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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節


  清朝康熙年間
  醇郡王府的后花苑傳來銀鈴般的嬌笑聲,十六歲的若雅格格穿著圓領桃色大襖,下曳石青色百蝶裙,兩髻梳著俏麗的蚌珠頭,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像是會說話似的。
  “汪汪!”一雙雪白的小狗,蹬起圓滾滾的身子,前腳躍起,欲攀上她的身。
  “雪儿來!”她笑容甜得像蜜,艷麗活潑像彩蝶,在花苑里和小狗嬉戲追逐。
  丫環香蓮站在一旁,她和格格年齡相仿,十歲進王府便一直是格格的貼身丫環。
  遠遠地,從長廊,福晉領著富嬤嬤前來,她看見即將嫁人的女儿,竟然還童心未泯地和小狗玩得不亦樂乎,不禁搖頭。
  “額娘!”若雅格格嬌喘吁吁地跑過去,粉妝玉琢的臉蛋紅扑扑的,煞是可愛。
  “若雅,你該收心了!”福晉摟著女儿,時光荏苒,她的女儿都這么大了,亭亭玉立、清秀可人。“不要成天只顧著玩,女孩子家該安安靜靜地坐下來刺繡、習畫、彈琴……”
  “我不喜歡那些嘛!刺繡多乏味啊!叫香蓮就行了。”若雅一想到那只完成一半的湘繡,就感到頭疼。
  教她坐上一、兩個時辰去繡那些沒生命的東西,簡直是要她的命。
  福晉眉頭一攏,不悅地道:
  “怎么可以叫香蓮代你繡,她是丫頭,你是格格,傳出去像話嗎?”
  “可是香蓮的手藝真的比我好啊!不像我粗手笨腳……”若雅直言不諱,誠實得可愛。
  福晉又好气又好笑。“全京城的格格只有你不怕被人比下去。”
  若雅滿不在乎,她眉飛色舞地介紹她的寵物。“額娘,你看我的小狗會听我的話,坐下、握手呢!它好聰明喔!”
  若雅生性愛動物,后花苑里養了一大堆,包括鳥籠里的大小鸚鵡,馬廄里的紅鬃寶馬,綠湖上的錦毛鴛鴦,每一只畜牲還分別取了名字。
  她是個熱愛生命的孩子!
  福晉懂她、疼她,也想呵護她一輩子!可今天早朝王爺回府,卻告訴她一個惊天動地的消息。
  這其實是件喜事,但是就怕若雅不依,那就成了触犯龍顏的欺君大罪。
  福晉苦惱該如何告訴她。
  若雅冰雪聰明、善解人意的偎進母親的怀里。“額娘,你有心事嗎?”
  “孩子,你已經長大了。”福晉摩挲愛女滑如凝脂的臉龐。“女孩子長大就要嫁人……”
  若雅慌了。“是不是阿瑪給我訂下親事了?”這是她懂事后最大的憂愁,因為她明白自己沒有選擇的權利。
  福晉頓了頓,遲早這件事都得告訴她。
  “你听額娘說,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是天經地義的事。”福晉面色凝重地道:“今天早朝,皇上當著眾臣的面,把你指婚給十三皇子胤祥貝勒……”
  “什么……”若雅感到腦子轟轟作響,喃喃道:“十三皇子……”
  “這是皇上的美意,胤祥貝勒人品學識都不錯,和你很匹配,你阿瑪也很滿意,日后你也有可能成為皇后。”福晉似乎同意這門親事。
  若雅愁眉不展。“可是皇上那么風流,后宮妃子成群,光是皇子就有三十五個,胤祥貝勒難保不會像他阿瑪一樣……!”
  “不許胡說!”福晉緊張地叱喝,深怕隔牆有耳。“皇上后宮之事豈容我們异議,你以后嫁進宮,可別在人跟前提這件事,否則傳到有心人士的耳里,我們醇郡王府就慘了!”
  若雅抿著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
  “額娘,如果我不愿意嫁給十三皇子,那會怎樣?”她小小聲地道。
  “不行,你一定得嫁,否則我們全家都會被砍頭的!”福晉厲聲道,她諒解女儿童言無忌,可是事情的嚴重性得說明白。
  若雅扁了扁紅紅的菱角嘴儿,淚珠儿在眼眶里打轉,從小到大,額娘不曾這么大聲地凶過她。
  “為什么會是我呢?我不想嫁給皇子啊!”她哽咽,心中充滿惶恐。
  福晉知道自己語气坏了些,心疼地摟住寶貝女儿。
  “若雅,額娘也舍不得你那么早嫁,可是君命難違,是咱們沒辦法改變的。”
  “可是我好害怕……”未來茫茫不可預知。
  福晉安慰她道:“不會的,嫁給貝勒爺,一樣是錦衣玉食,不會委屈你的,額娘也會進宮去看你。”
  “我是怕胤祥貝勒會娶好多個侍妾,把我丟到一旁。”她憂心忡忡,如果和許多女人共侍一夫,她宁可嫁給平民百姓來得幸福。
  “有很多事是由不得你的,你要看開些,娘也是容忍你阿瑪納側福晉……”福晉神色黯然。
  妻妾爭寵的恐懼,深植在她小小的心靈。
  可是一旦她逃婚,全家就跟著遭殃,她不能害了阿瑪和額娘。
  該怎么辦呢?
  她突然里异心天開。“額娘,是不是我不要愛上胤祥貝勒,以后無論他娶多少個,我都不會痛苦?”
  福晉睜大眼睛,不敢相信女儿會有如此荒謬的想法,她怔忡地回答道:“可是日久生情,你還是會愛上他的。”
  “只要我打從心里堅定信念,絕不會愛上他就好了。”若雅篤定的道。
  站在一旁的丫環香蓮忍不住插嘴:
  “沒有愛情的婚姻更悲哀呢!格格你不要杞人憂天,也許胤祥貝勒和其他阿哥不同,是個專情的貝勒爺呢!”
  “是啊!是啊!”福晉眉開眼笑地附和說:“香蓮說得對,這龍生九子,個個不同,你小時候算命的就說你集貴气、福气于一身,將來必得夫寵愛。”
  “是嗎?”若雅歪著頭,已經開始在幻想胤祥貝勒長得是圓是扁。
   
         ☆        ☆        ☆
   
  喜樂齊鳴,鑼鼓吹打,一群侍從扛著吉慶喜旗,舉著蒙了朱砂色大字的皇宮紗燈,太監、宮女分列兩旁,簇擁著一頂檐上蕩著絲穗子流蘇,下面圍著水波紋綾子的紫檀花轎,轎子后面還拖著長長的一串箱籠盒柜。
  八名轎夫腳步同起同落,平穩地抬著,轎中的新娘子正是若雅格格,穿著描金繡鳳的霞帔。
  轎帘深深的垂著,里面一片漆黑。
  若雅挺直著腰背,腦海里盤旋著出閣前,額娘的諄諄教誨。
  盡管她彷徨不已,終究得勇敢面對一切。
  但是昨晚她憂慮的失眠,徹夜不曾合眼,天還微微發亮,她困意來了,想要睡時,富嬤嬤、香蓮卻來敲她的房門,說是得梳妝更衣了,害她現在呵欠連連。
  她的坐姿愈來愈頹靡,体力不支地倚躺在軟墊上。
  從醇郡王府到皇宮要多久呢?她不知道。
  也許她可以小憩一下,反正坐在花轎里也沒人看見,無傷大雅。
  頭罩著紅綃,感覺十分沉悶,几乎窒息,她索性伸手扯下紅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進了宮,言行舉止都得遵從禮數,她得多呼吸這片刻自由的空气。
  轎子突然搖晃了一下,大概是走到石子路上,地面不平吧!卻把她腳上的盆底鞋給抖掉一只。
  也好,不穿宮鞋更舒服。
  她輕松愜意地縮起腿,整個人蜷在轎中,含糊地睡著了。
  花轎隊伍蜿蜒的繞過護城河,穿過巍峨的城門樓,直抵皇宮。
  百姓夾道爭睹兩旁,對著皇室娶親的闊綽手筆指點議論。
  滿朝文武大臣全身披挂,齊列紫禁城,六百名御林軍個個掮著豹尾槍及儀刀,耀武揚威,气勢壯觀。
  進了大清門,金鼓儀仗,龍旗飄展,宮女手持黃、赤圓扇,太監從金階一路舖滾紅絨毯,來到花轎前。
  爆竹喧天,古時到,喜婆掀開轎帘,呈上代表平安如意的紅苹果。
  康熙皇帝和皇后高高坐在太和廳,等候媳婦拜見。
  十三阿哥胤祥貝勒上身是件黑大絨金扣子馬褂,頭戴黑絨便帽,大襟上別了枝紅緞花,他俊朗的臉龐看不出一絲喜气,像個傀儡似地走向花轎,迎娶他的新娘。
  花轎這邊卻出了狀況,丫髻香蓮一同陪嫁過來,她看見格格許久未伸手取苹果,而喜婆又臉色大變,窘在原地,便察覺不對勁。
  她連忙探入轎帘,竟發現格格在呼呼大睡。
  “格格,快醒來,吉時到了,格格!”香蓮不敢太大聲,怕被人笑話,急得壓低音量喚主子。
  此時胤祥貝勒走近,他這人耳聰目明,迅速跨步掀起帷帘,一探究竟。
  “貝勒爺……”香蓮惊呼,深怕触怒他,可是她想擋也來不及,眼睜睜地看十三阿哥目睹醇郡王府格格的真面日。
  “外面好吵喔!不要吵我,香蓮,叫他們安靜一點,我要睡覺……”若雅格格閉著眼,嘴上夢囈著。
  太好笑了!胤祥剛毅的薄唇綻開來。大喜之日,他的新娘子竟睡得像頭豬,好像這婚事不關她的事,她一點也不重視。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這是哪門子的格格,
  太迷糊了吧,普天之下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瞧她眉彎新月,秀挺的鼻梁下,兩片玫瑰花瓣般的紅唇,肌膚襯雪,全身嵌著山靈水秀。
  這樣特別的女子將是陪伴他共度一生的妻子?
  原本他還一度為父皇的指婚忿怒不已,要不是親生額娘柳妃苦苦哀求他,他絕不可能奉旨完婚。
  如今見著她,使得他對養尊處优的格格,有了不同的評价。
  也許她沒自己想象中的刁蠻、任性。
  “格格,我的小祖宗,你快醒醒吧,”香蓮緊張死了,一邊對胤祥解釋道:“貝勒爺對不起,格格她昨晚沒睡好,所以……”
  若雅格格這主子什么都好,就是這點糟,她一旦夢游周公,就很難回魂,天塌下來都不管,最高記錄是睡上三天三夜。
  胤祥了解地點點頭,故意用身子擋住轎子,不教外人看見這等离譜的事。
  “什么事……我好困……”若雅隱約听見香蓮在喚她,她半眯著眼睛,卻看到一張男性陽剛的臉。
  是她在做夢嗎?
  他的眉毛好濃好黑,眼睛炯炯有神,他在看她呢!
  他好俊耶!是天人下凡嗎?
  若雅完全睜開眸子,想看清楚他……
  “格格請取苹果。”喜婆催促著。
  苹果?為什么要拿苹果?
  她半夢半醒地搖搖頭。“我不吃苹果,我要吃梨子。”
  啥?敢情這醇郡王府的格格腦袋秀逗了,要吃梨子?那可不行,梨和“离”同音,不吉利的。
  “格格,大吉大利,吉祥如意。”喜婆赶緊補了句好話,沖掉這霉頭。
  胤祥在心里快笑岔气了,哪有這么笨的格格?
  “格格不要多話了,你現在在成親呢!快照著喜婆的話去做。”香蓮快暈倒了,這樣傻里傻气的格格,在大婚之日就在夫婿面前洋相百出,以后貝勒爺還會疼愛她嗎?
  若雅如夢初醒,瞪大美眸。對啊!她今天要成親,要嫁給十三皇子。
  咦,這個男人是誰?難道他就是……
  四目交接,她的心如小鹿亂撞,臉頰迅速燒燙起來。
  他……還滿好看的……她的頭羞赧的垂了下去,又忍不住偷瞄了一眼,芳心竊喜。
  “格格下花轎了。”胤祥貝勒溫柔的道,向前一手扶著她。
  此時,她飄飄然的前腳踩地……
  “等一下!”香蓮的心險些跳出來,格格的盆底鞋呢?她著急地在轎內尋找,迅速為格格穿上,再覆上紅綃。
  終于,若雅格格跟胤祥貝勒順利地步上金階,宮女、太監持翠華蓋,簇擁新人進入大殿,完成繁文縟節。
  百官上表慶賀,皇上降旨,在東西兩偏殿賜群臣喜慶筵宴。
  喜樂悠揚,月兔東升。
  若雅格格頭罩紅綃,在六名宮女的簇擁下,進入新房——啟祥宮,這是皇上賜給十三阿哥的新婚宮院。
   
         ☆        ☆        ☆
   
  燙金的雙喜字,龍鳳喜燭高高燃燒,待宮女撤走之后,新房內只剩貼身丫髻香蓮一人。
  若雅格格不耐久坐,拼命對蓋住眼鼻的紅綃吹气,企圖讓它自動掉下來。
  “奇怪,貝勒爺怎么還不來?”香蓮在房門對外張望一會儿,一回頭看見了格格這孩子气的舉動,好奇的道:“格格,你這是在做什么?”
  若雅干脆把頭巾一掀,喘气道:“呼,悶死我了,我不戴了。”
  “不行啊!格格,万一貝勒爺進來了……”香蓮慌張的說,她陪嫁過來,王爺福晉再三重托囑咐,可千万不能出一點紕漏。
  “他若來了,你再通風報信嘛!”若雅被一桌子的珍肴點心誘至桌前,饑腸轆轆。“哇!這些菜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我肚子好餓……”
  她舉起象牙箸,挾起翡翠蝦斗塞進嘴里,吃得津津有味。“嗯……宮里的御廚手藝就是不一樣,真好吃,我以后天天都可以吃到。”
  有這种饞嘴的主子,直是顏面無光,香蓮嚷道:
  “現在還不能吃啦!要等喝過合巹酒。”
  “吃飯皇帝大,你沒听過嗎?”若雅一下子就把大花瓷盤里的菜肴吃得不剩,櫻桃小口竟成了血盆大口,真是太恐怖了。
  完了,完了,胤祥貝勒一定對這個貪吃好睡的格格,印象极差,搞不好還會被打入什么冷宮的,香蓮一臉苦瓜相的想著。
  若雅很有義气地把一盤馬蹄糕、栗子糕類的點心,遞到她面前。“你也餓了吧!先吃兩塊充充饑。”
  “格格,奴婢不餓。”香蓮搖搖頭,盡管她确實也餓得前胸貼后背,可是也不想“助紂為虐”。
  “少逞強了,你不要跟自己過不去,反正十三阿哥有個本錢雄厚的阿瑪,吃不倒的啦!”
  香蓮咽了咽口水,終于忍不了,伸手拿了一塊糕餅,打算速戰速決。
  沒想到,后面傳來開門聲。“吱——吱”
  貝勒爺回來了!香蓮從格格惊愕的眼眸讀出此訊息,嚇得噎咽住,一口糕餅哽在喉間。
  胤祥貝勒看著眼前杯盤狼藉,主仆二人作賊心虛的模樣,心里憋住笑意,故意清清喉嚨,擺出威嚴的架勢。
  “咳,你們主仆二人還真是狼狽為奸,竟然把菜全吃光了!該當何罪?”他全身散發森冷的气質。
  “奴……奴婢該!該死!”香蓮說不出話來,悔不當初,一時把持不住,成了共犯。
  若雅出面維護她。“是我強迫她吃的,誰教你這么久都不來,害我們餓坏了。”語气中透露抱怨。
  胤祥貝勒黑湛的眸宛如千年冰封的深潭,面罩寒霜。
  香蓮瑟瑟發抖,雖內心感激格格為她辯解,可是格格說話不當心,一條腸子通到底,她實在怕惹毛了貝勒爺。
  這宮中不是都流行“砍頭”嗎?”個不小心,她的腦袋就得搬家了!
  “你出去!”胤祥貝勒低吼一聲。
  若雅嘟著嘴,負气道:“出去就出去,凶什么凶!”她最后一句輕得連自己都听不見,其實說她不怕他是騙人的,畢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不像在王府可以作威作福。
  她一轉身,胤祥气得從齒縫迸出一句:“不是叫你!”
  “不是我?”那么是……她愣頭楞腦地。
  香蓮會意的轉身,大紅絲帕一揚。“奴婢告退。”
  “嗯,香蓮你別走,不要丟下我一人。”若雅急了。
  胤祥佯怒道:“今晚是我們的洞房花燭夜,你怎么可以走?”他輕佻地逼近她。
  若雅万分恐懼,緊緊抓住自己的領口,害怕接下來可能發生的事情,她囁嚅地道:“我……還沒有做好心理准備……可不可以這次不要……”
  “不要什么?”他饒富趣味地盯著她漲紅的俏臉。
  “圓房。”她蚊吶般地出聲。這樣露骨的字眼,教她一個閨女,怎么說得出口。
  胤祥仰頭一笑:“哈……誰說我要和你圓房了?”
  她杏眸圓睜,惊喜的問:“直的可以不要‘那個’嗎?我們就做一對相安無事的夫妻!”
  “什么相安無事?我只听過相敬如賓。”
  “相什么都好,只要你不要侵犯我。”若雅雀躍不已。
  他俊傲的臉龐滿了怒气,想不到她真的不愿意和他做名副其實的夫妻,自尊心不禁受創。
  “為什么?難道我長得其貌不揚?”她悶聲問,向來只有他拒絕女人,哪有女人不喜歡他的道理。
  若雅垂著頭,喪气的道:“你很好看,可是中看不中用。”
  這又是什么道理?說他不中用,是指他性無能嗎?他再一次受到創傷,第一次有股沖動,想征服一個女人。
  “你怎么知道我不中用?你又沒試過。”他邪佞地逼近她,自動脫了外袍。
  她踉蹌一退,跌坐在繡榻上,好像被嚇唬住了,雙手護住胸前。“你不可以……剛才你承諾不會……”
  她這嬌弱的模樣,和之前的伶牙俐齒判若兩人。
  胤祥又把外袍套回去,泰然自若的道:“我酒喝多了,有點熱。”
  “那我幫你扇風,你千万別脫衣服。”若雅机靈的為他搖扇。
  看他面如關公,酒气沖天,万一真的對她酒后亂性,那……听說初夜都很痛,她不是得受皮肉之苦嗎?
  她還是認分點,努力的煽扇,手酸了不打緊,只要他不侵犯她。
  “行了,我不熱了。”他抓住她的皓腕,雙目赤紅地盯著她,他訝异自己的欲念強熾張狂,几乎要融掉冰封的心。
  若雅手中的團扇掉了,不安地扭動著,試圖想說些話來躲避他熾熱的眼神。
  “那……那你渴不渴?”她順手端起桌上的龍鳳玉杯,殊不知那正是兩人該飲的合巹酒。
  他接過仰頭一飲,更覺得口干舌燥,欲火焚身。
  “這是酒,不是水。”他苦笑。
  “啊!我搞錯了。”她手忙腳亂地在屋子兜了一圈,四處找水。“水呢?水在哪里?”
  “不用忙了,我出去了。”他維持著最后一絲理智,跨出門檻。
  望著他頗長的背影,一室寂然,若雅莫名的升起一股失落感。
  他討厭她嗎?否則怎么不多坐一會儿?
   
         ☆        ☆        ☆
   
  柔軟的錦被床褥,舒服得令她不想起來,盡管腦子已經清醒,她還是膩在床上翻滾。
  “格格。”香蓮這丫頭又進來“騷扰”她,捧著熱水毛巾,來日三趟了。
  “你叫魂啊!耳朵都長茧了。”若雅鼓著腮幫子,盤腿坐在褥子上。
  百上三竿了,新婚第一天,人家貝勒爺一早就策馬入林,你還睡得不知不覺。”香蓮昨晚以為貝勒爺和格格圓了房,沒想到今儿個一大早,就听見太監小如意說貝勒爺睡在書房里。
  她急忙到格格房里一看,那條白色的貞操帶竟然還好端端地懸在帷旁,可見格格依舊是完璧,貝勒爺根本沒碰她。
  這傳出去還得了!唉!她家的格格未免也太遜了,不是說男追女隔層山,女追男隔層紗嗎?怎么格格沒有色誘成功?
  若雅洗完臉,坐在明鏡前,香蓮站在后頭為她梳髻。
  “貝勒爺去溜馬了嗎?怎么不約我去呢?”若雅最喜歡到戶外踏青,知道胤祥一個人去,有點惋惜。
  “格格,你那么愛睡,貝勒爺若是等你睡飽,那時間都浪費掉了!”香蓮掩袖輕笑。她這位寶貝格格“睡功”可是一流,連上花轎也呼呼大睡,眾格格中,恐怕無人能出其右。
  若雅鼓著腮幫子,怒瞪她道:“臭香蓮,你竟敢取笑我,膽子肥到滴油了!”
  “奴婢不敢。”香蓮赶緊憋住笑意,大紅絲帕一揚。
  “哼,我要去馬廄看我的愛馬‘娜亞’,不理你了。”她孩子气地道。
  出嫁之前,她把所有的寵物全“打包”好,打算一同陪嫁過來,本來福晉不肯,說什么貽笑大方,不成体統。后還是拗不過她,只好秘密托運。
  若雅來到馬廄,“娜亞”一看見她,興奮的猛甩尾巴,昂首嘶鳴。
  “娜亞!我好想你,你想不想我啊?”她開怀地撫著馬臉,拍拍它身上柔亮的鬃毛。
  “唉,我現在是人在皇宮,身不由己了,宮中的繁文縟節那么多,光是一個婚禮,我就累得要死,以后還有皇上、皇后、皇額娘一大堆人要拜見,恐怕沒時間陪你了。”她歎著气、自言自語。
  胤祥貝勒溜馬回來,把馬儿栓在外面枝干,任它吃草,發現馬廄里有人,沒想到一進來,就看見若雅和她的愛馬在“耳鬢廝磨”
  她肯定是愛動物的,才會和馬如此親近。
  愛動物的人多半心地善良,胤祥站在陰暗處偷偷觀察她。
  她的确是与眾不同的格格。
  若雅繼續和馬儿說話。“我告訴你,我那個貝勒爺丈夫,長得不難看耶!只是有點霸道……”她露出不屑的表情。
  說他霸道!他如果真如此的話,早就霸王硬上弓了!
  胤祥存心想嚇嚇她,不動聲色地挪動腳步,往她背后大聲一吼。
  “哇,”
  若雅惊嚇之余,一個重心不穩,竟扑倒在馬槽里,連“娜亞”也嚇了一跳,倒退几步。
  “若雅,你沒事吧!”胤祥沒想到她這么“不堪一擊”,連忙伸手拉起她。
  若雅狼狽地爬起,發間、鼻翼、衣裳,全沾黏上飼料,糗大了。
  胤祥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哈……”
  “混帳!”若雅覺得丟臉极了,成親第二天,他就給她“下馬威”,實在太過分了。
  她不甘心地予以反擊,挖起馬糞朝他身上潑去,一邊怒罵:“你這個坏胚子……”
  胤祥東問西躲。“丟不到、丟不到……”
  “你站住不要動……”若雅气急敗坏地叫著。
  胤祥有心讓她,真的站住不動,一坨馬糞硬生生地丟到他胸前,情況慘不忍睹。
  總算是報了一箭之仇,若雅拍拍手上的污髒,開心地笑出聲:“嘻嘻……活該。”
  胤祥垮著一張臉。“早知道你這么潑辣,我就不該娶你。”其實他一點也不以為意,只是逗著她玩。
  她的自尊心卻受損,挺直腰杆說:“我才不想嫁進皇族呢!要不是怕連累阿瑪、額娘,打死我都不進宮。”
  “你以為我想娶你!要不是父皇下旨,我額娘又苦苦哀求,我宁可過以前的生活。”兩人舌槍唇劍。
  若雅有點不服輸,她臉紅脖子粗地爭論:
  “那你可以抗旨啊,你抗旨又不會罪誅九族!”
  “我想我大不了娶個花瓶回來擺!”
  “你說我是花瓶?”她忿忿的站起,臉頰因气憤而泛著配紅。
  看她激動的俏模樣,他的唇逸出一抹笑意。
  “哈……”
  “你還笑,我……我不理你了,大坏蛋!”她气呼呼的說。
  他起身抓住她的柔荑。“若雅,你別走,我和你說笑的。”不曉得為什么他就愛和她抬杠。
  “哼!你根本瞧不起我。”她余怒未消。
  “我……我哪有?”他真是啞巴吃黃蓮。
  爭執間,太監小如意快馬來報,他俐落地翻身落馬,束揖跪地。
  “奴才啟稟貝勒爺,柳妃娘娘召見少福晉。”
  對了,新婚第一天,他應該帶若雅格格向額娘請安。
  “你先回去,我們馬上過去。”他吩附道。
  “喳!”小如意告退。
  若雅愕然,惶恐地瞅著胤祥。“你額娘要見我?”
  “你放心,我額娘是個很仁慈的好女人,她不會為難你的。”胤祥給她一個安心的笑容。
  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為人媳,一顆心忐忑不安。
  不知道這名婆婆好不好相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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