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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的心底有兩個不可告人的秘密。
  不論哪一個,一旦被人發現,我都將無法自容。
  但人的心終究容不下太多的秘密,那會使人喘不過气,而旁人卻永遠也不明白你到底為什么煩惱、為什么不開心。
  于是,衡量過后,我把其中一個尚且說得出口的秘密告訴了深怡,那只是一种情緒的抒發,我并不希望她為我傷神;或者,我其實是在尋求一個聲音來否定我的想法。
  何謂冷感?它指的是肉体或心理上的?
  而“性冷感”三個字只是一個形容詞,因為男人不滿女人在床上達不到“蕩婦”標准的欲加之罪,或真的是一种疾病?
  出門是貴婦、在家是主婦、上床是蕩婦——呵,男人對女人的要求真是既多又高杆,只要將其裹上一層冠冕堂皇的甜言蜜語,女人便無异議照單全收,且奉為圭臬;究竟,女人是愚是痴?真教人匪夷所思哪!
  我的冷感是因為我的身体感受不到明勳的溫度嗎?一個心理意識真能治得好我嗎?
   
         ☆        ☆        ☆
   
  雄偉的市立醫院占地极廣,即便是夜晚,依舊人潮川流不息。
  遙望而去,中部樓層燈火通明,應屬病房區。
  梁深怡將她的白色小March駛進地下停車場停妥后,拉著紀羽蟬搭電梯直抵十一樓。
  紀羽蟬盯著樓層按鍵的“13”,總覺得腦中有個盲點。方才她無意間數了一下建筑物的高度,明明只有十二層,為何會出現“13”?難不成這部電梯可直接上天台?
  向梁深怡問出疑惑,她笑了笑,指著“3”与“5”兩鍵道:“喏,你瞧少了哪個數字?”
  “4。”
  “對嘍,醫院里忌諱這個‘4’,便舍去不用,往上類推,所以電梯雖寫了十三樓,實際上卻只有十二樓。”梁深怡耐心說明,反正這部電梯里就她們兩個,不怕旁人會笑話這蠢問題。
  “那‘13’不是也挺不吉利?”
  “東西方的忌諱不同嘛。”
  “奇怪,不過是數字,哪來這么多忌諱?像這樣平白無故少了個四樓,好似給人一股時空斷層的錯覺。”紀羽蟬掃掃手臂上的疙瘩。
  “咦?你何時有這么玄的想象力啦?”梁深怡匪夷所思的問。
  “說正經的,你當我在開玩笑?”紀羽蟬睨她。
  “不,只是有點意外,你這腦子還挺有用,沒被姓姜的給洗白。”梁深怡挪揄。
  “討厭!這樣損我。”紀羽蟬捶她一下。
  電梯門開了,正對面即是候診處,有一排排的椅子,燈管并沒有全部點亮,因此那些角落的陰影處在夜晚顯得有些森然。
  今晚只有一為醫師看診,就眼前所見,他的患者并不多,若依此推論,他真如梁深怡形容的那般好嗎?
  “深怡,我們忘了挂號。”紀羽蟬的心被不信任感占据,打起退堂鼓。
  “我們例外,不用挂號。”梁深怡得意的說,有特權的好處就在這。
  “哪有這种好事?”
  “當然有,而且很多,你不知道罷了。”
  梁深怡輕叩了兩下門,便擅自旋門而入,不料迎面而來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的咆哮——
  “你要我敘述,我已經很認真的在回憶、在思考、在講了,現在你又要我說重點,什么是重點?如果你沒耐心听,那就統統別講了。”
  梁深怡和紀羽蟬沒頭沒尾的恰巧听到三段話,繼而見忿怒中的婦人捉起護士正記錄到一半的本子撕成碎片。
  護士或許見慣了情緒失控的病人,她有經驗的軟言安撫,讓婦人坐到一旁較為舒适的沙發椅。
  而端坐醫師位置的,是一位混血的男人,三十出頭的年紀,深刻的輪廓,俊挺的身材,修長的手指夾著一支原子筆,神色泰然。
  紀羽蟬乍見他的第一眼,直覺他沒去當電影明星簡直浪費,他的外表几乎比湯姆·克魯斯還要出色。
  驀然,紀羽蟬打量的目光不期然与他那如藍天般遼闊迷人的藍色眼瞳相遇,她怔住,臉頰飛快赧紅。
  “你們有事嗎?還沒叫到名字不得進入喔,會干扰到病人情緒。”帥哥醫師用一口字正腔圓的國語說道。
  梁深怡瞄了眼他別在胸前的名牌,說:“薛醫師,我們是連女士介紹來的。”
  “你們?兩位?”薛利克分別看她們。
  “不,一位。是我陪她來的。”梁深怡指指紀羽蟬。
  “那請你們外面稍候,我看完這一位再換你們,可以嗎?”薛利克嘴角微微上揚,軟化他剛毅的臉部線條,使他感覺變得和藹又可親。
  “我們哪敢回答不可以?”梁深怡答,帶著紀羽蟬走了出去。
  坐在椅子上,她們等了十几分鐘,才見婦人怏怏不快的离開。梁深怡立即拉起紀羽蟬,將她往里推。
  “等等,深怡,咱們還是別看好了,瞧那位太太似乎沒得到什么助益。”紀羽蟬意圖臨陣脫逃。
  “哎,既然都來了,你進去讓醫師診斷一下,不會少塊肉的啦!”
  “可是……。”
  梁深怡沒給她可是的机會,又把她推至那帥哥醫師面前。
  “來,先填一下資料。”護士遞給紀羽蟬一本空白病歷。
  紀羽蟬緩慢的在紙上留下她娟秀的字跡,心中忐忑不已,總覺得面對心里醫師比一般醫師還令人惶恐;仿佛身体里潛藏一顆無形的不定時炸彈,不知何時何地會引爆開來,而屆時,她清醒与否恐怕連自己都無法掌握。
  “別露出那么沉重的表情,心情放輕松,深呼吸,然后告訴我你的問題。”薛利克用他那极富磁性的低沉嗓音說道。
  他大概都是這樣催眠他的病人,紀羽蟬暗忖,轉頭心慌得瞅著梁深怡作無聲的求助。
  “別不好意思,把你感到迷惘的問題說出來,醫師會幫你解答。”梁深怡捏捏她僵硬的肩膀。“放松,我到外面等你。”
  “深怡——”紀羽蟬低喚,以為好友應會陪在身后,但門仍被關閉。
  抬眼偷觀這個好看得過火的醫師,她掙扎的想:該如何對這陌生男人描述自己的問題?真的太教人難以啟口了。
  薛利克挑挑眉,眼神溫柔的望著她。
  “還沒准備好?”
  “我……”紀羽蟬正襟危坐,下意識的絞著雙手。“可以請護士小姐离開嗎?人愈少,我比較自在一些。”她小聲要求。
  薛利克朝了Miss張使了個眼色,她點點頭,也出去了。
  此刻,診療室里,就剩醫師和患者面對面。
  “可以了嗎?”薛利克很有耐性的詢問。
  “我——我想我可能患有性冷感。”紀羽蟬支吾,聲若蚊鳴。
  “羽蟬,你結婚几年了?”薛利克習慣直呼名字以拉近与患者的距离感。
  “四年。”
  “那么,你跟你先生親熱的次數頻繁嗎?”
  “交往的時候比較頻繁,几乎是每次見面都會發生,反而婚后不常了。”
  “為什么?是他沒要求?還是你拒絕?”
  “我拒絕。”
  “你曾經主動過嗎?”
  “不曾,一次也沒有過。”
  薛利克一邊書寫,一邊以能安定人心的溫和眼神望著她,持續問答:
  “你是否每一次都感覺很棒?唔……這么說,就是能達到高潮。”
  “高潮?我無法体會何謂高潮,為了了解它的感覺,我找了許多小說來看,不論是國內作家或日本作家的作品。看了這么多,感覺上,本土小說在描寫這類情境時大多太過完美得虛幻,而且形容詞千篇一律;但日本卻太過直接,不僅失去美感還隱隱令人作惡;至于西洋的翻譯小說,或許因為背景文化不同,總覺他們狂野大膽得絕非我們能并駕齊驅,所以,我一直找不到真正符合我心目中的那种情境与感覺。”
  “你跟你先生溝通過嗎?”
  “沒有。”為什么大家都這么問?
  “羽蟬,在婚姻生活中,‘性’其實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想維持一段幸福的婚姻,姑且不論其它,就這一點,夫妻應該坦白彼此的感受,不時溝通,這樣才能享受婚姻中的情趣,而非只當是義務。”薛利克以他的專業給予忠告。
  “并不是所有人都容易溝通和懂得溝通。”紀羽蟬的語气里有絲無奈。
  “所以這是需要學習与努力的。”
  “但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學習与努力去溝通。”
  “你應該試過之后再決定要不要放棄。”薛利克的目光仿佛能洞悉人心。
  “這不是我今晚來此的目的。”紀羽蟬別開頭,表現出拒談的態度。
  “羽蟬,先別給自己下任何定論,有很多疑似症狀其實是心理影響生理。你今天顯然尚未做好心理准備就進行治療,所以今晚就到此結束,下個星期再繼續。”薛利克合上病歷,十指交叉,手肘擱在桌面,直視著她。
  紀羽蟬搖搖頭,淡然道:“我是家庭主婦,隨時隨地有空,不過最近我借住朋友家,所以更閒了。”
  薛利克沒有多問,只道:“那下周二晚上回診沒問題吧?”
  “可以給我一張你的看診時間表嗎?我想自己斟酌時間。”紀羽蟬沒有應允。
  “OK。”薛利克從抽屜取出一張藍色單子交給她。“希望你不會讓我等太久。”
  他開玩笑的吧?每天病人那么多,他會記得她?恐怕下次回診,他已當她是新面孔了。紀羽蟬心想道,并沒對他最后那句類似玩笑話作任何回應,便起身默默退出。
  薛利克的視線追隨她离去時的纖纖背影,穿過了門板,久久無法收回,眼眸深處隱隱跳動著莫測深意……
   
         ☆        ☆        ☆
   
  “怎樣?”見紀羽蟬出來,梁深怡馬上起身迎向她。
  下一位患者旋即隨護士進入診療室,整個候診處頓時顯得空蕩蕩。
  “沒說什么,他叫我下禮拜再來一趟。”紀羽蟬聳了下肩,一語帶過。
  “那我們去繳費,回家嘍。”梁深怡挽著她。
  “他也沒拿繳費單給我。”紀羽蟬這才發現自己兩手空空。
  “咦?報了個稱呼而已,連挂號費都省啦?有特權的人果真四海吃香。”梁深怡撇撇嘴。
  “咱們能沾個邊就很不錯了。”
  “呵。”
  兩人走出電梯,往停車的位置走,即便已是醫院休息的時間,停車場几乎是滿滿的。
  唉,人進步,車數也跟進,小小一個台灣,活人跟死人爭地盤,眼看車子又來与活人爭地盤!“競爭”似乎是生存法則中不可或缺的一個環節。
  “要不要買個宵夜回家?”离開醫院后,梁深怡邊開車邊問。
  “好啊!晚餐是‘气’飽的,這會气消了,肚子還真有點餓。”紀羽蟬將注意力放在車窗外排排店家。“吃披薩如何?”
  “恩。”梁深怡將車駛進路邊,由紀羽蟬下車去買。
  當她們回到家時,已近子夜。而台北雖是個不夜城,但純住宅區仍顯靜謐。
  附近新舊建筑物并立,十米寬的馬路上,佇立著几盞路燈。梁深怡住的是高級大樓,自然有地下室的車位供停。
  甫進門,管理員便以對講机向梁深怡通報道:“梁小姐,大廳這里有位姜先生等你很久了,你要不要讓他上樓或下來見見他?”
  “姜先生?”梁深怡与紀羽蟬相望一眼。紀羽蟬搖了搖頭,她立刻說:“伯伯,麻煩你請他离開,我沒空見他。”
  語畢,她關掉對講机的聲控鍵。
  紀羽蟬拿起披薩咬了一大口,對丈夫找到這里來接她的行徑無動于衷。
  “這次真的是吃了秤砣鐵了心啦?”梁深怡挪揄,也拿起一塊披薩咬了一大口。
  “因為我受夠了,繼續容忍等于姑息他們母子倆聯手折磨我,我不再那么傻,除非他离開他媽媽,否則我是不會跟他回去的。”紀羽蟬語調平靜的說。
  “好!”梁深怡鼓掌。“總算變聰明了。”
  “我從來就不笨。”紀羽蟬白她一眼。
  “是,你一點都不笨。”梁深怡有些不以為然的附和她。“既然你想避開他一陣子,那我倒有個一勞永逸的方法,想不想試試?”
  “什么方法?”
  “我下星期要到英國十天,你跟我一塊去吧?”
  “英國?干嘛?”紀羽蟬對那國家并不熟悉,只聯想到皇室、博物館和黛安娜。
  “參加一個朋友的生日party,順便度假。”
  “哦?你這女強人也會想到要度假?”梁深怡可是個把工作當生命的女人哪!
  “我又不是机器人,當然得休息啦!而英國那個好朋友是我小時候的隔壁鄰居,他們全家移民后我們仍一直保持聯絡,不過并非每年她生日我都會過去,是听說她可能要結婚了,我才想該去看看她。”
  紀羽蟬考慮著。
  “你只要在周末之前告訴我答案就行了。”梁深怡拍拍她的頰。“我這兩天可能會挺忙的,因為得把手邊的工作告個段落,你自便啊。”
  与畢,梁深怡不是進房,而是進工作室里挑燈夜戰。
  紀羽蟬不明白她為誰辛苦為誰忙,她家的經濟狀況是小康之上,根本毋須她如此拼命嘛,真是令人費解的工作狂。
   
         ☆        ☆        ☆
   
  紀羽蟬從來不知道姜明勳居然是激進派分子。以前他在追求她時,用的是柔情攻勢而非緊迫盯人,婚后的生活則隨著時間變得像清淡無味的白開水,說是夫妻不如說是兄妹還來得貼切些;除了房事外,他就像兄長管教妹妹一樣注意著她的一舉一動,但妹妹卻無權過問兄長在外的一切。之前她把這視為理所當然,但現在她并不這么想,她只覺得自己受到了不公平待遇,她想反擊。
  然而,她万万料想不到,像姜明勳這么溫吞的男人竟會在她必經之路“堵”她!
  她父母親在國外,好朋友也不多,所以他知道她能去的地方极有限,但她以為昨晚讓他在梁深怡家吃了閉門羹后,依他的性子應會气個兩天不想見她,可事實卻与她的認知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差异。他突然從路旁冒出來,一臉胡渣、眼白布滿血絲、發亂衣服皺,看上去像是個為情所苦的深情男人,把自己搞得邋遢不已,卻能輕易勾起女人潛藏的母性特質……
  難道他昨晚沒回家,在這里守了一整夜?
  他不上班?
  老天!誰教他這一招的?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紀羽蟬不由自主的動手整整他歪七扭八的衣領和亂七八糟的頭發,譴責的語气中有絲心疼与軟化。
  “我們必須談談。”姜明勳說,但聲帶似乎因干渴而顯得沙啞。
  “你昨晚沒回家?你媽會急坏的,而且你無緣無故曠職,她可能會非常不高興。”一想到牛媽乖,紀羽蟬的口气又冷了起來。
  “現在不談她。”姜明勳逼近她,兩人的臉就在咫尺。
  “不然談什么?我覺得再怎么談結論還是一樣,除非你舍得下你媽?”紀羽蟬撇開臉。
  “羽蟬,公平點,你為何不能站在我的立場替我想一想?將心比心,倘若有一天,我比你早走了半輩子,你辛辛苦苦養大我們唯一的儿子,栽培他成器,可是,因為他娶了個你不喜歡也合不來的媳婦,所以你很不高興,處處想找她麻煩;反之,你的媳婦也很受不了你,但你希望儿子因此拋下你和他老婆去過自己的生活嗎?你會希望自己從此變成個無依的獨居老人嗎?”
  “我并不是要你拋棄你媽,只是分開……。”紀羽蟬甩頭,冷靜了三分。“這番話你干嘛不說給你媽听?老是要我忍耐和妥協,她卻依然故我,長此以往,修養再好的人不崩潰都難!”
  “你以為我沒有嗎?我做夾心餅干很久了,老人家總是固執些,僵持的兩方總得有一人先讓步,情況才可能改善呀。”姜明勳啞著嗓子,疲憊的勸道。
  “說到底,你還是向著你媽,要我做讓步的那一方!”紀羽蟬冷言。
  “羽蟬……”姜明勳伸手想拉她,但她躲開了。
  “沒啥好談的,我們還是分開一段時間好了。”紀羽蟬擺明道。
  “你要跟我分手?!”姜明勳惊惶不已,要是她要求离婚,那他日后如何在親戚和朋友間抬得起頭?他們一定認為他遜毖了,老婆才會丟下他走人。不,他不允許這种事發生在他身上,他愛她,他無法放開她。
  “不是分手,只是分開一陣子,彼此好好冷靜的想一想。”
  “你覺得我們不夠冷靜?”
  一男一女似感情糾紛般在路旁談判的情況引起路人的側目,紀羽蟬感覺到周遭好奇的視線,已無心續談。
  “回去刮刮胡子、沖個澡,然后看是要去上班或休息一天,我還有事,恕不奉陪。”
  “去哪?有什么事?”姜明勳扯住她手臂。
  “別又把我當囚犯,我有我的自由,我們現在分居中,去哪或做啥都不干你的事!”紀羽蟬心一橫,甩開他往前走。
  “什么叫不干我的事?你是我老婆,我說的話才算數!”姜明勳迅速拉住她,粗魯的將她丟進車里,一雙布滿血絲的眼像极魑魅魍魎,油門急駛而去。
  從未見過他這副模樣的紀羽蟬嚇呆了,嘴里發不出任何聲音,也不敢做任何抵抗。
  沒多久,車停了,紀羽蟬望了一下四周才知他把她帶回家來。
  姜明勳熄掉引擎,又粗魯的把她拉出車外,拖著她上樓。
  牛媽乖一見著他們便嚷嚷:“明勳,你把她帶回來做什么?你為了她不去上班嗎?”
  姜明勳沒理母親,進房后便把門鎖上。
  牛媽乖愕然的站在門外,不敢相信儿子竟然會用這种態度對她,難道他被那女人洗了腦,有了老婆就不要娘了?
  驀地傳出一連串的拋物聲和爭執聲,牛媽乖躡足走近門邊傾耳以听。
  房里,紀羽蟬不滿的摔東西出气,并指責他的粗暴,但很快的她就被制止住,姜明勳將她壓在床上,把她兩只手腕箍制在頭頂上方,口气森然道:“你想鬧到什么地步才甘心?”
  “我從來就沒有鬧,不講理的人是你!”紀羽蟬反控道。
  “你最近是怎么了?梁深怡灌輸給你她那套反傳統思想嗎?”姜明勳從以前就不喜歡那個老想騎在男人頭上的高傲女,他擔心紀羽蟬遲早有一天被她給教坏,偏偏又勸不听。
  “你別什么事都怪到深怡身上去!我就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嗎?”紀羽蟬到今天才發現自己很討厭丈夫的自以為是。
  “以前你不會這么不可理喻。”
  “我認識深怡很久了,我們交往的時候我就是這樣,變的人是你!”
  “總之,以后你給我乖乖待在家里,不准再去找她!”姜明勳命令道。
  “你在說什么啊?我是你老婆,可不是你買回家養的寵物;高興的時候放我出去遛遛,要不就把我關在籠子里叫我乖乖听話。再說,你憑什么不准我去找我的朋友?法律都還有規定人身自由這一項!”紀羽蟬雖挺沒主見,且溫柔的性情讓她吵不起多猛的架,但她可并非無知得是非不分。
  “你——”姜明勳气結,放開她,坐在床角离她遠遠的。
  紀羽蟬縮在床頭,拿她的枕頭抱在胸前。
  低气壓籠罩著整個房間,兩人各据床的一角沉默著。好半晌,姜明勳先開了口:“抱歉,剛剛口气太差了。”
  見丈夫又回复那溫文儒雅的模樣,紀羽蟬松了口气,釋怀的淚水在眼眶里隱隱打轉。
  姜明勳轉過身爬向她,繼而輕捧她的臉,兩人對視一會儿,她緩緩垂下眼瞼——因從他眼里,她看到了那赤裸裸的意圖。
  他立即吻住了她的唇瓣,以他僅有的技巧為下一刻的纏綿做暖身……
  然后一切回歸平靜。
  “你永遠是我的。”完事,姜明勳吻了下她的頰,宣告。
  紀羽蟬沒答腔也沒反駁,只是靜靜躺著。
  就是這樣。每回跟他做愛都讓她覺得自己像個免費的泄欲工具,沒有使人心神蕩漾的前戲,他也從不知她的敏感帶在哪,好似她的价值只在配合他。
  這么多年以來,他只堅持使用正常体位,沒有浪漫的耳語呢喃,也沒有新奇的花招;她想,她大概与充气娃娃沒啥兩樣,只是她有体溫和最基本的反應……。不,反應也是假的,是她裝出來的,為了不傷害他男性的自尊。
  最初跟他發生關系時,她以為男人与女人間就是那么一回事,但看得多、听得多之后,她才發現他的技巧乏善可陳,他要她只是處于需要,而非愛她吧?
  是冷感嗎?不是嗎?她只知道自己愈來愈討厭這种事,一個結實的擁抱也許更能帶給她心靈的滿足感。
  她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了?再這么下去,她可能會發瘋哪!
  在釀成不可收拾的結局前,她是否該再去找一趟薛醫師?倘若真是心病,也好及早治療。
  “回家吧?羽蟬。”姜明勳的聲音覆著濃濃的睡意。
  “恩。”紀羽蟬虛應一聲,但心中已有所打算。
  一夜沒合眼的姜明勳摟著妻子,一臉心安的沉入夢鄉,殊不知,飛出巢的鳥儿,已戀上在遼闊的天空飛翔的自由自在,恐難回心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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