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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光明終于驅走黑暗,水柳悠悠忽忽地自沉長的睡夢中醒來,入眼是一大片的白,牆是白的、窗帘是白的、桌子是白的、連床也是白的,這里是什么地方?一點儿也不像她的家。
  朦朧間一股刺鼻藥水味直沖入鼻端,她微蹙黛眉,混鈍的神智方始完全清醒。
  “小姐,你醒了?”穿戴護士衣帽的白衣天使溫柔地詢問著。
  這地方原來是醫院。可是她怎么會躺在醫院里?腦海里僅剩的殘存記憶是……
  臭气薰天的垃圾車里,她和莫納躲在里面,他把她抱得緊緊的,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話,但——她好像睡著了,后來……唔!頭好疼,她想起來了。
  “小姐,你沒事吧?”
  “沒有,我沒事。”水柳搖搖頭。“護士小姐,請問我是怎么來到這里的?有沒有一位大約二十七、八歲、一百八十公分高、長發、棕金色眼眸的男子跟我在一起?”
  “他姓莫,對不對?前天就是他和一位柳先生送你過來的。”
  “柳先生?”會不會是老板?水柳急坐起身。“請問那位莫先生人呢?他在哪里?”
  “莫先生昨天就出院了。”
  “出院了?!”
  “是的,但他留下一盒東西給你。”護士走過去打開壁櫥,取出一只包裝精美的禮盒。
  水柳茫然接過禮盒,他為什么要把這東西送給她?想不到她竟然睡了兩天,但他為何不等她?等她……等她做什么呢?他們又非親非故,唉!沮喪地撕開包裝紙,里面是一只紅色的絨布盒子,打開盒蓋,一整套精美典雅的鑽飾燦爛光輝得奪人眼目,他居然送她這么貴重的東西!
  一張信紙掉了下來,她撿起一看,是他留給她的,只有短短一句話——
  “至給我最摯愛的救命恩人,季水柳小姐。
  ——莫納”
  這是什么意思?她的心髒像被刺穿了一個洞,有一种深受侮辱的感覺,他以為她是為了錢,所以身体一好,便迫不及待逃离她,躲得遠遠的,就丟下這么一盒首飾。莫納……你好可惡!
  “你這個混帳王八蛋——”她怒不可抑地憤然咆哮著,拿起首飾盒,砸向牆。
  “哇!”幸虧護士小姐眼明手快接了個正著,不然价值不菲的鑽石首飾就毀了。“小姐,就算你跟男朋友吵架,也沒必要拿首飾出气嘛!何況他已經算是有良心了,起碼還付了點分手費,不像我……”她突然紅了眼眶。
  這倒叫水柳慌了手腳。“護士小姐,你怎么了?別哭嘛!”
  “對不起,我想起一些不愉快的事,所以……”護士小姐吸吸鼻子。“我沒事,謝謝你的關心。”
  水柳隨手抽了一張面紙給她拭淚。“沒關系啦!有什么不開心的事,說出來、哭一哭就好了,千万別放在心上。”
  “這件事我一直不敢告訴認識的人,因為……”她長長吐出一口气,眼淚像斷線的珍珠扑簌簌而下。“我也不知道怎么會這樣,可能是看到你,忽然升起了同病相怜的感覺,所以……對不起,你還在生病,我又……我真是沒資格當護士。”
  “你別這么說,我這又不是什么大病,而且我也很想找人談一談,不如我們聊聊吧!”水柳躺回病床上,兩眼定定地望著天花板,像在自言自語。
  “你喜歡那位莫先生嗎?”護士小姐問道。
  “喜歡?”水柳楞住了。他們才認識多久?說喜歡太离譜了吧?她甚至完全不了解他?但……心底這忽然涌出的黏黏稠稠、剪不斷、理還亂的莫名愁緒又是所為何來?
  “其實我也剛失戀!”護士沮喪地說道。“我本來有一個男朋友,是醫院里的實習醫師,我們本來說好要結婚的,我還拿出所有積蓄買了兩張去夏威夷的頭等艙机票准備和他一起去度蜜月,想不到……上個禮拜他竟送了張喜帖給我,說他要結婚了而新娘竟是院長竟千金……”
  “他沒有眼光。”水柳定定望著小護士明亮的秋眸,那是一雙善良、溫柔的眼睛。“一定會有更好的男人愛上你的。”
  “謝謝。”她破涕而笑。
  水柳手里捏著那只絨布盒子,吟哦片刻,突然開口喚她。“護士小姐,這些首飾送給你。”她把盒子丟給她。
  “什么?”護士小姐接了個實,嚇得臉都白了。“這東西這么貴重,我如何能收?”
  “沒關系的,這些首飾是那個人送給我的,我不想留著它們睹物傷情。”
  “可是它們這么貴重!”她光看都眼花撩亂了,更何況是收下它們!“有了,不如我用這兩張去夏威夷的机票跟你換,反正我的蜜月是毀了,而你又需要重新站起來,去度個假、散散心也不錯,你說這樣好不好?”她從上衣口袋里取出兩張机票遞給水柳。
  水柳思索半晌,一彈手指。“也好,我們各取所需,謝謝。”
  “哪里,再見。”護士小姐歡天喜地地走了出去。
  水柳看著兩張飛机票,頭等艙耶!她這輩子還沒坐過飛机,更何況是這么高檔的位置,去吧!她想,請個几天假,忘掉工作、忘掉莫納、忘掉任何有關“蘇格里王國”的事,開開心心地去玩個夠,回來后再也別作白日夢,從此斷了“改變”的傻念頭,乖乖巧巧、安安分分地做個平凡的上班女郎。
  想到就做,她執起床柜上的電話,拔回家里,這趟旅行就找妹妹陪她去吧!
  “怎么還沒來?”中正机場的大廳里,水柳來來回回起碼走了八十几圍,那原本預計要和她一起去旅行的妹妹竟然到現在還沒到,一個禮拜前就說好啊!到底在搞什么鬼?
  打電話回家,又老是在占線中,怎么辦?廣播已經在催客人登机了,只好再打一次,老天保佑這回千万得接通。
  “喂,找誰啊?”
  謝天謝地,水柳雙手合十倒頭便拜。“媽,我是水柳啦,小妹呢?”
  “啊!水柳,阿妹仔要我告訴你,她男朋友出了車禍,她不能跟你去夏威夷,你自己去啦!”
  “怎么這樣?”她忍不住哀嚎,要她一個人去那人生地不熟、連語言都不通的國家,老天!你對我也未免太好了。
  水柳挂斷電話,怔忡地望著手里兩張飛机票,現在呢?怎么辦?她腿軟地蹲下去,再也沒力站起來了。
  “都怪你啦!臨上飛机了,才發現机票搞丟了,行李都送上去了,你這個笨蛋!”
  “我也不知道啊!明明夾在護照里的。”
  “還敢說,你把我的蜜月還給我。”
  “對不起嘛!老婆,下次再補給你好不好?”
  “我下要啦,嗚……都是你的錯。”
  耳里突然接收到一連串叫囂謾罵,水柳納悶地抬頭,看見身旁兩位衣著光鮮的男女正在吵架,那女的哭得好不傷心,男的不停地安慰她,卻仍止不住妻子因為蜜月遭破坏而悲憤奔流的淚水。
  她一時好奇心起。“對不起,請問你們打算去哪里度蜜月?”如果可以,她想起手上兩張飛机票。
  “你是……”哭泣中的女人疑惑地望著她。
  “哦,我……是這樣的,我本來跟人約好去夏威夷玩,但我的同伴突然不來了,我一個人又不方便去,所以……”
  “老婆啊!”男人一把拉過妻子,附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又不知道是好人、坏人?”
  “先生,這票送給你們吧!我不要錢的。”她把票塞進女人手里,轉身就走,省得被人誤會了。
  做妻子的瞪了丈夫一眼,暗惱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兩人快步追上水柳。
  “小姐,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你了。”那位先生也豪爽,直接承認錯誤道歉。
  “哪里,我突然開口叫你們,确實是唐突了點。”水柳搔搔頭,傻笑道。她是被這一連串意外給搞昏頭了。
  “要不這樣,你既然不收錢,不如我送點東西給你。”那位夫人忽然將整個手提包交到水柳手里。“我剛剛才知道,上飛机不能帶這些東西,丟掉也可惜,送你這种年輕女孩最合适。”
  水柳暗自吃惊,什么東西不能帶上飛机?該不會是某种違禁品吧?
  “小姐,你別擔心,我和我妻子都是做偵探的,她特別沒有安全感,老是喜歡買些防身用品,像是電擊棒、防狼噴霧器、拳擊指環……之類的,隨身攜帶著,但這些東西過不了關,我們又不可能為了它們回家一趟,送給你倒是不錯。”
  “原來如此。”水柳一陣錯愕,居然有這种事!
  “謝謝你的机票,再見。”那對迷糊的夫婦邊點頭,道著謝走了。
  水柳背著一袋防身用品,輕輕打開一看,哇!裝得滿滿的還真不少,但她要這些東西做啥儿?像她長得這么安全,不可能用得到吧?而且——老天!瞧它种類繁多,好多東西她根本不知道該怎么用?真不曉得她要來干么?
  “一路順風。”柳追云握著莫納的手,這位王子終于要回國了,“神偷門”總算可以卸下這麻煩的保鏢之職。
  天知道莫納王子這一趟台灣之行惹了多少麻煩?光他身旁那位侍衛官莫里尼將軍就把蔣森嚴、白志熙和他搞得灰頭土臉,最后莫里尼雖然死在三幫人馬的圍攻下,但眾人也付出了不少代价。別說大哥柳晏飛的姻緣被搞砸了,那白警官此刻都還躺在醫院里呢!總歸一句——慘哪!
  “謝謝!”莫納用力握緊他的手,難得正經。“追云,我可以再拜托你一件事嗎?”
  習慣了他的無厘頭,他這副嚴肅的模樣反而教追云有些愕然。“做什么?”
  “水柳……就是你們飯店里那位季小姐,煩勞你多照應了。”
  追云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你既然喜歡她,怎么不帶她一起走?要我照顧她,難道你不擔心我半途劫走?”
  “喜歡?”莫納長歎口气,他不知道這樣离倩依依的感覺是不是喜歡?只是莫名地放不下她、舍不得她,一顆心總是不由自主地想起她。“我不能帶她走,我現在是自身難保,她跟著我會有危險。”
  嘖!追云朝天翻個白眼,真不習慣這樣的莫納王子,他還是那副天塌下來當被蓋,游戲人生的無賴模樣,比較討喜。
  “我知道了,我會留心的,你也該上机了。”
  “喂!再見。”他揮揮手,轉身走向“蘇格里王國”派來的專机。
  水柳簡直不敢相信,她還可以看見他,就在飯店頂樓,那一大片專供直升机停靠的空地上,那位闊別多日的王子就站在那里,依然是那么英俊瀟洒、卓爾不凡。
  領班派她上來查查水塔的維修表,不料生命的契机又在此轉變了。他就在眼前,穩重的步履踏上登机,她想叫他,聲音卻卡在喉嚨里出不來,唯有腳步,不自覺地往前邁,慢慢地接近他。
  追云訝异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水柳,他沒有阻止她,只是嘴噙冷笑地注視這戲劇性的一幕。看來他們的緣分匪淺啊!
  莫納似有所覺地停下腳步,轉過身,迎上一張千思百想的熟悉面孔。
  “水柳——”他情不自禁往回走。
  水柳凝望著向她跑來的人影,漠然的表情一下子變得激切難抑,心跳越來越快,原本慢走的腳步也加足了馬力往前跑,他的胸膛、那雙強勁有力的手臂就在眼前,她打心底渴望那方溫暖。
  就在她踏上登机梯的瞬間,她的手方碰触到他的手,一道奇詭的閃光驀地花了她的眼,搖震掉她滿腔的喜悅。
  不好的預感,她猛地抱住他。“小心——”
  警告如一只悶雷擊中莫納的心窩,不用考慮,几乎是反射性的動作,他扭腰、踢腿,抱著她直竄進登机門里。
  砰!一聲槍擊同時響起。誰也想不到新派來的侍衛也有人想暗殺莫納王子。
  反應是立即的,追云掏出手槍,沖上前去一槍打中那名刺客,他几個踉蹌滾了下來,然而他卻在下地前,一腳踢中机門開關,机門應聲關了起來。
  追云想再搶上去救人,但直升机的螺旋槳已然開動,強風刮得人站不住腳,直升机已經飛走了。
  他無奈地望著半空中已逐漸不可見的黑影,看來“蘇格里王國”的內戰還有得打,而莫納王子和那位無故被卷進去的季小姐,唉!只能暫時求神保佑他們了,現在他得去聯絡大哥,看是不是真要插手人家的內政?
  “听人家說,‘一個人若連續救了一個人三次,那個人的生命就從此屬于那位救命恩人的了。’看來我這輩子是注定為你做牛做馬了。”莫納怀抱著水柳,趴在地上,嘻嘻笑著。
  水柳慍怒地瞪著他,這家伙瘋了!他們被包圍了耶,他還笑得出來。
  “想想看,第一次在飯店里,你救我免于餓死;第二次是半個月前,在暗巷里;今天你又救了我一次,我們真是緣分匪淺啊!”
  她錯了,為什么要想著他呢?一個神經病,一點都不值得。水柳美美的瞳仁儿飆出兩道殺人死光。
  “你好像一直在找机會救我哦!啊,我知道了,原來你是這么地愛我,所以才會不停地追求我,呵呵呵,我……唉喲!”
  神經病的自言自語被一記指骨頭給打斷了。受刺激過甚的水柳咬牙切齒地狠瞪著他。“你白痴啊?連眼前的情勢都不會看,我們就要沒命了,笨蛋!”
  “不會的。”莫納輕笑著拉她起身。“刺客只有兩名,其他的侍衛會保護我的。”
  “問題是你只剩三名侍衛,而其中兩名手中的槍都剛好指在我們的太陽穴上啊!”
  可不是,他們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槍子儿無眼,只能任人宰割了。
  “大膽,還不快放了王子。”唯一沒有叛變的忠心侍衛大聲喊道。
  而回答他的是一顆子彈,正中心窩,隨著鮮血飆出,他仰面倒下。
  “啊——”水柳嚇坏了,發出一聲刺耳的尖叫,場面霎時失控。
  机不可失,莫納乘机抽出長筒靴里的匕首射中其中一名刺客的心髒,僅剩的一名刺客憤然大叫,手中的槍瘋狂掃射,莫納以死去的那名刺客為屏障,迅雷不及掩耳地扑向狂人。
  但比他更快的卻是另一條嬌小的身影,水柳手里持著上次在机場,那對新婚夫婦送她的電擊捧,一下子鑽到刺客跟前,強力電流擊向他的胸口,槍擊聲摹地停止,那刺客抽搐兩下,直挺挺地倒了下來。
  “水……水柳……”莫納指著她手中的武器,訥訥不能言語。
  “干什么?防身電擊捧啦!”她突然紅了臉,剛才看他有危險,她差點嚇死,想也不想地奮不顧身扑向前去,雖然撂倒了刺客,但這會儿被他一注視,又憶起他說的,她是愛他,才老找机會救他,不由得尷尬滿心。
  嘻嘻嘻!他別具深意地賊笑著,那暖昧的表情像是看透了一切,讓她有說不出地討厭。
  她懊惱地橫了他一眼,又赶緊垂下頭去,可惡!沒臉見人了。
  “水柳。”莫納涎著一張嘻皮笑臉靠近她身旁,附在她耳畔輕輕地吹著气。“所謂:‘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你放心好了,我是世界上最最容易追到手的男人。”
  “神經病,你腦子秀逗、智障啦?誰要追你?”水柳惱羞成怒罵道。
  “當然是你哇!”他皮皮地伸手摟住她的腰,為那不足盈握的纖細心神蕩漾。“我決定讓你追了,開不開心啊?”
  “才……才不開心,你有病啊!放開我——”她又羞又气地拼命扭動腰肢,想掙脫他熾熱、強壯的手臂,胸口一陣小鹿亂撞。
  看她那不胜嬌羞的俏模樣,莫納不禁抨然心動,他低下頭,下巴頂在她的肩上,輕輕地在她耳邊吹著气。
  “要不然換我來追你好不好?”
  那充滿男人味道的性感气息,又濕又熱,如絲如縷地搔扰著她敏感的耳垂,引得她的身体在他怀里輕顫不已。
  “你……別鬧了……啊!”她正想開開罵,机体一陣劇烈的搖晃打散了一對鴛鴦。“發生什么事了?”她臉色蒼白地惶然問道。
  他眼珠子一轉,神情大變。“糟糕,不好了。”急忙放開她,迅速沖入駕駛室,剛好看到那不負責任的正、副駕駛一前一后跳傘逃亡。
  “莫納,怎么……”剩下的問話卡在喉嚨里,她看到空空如也的駕駛室,嚇得花容失色。“駕駛呢?”
  “呃……他們——棄机潛逃了。”他對她露出一抹比苦瓜還苦的苦笑。
  “那我們……”她牙齒打顫,手腳不自覺地發抖著。
  “別擔心,我開過飛机,一定沒問題的。”莫納挺起胸膛,邁著僵直的腳步,走到駕駛座旁,端直地坐下,雙手握住操縱杆。
  “你确定你真的會開飛机?”
  “當然,我在‘蘇格里王國’的軍部內受過特訓的。”問題是特訓的日期只有一星期,而且他從來沒有單飛過,只是事情的真相万万不能教水柳知道,否則她一定會抓狂,不必等飛机失事,她會先K死他。
  “太……太好了。”她腳一軟,跪坐在地毯上,好像剛跑完几公里的馬拉松,全身上下冷汗涔涔。“你們國家的軍人訓練做得真不錯,還教人開飛机。”
  “是啊!”他僵硬地扯了扯嘴皮子,可不能再讓她問下去了,不然鐵定穿幫,赶緊想個話題轉移她的注意力。“你剛才那個電擊棒的威力可真大,我看那刺客倒下去的時候都快翻白眼了,你在哪儿買這么厲害的防身武器?”
  “不是我買的,別人送我的。”她半走半爬到他身邊,坐上副駕駛的位子。
  “又是人家送的!好像常常有人送你東西。”
  “是啊!用兩張去夏威夷的飛机票換來的嘛!”她嘟著嘴,還真多虧了他。
  “咦?你准備去夏威夷玩啊?”
  “我——唉!”這該從何解釋起,水柳歪著頭想了一會儿。“那兩張机票是用你送的鑽石首飾換來的。”
  “你把我送你的首飾送人了!”他略顯激動地轉過身來,雙手不自覺拉高了操縱杆,飛机登時頓了兩下,顛箕著直住上爬升。
  “小心小心……”她嚇白了臉,心髒險些停擺,兩顆晶瑩剔透的珠淚儿挂在眼眶。“是你自己不告而別,隨便丟一樣東西給人家,我生气嘛!”
  “啊!”莫納急忙穩住飛机,一只手伸過去擁住她的肩膀拉靠在他的胸膛,輕聲安慰道:“對不起,那時候我的處境很危險,我不能連累你。你想那天晚上,若不是突然出現一位好心的老婆婆,后來追云又即時赶到,我們兩個早死在暗巷的臭水溝里了,這樣的好運可不常有,我擔心有個万一……我不想你受傷嘛!”
  “老婆婆才不是突然出現的。”她吸吸鼻子,他寬厚的胸膛、強而有力的心跳總帶給她無限的安全感。“那天晚上,我本來就和老婆婆一起吃飯。”
  “原來你們認識?”
  “沒有。”
  “那你們……”
  “這事儿說來話長。”每一思及這成串的巧合和幸運,水柳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議。她將從收到演唱會的票起的一連串遭遇娓娓道來。
  “老天!”他听得膛目結舌,駭然不已。“你簡直是我的幸運女神嘛!”
  不然他以為她為什么會有如此大的勇气追他上飛机?一次是巧合、兩次是偶然,但一長串就是命運了。他与她不再是兩條平行的生命軌,他們交集了,因著某一种特殊的緣分契机,一國王子和平凡的服務生相遇,迸出了奇詭閃亮的火花,兩條不同的命運絲線被紡成一束,天注定的緣分誰也逃不掉、躲不開。她笑眯了眼,緊偎在他怀里,貪婪地吸取他身上不停沖入鼻端濃厚、性感的男人气息,幸福溢滿胸怀。
  “幸運女神,我現在還需要一點點的幸運。”他忽然僵著聲音打斷她的甜美幻夢。
  “什么?”沉迷在幸福鄉里的小女人對于危机的意識總是特別遲鈍。
  “我們已經到‘蘇格里王國’了。”
  “真的?”她興奮地离開他的怀抱,好奇的腦袋探向窗戶。
  “沒錯,而且机場就在下面。”
  “那你快跟塔台聯絡,我們好降落。”
  “我……”他緊閉雙目,表情是無限的沉重。“我不會降落。”
  高漲的熱情一下子被冰凍了,水柳張大嘴巴。“別鬧了,你明明說過會開飛机的,怎么不會降落?”
  “我是會開啊!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把飛机從台灣開到‘蘇格里’了,但……”他頓了一下,為難地低下頭。“我還沒學過降落嘛!”
  “你不是受過特訓嗎?”
  “一個禮拜。”
  “你這個大騙子——”她气暈了腦袋,纖纖玉手不受控制地掐上他的頸脖。
  “水柳,冷靜點,天無絕人之路,一定會有辦法的。”他伸長舌頭吐著气,天啊!快死了。
  “有什么辦法?啊——”無意間瞥見窗外,底下那一大片原本預訂降落的空間已离他們越來越遠。“快轉頭快轉頭,我們飛過机場了。”
  “我不會回轉啊!”
  “莫納——”她要剝他的皮、啃他的骨、吃他的肉,這個混帳王八蛋。
  “你別生气,我……我想,啊!我想到了,還有一個地方可以降落。你快找找看有沒有駕駛手冊,我馬上學會降落!”
  “你想降落在什么地方?”她動手翻找駕駛室里兩只資料柜,總算在最底層找到厚厚一大本駕駛手冊。
  “王宮。”
  “什么?”她有股极端不祥的預感。
  “快點,王宮到了,快告訴我降落的步驟啊!”
  “啊……首先減慢速率、降低高度,接著——”她用力吞口唾沫。“開擋風板,然后……”
  “來不及了——”机身直沖進宮廷前大片空地。
  “莫納,你該死——”她咬牙切齒,破口大罵。
  但隨著机身不停地失速。“啊——”半空中只剩兩聲齊和的慘叫,直穿透九重云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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