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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因鑒于前唐民風過于開放,女子爭相出頭,宋朝立國之初,即与女子多重規范,務使其愚昧、昏庸,宣稱“女子無才便是德”。
  當然并非每一位女子皆堪如此待通,千金閨秀雖深鎖秀閣,但江湖女子卻頗多仗劍任俠,游走四方,而其中俠名最盛者當屬使毒世家——四川唐門的二小姐,唐小仙。
  女子習武,這在武林世家來說,本是無可厚非,但對這位從不靜下一刻鐘,成天只想往外跑,學人家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快意恩仇的小姐,可就是唐門上下一大隱憂了。
  尤其對小仙的貼身侍女紅花儿和小葉子來說,有這种專門惹是生非的主子真可謂三生不幸,五世厄運……
  “小姐,您拿著夜行衣又想上哪儿去?”紅花儿放下手里的針線活,赶緊擋在小仙面前。“老太君下了命令,東方世家來提親前不准您到處亂跑的,說是……”
  “要留一點給人家探听嘛!”小仙戲謔地拍拍侍女的臉頰。“叫奶奶別作夢啦!東方家那只小笨狗不敢再來了。”
  “小姐,您……”
  “我要上一趟‘怡紅院’,五更前會回來,記住幫我遮掩著點儿。”小仙戴上蒙面巾,至于成親那檔子事,到此為止,休得再提。
  打死她也絕不和世家大族、豪門貴胄里那些紈挎子弟定親,連她手下十招都打不過,除了會仗勢欺人、散盡家財外,還能有什么作為?
  想娶她的人,就算不是天下第一偉丈夫,也得是個大英雄、大豪杰,至于東方小笨狗,叫他哪邊涼快、哪邊待著吧!
  “不行啦!‘恰紅院’那种地方小姐怎么能去?”紅花儿死命揪住小仙的衣袖,要讓老太君知道小姐進了妓院,她身上這層皮怕不給剝光了……
  “紅花儿,你別緊張好不好?”小仙朝天翻了個白眼。“我可沒說要去玩,只是近半年來‘怡紅院’的生意好得呱呱叫,連京城都有人慕名來捧場,‘名妓曉月’的缺德銀兩賺飽了,我去借點儿來賑賑災,沒什么大不了的嘛!”
  “送去‘再來鎮’?”紅花儿猜道。這一年來,小仙為了“再來鎮”的蝗災,前前后后送去的銀子怕沒有十万兩,這些錢買座城池都足夠了,她不懂,怎么“再來鎮”那几百張嘴,像個無底洞似的,永遠也填不滿。
  “是啊!”小仙黯然地垂下頭。她的脾气雖暴躁,心腸卻相當軟,最是見不得人受苦。
  一年前的蝗災吃掉的不只是鎮民的收成,連帶那一大片土地也跟著一起遭殃,他們不是沒試過重新耕作,無奈卻怎么也收成不出好東西,人窮地貧,能怎么辦呢?
  叫她放著不管,眼睜睜看著几百人餓死,這种事她可做不到,只得偶爾出出草,干點無本生意,劫富濟貧幫他們籌措生活費。
  “我的好小姐,奴婢知道您善良,但是您能養他們多久呢?”
  “養得了多久是多久嘍!”典型小仙的直腸子個性,天塌下來當被蓋。
  “小姐,您……”
  “不好了、不好了——”閨房門驀地被撞了開來,小葉子直沖到小仙面前,一臉慘白。“小姐,大事不好了。”
  “干么?有人來踢館嗎?看我去教訓他。”小仙長劍一提就想開溜。她這兩個侍女雖然忠心耿耿,可惜囉嗦了點儿,再不找個机會走人,今晚恐怕就走不了了。
  “不……不是啦!那個……我……”小葉子一急,講話就開始結巴,她著慌地指著門外,真恨自己的笨嘴。
  此時鐘樓的鐘突然響了起來,這是唐門最得高望重的老太君,要家人集合的訊號。
  “奶奶找我?”小仙歪著腦袋,眼望慌張失措的侍女。“小葉子,你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對不對?”
  小葉子猛點頭,一陣比手畫腳。多虧了小仙和兩名侍女自幼一起長大,默契十足,換成旁人,還真搞不撞她是什么意思。
  “你是說,東方小笨狗來告狀,奶奶很生气,准備找人開刀了?”小仙一把扯下蒙面巾,美麗的大眼里燃起兩簇熊熊怒火。“有沒有搞錯?那個阿狗子的話奶奶也相信?”
  真……真是气死她了。她的個性是暴躁了點,卻不是無理取鬧之人,奶奶應該很清楚才對。雖然討厭東方公子,也不會無緣無故打人,要不是撞見他當街強搶良家婦女,她豈會出手。奶奶不問青紅皂白就想問她的罪,這世上還有沒有公理?
  “我去跟奶奶講理。”
  “小姐!”紅花儿扯住她的衣袖。“您要去也得先換套衣服,這樣子進大廳,又要惹老太君生气了。”
  是噢!她都忘了自己一身烏漆抹黑,這一去正好被奶奶逮個正著。
  她立刻招呼了小葉子幫小仙換衣服、梳頭,就算里子沒半點大家閨秀的气質,外表好歹也得裝一下,何況小仙生得嬌美動人,只可惜她太過好動,從不肯好好靜下來打扮自己,否則四川第一美人的稱號,絕對非她莫屬。
  “唉呀,不要弄這么麻煩的發髻啦!”小仙伸手扯下一團珠花,隨便插了根翠玉往簪子,就迫不及待往大廳里跑。
  東方小笨狗竟敢污蔑她,不可饒恕,她非得爭回個“理”字不可。

  大廳里,唐老太君板著一張老臉,虎目著火地瞪著階下跪的三個孫子,她不是沒看到小仙那一臉憤憤不平,但這個女孩子家太外向了,如此莽撞,將來可怎么得了?
  她無奈地深深歎了口气,小仙的惡名早已傳遍江湖,几乎有大半年都沒人敢再上門提親了。
  不是說小仙容貌不堪,事實上,小妮子生得花容月貌,粉嫩的瓜子臉上、兩彎如黛柳葉眉、黑玉似的大眼里盡是一片靈气勃發、不點而含朱的菱形小嘴紅艷如櫻,配上玲瓏有致、俏美動人的窕窈身段,活脫脫是個嬌俏可人的小美人。
  想她十四歲及笲后,上門提親者多得几乎擠破唐家的大門,只可惜……唉!她今年也二十了,早過了适合婚配的年紀,卻依然待字閨中,六年來被她打跑的男子,沒有上千,也有好几百,弄到現在乏人問律的地步,怎能叫老太君不著急?
  再加上原就預定繼承家業的長孫唐容是個標准手無縛雞之力的書呆子,只會成天死抱著書,滿嘴之乎者也,老太君恨鐵不成鋼,怒火更是燒得沸騰,炮口首先對准長孫。
  “唐容,你自己說,你今年多大歲數了?三十、不是十三,你不學武、不繼承家業,好!反正你老爹暫時還死不了,可以再挨個几年……”
  “娘!”一直陪侍在旁的現任唐掌門滿臉懊喪,哪有親娘這樣說自己儿子的,他一派掌門人的臉都丟光了。
  “你閉嘴,你老娘血統這么好,偏偏傳到你,連三個孩子都教不好,簡直丟盡咱們唐門的臉。”這唐老太君也是火暴性子,劈頭罵完儿子,又將矛頭轉向孫子。
  “唐容,我問你,西門小姐有哪里不好?你又退婚。”
  “奶奶,古人有言:‘書中自有顏如玉’,小孫既熟讀圣賢書,又哪需再娶凡間女子為妻?”唐容搖頭晃腦,出口成章。
  座上的唐老太君還沒發作,跪在一旁的小仙首先撇嘴、瞪她大哥一眼,做出“蛀書虫”的嘴形。她向來最討厭的就是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只會說些風花雪月、不諳世情道理的酸儒。
  老太君當然不會忽略孫女不馴的表情,其實三個孫子中,只有小仙的性格最肖似唐家人,嗜武成痴、脾气暴躁、正義感強盛、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會耍心机。若她是長子,唐門就不用愁后繼無人了。然而,不幸的是,她偏生為女。
  唐門秘功向來是傳子、傳媳、不傳女,小仙就算再好,老太君也不可能違背祖訓栽培她,畢竟孫女養大后,早晚是別人家的人,而一想到這點,就夠老太君气得一夜白發了。
  “唐小仙,你不用幸災樂禍,說,為什么又把人家東方公子給打跑了?”
  “我要嫁的是天下第一偉丈夫、大英雄,至于那种手軟腳軟的想碰我?哼!叫他重新投一次胎,看我會不會考慮一下。”小仙輕蔑地啐一口气,她向來看不起那种無用的紈挎子弟。“更何況習武之人,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他當街強搶民女,我沒打死他已經是手下留情了。”
  “人家沒有父母嗎?這里沒有王法嗎?要你多管閒事,總之你打人就是不對。”老太君瞪圓虎目,和底下的小孫女對峙著。其實她心里正想著,回頭非砍了劉媒婆不可,那种花花公子也敢介紹給小仙,不要命了。
  “奶奶,‘仗劍任俠’這道理是您教我的,我鋤強扶弱有什么錯?”小仙也死硬得緊。
  年紀最小的唐卓听到兄姊如此气壯的回話,忍不住垂首偷笑。
  老太君狠狠地瞪了十五歲的小孫子一眼。“很好笑嗎。”
  “不敢!”唐卓赶忙止住笑意,天曉得奶奶發起飆來,那根龍頭拐杖打人可是很痛的。“但是奶奶,哥哥、姊姊犯錯為什么連我也要一起受罰?”
  “因為我看准了,你長大后,早晚也會像唐容、小仙一樣,只會气死奶奶,所以預先教訓你,怎么?不服嗎?”老太君沒好气地吼了他一頓,就剩這個小孫子還稍微管得動了,至于那兩個大的……唉!不提也罷。
  “哪有這樣的?”唐卓怪叫。從沒听過責罵還可以先存起來,以備不時之需。
  老太君正待再開口訓訓三個頑劣孫子,不意偶爾低頭卻瞥見唐容又開始搖頭晃腦,背起書來,小仙更离譜,矛頭一扯离她身上,她就夢周公去了。
  真把老太君給气死了,龍頭拐杖往青石地板上重重一敲,她不管了,這三個不肖子孫,干脆統統丟進禁閉室里關個三年五載算了。
  “娘!”最可怜的是唐掌門,既心疼孩子、又不敢惹火母親,兩邊不是人。
  “沒跪足三天三夜誰也不准起來,你要敢私下違背命令,就替他們跪去。”最后,老太君只能吃定儿子。

  入夜時分,唐卓一發現對門的大哥又窩進書房、二姊一身夜行衣翻身离家,他赶緊包袱收一收,也跟著蹺頭。
  開玩笑,大哥這一進書房,沒熬到老太君上門抓人絕不會出來;二姊每回出門,鐵定要惹禍;屆時老太君又要訓人,他不赶快逃,難道等著當炮灰。
  只是要往哪躲呢?在街上溜達了兩圈,他的注意力被巷子底的一場熱鬧給吸引住了。
  走過去一看,眾人圍住的是一家紅燈戶。雕梁畫棟的門楣上刻了“怡紅院”三個黑底黃金字,气派講究的大門,顯示出這間青樓的生意興隆。
  唐卓听過“怡紅院”崛起的傳奇。早在半年前,這本是一間三流妓寨,据聞自從老鴇救了一位流落中原的外蒙部族落難公主后,才成名的,那名落難公主便是怡紅院里最紅的“名妓曉月”。
  曉月堅持姑娘們不賣身,并嚴格訓練她們的才藝,甚至裝扮出各國風情:金發碧眼的羅剎美女、紗巾蒙面絕不露臉的大食女子、化妝夸張的東瀛藝妓……使得各方人士,豪門公子們趨之若鶩。
  不過六個月的時間,在曉月的整頓下,“怡紅院”
  已儼然成為中原第一妓院,日進斗金地削足了銀兩。
  本來這种突然暴發的情況最易惹人眼紅,但曉月似乎擁有天生的交際手腕,上至王爺公親、下至販夫走卒、連武林豪杰,她都周旋的如親似友,再加上她樂善好施,每遇到救災時節,絕對一馬當先,不落人后,待朋友又极為海派,因此別說地痞流氓不敢來找碴了,連黑白兩道都得賣“她”几分薄面。
  只是今天似乎有點不大對勁。
  向來生意興隆的“怡紅院”里靜悄悄的,渾不似以往的熱鬧、歡笑;反而門口圍了一大圈人潮,鬧哄哄。
  唐卓好奇心起,提气輕身躍上屋頂,縱人后院,偌大的院落里竟然杳無人聲,只隱隱听聞大廳傳來談話聲……
  唐卓利用月影掩映,一溜煙躍上大廳橫梁,趴在上面,低頭望著底下雙方對峙的場面。
  一邊是三名華服公子,由他們的衣著、气派,和出門陪侍在旁的數十佣仆看來,具是來歷不凡的人物,就算不是皇親國戚,富商豪賈大概也跑不掉。
  另一方則只有一位白衣似雪、面如芙蓉的俏姑娘,五官端正、美而不媚、慧黠的大眼里隱藏著數之不盡的聰明才智,兩道濃黑劍眉,寫滿勃勃英气。
  好一位紅塵奇女子,唐卓不由心中暗贊,此等人間龍鳳卻生在“怡紅院”中,果然應了那句“污泥出白蓮”。
  “曉月姑娘,你好大的膽子,明知本王已來娶人,你沒有嫁妝也就罷了,還撤了喜帳,一身白衣素服來触我霉頭。”三名華服公子居中的那一位陰森地開口。
  曉月挑了挑劍眉,言語如鋒。“小王爺,您貴為皇親國戚,娶妻不下聘禮,怎么反倒跟小女子要起嫁妝來了,莫非近日王府的府庫……”“她”故意不把話說全,但語气間的輕蔑卻是騙不了人。
  不用怀疑,說話如此尖苛的,除了墜入時空隧道為老鴇所救的慕容曉月外,絕無他人。
  也不知是他運气太好、亦或“怡紅院”里的姑娘全瞎了眼,半年來,他假鳳扮虛凰,竟無一人識破他的男儿身份。
  老鴇甚至對他言听計從,由得他改變院規,調度資金,把一間三流妓寨,改頭換面成今日富麗堂皇的光景。
  而眼前三個混帳,一個是堂堂的小王爺、外加當地知縣、和一個宰相公子,因愛慕小姐花容,又貪人錢財,竟聯合起來妄想人財兩得。
  幸得曉月見識不凡,早在開始賺銀兩時,就預防了此种情況發生,每日的盈余除了三分之一應付日常開銷、三分之一存進銀樓外,剩余的全在外面私下置了不少房地、田產和商家店號。
  今天就算小王爺耍狠要拆了“怡紅院”,院里的姑娘和他自己的將來生計也不會有問題。
  既然曉月已准備妥當,誰理他是王侯?還是將相?一旦得罪了他,他照樣卯起來整人,更不可能管住那張毒嘴了。
  “你……”小王爺臉色變了几變,气得全身發抖。
  久聞“名妓曉月”精明厲害,今日一見果然不同凡響,但有一點倒真讓曉月說對了,近日王府的財源确實出了一點問題。
  老、少兩王爺俱是愛賭、好色之人,敗坏了家產,府庫空虛,還積欠了不少賭債,人家請了殺手,揚言不還賭債,就拿腦袋來抵。
  這可把他們嚇死了,小王爺坏腦筋一轉,自己既然沒銀兩還那几万兩的賭債,近來最賺錢的“怡紅院”大概有吧!
  “名妓曉月”人長得美,又是座會賺錢的活寶庫,小王爺立刻起了人財兩得的野心,所以他找來好友,又聯合知縣,給“怡紅院”施加壓力,硬是想強娶曉月。
  “小王爺,您這么個抖法,難不成是中了風?唉呀!可得小心終生殘廢啊!”曉月存心气死他。
  老實說,若非顧忌王府權大,恐怕連累了“怡紅院”眾姊妹,他不會那么辛苦把人送走,自己留下來收爛攤子。直接嫁進王爺府,洞房花燭夜里現出男儿身,嚇死這個大色鬼不是更有意思。
  “大膽刁婦,竟敢對小王爺無禮?”這廂的正主儿還沒出聲,那邊的知縣卻先狐假虎威起來。
  “哇!嚇死奴家了。”曉月裝模作樣一只蓮花指指向縣太爺。“小王爺,您身邊的人講話怎地比您還大聲啊?”他故意挑撥离間。
  果然!小王爺面子挂不住,立刻惡狠狠瞪了知縣一眼。
  啪一聲,知縣馬上矮了半截,誠惶誠恐。“小人知罪,王爺饒命,小人是一時气不過那個刁婦才會……”
  “大膽王知縣,曉月姑娘是你可以隨便污蔑的嗎?”
  畢竟是打算娶過門的人,自己罵可以,小王爺可不准別人污蔑王府的人。
  “可是那個刁婦……”
  曉月忙截口道:“嘖!小王爺好气派,您手下的人對您可真是尊敬。”
  一句話圓了場面。曉月雖討厭趨炎附勢之輩,但王知縣任內,卻沒傳出什么重大劣跡,罪不致死。曉月看他笨得只會往牛角尖里鑽,只得開口為他脫罪。
  “那是當然!”小王爺果然上當,立刻笑了開來。
  底下的王知縣伸手抹了一把冷汗,俗語說:“伴君如伴虎”,此時他總算深刻体會了,朝曉月投過去一記感激的眼神,多謝他的救命之思。隨即站了起來,躲到遠遠一旁,再不敢多事。
  “曉月姑娘,你也該叫‘怡紅院’里的人出來見見未來姑爺了吧?”小王爺到現在還不想放棄這座大寶窟。
  “小王爺,‘怡紅院’早解散了,哪還有人啊?”曉月挑明了說,不再跟他拐彎抹角,游戲玩到這里,他已經感到膩了,只想早早擺脫這批豺狼虎豹,逍遙快活去也。
  “你!”小王爺雙目涌現一股殺机。
  “王爺息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女人沒了,再找就是了,只要曉月姑娘在,還不怕日后沒生意上門?”
  宰相公子陰狠地開口。
  “沒錯。”小王爺頷首,轉向曉月。“以后你就跟著本王,至于這座‘怡紅院’,限你一個月內找齊人手,重新開門營業,否則……哼!別怪本王對你不客气。”
  天下問最無恥的大概就屬這個人了。強取豪奪得如此光明正大,真是不要臉到极點。
  曉月冷下面孔,懶得跟他廢話。“如果我說‘不’呢?”
  “由不得你不答應。”小王爺一揮手,几名家丁隨即包圍了曉月。
  “小王爺不知道有沒有听過‘狗急跳牆’這句話?”
  曉月站起身,不著痕跡地移步向內院。由于他的背后就是內院走廊,他又移動得相當緩慢,眾人一時間并沒有發現他奇怪的舉動。
  但有一個人卻沉不住气了。臥于橫梁上的唐卓,他一方面敬佩曉月的聰明机智,一方又憎厭小王爺的仗勢欺人,眼見情況不對立刻縱身下來,趁亂踢翻兩名庸仆,抓了曉月就跑。
  “喂!等一下。”曉月被他抓著,几個飛躍,已奔入后院,眼看就要出門,急忙拍打他的手。“你別亂來,想害死我不成。”
  “你說什么?我是救你那!哪里害你了。”唐卓抱她上樹,這才發現遠近馳名的“名妓曉月”竟然如此高壯,比他足足高了一顆腦袋有余。
  “笨蛋!”一看莽撞的是名十來歲的少年,曉月當下也不客气了,一記響頭敲向他。“我這樣一走,小王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屆時不鬧得四川天翻地覆才怪,你武功強,可以逃,那些小老百姓怎么辦?万一小王爺遷怒,會死多少人,你知不知道!”
  “這……”唐卓倒是沒想到這一點,隨即愣住了。
  “笨蛋,還不快點抱我下去。”曉月再敲他一記。這些古代人真沒腦子,只會飛來飛去的,气死他了。
  “可是你這一下去就被他們捉住了,到時……”對于曉月的慈悲心腸,唐卓更是欽佩,怎么忍心看“她”白白送死?
  “那你就送我回閣樓啊!”曉月險些被這傻木頭气得吐血。不過他最想做的還是叫唐卓吐血。
  “重回閣樓,四下無遮避之處,不是更難逃?”
  “誰說我要逃了?有沒有听過‘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這句話?”
  唐卓靈光一閃。“原來你早有准備?”
  “明白了就快走,笨蛋。”曉月又敲了他一下,趴在他背上,既然有人愛賣弄腳程,他索性讓他背著走。
  唐卓皺了一下眉頭,背起曉月朝閣樓方向奔去。心中不禁暗凜,這女人真是聰明,不過“她”也好凶,如此精明干練,他可不想待在“她”身邊太久,老是挨打,都被打笨了。
  突然大哥唐容搖頭晃腦死讀書的模樣掠過唐卓的腦海,一個魯直到极點的男人,若沒有一名精明干練的賢內助扶持,這輩子可算完了。
  唐卓思量的目光停在曉月白玉生香的嬌顏上,這女子雖身處煙花之地,但好歹也是公主出身,“她”的洁身自愛和聰明才智又是大家公認的,如果能湊和“她”
  与大哥……這一定是樁“珠聯壁合”的美滿良緣。唐卓心下暗自決定,要將曉月帶回唐門……
  “發什么呆?還不快放我下來。”曉月見他人已到了閣樓半晌,仍傻傻地背著‘她’不放,不客气地又賞了他一記。
  “唉喲!”唐卓撫著紅腫一片的額頭,很是委屈。
  “你不要老是打人好不好?很痛那!”
  “不痛,我打你干么?”曉月橫他一眼,走過去扯了下門帘邊的流蘇,霎時!整棟樓閣抖如風中落葉。“快走,這里要塌了。”
  “這是怎么一回事?”唐卓跟在曉月身后,見“她”
  往內室里的錦榻上一跳,床板翻開,豁然出現一條秘道。
  “我布了個机關,流蘇牽線連著地下室里的桐油、硝石和火藥,你說,這么一扯會發生什么事?”曉月待他也進了秘道后,立刻關上秘門,解釋道。
  “那‘怡紅院’豈不毀了?”唐卓恍然大悟。“人證、物證俱滅,這樣一來小王爺捉不到你,卻也無法遷怒,只好自認倒霉了,真是好計。”
  “聰明!”見面這么久,曉月第一次夸他,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嘿!我還不知道你尊姓大名?”
  “唐卓!”唐卓笑嘻嘻地回答。他發現曉月還有一項优點——豪爽?
  “唐門的唐卓?”曉月訝問。
  “對!”唐卓點頭。
  曉月挑了挑眉峰,他正好沒地方去,想找前“怡紅院”的舊姊妹們,又擔心自己的形貌太顯眼,万一給人認出來,會招惹麻煩,連累姊妹們,若是有一處安全的藏身之處……
  “嘿!唐卓,我去你家避避風頭好不好?”
  “啊?”唐卓呆楞半晌,他正想不出有什么好主意可以請曉月上唐門呢!“她”竟自己提出如此要求。這下豈不得來全不費工夫。“那有什么問題?我們立刻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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