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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節


  新年的腳步近了,金谷園的下人們忙著除舊布新,小廝墊著板凳,換上新的門聯,丫環掃打里里餐外,抹灰塵、供鮮花。
  府里人口多,于總管備齊了年貨,差遣仆人搬進放妥。
  綠珠沒事做,陪著謹儿放煙火,手拿五彩繽紛的火焰棒,在半空中揮舞,玩得不亦樂乎。
  這么歡樂和諧的气氛,落入門縫中某雙眼睛中。
  一個頭系藍巾,身著朴裙的婦人,躲在后門悄悄看著那名玩耍的孩童。
  “他就是謹儿嗎?已經長那么大了。”婦人忍不住垂淚,她是個不盡責的母親,有什么資格去認自己的親生儿子?今天會落得如此凄慘,有家歸不得的下場,都是她的報應。
  石崇再納妾,她也怨不得他。
  只是……她好想抱抱謹儿,畢竟母子連心,她相信謹儿一定也很想念她。
  陸彩霞把門推開了些,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她從前門進不了,只好走后門,一名下人忘了關上,她便趁机溜進來。
  “娘,這個給你……”謹儿親昵地喚著石崇的侍妾。
  陸彩霞面色慘澹,她的儿子居然喊別人“娘”,
  怎么可以呢?
  她才是他的親娘啊!
  是她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生下他的,那個女人憑什么擁有這一切?這些全都是她的呀!她是石君侯的正妻、謹儿少爺的親娘。
  陸彩霞無法承受,因為她的一念之差,居然把金谷園的女主人地位,拱手讓人。
  不!不公平,她要搶回她失去的,這些本來就是她的。
  “你是什么人?”綠珠瞥見她隱藏在門后,愕然問道。
  謹儿也好奇地打量這位素未謀面的陌生大嬸。
  “我……”陸彩霞不知如何表達自己的身份,她很想告訴謹儿,她是他的親娘,但是她明白石崇不會原諒她的,更不允許她接近謹儿。
  綠珠牽著謹儿走向她,細聲地問:“你是不是想找差事?”
  有一些附近居民經常會來打听,府里有沒有缺人手?
  因為在金谷園做事,錢多事又少,很多人都想擠來,混口飯吃。
  陸彩霞念頭一轉,認為机不可失,赶緊點頭說:“是啊!是啊!夫人可不可以引進民婦?”
  “這個……我幫你問一下。”綠珠是不管事的,她回頭喚住一名經過的廚娘。
  “崔嬤嬤,你來一下。”
  崔嬤嬤聞言,恭敬地過去,彎腰問:“夫人,有什么吩咐?”
  自從紫荊夫人被赶出金谷園,下人們便簡洁地直喊她“夫人”。
  “我們府里有缺人手嗎?”綠珠問。
  “缺一個洗衣服的下人。”崔嬤嬤答道。
  “洗衣服……”綠珠轉身問那名婦人:“你愿意做嗎?”
  做那种會把手弄粗的活儿,陸彩霞是千万個不愿意,開什么玩笑,叫她洗衣服?她可是君侯的大夫人!
  可是為了能混進府里,經常看見謹儿,她只好牽強地點頭。
  “我愿意。”
  “崔嬤嬤,你就帶她去見于總管,說是我介紹的。”綠珠指示她。
  “是。”崔嬤嬤看了陸彩霞一眼:“你隨我來吧?”
  “謝謝。”
  金谷園是陸彩霞离家之后,過了三年才建造的,所以沒有一個下人認得她。
  只要她避著石崇,一定可以在這里生存下去。
  她要一步一步奪回她失去的一切。
   
         ☆        ☆        ☆
   
  白天,陸彩霞都待在后院洗衣服,石崇根本不會到后院來,因此她不用提心吊膽地躲避他。
  可是那一大桶又一桶的衣物,仿佛怎么洗也洗不完,累得她手酸腿麻,蹲坐太久,她實在受不了,起身休息一下。
  同她一起做事的一名嬤嬤,真是不喜歡她,哪有這么愛偷懶的下人,真不知道綠珠夫人為什么要收留她。
  “喂,你不赶快做,每次都是我洗比較多。”羅嬤嬤忍不住叨念她几句。
  “洗就洗嘛!你這個人怎么那么愛計較?”陸彩霞瞪了她一眼,語气桀惊不馴。
  羅嬤嬤可气坏了,揚起手上搗衣木樁,重重地打在木板上的衣服,水花濺濕了陸彩霞的衣裳。
  “干什么?”陸彩霞叫出聲,連忙离椅,拭干衣裙。
  羅嬤嬤才不理會她,視若無睹。
  “你……你敢欺負我,你知道我是誰嗎?”陸彩霞張牙舞爪地咆哮。
  “你以為自己是誰?比我晚進來,還敢跟我大小聲!”羅嬤嬤自恃是府里的老嬤嬤,不客气地道。
  “我……”陸彩霞為了顧全大局,不得已吞下這口怨气,她暫時還不能說出自己的身份,咬牙切齒地道:“你給我記住,有一天我會把你革職,讓你欲哭無淚!”
  羅嬤嬤譏笑出聲:“唷,我好怕喔!你是不是昏了頭了。”
  陸彩霞气得渾身發抖,她一向高高在上,哪能容得了一名下人對她如此無禮?
  索性丟下一大堆衣服,留給羅嬤嬤去洗,自己跑出了后院。
   
         ☆        ☆        ☆
   
  前面亭台樓閣,精致典雅,進了金谷園,陸彩霞才發現自己以前那么愚不可及,竟然放棄石崇這條肥魚,与人私奔。
  离家出走的她改嫁御史大人左明鴻,原以為左明鴻可以帶給她享受不盡的榮華富貴、顯赫的貴夫人身份,沒想到才過了六年的好光景,左明鴻就因受賄事件,被革去官職,如今人還在獄中,她則被左大夫人視為掃把星,帶衰了左家,被赶出左府,淪落街頭。
  她無處可去,只有來金谷園。
  看到石崇過得比以前還要風光百倍,她實在后悔莫及。
  金谷園滿山滿谷都像盛滿了金礦,住的、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比起左府有過之而無不及。
  她很想求石崇原諒她,重新接納她,但是她沒有這個臉面對他,因為她曾經深深傷害了他,自傲的石崇無比憤怒地對她說過一句話:“就算你三步一拜、五步一跪,求我原諒你,我也絕不再接受你,從此以后,你我恩斷義絕。”
  因為她太了解石崇,知道他剛烈的個性言出必行,所以她不敢和他直接面對面,要是他發現她潛藏在金谷園,一定會立刻差人把她攆走。
  陸彩霞小心翼翼地在園中穿梭,留意前來的人。
  她入府十多日,一直苦無机會接近謹儿。
  謹儿現在是她手上惟一的王牌,她是謹儿的親娘,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只要謹儿每天吵著要親娘,石崇到時只好再接納她。
  而且她不相信會那么快就遺忘她,他對她這個結發妻子,一定還有感情。
  陸彩霞躡手躡腳到謹儿居住的“詠絮軒”,石崇怕謹儿養尊處优,被養成公子哥儿的個性,因此用心良苦地安排儿子,住在遍植桑樹和葉圃的詠絮軒,儼然一副農家景象,和其它華美的宅院比起來有如天壤之別。
  陸彩霞卻誤以為石崇偏心,讓儿子住在這里。謹儿此時正待在書齋讀圣賢書,彩霞站在窗戶外,看著儿子用功的模樣,不禁熱淚盈眶。
  不愧是她的儿子,將來一定是朝廷棟梁。
  她當初沒帶走謹儿,讓他留在石崇身邊是對的。
  “誰在窗外?”謹儿放下卷宗,詫异地奔出,狐疑地盯著她。“你在這里做什么?”
  “謹儿!你想不想你娘?”陸彩霞蹲下身來,頭与他齊高,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謹儿錯愕地,旋即冷冷地表示。“我沒有娘!”
  彩霞宛若被打了一記,怔怔地問:“你怎么會沒有娘呢?是不是你爹騙你,你娘死了呢?”
  “不是。”謹儿搖頭。“我知道我娘還活著,可是她……”不愿再說下去,自從爹告訴他,娘是跟人跑了,他小小的心靈就到無比的打擊。
  “你難道不想見自己的親娘嗎?”陸彩霞顯得有些激動。“不管你娘做了什么,她還是你娘啊!”
  “不,她不配做我的娘,綠珠姨娘才是我娘!”謹儿突然怒吼。
  陸彩霞的心涼了半截,她的孩子居然如此不諒解她,心里當綠珠是親娘,那她回來有什么用?孩子的心都不向著她。
  這一切都是那個狐媚的女人造成的!她把怨气算在綠珠頭上。
  只有鏟除綠珠,丈夫和孩子才會回到她身邊。
   
         ☆        ☆        ☆
   
  石崇從外地帶回箱籠盒柜,里面全是女人的最愛,香粉胭脂、玉釵、翡翠鐲子、絲絹綢緞、蜜漬梅李等等,這些賞賜說明了石君侯對綠珠夫人的寵愛。
  君侯和夫人鶼鰈情深,傳遍了府里,更提升了綠珠的地位。
  “太昂貴了,以后不用買了。”綠珠不是奢華的人。
  “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星子,我也會摘下來給你。”石崇無比寵溺,摟住她的素腰,唇瓣往她粉頰偷香。
  她露出幸福的微笑,指頭抵住他的口。
  “你這張嘴愈來愈油腔滑調了!”
  “我說的是真的!”他兩手圈住她幽香的身子。
  “我只冀望能和你平平安安的過日子,就心滿意足了。”她輕聲道。
  “我就是喜歡你不貪心的個性。”
  他攫取她柔軟的粉唇,她卻一手擋住他胸膛,劇烈得猛咳几聲。
  “你染上風寒了,有沒有喚大夫進府看病?”他擔心她的病情,咳聲听起來十分濃濁,像是咳了許多天。
  “不礙事,就快好了。”她不想麻煩別人。
  “這怎么可以?一不小心會轉為重疾!”他薄斥,語气充滿關愛。“可能最近季節交替,天气忽冷忽熱,你才會染上風寒。”
  “我真的只需要休息兩天就好了。”綠珠怕他憂心。
  “不可以,生了病就一定要看大夫。”他板起臉,像個年長的父執輩。
  綠珠只好依他,由他命下人去請大夫過府看病。
  大夫把脈之后,開了一張藥單,石崇吩咐一名家仆跟大夫回醫館抓藥,再轉而對服侍綠珠的丫環說:
  “春菊,你去把太子御賜的千年人參,沏成參茶,端來給夫人喝。”
  “是。”春菊領命而去。
  綠珠躺在床榻上,微微撐起手肘。“只是小病,不要為了我,浪費了一株上等人參。”
  “一株人參算什么?你寒邪入侵,得補補元气啊!”石崇絲毫不以為杵,大掌覆在她冰涼的手腕上。
  “你……對我太好了,綠珠無以回報。”她牢牢地注視著他,眼前這個男人將是她的惟一。
  “我不用你報答什么,只要你花一生一世愛我。”他感性地低語,目光盡是溫柔。
  “綠珠永遠是君侯的女人。”她枕在他的臂彎,兩人像是藤纏樹,怎么也分不開。
  灶房里,一只陶壺放置在炭火爐上,冒著蒸气,煎藥的丫環沒耐性,放下了手上的蒲扇,走到外面和其他丫頭聊天。
  陸彩霞趁著沒人注意到她,摸進了灶房。
  她知道綠珠感染風寒,心生一計,在坊間買了一包毒老鼠的砒霜,達到机會,將含有劇毒的砒霜倒進藥壺里。
  這下子綠珠必死無疑!她陰陰地算計著,唇角掀起一抹奸惡的笑。
  只要綠珠一死,金谷園女主人的地位,她唾手可得。
  陸彩霞以為一切神不知鬼不覺,煎藥的丫環返回灶房,她倉皇地竄身离開,腰擺不小心撞到壁爐,一只系在腰上的羊脂王佩,遺落在爐邊的地上。
  該名丫環不知有人進來過,繼續扇扇煎藥。
  看差不多了,便將褐色藥汁徐徐倒入碗中,端到綠珠樓去。
  丫環手捧藥碗,一路穿過回廊,那藥汁熨得瓷碗發燙,令她頭皮發麻,已快受不了那燙手的藥碗。
  她真是粗心,怎么方才不用銀盤端著?
  丫環加快步,想赶緊將藥碗送達,卻不慎將藥汁出一半。
  她心一惊,忙忙用絲帕擦拭碗緣,不著痕跡地端上闕樓。
  “夫人,該吃藥了。”她把藥碗擱上桌上,呼喚綠珠起身。
  綠珠正在休寢,聞言掀開被子,走下床榻。
  藥汁苦澀,擱涼了更難入喉,她蹙眉喝下一口,覺得今天的藥特別難喝,勉強又喝了一口,還剩三分之一,實在喝不下了。
  熱汁下腹之后,胃立刻翻攪了起來,她感覺不太對勁,開始頭冒冷汗,腹痛如絞。
  她抱著肚子,難受地彎下腰。
  “夫人,你怎么了?”一直待在房里的丫環春菊,連忙上前為她拍背順气。
  “惡——”綠珠溢吐出褐色液体,流到地上。
  春菊質問端藥來的,“秋蟬,你到底給夫人喝了什么?”
  “我……就是大夫開的藥方嘛!”秋蟬嚇得臉色慘白,不知道夫人為什么喝了她煎的藥,就感到不舒服。
  万一君侯責怪下來——
  “快去請大夫。”春菊大喊。因為綠珠夫人已經不支倒地。
  秋蟬慌亂地奔下樓,尋求救助。
   
         ☆        ☆        ☆
   
  大夫神情凝肅地診治綠珠夫人的病情,石崇在一旁著急地詢問:
  “簡大夫,我娘子到底生了什么病?”
  丈夫頓了頓,遲疑地說:“看來很像是中毒,你們确定夫人是喝了我開的藥方,才昏倒的嗎?”他問著兩名丫環。
  “是的。”春菊點頭。
  秋蟬把擱在桌上殘存的藥汁,端過來給大夫瞧。“夫人沒喝完,還剩下一點。”
  大夫取出隨身攜帶銀針,往藥湯一沾,銀針赫然變成黑色,顯示有毒成分,他繼續測試,了解毒性。
  “是誰在藥里下毒?”石崇臉色丕變,目光犀利地掃視春菊和秋蟬兩名丫環。
  “不是我!”兩人嚇得撇清嫌疑。
  “那是誰煎的藥?”石崇盯著她們,觀察她們兩人臉上的表情。
  “是!是小婢。”秋蟬出了聲,囁嚅地說:“可是……我真的不知道是誰下的毒?”
  石崇飽經世故,他看得出秋蟬不是會使坏的丫頭,而且她沒理由這么做。
  “你在煎藥時,可有离開半步。”他抽絲剝茧地問。
  “有……我走出灶房,和夏荷、冬雪她們聊了兩句。”秋蟬誠實回答。
  “有可疑的人進入灶房嗎?”
  秋蟬偏頭想著。“當時沒看見有人進去……”
  大夫這時已證實出來。“是砒霜,幸好夫人喝下不多,毒性尚未侵入五髒六腑,我先讓夫人服下解毒丹。”
  秋蟬慶幸自己在路上不小心把藥汁濺出,否則夫人肯定命喪黃泉,她小命也不保了。
  “砒霜!”石崇的心往下沉,真是惊險,到底是誰和綠珠有深仇大恨,要置她于死地。
  這個人心狠手辣,很可能是府里的人,若留在府里,后患無窮。
  他必須抓出下毒的凶手,繩之以法。
  綠珠服下解毒丹后,仍然沒有醒轉,大夫再次為她把脈。
  “石君侯,砒霜的毒性太強,雖然夫人只有誤食一點點,但足以致命。”
  “簡大夫,你妙手回春,求你救救我的夫人。”石崇心惊肉跳,懇求大夫。
  “救人是我的本職,我再回去配几樣解毒的方子,你們每隔半個時辰,就讓夫人喝一杯水,稀釋毒性,若有羊奶更好。”
  “春菊,去取羊奶,要多一點。”石崇立刻吩咐。
  “是。”
  “秋蟬,你隨我到灶房。”他想到灶房,察看蛛絲馬跡,也許有什么線索。
  敢傷害他的綠珠,他絕對不饒她!
   
         ☆        ☆        ☆
   
  灶房爐鼎依舊,看不出有啥痕跡,突然,石崇的腳下踩到一塊硬物,他挪開足靴,從干稻草中撥出一塊澄澄的玉佩。
  入眼熟悉,他惊愕不已。
  不會錯的,這是他的前妻陸彩霞的,玉佩上還刻著“霞”字。
  這塊玉色澤很美,陸彩霞愛不离身。
  可是……怎么會在這里出現?莫非她混進金谷園?
  秋蟬也覺得那塊玉佩似曾相識,仿佛在哪儿見過?
  她凝神思索,惊呼出聲:“我想到了,這是洗衣服的月霞掉的。”
  “月霞?”會是彩霞的化名嗎?很有可能。“叫于總管帶她來見我。”
  事情很明顯了,是那個心腸狹窄的女人下的毒,她一定嫉妒綠珠,才痛下毒手。
  真是可惡!這個不知廉恥的女人,還敢踏進金谷園?
   
         ☆        ☆        ☆
   
  “我不去,放開我,我又沒犯什么錯!”
  陸彩霞發現腰際的玉佩不翼而飛,正想回灶房去找,于總管卻早一步截住她,把她強行拖來。
  她怎能去見石崇呢?石崇會要她的命的。
  陸彩霞一路掙扎,死扭著被扣住的手腕,卻沒机會脫逃。
  她看見亭子里的謹儿,放聲呼喊:
  “謹儿,我是你親娘,謹儿,你爹要殺我,你要救救娘啊!謹儿……”
  謹儿少爺愣住了,停止手上的玩意儿。
  “月霞,你在胡說什么?”拉著她的于總管詫异不已。
  “于總管,我說的是真的,我是君侯的元配妻子。”
  為了保命,她不顧一切地說出。
  离綠珠樓只有几步之遙,于總管奉命行事,不管她的身份如何,他還是得帶她上去見君侯。
  石崇臉罩寒霜,在綠珠寢房的前廳,審判陸彩霞。
  多年不見了,她的容貌和綠珠相比,黯然失色,歲月在她臉上刻下痕跡。
  想當年,陸彩霞可是頂尖的美人,才會被左大夫看上。
  “果然是你……”
  “是我又怎樣?這里是我的家,我不能回來嗎?”事到如今,她也豁出去了。
  好歹她是他儿子的親娘,他敢殺了她不成?
  石崇陰惻惻地道:“你我已經恩斷義絕了,你還有臉回來?大言不慚地說這是你家。”
  “我儿子在這里,我當然有權探視他。”陸彩霞挺顎說。
  “你沒有資格做謹儿的母親,謹儿沒有那种會紅杏出牆的母親!”他咆哮如雷。
  她被罵得臉紅心虛,垂首默然。
  當年的事,是她的致命傷。
  此時,謹儿已悄悄上樓,踏進廳中。
  “爹,她真是我娘嗎?”
  “謹儿……”石崇噤聲,怕大人的恩怨,傷害了孩子。
  陸彩霞伺机抱住儿子,哭道:“我的謹儿,娘好想你,娘就是為了你,才厚著臉皮回來的,以前是娘的不對,娘錯了……”
  謹儿像木雕一般杵在原地,剎那間不能接受,眼前的女人是他朝思暮想的親娘。
  他有一陣子极度恨娘,可是娘總歸是娘,沒有娘就沒有他的存在,他的生命是娘賦予的。
  石崇盛怒,跨步向前,拉開謹儿,不讓那個無恥的女人接近他的儿子。
  “不准你碰謹儿,你不配做謹儿的娘!”
  “謹儿……”彩霞淚流滿腮,伸手空构不到親生儿子。
  “娘!”謹儿被爹到身后,看見親生母親哭得那么傷心,不禁脫口喚道。
  那一聲“娘”喊進彩霞的心坎里,她欣喜,眼睛散發希望的光彩。只要謹儿肯認她,就可以挽回弱勢,諒石崇看在儿子的份上,也不敢對她怎樣。
  石崇太了解她了,怎么會不知道她的心思?但是他絕對不會讓她有机會留在金谷園。
  “她不是你娘,謹儿,她是謀害你綠珠姨娘的凶手!”
  “娘為什么要害綠珠姨娘?”謹儿惊愣。
  “娘沒有,是你爹含血噴人!”彩霞搶著說,她不能在儿子的心目中留下坏印象。
  石崇決絕地將一塊玉佩晃在她面前。“這是你掉在灶房的玉佩,證明你到過灶房,然后在綠珠藥里下毒。”
  “我是到過灶房,但我沒下毒,有人看見我下毒嗎?”彩霞仍然狡辯。
  謹儿年紀還小,難以辨別事情的真假,他一臉茫然地看著爹。
  石崇見她不肯說實話,更是火冒三丈,咆哮道:“你還撒謊!像你這种女人簡直無藥可救了!于總管,把她關進柴房,嚴刑拷打,直到她招認為止。”
  “石崇,你不能這樣子對待我,好歹我是你結發的妻子、是你孩子的娘!”彩霞瘋狂地大喊。
  “住口,我這輩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听從我爹娘的安排,娶了你這個淫蕩的女人!”他怒吼,目光赤紅。
  謹儿听到自己的爹娘針峰相對,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罵,小小的心靈又受到創痛,難過地掉下淚來。
  從小他就渴望和正常的孩子一樣,有爹又有娘的疼愛,現在好不容易,娘回來了,卻是這般情景。
  陸彩霞最后還是被于總管抓去柴房關起來,她哭天搶地,哀嚎傳遍金谷園。
  床榻上的人儿,露出被外的指頭關節微微抽動。
  她听見了,原來彩霞是謹儿的親娘……
  綠珠极力恢复清醒,試著張開眼眸,她必須阻止君侯傷害謹儿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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