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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十九世紀中期英國鄉間
  卡爾皺著眉頭,騎在雪白駿馬上居高臨下地俯視那名睡容甜美,看起來卻十分怪异的女孩。
  他從不曾看過有哪個女孩子的穿著打扮像她這般惊世駭俗!
  一件完全勾勒出女人丰盈曲線的雪白上衣,和一條像男人般服貼筆直、黑亮光滑的粗俗褲子……他的領地上何時有這么個不知羞恥的女人?
  卡爾抿著雙唇,一雙湛藍如大海的迷人眼瞳里更是寫滿了嫌惡。
  他一臉鄙夷,高傲地抬起下巴,朝樹底下熟睡的女孩說:“喂!丑女人,你已經闖入了私人領地,還不快离開!”卡爾靜待了許久,四周除了流水潺潺,和偶爾几響划破天際的鳥啼聲外,別無其他回應。
  “該死的!”卡爾低咒一聲,气呼呼地翻下馬背,大步走向女孩,他以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態,站在她面前,頤指气使地說:“你這個丑女人,這里是私人領地,而且還是屬于‘我’的領地”我命令你馬上离開這儿,你听見了沒有?”
  女孩子正睡得香甜,連個翻身的動作也沒有,遑論回應他的命令了。
  身為蘭奧·羅齊格亞侯爵,卡爾曾几何時嘗過這种遭人漠視的難堪滋味?壓抑不住心中一股怒火,他飛快抽出腰上的鋒利長劍,指著女孩的眉心,想一劍解決令他煩躁不安的根源。
  但不知怎么的,他卻遲遲下不了手。
  殺与不殺的念頭在內心交戰了許久,最后他還是軟下心腸,將利劍收回了劍鞘里。
  卡爾渾然未覺自己的舉動,整個人就像著了魔般慢慢地朝她靠近,等到他回過神時,才發現自己已經紆尊降貴地蹲在女孩身旁,細細地打量著她。
  女孩清新可人的臉龐就在眼前,卡爾覺得她就像自己在好友店中所見過的搪瓷娃娃似的,充滿异國神秘風情,深深勾起他心中一抹罕見的怜意。
  “哼!原來……”卡爾舒緩緊皺的眉頭,薄唇勾起淺淺的微笑,再也克制不住一股流竄在胸臆中的騷動,伸出手掐了掐女孩粉嫩的臉頰,“原來你長得不丑嘛!”
  指下水嫩嫩的触感讓他宛若捏上癮一般,舍不得放手,本以為好夢正甜的女孩會在他的騷扰下惊醒過來,豈料女孩只是微微皺著眉,撥開一雙侵犯到她做夢的大手后,就又翻身沉沉地睡去。
  如此無禮的行為很容易又挑起卡爾剛平息的怒火,他正打算使用蠻勁用力搖醒她之際,一個念頭突地掠過他腦海。他緩緩俯下身,停在女孩耳畔几寸遠的地方,坏坏地說:“喂!你覺得我用‘涼快’一點的方式喚醒你可好?”
  女孩沒有回答,熟睡中的她根本就不知曉卡爾心中所打的邪惡主意。
  “不說話就算是同意了囉!”說完,卡爾輕輕抱起她柔若無骨的小身子,徐徐往河邊步去。“你輕得像是根羽毛!不過,我會很樂意養胖你的。”
  美麗的東西人人都喜歡据為己有,他當然也不例外。他絕對不讓清新如朝露般純淨而誘人的她,輕易地從指縫間溜走。
  “扑通”一聲,女孩嬌小的身子讓他丟進了冰冷的河水中,河岸上的他,臉上依舊挂著一抹的邪惡的笑。
  “哇,好冷!”誠如卡爾所預料一般,冰冷的河水果真讓女孩清醒過來。
  站在河水中,方雪茉一眼就瞧見岸上露出滿意笑容的卡爾,她气沖沖地走上岸邊,指著卡爾挺直的鼻梁,一臉火爆地問:“說!是不是你丟我下來的?”
  “我听不懂你說什么。”這是什么地方的語言?他從未听聞過。
  見他听不懂中文,方雪茉改用英文重复一次她剛才的質問。
  這回,卡爾總算知曉她在說些什么。他一臉無辜地強辯道:“是我沒錯,可是我事先問過你了呀!”他的确詢問過她,只不過她沒听見就是了。
  方雪茉可不記得有這回事。“你胡說!我怎么不知道?”“因為你睡著了嘛。”卡爾發覺盛怒中的她仍美得令他怦然心動。
  “你……”方雪茉气得想動手扁他。“你以為你在做什么?”
  “我?”卡爾一臉認真,回答得很理所當然,“我在叫醒你呀!”
  “所以你就決定把我丟進冷冰冰的河里?該死的。”不雅的咒罵聲脫口而出,可見她气得不輕。“難道你沒有更溫和、更委婉的方法嗎?”
  想了一會儿,卡爾接腔說道:“你覺得直接用腳踢醒你這個方法好不好?”
  “你這個還未開化的非洲大人,我非……哈……哈啾!哈啾!”她還來不及罵完,就結結實實地打了好几個噴嚏。
  “哼!你可真是嬌弱。”卡爾緊鎖眉頭將身上的外套脫下,不喜歡听見她因冰涼河水而受寒的噴嚏聲。
  他將外套披在方雪茉瘦弱的肩膀上,過大的外衣遮去了她曲線畢露的嬌軀,他伸手想為她拉好衣領,怎知她卻視如蛇蝎般地閃避掉了。
  “走開!”不堪的回憶如潮水般涌上心頭,方雪茉根本就無法忍受這個陌生男人的触摸。“不要碰我!”
  “你……”從未被女人拒絕過的卡爾怒火中燒,走上前一步質問:“為什么不准我碰?哼!就算我硬是要碰你,你又能把我怎樣?”
  方雪茉拉緊外套,馬上跳离他好几尺遠,惡聲恫喝他。“你敢就試試看!我一定會狠狠揍你一頓,打到你滿地找牙為止!”為了讓他信服,她還特地伸出拳頭,齜牙咧嘴地威脅著他。
  “就憑你?哈!”奇跡似的,卡爾被她孩子气的動作逗得大樂,他低頭出聲,壓根儿不相信眼前這名看起來仍稚气未脫的嬌柔女孩真有動手揍人的好本事。
  他傲慢地說:“無禮的女人!雖然你無法動到我一根寒毛,不過我還是可以因為你這句莽言而將你處死,你難道不怕嗎?”
  “處死?你是在說笑嗎?”方雪茉質疑地揚起眉,臉上全是嘲諷訕笑的神色,“你以為自己是誰?上帝?還是尊貴的國王陛下?”
  她的口無遮攔讓卡爾擰起眉頭,“你真是胡鬧!女孩,咱們的主子是女王陛下,可別再搞錯了!你要是再不管好自己的嘴巴,遲早有一天,你會因為失言而招來确頭之禍。”卡爾認真的神情震懾住方雪茉,她突然覺得事情好象不太對勁。
  “別再女孩、女人的亂叫,我的名字是雪茉——方雪茉。”她一面回嘴,一面打量起四周的景物。
  方雪茉驀然惊我,周遭的環境早已經不再是她所熟悉的小天地,而是一大片油亮的青草地,以及一條小河。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她會來到這么個詭异的地方?而眼前的傲慢男人又是誰?她的思緒亂成一團,整個人仿佛陷入一片迷霧當中。
  “雪茉?”卡爾的聲音穿透迷霧,進到她耳中。“好奇怪的名字!它有什么涵義嗎?”
  “它還能有什么涵義?”迷失在不知名的异地中,方雪茉焦急不已,全然忘怀卡爾根本就不懂中文這回事,她微地說道:“按照字面的解釋,有誰不知道這是雪中茉莉的意思。”言下之意,她暗嘲卡爾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大傻蛋。
  卡爾輕笑一聲,對她如此放肆的態度居然不以為忤。
  若是在以往,這般無禮的人老早就讓他嚴加懲處,哪還容忍得了她一再挑釁自己的權威;可是現在他竟會心生縱容,犯不下心來懲罰她,只因他不忍見到一道道難以磨滅的丑陋傷痕留在她柔嫩的光滑的背上。
  他大概是中了邪吧!要不……怎么有如此不正常的情愫在作祟呢?
  “哦,原來你說的是‘洁絲敏’。”不等她回答,卡爾又接腔說:“既然如此,以后就叫你洁絲敏如好?”
  雖是詢問,但他口吻中霸道、不容多作反駁的強硬意味清晰可聞。
  方雪茉想也不想,立刻拒絕:“不好!我喜歡‘雪茉’這個名字,‘洁絲敏’太洋化了,我不喜歡!”
  卡爾臉色一沉,极為任性地說:“不!你就叫洁絲敏。”
  “不如這樣好了,”方雪茉念頭一轉,竟与卡爾談起條件來,“如果你肯答覆我几個問題,或許我可以考慮接受你的提議,如何?”
  “得寸進尺的女孩!”輕歎口气,卡爾知道自己拒絕不了她的要求。“也罷!我允許你有這种權力可以詢問我。說吧!你想知道些什么?”
  自大的沙豬!在心中嘀咕了几聲,方雪茉深吸口气,輕聲說:“現在……現在是西元几年?還有,你是誰?這里又是哪儿?”
  卡爾听得一頭霧水,“現在是一八六五年,我是卡爾·蘭奧·羅齊格亞侯爵,而你目前所在的地方正是我的領土。你還有什么疑惑嗎?”
  方雪茉震駭得睜大眼睛,難以置信地喃喃自語:“一八六五年?現在是一八六五年?噢!我的老天爺啊!我竟然……竟然回到了一百多年前的世界!為什么?”

  你若能在月圓之夜朝它說出心中的愿望,將會美夢成真喔!
  如果真的可以,那么就請給我一個机會,帶我回到那個時代,讓我看一眼情婦殺死的笨蛋侯爵……
  “該死!”方雪茉恍然大悟,“那個黑衣男人果真沒誆我,銀鐲真的實現了我的玩笑話!”
  頓時,方雪茉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為不幸的超級倒霉鬼!
  “什么一百多年前的世界?什么黑衣男人?”卡爾插嘴問:“洁絲敏,你到底在說些什么?為什么我都听不懂?”
  “我不叫洁絲敏!我叫雪茉,方雪茉!”
  “洁絲敏,難道你忘了之前曾說過的話嗎?”卡爾提醒她,“你說只要我回答了你的問題,你就同意我叫你洁絲敏,莫非你想食言?”
  “不,”方雪茉狡黠一笑,“我想是你沒弄清楚我話中的意思吧!我是說‘我會考慮’,而不是‘我會答應’,哪來的食言呢?”
  “你……”卡爾強忍住滿腔怒火,惱怒地說:“不要跟我玩文字游戲!你就叫洁絲敏。”
  “我憑什么要听你的?”
  “就憑我是蘭奧·羅齊格亞侯爵,你的主人!”
  方雪茉很無力地翻了個白眼,沒好气地說:“是!我的侯爵。”快滾吧!
  “很好。”卡爾對于她突來的溫馴感動十分的滿意,他露出一朵燦爛愉快的笑容,朝她勾勾手指說:“現在,上馬來!”
  他要帶她回“穆夏里”,賜予她獨寵的殊榮。
  “為什么?”她正打算用銀鐲重返二十世紀呢!若是讓她回去……哼!她一定要揪出那個陷她于這种困境的黑衣男人,狠狠地揍他一頓,讓他在醫院里躺上十天半個月,否則她方雪茉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你還問我為什么!洁絲敏,難不成你之前都在耍我?”卡爾的口吻已經完全的“溫和”這兩個字沾不上邊。
  “耍你?”方雪茉開口想辯駁,可是瞧他一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陰沉模樣,她決定還是識相些,別跟他頂嘴的好。“我怎么敢耍你呢?嘿!嘿!”她干笑几聲,小手悄悄摸上右手腕尋找銀鐲的蹤影。
  開玩笑,再和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攪和下去,她一條小命可就難保了,誰知道一旦惹惱了他,他會不會失控地揍她出气?
  “最好是不敢。過來!我要帶你回我的庄園。”
  “你要帶我回你的庄園?”怪了!怎么會找不到呢?始終摸不著手上的鐲子,方雪茉低頭一望。
  它……它不見了!
  微愕地高舉著右手腕,方雪茉惊訝得不能言語。是什么時候?她的銀鐲子是什么時候遺失來著?這是不是表示……方雪茉覺得一震,她再也無法回去?!
  “不,不可能!我不會如此倒霉,不會的!
  “你說什么?洁絲敏。”卡爾眯著眼,一股怒气正逐漸醞釀中,“你覺得和我一道回庄園去是一件倒霉的事情嗎?”
  “你別吵!我需要安靜地想些事。”
  “你嫌我吵?你居然敢嫌我吵?!”無禮的女人!他真該賞她一頓鞭子,可是他卻下不了手。天曉得他為什么要如此委屈地受這窩囊气?
  這大概就是所謂的命運吧!前些日子里,他的好友曾為他占卜,說他即將与命中注定的諡P相逢;當時他還訕笑不已,認為好友是在胡言亂語,沒想到……
  那抹陷入沉思中的嬌小身影落入卡爾眼底。好友口中所說的“諡P”指的就是她嗎?倘若好友所言不假,那么老天爺未免也太疼愛他了吧?如果每個諡P都像她這般惹人怜惜,他倒是不介意再多來几個。
  但前提是,她得先學會什么叫做“服從”。
  不過,方雪茉顯然不這么認為。
  心有不悅地橫了他一眼,方雪茉不太高興地說:“沒錯!如果沒有其他事,拜托到旁邊休息去,別來吵我行嗎?”“你……”先前對她的怜愛一掃而空,卡爾被她魯莽而無禮的語气挑起一股猛烈的怒火,他恨恨地緊握住拳頭,克制心中想一劍刺死她的沖動,“你這個笨女人!別以為我容忍你,你就真的為所欲為。哼!要是磨光了我的耐性,小心有你受的!”
  雖然打從心底怕他,方雪茉還是有骨气地回嘴說:“我沒有要你容忍我,你可以自己一個人回你那什么庄園,不用理睬我沒關系。”
  听他的語气,好象他施舍了多大的恩惠給她,哼!她才不稀罕呢!都該怪那個黑衣人,硬塞個鬼銀鐲給她,害她落到這步田地。若是讓她回去…
  卡爾气得頂上生煙,“該死!馬上給我過來!”
  “我不要過去!”
  “該死的你再給我說一次!”他一定會讓她后悔。
  “我的東西了,我要找——”
  卡爾心情惡劣地打斷她,“你要找什么鬼東西?”
  “是一只銀鐲,它不是什么鬼東西。”
  “我說它是鬼東西,它就是鬼東西!”卡爾揉揉眉心,顯然對眼前的情況有些無力感,“听我說,洁絲敏,那种玩意儿在庄園里多的是,我會給你滿滿的一大箱,要多少就有多少,多到你戴不完。快過來!我們要回家了,你要是敢再不听話,我可就要撇下你一個人自己回去了。”他威脅她,其實心里根本舍不得。
  方雪茉害怕地環顧著四周,她很想跟他一道走,但……“不行的!我不能走!在還沒找到銀鐲之前,我不可以离開這個地方。”
  那只銀鐲對她來說真是有那么重要嗎”
  一股莫名的怒火涌上心頭,卡爾被她倔強的脾气給弄惱了,“好!很好!隨便你!既然你不肯領情,我就留你一個人在此地等死好了!”
  帶著一身怒气,卡爾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回駿馬邊。
  看著卡爾長腳一蹬,跨上了馬背,方雪茉心中的懼意与不安更加濃烈。
  “等等,我……”
  “你怎樣?”如果她反悔了,他還是會帶她回去。
  天曉得他為什么要如此地委屈自己,但……他就是無法不去在乎她。
  她搖頭,“不!沒事的。”她還是想回二十世紀。
  “你……該死!”卡爾恨恨地一咬牙,策馬揚長而去,將方雪茉嬌的身影遠遠拋在腦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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