有了不起的智能与勇气。
  如果不是處在這危急的時刻,他一定會緊緊擁住她,感謝上蒼派下來這個救苦救難的仙女,為他們解決危机。
  “‘無塵庄’的人听著,立刻進入屋子里,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出來。
  ”楚飄風知道,只有他這個大庄主親自下令,庄民們才會确實遵守。
  果然,白霧中,雜沓的腳步聲紛紛響起,顯示出庄民們移動的事實。
  云吹雪立刻又丟下兩顆煙霧彈,白煙更濃,阻斷不諳地勢的錦衣衛們的追擊,保障了撤退中的庄民們安全。
  一刻鐘過去了,白煙漸漸散去,庄民們也撤退完畢。如置迷宮中的錦衣衛們這才如夢初醒般,匆匆整理隊形。而院子里只留下兩個人——英俊瀟洒、武藝非凡的楚飄風,与絕代風華、冷靜自持的云吹雪。
  “大膽逆賊,竟敢維護盜匪。來人啊!格殺勿論。”說話的是個穿著都統服飾的男人。
  楚飄風心中一凜,急忙將云吹雪護在身后。
  “你千万別离開我身邊。”
  “放心吧!”她淡然地揚起眉。“几個跳梁小丑,我還不放在眼里;倒是你,下手千万要留點儿分寸。”
  “你哦!”他長喟口气。真不知該為她的冷靜喝采,還是罵她狂妄自大?
  但下一秒鐘,他的矛盾就全被惊愕給取代了。
  她沒有夸張,她的身手的确不錯,很奇怪的招式,他看不出是出自何門何流,但她每一出擊都是必救招式,而非必殺絕技,三個錦衣衛被她要得團團轉。
  止不住的悸動在心底浮現,對她的激賞更如滔滔江水,綿延不絕。
  楚飄風化拳為指,身形如陀螺般滴溜溜地轉了起來,指尖過處,錦衣衛一個個被點中穴道倒地。
  他旋近云吹雪身邊。“你這是什么功夫?挺厲害的!”
  正煩惱援兵若赶不及,憑他們兩人四只手可以救出多少庄民的云吹雪,對他在危急中,還有心情討論她的拳法,簡直快气暈了。
  “你認真一點好不好?”
  “我很認真啊!”說話的同時,又有兩個錦衣衛被楚飄風點中穴道倒地。“你為什么不干脆點了他們的穴道,直接擺平輕松些,這樣一直打不是很累?”
  “還用你教嗎?我要是會點穴,早就點了。”一直就看他的不正經不順眼,這會儿火气更大了。“別生气嘛!”他嘻皮笑臉偎近她,緊貼住她的背。“我教你就是了。”
  他說著,竟真捉過一個錦衣衛,撕開他的衣服,點著他的裸胸解釋道:“在醫書上,人体分經、脈;其血气運行……”
  “閉嘴!”她低聲怒吼,俏臉上滿布陰霾。“你沒看到那位都統大人已經准備出殺招了嗎?”
  怎會沒看見了?若不是早注意到了,他不會費力點倒這么多錦衣衛,又捉住這位副都統來做擋箭牌。
  “都統大人,在您發動總攻擊之前,要不要先問問我手里這位大人的意見?”
  楚飄風將副都統壓到大門前,就讓他的身子來護衛“無塵庄”的安全吧!
  “大人救命啊!”副都統拚命地求饒。
  “你想威脅我?”都統大人猙獰一笑,突然揮手。“放火箭。”
  “大人——”可怜的人質嚇昏了。
  “你居然不顧同僚的生死!”云吹雪訝异于錦衣衛的殘忍無情。
  楚飄風卻似早料到有此結局,隨手將人質一拋,人如飛鵠展翅,雙手一抓一收,第一波的火箭盡皆被他打落在地。
  “無恥小人!”他怒吼,食指屈彈,一束指風穿透躲在屬下后面作威作福的都統手掌。
  都統大人摀著鮮血淋漓的右手,暴跳如雷。“放箭、放箭,給我殺了這對狗男女!”火箭如雨般射向“無塵庄”,任憑楚飄風技藝超人,總有几支火箭會穿過他的防衛网射中目標。
  首先,窗欞著火、接著是大門、屋頂……火苗儿一處處燃起,看著偌大的山庄陷入火海中,云吹雪知道,再等下去的結果,只有死路一條。“突圍吧!”她大喊,一只炸彈扣在掌中。
  楚飄風痛苦地望了她一眼,一點火花在兩人眼波交流中燃起,他心頭顫動,她冷艷似雪的媚笑瞬間霸占住他整顆腦袋。
  “對不起,連累你了!”他抖著唇,無聲地對她抱歉。
  感受到他火熱的情意,她心頭的冷靜殺剎那間瓦解,那股陌生的暖流再度染紅她的頰。
  冷艷被羞怯所取代,她輕啟朱唇道:“我不在乎。”
  “謝謝!”他飛落她身旁,一只大掌圈住她纖細的腰肢,將她緊緊擁進怀里。
  “准備好了嗎?”
  她在他怀中輕頷首,他抽出火折子點燃她手里的炸彈。“再來不論發生什么事,你都不可以离開我。”
  “嗯!”她點頭,反手抱住他。
  “永遠在一起?”他突問。
  她訝然抬頭,望進他一雙帶笑又深情的黑瞳,心髒失控地狂跳著。
  “不說話就當你答應了!”他噘唇,輕刷過她光滑的額頭,電流同時擊中兩人的心。
  此刻,他手中的炸彈也出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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