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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節


  坐在書齋里,南宮煬靜靜地思考他和井初蓮之間的問題,在沒有理出任何頭緒前,下人便來通報靜緣師太來了,他赶緊到大廳去。
  一進大廳便看見高坐主人位子的靜緣師太。
  老妖怪,還是一樣自傲、目中無人!
  “混小子,你終于肯來見為師啦。”靜緣師太挑眉諷笑。
  “不來見您行嗎?”
  見自己的位子被占,只好坐在底下的客座,身旁還有他一干好兄弟,他們是耳聞靜緣師太來訪而跑來湊熱鬧的。
  “听說你娶妻啦。”靜緣師太左看看右瞧瞧,就是沒看見想看的人,她皺眉問:“怎么你的小嬌妻見不得人嗎?也不來拜見為師。”
  南宮煬咬牙頂了回去,“您死了嗎?還要人家來‘拜’您!”
  靜緣師太臉色极為難看,全身僵直,再也忍受不住南宮煬話里左一句您、右一句您的諷刺個沒完。
  “別再您呀您的,你這混小子從來就沒這么尊師重道過,再叫下去我包准雞皮疙瘩掉一地。”
  “我不知道你是屬雞的。”
  “混小子!”靜緣師太要發火了。
  “師太,這次預計停留多久?”漓覺赶緊打圓場,否則兩個人鬧下去只會大打出手,毀了美輪美奐了大廳。
  “明天就走,我要回天山去閉關。”
  采逸甜甜地問:“師太,你又要鑽研新招式了嗎?為什么不多留几天?讓采逸好好陪陪你呀。”
  “傻丫頭,再多留個几天我怕那混小子又要抗議了,他呀,恨不得我不要來找他,八輩子都別見面。”
  靜緣師太很疼采逸,可能也因為采逸嘴巴很甜,老是逗得她老人家心花怒放。
  “師太,這次你到哪儿游山玩水,有沒有碰到新的事儿?”孟朔好奇地問。
  “有啊,有件新的事。”
  “師太,你快說出來听听嘛。”采逸興奮不已。
  “這一路上我只听見一件新的事,就是這混小子莫明其妙的從南宮門門主身份竄升為駙馬爺,你們說這算不算是件新奇的事。”
  南宮煬听了很不高興,直接頂了回去,“怎么,你到底是羡慕還是嫉妒?”
  “我哪敢羡慕和嫉妒啊,我可不想被人牢牢地監視,半點自由都沒有。”
  “你!”
  “怎么?混小子,你越來越大膽了,居然敢和我正面沖突。”靜緣師太眉頭蹙緊,沉著臉。
  南宮煬雙手抱胸,別過臉去。
  眾人見狀紛紛偷偷地吐舌挑眉。幸好他們和南宮煬不是同門師兄弟,也不是靜緣師太門下弟子,否則這場戰爭恐怕會更熱鬧。
  “你的新婚妻子真那么見不得人嗎?還不叫她來見我。”
  戢風笑笑替南宮煬回答:“她生產了,躺在床榻上。”靜緣師太眉頭皺得更緊。“那丫頭身体這么差?”
  聞言,南宮煬冷睨她,“你知道我娶了誰?”
  靜緣師太揚起傲然的下巴。“哼,你以為為師的終日都在做啥?練武?哼,是听人家大談八卦呀,笨小子!”
  很好,南宮煬的稱呼更上一級了,由混小子變為笨小子。
  “那么你也知道她的身份了?”
  “廢話!你不是都做了駙馬了嗎?”
  南宮煬眯起眼睛,發出危險光芒,讓其他人紛紛往椅背里縮了一寸。
  “你何時知道她的身份的?”
  “呃……這……”
  南宮煬額際青筋爆凸,冷冷地再問:“什么時候?”
  “呃……”
  “什、么、時、候?”
  靜緣師太吐吐舌。“三年前。”
  南宮煬全身顫抖,恨不得有人成為他的出气筒。
  見南宮煬這般態勢,眾人都閉緊了嘴巴,只有靜緣師太仍開口想替自己解釋什么。
  “呃,其實她是什么身份也沒什么差別嘛,還不都是一朵可人的清蓮。”
  “老妖怪,你給我閉嘴!”
  他再也顧不得她是師父的身份,脫口就將多年來悶在心里對她的稱呼吼出來,气得靜緣師太臉色鐵青。
  “你說我是什么?”
  “老妖怪!三年前你就知道她的身份了,而你也知道那狗皇帝殺了我全家,我拜你為師學武,為的就是有一天能替父母報仇,你知道她的身份卻半個字都不提,硬是悶了三年,讓我娶了她、然后遭受打擊,讓我徘徊在仇恨与愛之間無法選擇!”
  “就算三年前告訴你又怎樣?你還不是同樣會愛上她,說与不說又沒啥差別。”
  “沒啥差別嗎?如果我知道她的身份,會克制自己不去愛上她,事情或許就能單純點。你非但沒警告我,見我愛上她之后,仍是三緘其口。她不告而別,三年來,落梅時節,我几乎每天在慈云庵前等待,希望能再見到她一眼。若你能告訴我,我還會痴痴的站在庵前等她嗎?”
  “我不相信當你愛上她以后,你還能控制得了自己的感情。”
  南宮煬怔忡。他沒話說,他确實無法控制自己對她的情感,他像著了魔似地痴愛著她,游走在愛恨情仇里。
  原以為已下定复仇決心,一遇見她就完全走了樣。
  他現在變得很不确定,仍執意要找她父親報仇嗎?如果選擇放棄,滅門的血海深仇他又該如何釋怀?
  在場眾人見到南宮煬露出困惑的表情,皆昭然若揭,該重新找他談談了。
   
         ☆        ☆        ☆
   
  坐在書齋里,南宮門重要的人員都到齊了。
  “我們派在狗皇帝身旁的眼線回報,狗皇帝已派出了大內高手,想潛進南宮門,這是對我們极為不利的消息。”戢風將手下的回報提了出來。
  “狗皇帝派出大內高手潛進南宮門,究竟想干什么?”孟朔不解。
  “我看八成和煬有關。”戢風轉頭看向南宮煬。
  南宮煬不在乎地回道:“不管他想做什么,盡管放馬過來。”
  漓覺手中的扇子往掌中一拍合起。“問個問題。”
  南宮煬揚眉看向他。
  “你究竟愛不愛井初蓮?”
  南宮煬怔忡,愣住了。
  漓覺接著道:“如果你不愛她,那么我們就放膽和狗皇帝一決胜負;如果你愛她,我們就想個對策,避掉這場大戰。不然你和她這輩子是無法在一起了。”
  戢風和孟朔同時點頭。
  南宮煬表情更加凝重,許久后,他幽幽開口:“我們派出去的人找到胡大人了嗎?”
  胡大人……他永遠不會忘記他是如何在他眼前奪走他娘的性命,也忘不了他是如何的貪財怕死,在井邑國攻占絛國之后,便變節投效井邑國。
  胡大人這一生都在暗地里拖后腿,然后當尋隊的家被抄后,他就乘机搜刮財物或女人。
  該死的王八羔子!
  “嗯,找到了,而且殺了他。”戢風提不起勁地道。他們已殺了多少背叛絛國轉而投效井邑國的叛臣?數不清了。
  再這樣下去,煬的眼中會只剩血腥。
  “很好……很好……”
  “煬——”孟朔道。
  其實南宮煬仍然在猶豫,他仍舊不确定自己該做何抉擇。
  他愛井初蓮,這是千真万确的事;但他要報仇,這也是确定的。
  只是,徘徊在愛与仇當中,他卻迷惑了,變得不再那么堅定自己的決定,變得左右為難,無法准确抉擇。
  讓他好好想想……再好好想想……
   
         ☆        ☆        ☆
   
  漆黑、無風的夜晚,沒有任何聲響。越是這樣的夜,越是讓人聞出一絲肅殺。
  几道黑影從圍牆外翻進來,無聲無息的在院子里穿梭,每個人都是一身的黑色夜行衣,只留一對盛滿了肅殺之气的眸子在黑夜中閃動。
  靜靜的四處找尋,當來到南宮煬房門外的庭院時,刀光劍影突然齊動,鏗鏘聲慌亂得嚇人。
  原來南宮煬一行早知道大內高手會在今夜出動,因為今天的夜色夠沉、夠暗,沒有月光,正是行動的好時机。
  所以他們埋伏在此等候,當看見黑影潛入時,沒有考慮便全員出動,想殺他們個片甲不留。
  擅長使劍的漓覺從腰間抽出軟劍,彎彎曲曲如同蛇行,殺得大內高手措手不及,一名大內高手一時不察,命喪劍下。
  而其余黑衣人顧不得已死的人,使出畢生所學,決心和南宮煬等人做殊死戰。因為他們在出這趟任務前,已被交代,就算犧牲也要殺了南宮門門主。
  南宮煬使出自創的南宮拳法,打得大內高手來不及接招,才要擊退一名大內高手,他左側就閃進一道人影向他攻擊,他閃個身,將掌擊在那人身上,鮮血馬上從那人口溢出。
  南宮煬又在那人靈蓋骨處擊了一掌,那人馬上頭骨碎裂,當場七孔流血而亡。
  眼看一下子就死了兩個,大內高手剩余數人,豁出性命,將畢生武學全數使出,決心和南宮煬等人決一死戰。
  戢風短箭撒手而出,直接命中死門,結果又死了一人。南宮煬等人盡力和大內高手交戰,只有孟朔無用武之地,誰教他只懂得用藥,半點武功也不會。
  剩下的大內高手也一一被漓覺、戢風、南宮煬殺死,剩下的唯一一個顯然是這群人內高手的首領,他的武功高強,和南宮煬周旋許久,雖然体力一再流失,但不到最后一步,他不會放松,任務比性命更重要!
  他趁南宮煬不備之時,擊出一掌,沒想到竟是打在一具柔軟的身軀上頭,一抹白色纖細的身影倒了下來。
  南宮煬瞪在了眼睛,抱住那抹身影。漓覺劍眉一蹙,在那人疏于防范之際,出劍抹過那人喉頭,當場斃命。
  “不——”南宮煬不敢相信的抱著初蓮。
  鮮血由初蓮口中溢出,她的衣服上布滿了触目惊心的赤紅,他捂著她的嘴,血卻由他指縫間流出。
  孟朔迅速從怀中拿出一顆綠色藥丸塞進她嘴里,暫時護住她的心脈。
  跟著奔出來的小環早已泣不成聲。
  南宮煬不信地搖頭。“不……”
  井初蓮用盡力气睜開眼看著南宮煬。“不……不要……怪父王……不要……恨……我……”鮮血自她口中溢出。“我……我能夠……償還這些……這些……恨嗎……”
  南宮煬不知淚水已占滿眼眶,悲愴地抱緊她。“我不准你走……我不准你离開我……”
  她凄楚地微笑,臉色顯得蒼白。“告訴我……給我承諾……不要……不要恨我父王……女儿該替他償還的……”
  “你該償還什么?你該償還的是三年來對我的虧欠!如果你真想償還,就振作起來,我等著你來償還!”
  淚水由眼角滑落,落入土中,她露出微微一笑。
  “我恐怕沒机會了……下輩子……我們別以……別以這樣的方式……彼此……我很愛你……”
  “如果你离開我,天涯海角我都會追去,這是你欠我的!”
  “你……愛我嗎……”沒有等他回答,一陣激咳,几乎像是咳出了体內所有的血液,她閉上眼睛。
  南宮煬急切地將井初蓮抱回房里,將她放到床上才發現她气息非常微弱,南宮煬轉身拉著孟朔不放。
  “朔!救救她!”
  孟朔替井初蓮把脈,“煬,她的身子很虛弱,前一次落水耗掉她太多体力,如果明天她仍未醒,我想……”
  看著井初蓮毫無血色的容顏,他几乎哽咽。“你究竟要逃离我几次……”
  南宮煬以內力替井初蓮逼出体內瘀血后,將孟朔開的藥煎了讓井初蓮服下,希望能從閻王手中把她搶回來。
  該做的都做了,南宮煬只能待在床邊,等她清醒。
   
尾聲

  從天黑到天明,已一天了,井初蓮仍舊沒有清醒的跡象,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心口。
  “請你醒來……不要再從我手中逃開了……”他以臉頰摩挲她的手背。“我決定要忘記所有仇恨,不再追究你父親的所作所為,請你醒過來,我要和你說抱歉。”
  他沒有想到她會以身体替他接下那一掌。
  換作是他,他能夠承受得住大內高手的那一掌,但柔弱的她怎么承受得了那一掌所帶來的沖擊!
  想起先前對她的所作所為,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她愛他!她一直是愛他的,只是他不愿證實,也不想正視她的情感,只是一味地以仇恨來掩蓋對她的愛。
  其實他在自欺欺人!
  井初蓮仍舊雙眼緊閉。
  “我等著和你從頭再來,等著和你重新生活……不要离開我……”他眼睛紅紅的,隨即一滴清淚滴了下來,滴在她手背上。
  她的手指輕微的動了下,他沒發現,只是一直盯著她。“你不是問我愛不愛你嗎?我愛你!我愛你啊!我對你的愛從未消逝過啊!你仍占有我的心,仍是我這輩子最愛的人,請你不要……不要遠离我……”他拼命地親吻著她的手背。
  長長的眼睫微微顫動,他抬起頭看到了,興奮地握緊她的手,輕聲叫喚她,“蓮儿……你醒醒……”
  井初蓮微微張開眼,見到狼狽的南宮煬正在她身邊。
  “我放棄了!我放棄報仇,為了你,我放棄了!”他急著讓她知道他的決定。
  “但是你恨我……”
  他俯身封住她的唇。“不,我不恨你,我只是不甘愿。為什么你一再的想要從我身邊逃開?難道你不知道我愛你有多深嗎?”
  “從和你再次見面……我只能感受到你對我的恨,我只知道你恨我……”
  “不……”他再次吻她。“我愛你,我只是自尊心在作祟。三年前向你表白,卻換來你的逃開,我自尊心遭受打擊,再加上你父親……所以才會在你面前表現得如此恨你,我只是在掩飾自己的內心,而且我怕你會再度拒絕我。”
  她虛弱地搖頭。“我沒有拒絕你……那年逃開是我膽小,愛上你……卻不敢當面告訴你……我害怕那种赤裸裸的表白,我……從沒人說過愛我,我們才剛認識,你就說你喜歡我,我一時無法……”
  他愛怜地撫著她消瘦的臉蛋,心痛不已。“才初見你,我就明白自己的心了。”
  她微笑。“不要再讓我傷心了,不要……讓我失望……當你……強行不讓我……怀有孩子……我真想就這么死掉……”
  他在床沿坐下,扶起她讓她躺在怀中,“對不起……不會了……我愛你入骨。當親眼看到你投井,我的心有多痛你知道嗎?我以為你一心尋死,想從我身邊逃開。”他深情的說。
  他也知道,從那天,對仇恨的堅持徹底被她擊碎,他變得猶豫,變得很在乎她的一切。
  在那時他便知道,對她的愛,永遠無法被仇恨所掩蓋。因為不管如何,他心中仍舊能感覺到那份對她的情感,來自三年前的一見傾心。
  “那是不小心的……我沒有要投井……”
  他吻著她、看著她,所有仇恨,他可以壓下,為了她,他可以將心中的仇恨封閉。
  “我們從頭再來好嗎?”
  她虛弱地含笑看著他的胸口,隨即換來他的呵笑。
  “喂,偷看我的心,這么明顯的舉動不适合你。”
  她偎進他怀中。“我是故意的。”
  在她心中,似乎一切都變得云淡風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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