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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憂藍還是擺脫困難到醫院了。
  他們攔他們的,總不能二十四小時看牢她,特別是李嵐心接過一通電話后,故意冷嘲熱諷,說些五四三的刻薄話,什么自命清高、以女色侍人、敗坏門風還沾沾自喜,就算到美國也不過是靠男人的庇蔭……
  她相信,人選進修絕對是靠自己的本事,當初沒日沒夜的苦讀,名列前茅可不是假的,那時可還沒認識秋致悅。她不會因為李嵐心的三言兩語就妄自菲薄。
  不過有些事她還是想弄清楚。
  下午六點,有些值班人員正在用餐,她一路直行到工作的部門樓層,訝异的眼光接踵而來,連平時打招呼的小護士,神色也很不自然,點過頭后就匆忙走開。
  “嗨,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
  “沒關系,我們忙得過來。”气氛很僵硬。
  “接我工作的是誰?”憂藍沒話找話。
  “哦,是陳醫師,剛從別家醫院轉來任聘的。井醫師現在情況好轉了嗎?”
  “謝謝你關心,我沒事了,所以來看看大家。”有些疑惑,不過她知道小護士不會愿意講的。
  憂藍走走看看,途中逮著几道觀察的目光,一看到她正面迎視,馬上故意忙其他事去。
  這种排擠、冷漠的氛圍,她并不陌生,上次就有人言之鑿鑿說她亂搞男女關系,借此受到特別關照。
  不管又有什么新版本,想必是更精彩了,從平常有交談的几個人態度可見一斑。
  “請問我有哪里得罪你嗎?”是那個老視她為蛇蝎的男麻醉師,他的鄙視益發突顯。
  冷哼轉過身,相拒不理,然后又回轉頭面對她,充滿不屑。
  “醫生的專業形象是如此崇高,可是就有你這种人,不知檢點、努力。”苦拼數年仍無法成為醫生,他只能甘于麻醉師的資格,所以對于幸運取得醫師執照的井憂藍,卻自甘墮落,不思把握,心里的怨怒就更難平息了。
  “現在是講究證据的社會,你要罵我,麻煩提出事實。”
  “利用女人的本錢去達到目的也就算了,只要你能就此認分的努力,結果呢?事實證明你根本是扶不起的阿斗。”更惡毒的字眼傾泄而出。
  “磕藥、生活糜爛、工作不盡職,差點害死手術中的病人,還要別人撥出時間照顧你,惹出這么嚴重的事情,害醫院惹上醫療糾紛,你竟然還敢大搖大擺來這里,照常休假赴美進修,一點羞恥心都沒有。”有雄厚后台果真不一樣。
  “你最好能證實你所指控的,否則我可以告你誹謗。”微微顫抖的反駁,憂藍几乎無法抵抗他惡意的詆毀。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喂!大男人那么愛嚼舌根。”
  了亮的叱喝解救了她。
  已經气得理智失序的憂藍,眼底布滿脆弱,見到那個見義勇為的人是夕芬,她所有的委屈莫名襲上。
  “你不要听他在亂放屁。”夕芬同情的勾攬她肩膀到別處。“看到你精神不錯,我就放心了。”
  “那些謊言……大家都知道?”莫怪秋致悅、原綸、蘇院長都不愿意她來。
  “恩……你到美國的東西都准備好了嗎?我可以找出空閒陪你去采買……哎喲!你干么苦著臉,怪我沒去家里給你解悶嗎?”
  “不要故意轉移話題,回答我。”
  牧夕芬怜憫的流露出義憤,“對啦,不過別理它就好了,只要自己開心,行得正坐得穩,管他們的。”
  “那是真的嘍?我昏倒后,病人手術失敗?”
  她醒來追問過,蘇國恩解釋已無大礙,不過那也可能是秋致悅怕她難過、擔心所編的謊言。
  “沒有、沒有……”猶豫吞吐了半晌,“唉!幸好醫生搶救得宜,可是難免……有些后遺症,醫院方面為了要安撫家屬,最近會再免費安排一次手術。”
  看夕芬的臉色,憂藍一顆心頓沉。所謂的后遺症一定很嚴重,大家一定是想安慰她,才會輕描淡寫帶過。
  醫師的天職是救治病患,她的過失雖是無心,但造成傷害是事實,以后怎么再讓大家信任呢?
  “不要自責了,你并非故意的。”
  “那也不能減輕我的罪惡感。”默默無語想了許久,憂藍苦澀之情益增,像是作了重大決定。“夕芬,我想……我也許不應該去美國……我沒資格。”
  “你可不要想不開,既然醫院都沒有說話了,這么好的机會,放棄豈不太可惜了?”
  “不用勸我了,讓我一個人想想。”
  若非是秋致悅的關照,憂藍認為院方根本不可能就這樣息事宁人,甚至不追究她的過失。在這种情況下,她哪還有臉占著栽培名額出國呢?
   
         ☆        ☆        ☆
   
  “什么?!”
  剛檢查完病患,原綸就匆匆忙忙的被憂藍找出來。
  冷風颼颼,他怀疑是不是耳朵凍坏,听錯了。
  “我說真的。”憂藍一臉落寞,眼光投向幽遠的蒼穹。“我到過醫院了,知道怎么回事。”
  原綸愣住,閃過了悟。“所以你想放棄自己期待了好久的夢想?這樣做對誰有好處?何況責任追究……”
  “不要說了,我已經決定改推荐你去,所以嘍,這跟我去不也一樣?”
  她心里充滿內疚,不想多听他人善意的勸慰,錯了便錯了,不自我懲罰無以稍減罪惡感。
  “為什么要這么執拗呢?”
  何況事后已查清楚,是病患隱瞞手術前進食的事,根本与小藍無關;至于她体內藥癮的問題,如今還在調查中,很有可能被陷害了,她實在沒必要把所有過失都攬在身上。
  “如果你真的為我好,就不要再勉強我了,拜托。”
  唉……他最看不過她難過、煩惱的樣子了。
  “出國的事情不是你決定就算數……”
  “我已經先和蘇院長談過,他同意了,反正你早有美國簽證,時間上也赶得及,所以今、明兩天你有事赶快處理一下,明天晚上六點半的飛机。”
  “你真的不再考慮?”她曾經那么盼望的……原綸非常了解她放棄同時的痛苦与掙扎。
  憂藍苦笑的搖搖頭,沉默不語。
  “那秋致悅知道嗎?”或許還有線希望。
  “醫院不歸他管,干么事事都要報告給他知道?”
  “難道蘇院長不會通風報信?”
  “我懇求他,除非你們都成行了,否則暫時不要泄漏,免得又引起許多糾紛、猜測。”
  “就我所知,秋致悅本來打算晚個班机,尾隨你到美國的。”這點,她不知道吧?
  “真的!?”
  即將遠行數個月,而秋致悅卻表現得絲毫不在意,她心里又气又怒,感情因而彷徨不确定,加上李嵐心的介入,他曖昧不清的態度,更令人不抱希望,沒想到他早盤算好去美國陪她——
  憂藍累積許久的郁悶瞬間冰消瓦解,可是仍气不過,看她難過還不肯說清楚,太過分了!
  “你也不准說去!哼,他的事業遍及歐、美,人家說不定是專為恰公而去,我才不敢自作多情。”
  “你真的這么認為?”原綸逗她。都笑得一臉燦爛了,還假。
  “是啦,你沒時間打哈哈了,還不去忙?我要回家了,記住,不許跟秋致悅打小報告。”
  她都這么慎重其事下警告了,雖說到時秋致悅可能會很冒火……他可能會很倒楣……感情不應該這么游戲……
  但既然蘇院長都不反對了……原綸想想:民主社會太不合群實在不好,他就悉听尊便吧!
  他可是沒存坏心,純粹為了小藍好,她決定這樣就這樣嘍。
  原綸淹不住幸災樂禍的竊笑,忍不住期待和秋致悅异鄉相逢那天,他臉上的精彩表情了。
   
         ☆        ☆        ☆
   
  不能不佩服秋致悅的行動力,原綸才剛在安排的宿舍打理妥當,時差尚未恢复過來,已經有人窮凶极惡的撞門了。
  心里頭打了個顫。嘿、嘿恁是有再強的心理准備,原綸硬擠出的和善表情還是很僵硬。
  “秋總裁?”好一副不甚惶恐的模樣。
  “不要裝蒜演戲,我沒那心情看!”溫和的好好老板形象全毀,秋致悅沖著他惡吼。
  出國前一天,秋致悅想當然陀螺似的忙個不停,所以到小藍家沒看見人,她后來也沒有給他電話,他已略嫌不悅。
  但心想,反正到美國有的是時間、机會,親密的處以“酷刑”,重新教育她如何當他可愛的小女人,不讓猜疑、疏遠落地生根,她的心底只能充滿無限深長的愛,正如他對她的。
  結果呢?這不怕死的女人竟然敢放他鴿子!
  “我不懂耶!”
  原綸裝出小生怕怕的模樣,事實上也是有點擔心啦。
  想想真沒天理,小藍可是他守護十余年的結婚對象,竟被秋致悅橫刀奪愛去,怎樣都無法平衡,難得有机會整他一整,看他吃癟著急,心里也暗爽啊!
  “為什么會換成你在這里?”
  秋致悅嘴里不說,心里其實介意得很。原綸可是曾陪在小藍身邊許久的人,看過她喜怒哀樂的各种情緒,共同經歷過她生命中每個階段,那种無可取代的情誼,正是讓他耿耿于怀之處。
  商場的歷練,讓他得以抑制失態,暫時把燎原的妒火暗藏在心里,但這時他再也不顧忌的悉數爆發出來。
  被這樣陰鷙的戾眼怒瞪,尤其是秋致悅的,原綸心里早慌亂成一團,還硬是假撐著。
  “我臨時受到蘇院長通知,然后就上飛机啦。”全推給蘇院長不算沒有義气吧?
  “是蘇國恩指派的命令?小藍呢?她在哪里?”
  一問三不知是最高指導原則,“我不知道。”
  “該死的!”
  那他千里迢迢、千心万苦跑來這里干么?
   
         ☆        ☆        ☆
   
  “蘇國恩!”
  太平洋彼岸的天城醫院,見識過太多生老病死的蘇國恩,照理說已經歷練沉穩得不動如山了,听到電話里傳來的怒吼,仍不自禁的縮了下脖子,他知道好友這次真的火暴了。
  “致悅啊,我正在忙……”
  說話間,蘇國恩不禁拋給正在辦公室里的井憂藍一瞥哀怨的目光。
  “是他?”憂藍吐吐舌頭,無聲問道。
  “你再給我廢話試試看!”
  蘇國恩將話筒拿遠點,這怒吼的聲量可是會造成听力受損的。
  蘇國恩苦笑的對井憂藍點點頭,同時應付怒火中燒的男人,“不敢、不敢,你到美國了啊,一路辛苦了。”
  真歹命,當初干么要答應她呢?唉!果真印證了英雄難過美人關。
  這下好了,英雄變狗熊,只希望秋致悅不會發飆得太嚴重。
  “托你們的福,我正滿肚子火,不曉得要找誰開刀。”
  “老弟我受不了太大的惊嚇,請老哥高抬貴手。”扮小狗也無所謂了,秋致悅很少失控,槍火一沖起來,令蘇國恩很快求饒。
  “我會考慮考慮。為什么小藍的資格會變成原綸的?而且是臨出發前發派的人事命令?”
  “因為井醫師自愿放棄,推荐原醫生,經過考核,他資格符合,所以就改派他過去了。”
  秋致悅沉吟了片刻,“小藍知道她被下藥的事了?”
  “我看應該不知道。”
  蘇國恩小心的瞄了眼仔細听他們談話的井憂藍。
  “那一定是又誤會了什么,以為上次醫療糾紛的責任在她。”
  “大概是這樣吧。”沒想到要問。
  “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机會,想辦法將小藍看好在醫院,不准她在我回去前有任何動作,辦得到吧?”
  “嘿、嘿……恩……”
  秋致悅反應很快,蘇國恩哼哼啊吶的樣子很古怪。
  “她現在在那儿?”
  “是啊,你就安心好好在那里談生意。”
  “她精神還好嗎?”秋致悅焦急問。
  “一切都好,我沒需要什么。嘿,要不幫忙帶個金發妞回來給我好了……恩……好,你放心,我知道了。”
  憂藍焦急的眼死盯著蘇國恩,就怕他泄漏行蹤。想他知道此刻秋致悅惹不得,誰碰到誰倒楣。
  “OK,你談你的生意,忙也是沒辦法……哦?這趟要順便再繞道歐洲考察市場,可能三、兩個禮拜不回來?沒關系……井醫師回來上班時,我會好好關照的,人不會弄丟啦!”其實秋致悅早挂斷了,偏要他繼續作戲,散發不實消息。唉!到時兩面不是人。
  “他去談生意?”一等蘇國恩講完電話,憂藍不是滋味的确認。
  秋致悅倒好嘛,還說去陪她呢!
  憂藍一方面希望他不要馬上回來,點燃火藥庫的下場不敢想象;可是听到他沒啥事的忙事業,她又落寞寡歡,調整不好心情上的落差。
  “對呀,我們可以松口气了,預估至少要一個月吧,等他回來應該就西線無戰事了。”
  “哦。”
  在蘇國恩面前,她不想表露出自己的矛盾。
  “大老板可交代了,要我好好照看你,稍有差池,就斬首示眾。”
  蘇國恩夸張的表情逗笑了她。
  “哼,我才懶得管他呢!我的辭呈……”這是她來的目的。
  “哎呀,你同情一下我好不好?別說致悅剛交代過了,現在兩名醫師到美國進修,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好几個同仁請婚假、喪假、年假的,全擠在一起了,人手調配不過來,你當幫我忙,等這陣子忙過去了,再辭職不晚。”
  “但是我曾犯過錯,其他同事一定會說話,這樣我留下來工作,可能……”
  “你那算什么錯,比起其他人來差遠了。總歸一句話,你暫時留下來就是幫了我。”
  否則秋致悅回來,他怎么交代?所以事實也差不多了。
  “那……好吧。”
  她再推辭就不近人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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