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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結儿美目圓睜的瞪著鷹磊,嚇得結結巴巴的說道:“你……說我是你的……”
  “妻子。”回答這兩字時,白鷹磊絲毫不帶笑意,反而充滿了一种命令的意味。這表示他并非玩笑,對于此事,他不接受任何反對意見。
  “為什么?”結儿慌張的脫口問道。
  她完全忘了她方才還想逃离這里;現在她只想向白鷹磊問出個所以然來。
  “藍白兩家本是奉旨聯婚,身為臣民沒有理由抗命;況且賓客已至,婚宴也已准備完成,与其就這么讓賓客們掃興离去,不如順理成章的就繼續舉行喜宴,才不會讓人起疑心不是嗎?”
  一面說著,白鷹磊一面強勢的走向結儿,將她拉离窗邊,橫身擋住小小的窗口,徹底的讓結儿唯一逃跑的希望幻滅。
  逃跑原本就是不得已而采行的下下之策;不過她剛听完鷹磊的說明,机敏的察覺到他話中有話,仿佛在眼前漆黑一片中點燃了一絲火光。她遲疑問道:“所以為了不被降罪,你要我當你的妻子?”
  “如果你要走,也請你等到婚宴結束吧。”弄不清白鷹磊到底是在捉弄她、還是在建議她,總之,他開口說:“到時候,你以出門遠游為名,躲到遠方豈不更妙?”
  “也就是說……只有婚宴,不會拜堂?而且我們之間,只是徒具虛名……不會……不會有……不會有……就是那回事吧?”結儿語不成句,紅霞滿布芙容面,羞怯万分地吞吐道。
  白鷹磊挑了挑眉,答非所問的回道:“我從來不會強迫女人。如果你問的是這件事。”不知為何,他似乎有點不高興。
  “是這樣啊……”結儿放心的點了點頭,她對他勉強算是君子的態度感到釋怀。但她隨即想到,這是否代表他對她全然不感興趣?
  她确實是被朝廷硬送上門的妻子,白鷹磊不喜歡也是應該;可一想到自己在他心中只是毫無地位的挂名妻子,心中總是不大舒坦。
  她也算得上有几分姿色,卻無法讓他有那么一點點動心?她有些難過。
  她總算理解那天夜里,為什么鷹磊會那么主動的對她推荐“白家少主”的長處,像他那么出眾的人,一定更難忍受被人漠視吧?
  也就是說,他會信她的話,正是因為他也想找出真正的藍香蘿,找出那位比較甘愿嫁他的妻子,這樣他的自尊心才不會受損?
  是呀!如果她是藍香蘿,也許見到他之后,會認命的拜堂……其實她不是不愿嫁他,只是那得要在弄清楚所有事情之后才行……
  她必須承認她對他并非全無好感。
  看著結儿一直呆望著他,不知道她在胡亂猜想什么,白鷹磊顯得不耐煩。
  他很少這么沒耐性的,可是這會儿卻不知怎么,和她一起待在這個房間中,讓他開始焦躁起來。“你不用怀疑,我說不拜堂就不拜,如果我執意要与你成婚,到時你真的從這跳下去,我可擔待不起一條人命。”
  白鷹磊緩緩走向結儿,也不管他的舉動是不是合宜,徑自伸手輕撫結儿的臉頰,眼中滿是溫柔。“我……并不想傷害你。”
  “你……”結儿為他突如其來的動作感到迷惑。
  他說話不算話,雖然能感到他沒有惡意,但這么親密的逾矩之舉,還是不妥吧?只是,她卻不由自主的心如擂鼓般咚咚作響。
  有那么一刻,兩人間沒有言語,只是任憑時光流逝。
  白鷹磊發現自己的失態,連忙抽回手道:“瞧你的臉都凍紅了,是我疏忽,讓你待在這里,等會我就讓人送暖爐來。”語罷,他急急离開了她。
  出房門前,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過頭沉著臉對她下令道:“不許再想逃走的事了,知道嗎?”
  結儿輕輕的撫著發紅的雙頰。她能感受到他厚實雙手帶給她的那份暖意,心中不禁有些雀躍。可她立刻就像是被人澆了頭冷水似的清醒過來。
  不論白鷹磊是否愿意接納她,那都只是因為她“現在”是他的妻子,他的溫柔是給藍香蘿的,并非針對她的。
  她不想承認,但她突然羡慕起那位未曾謀面的藍香蘿,覺得藍小姐當初跳崖是件很蠢的事。他人還不錯,不是嗎?
   
         ☆        ☆        ☆
   
  白鷹磊偕同兩位總管出去向客人說明新娘生了重病,所以在拜過祖先后就休息去了,請客人們放心的享用筵席。
  大家對于白鷹磊這位白家領袖所言,自然沒什么意見,反正他們不過是受邀作客,有沒有看到人家拜堂倒也不是那么重要,有得吃就夠了。
  在接受眾人祝賀的時候,白鷹磊忽然覺得煩悶,只好托辭不适先行回房。
  看著空蕩蕩的房間,白鷹磊摘下新郎倌的頭冠,狠狠地摔到地上。
  他是在生气,气自己居然會因那個丫頭而亂了方寸。
  一開始,也許只是好奇這個膽敢違抗圣旨的藍香蘿是圓是扁,閒著無聊想見她,但沒料到那個晚上和她爭論一場后,他居然開始在意她!
  因為她沒把白家資產看在眼里,而且言談間相當單純不市儈,那時,他以為如果她是這樣的淡泊富貴的話,雖是朝廷硬塞給他的,就算她是藍家人,他也能接受。她是他截至目前為止所見過最特別的女子。
  原本,他認為她應是失憶了,因為那時她的确很懊惱的怀疑自己是否習武過,可他還是認定她是藍香蘿本人沒錯,說不定只是在落崖時受到撞擊留下的后遺症,大不了,婚后他替她請名醫就是了。
  但當他打算要告知她、准備拜堂時,卻見到她毫不畏懼的准備跳塔逃跑!他還能怎么辦?只好先安撫她,再說其他。
  他可以接受先成婚再培養感情,但她根本不肯給他絲毫机會,堅稱自己不是藍香蘿,甚至連靠近說几句話她也排斥。她宁愿冒險跳塔也不愿嫁他!
  到了這种地步,他反而冷靜下來,重新審視這整件事。
  朝廷的勢力在北方式微,下令這互相敵視的兩家聯姻,一方面是為了測試白家与藍家的忠心,一方面也是為了彰顯朝廷的權威;外面還傳說是因為他擺不平眾多女人呢!真是鬼扯!
  他一直明白藍家對白家有所圖謀,但他并不是好戰之徒,也不打算先發制人引起紛爭,只是小心地保護著白家。既然接到圣旨,非得迎娶藍香蘿,他也就盡忠的接受了她為正室,但是他并不以為自己會對她動心……
  若是“結儿”所言屬實!那么問題來了,藍香蘿和結儿兩人為何墜崖?真正的藍香蘿去了哪儿?結儿的身份又為何?
  只是再根据衛武總管的佐證,藍香蘿自從藍家出發后,种种過分遮掩自己言行的舉動,也很怪异……所以最合理的解釋該是——結儿正是藍香蘿!
  她只是佯裝失憶來探查白家虛實罷了!
  藍家會這么合作的讓藍香蘿嫁給他,而不會別有居心?不可能!
  一得到這個結論,白鷹磊就不免有些惱恨自己先前對她的關心了。
  只听她的一面之詞就信了她,被她純真外表蒙騙是他大意;可是細想,藍家當然也不會隨便派出簡單人物來接近他!
  但另一個念頭卻突然冒出——結儿不會欺騙他。
  總之,藍家一定還會有所動作的。眼前,就姑且找找結儿口中的那位藍小姐,在沒將事情完全弄明白前,他選擇信任她。
  如果她真的說謊……到時候……他有些猶豫了,他到底該拿結儿怎么辦?
  衛文嚴守分寸的輕敲了敲房門。“少主,抱歉打扰您休息,姜大人來訪。”
  “姜大人?”白鷹磊皺了皺眉頭,他不記得賀客名單上有任何姓姜的人。
  “平州長史姜仲堯。”衛文能理解少主的疑惑,他剛接到消息也同樣訝异。
  “姜仲堯?”白鷹磊不斷的搜尋腦中所藏的資料。印象中,姜仲堯自幼就是有名的才子,平州刺史雖說是由統領北方十州的安北都督、楚廷王兼任,所以雖然姜仲堯在名義上只是平州的長史,但他卻是平州實質上的地方長官。
  白鷹磊打開了房門,看著門口的忠仆。“他特地前來……”
  衛文看著少主,沉默的點了點頭。少主的推測應該是正确的。
  雖沒言明,但十之八九、姜仲堯正是代替朝廷前來監視這場婚禮的人——如無婚禮,即為抗旨。
  白鷹磊思索了好一會儿,轉身回房拾起方才被他摔到地上的頭冠。
  結儿這會不跳塔才怪。
   
         ☆        ☆        ☆
   
  “卑鄙小人!你明明說過不拜堂的!”結儿此刻根本沒有反抗的余地,她身旁一左一右兩名身強体壯的侍女強押著她,又有兩名侍女一前一后幫她梳妝打扮,她只能乖乖的讓那些侍女們在她臉上東涂西抹的。“白鷹磊!你這個無恥的騙徒!”
  她到底是向誰學來這么多罵人的話?衛文和衛武不約而同的看著很有耐性接受她冷嘲熱諷,站在新房門口的可怜少主。他們倆開始相信她不是藍香蘿。
  就算是那個可恨的藍家,也不至于連表面禮儀都不顧。
  “如果我能決定的話,我不會逼你的,結儿。”白鷹磊完全不為所動的告訴她說:“姜大人執意要見到我們拜堂。”
  “我管那個姜大人是什么東西?衛武總管曾說過,可以找個替身上場不是嗎——”結儿才轉過頭瞪了白鷹磊一眼,就又被侍女們扳過頭繼續上妝。
  她气憤的喊話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听說你原本打算在婚宴期間出外狩獵、根本不回來的!既然你自己這個新郎也可以讓人代替的話,為什么現在又——”由于侍女們開始幫她上胭脂,她不得不閉嘴。
  瞬時白鷹磊對她的警覺心提高了數十倍。結儿無意中透露出一個訊息,她搜集情報的能力非比尋常。他相信白家上下不會對這位“藍家千金”多費唇舌,但即使如此,結儿還是有辦法得到消息。她絕非泛泛之輩。
  衛文開了口。“請別太激動,小姐。姜大人是平州長史,特別前來觀禮的。”他語气加重道:“在這之前,這次賜婚的圣旨也是由他送來的。”
  結儿一听“圣旨”兩字,高漲的气焰立刻被淋熄。頭又開始隱隱作疼,好像她已快想出了什么,卻又模模糊糊的躲在記憶深處。“平州長史……他奉旨觀禮?”
  “這次,名義上他雖是以私人身份前來祝賀,但……如果他沒親眼見到我們拜堂,后果可想而知。我和他曾照過面,所以我必須親自拜堂。”白鷹磊忽然有些慶幸他取消了狩獵的計划,否則豈不落人口實?
  他接著苦笑道:“至于你,雖然可以找個替身,但是秦夫人在場,她口風似乎不是很緊……為了避免日后麻煩,就請你暫時裝成藍香蘿吧。”
  看到侍女們好不容易幫結儿梳理完如絹長發、為她戴好刻有金翟的珠玉冠、紛紛退出房門后,兩位總管識趣的關起房門。
  “我到底是為什么非要受這种苦?”結儿絞扭著手中的絲絹,看樣子她可能把它當成某人的頸子。“你倒好,日后就算找回藍小姐,你大可盡管去過你的新婚生活,而我卻連要到什么地方都沒著落?不行,非得要是真正的夫妻才能拜堂。”
  只有這件事是結儿堅持的。在神靈前怎能作假?
  “如果你成了我的妻子,我不會棄你不顧。”白鷹磊拿起放在盤中的蓋頭巾,走到結儿面前。“你必須留下來。”話才說完,他就愣在原處沒吭聲。
  不論從哪個角度看,站在白鷹磊面前的,都是位出塵絕俗的傾國佳人。
  淡掃蛾眉如柳葉,重絳妝面似飛霞,翠羽花鈿若海棠,鳳簪鸞釵飄落雙鬢!一身朱色紅艷彩衣,素緞鑲邊六幅羅裙,絕代風華讓他一時惊為天人。
  如果結儿能閉上她那張因為吃惊過度而合不攏、使她看起來變笨的殷紅朱唇就會更完美了。結儿呆住的原因,當然不是因為看到鏡中美艷的自己;她會做不出任何反應的原因是——
  “你剛說……什么?”結儿已經完全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了。這家伙到底在想些什么呀?他要她當他的妻子?“你要我留下來?”
  白鷹磊回過神,馬上果決的拿頭巾蓋住結儿的玉冠。
  再多看她几眼,他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必會全然瓦解。外面還有一票人正等著他們舉行婚禮,他可不能全憑沖動行事。
  “如果你愿意的話,日后白家就是你的家。”他言下之意不難理解。打從他們初次見面開始,他就有這种感覺,能讓向來心如止水的他起了想保護她的念頭,這么奇特的女子,是他生平僅見,絕不能錯過。
  “可我并不是藍香蘿!”結儿難以置信的喊道。
  她一把掀開頭巾,准備好好的和他激辯一場。“我不是白家的媳婦儿!”
  “但進了白家門的人——卻是你!”注意到結儿的動作,他強硬的握住她的手,制止她露出那張勢必會讓他意亂情迷的俏臉。
  “听我說,你只是忘了過去,也許你是藍香蘿,也許你不是,現在也不能下定論;可眼前我們若不拜堂,就是欺君抗命!事到如今,我別無選擇!”
  結儿無法忍受听到他這么說,雖是實情,但心里不免有些气憤。什么叫他別無選擇?她不也是嗎?他愿意娶個毫無感情可言的妻子,她可不愿嫁給不愛她的夫婿!
  “我不答應!”結儿執拗的拒絕。
  她下意識的伸手到腰間,察覺空無一物后,她立刻改變主意,抄起桌上剃刀,抵住自己纖細頸項,冷笑著恫嚇他:“如果我不是藍香蘿,卻頂替她嫁了你,不也是欺君?橫豎都難逃一死的話,我不如趁早結束這惱人的鬧劇!”
  “但若你是呢?”鷹磊眼明手快的握住剃刀刀鋒,完全不在意那刀鋒的尖銳与割傷的痛楚。“現在不是做傻事的時候!”
  這么一來一往間,惱人的頭巾仍然被扯落地面,他們眼中里照映出彼此。
  “做傻事的人是你!”一臉慘白的結儿看著怵目惊心的紅艷鮮血、正沿著他的掌心、手腕流下,染紅了地面。絢麗的色彩正訴說著他對她的心意。
  她怎能不為所動!她松了手,只顧著他的傷勢。“你快放開刀子!”
  “你得答應我絕不尋死。”白鷹磊面無表情的奪下結儿手中的凶器。
  “你難道不知道這么做會疼嗎?”結儿強迫自己不去注意他冷漠表情下,那份滿盈的關愛。白鷹磊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因為把她當成藍香蘿就可以這么不惜一切嗎?結儿執起他的手,拿原先那條被她絞扭得不像樣的絲巾縛在他傷口上。
  “而你不知道那么做會死嗎?”白鷹磊毫不領情的甩開了她的援助。
  “我連來自何方,姓啥名誰都說不出來,這种情形下,我不可能和你成親的。”結儿知道今天沒有一個讓他滿意的承諾,他是不會結束這場爭執的。“難道不能請藍家的人過來,證實我的身份嗎?”
  “我們和藍家的宿怨不是一兩天,無論當初事情是怎么發生的,藍香蘿的墜崖,确實是給藍家一個好借口來逼迫白家負起責任;更有甚者,藍香蘿說不定只是個棋子,一開始藍家就打算置她于死地,再以此為理由陷害白家……我不能讓事態擴大。即使我愿意請他們出面,藍家也可能執意否認,只為了造成藍香蘿死于白家之手的情況。”
  白鷹磊會對她說得這么清楚,是因為他不把她當成是藍家的奸細看待。
  但是她現在這純真模樣,也可能是裝出來的……他不能大意。
  結儿覺得背脊開始傳來一陣涼意。她把一切事情都想得太單純了。
  頭不知為何又痛了起來。白家和藍家的宿怨她該是知道的,卻還認為兩家可以和平共處……
  眼見結儿許久不作聲,白鷹磊的表情逐漸黯了下來。“……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結儿詫异的看著白鷹磊。
  他那种表情是她從未見過的,冷傲沉靜中點燃著憤恨的火焰,就像是看著仇敵一般。被他這么一瞧,她覺得全身都寒透到骨髓中。
  “我雖不才,但至少還看得出你來自哪里。”白鷹磊冷笑一聲,轉身背對她,不給她任何插話的机會,徑自做了結論。
  “你果然是藍家的人吧?之前假意墜崖,想誣賴我白家謀害新娘;被衛總管救起后,又執意不拜堂,想讓朝廷誤會白家無視這道圣旨。任何人都會認為藍家既已乖順的將新娘送至白家,又怎會對這樁婚事不滿?遲遲不拜堂,自是白家的責任。到時讓朝廷治我大不敬之罪,讓白家上下數百人被滅門,你可就稱心如意了?藍香蘿?”
  “我沒有!”結儿難以忍受被他用這种嘲弄語气冠上莫須有的罪名!她不知道自己之前究竟是怎樣的人,但至少現在的她絕無惡意,更遑論是人命關天的問題。“我也不想違抗圣旨,但是現在我真的什么也想不起來呀……”
  知道結儿的態度已經軟化,白鷹磊改變了作戰方式。
  回過身,白鷹磊放柔了語調。“雖說只要找到失蹤的藍香蘿,事情就能有結局,可是如果她避不見面,或者你就是藍香蘿,你又要我找到何時呢?”
  白鷹磊不容辯駁地、直勾勾的瞧進她靈動瞳眸中。
  “三年,我給你三年的時間,去找出藍香蘿,去證明你自己,如果三年過后,她不出現,那么你必然是藍香蘿無疑;或者說,若過了三年她還不出現,那就表示她也舍棄了藍香蘿的身份,既然如此,由你成為白家的少夫人又有何不可呢?”
  結儿猶豫著。“可……若我想起自己是誰,我有等著我的親人,說不准我也許了人……或是藍小姐回來,你們才是真正御賜的婚配,到時……你會讓我离開嗎?”
  “……由你自己決定去留。”白鷹磊撇過頭,似乎并不想談這件事。“你若留下,我會讓你和她并列正妻。”
  “你放心,我不會和她爭什么;但三年內……我們必須只是……只是名義上的夫妻。”結儿仍是不安心的開口要他的保證。她總是要懂得保護自己。
  白鷹磊對著她伸出手。“……我說過不會逼你的。”
  “你說話算數嗎?”結儿質疑道。但是看在他奮不顧身為她流血的份上,她能不接受嗎?她也將手交給了他。“別無選擇的人……是我。”
   
         ☆        ☆        ☆
   
  秦夫人對于這場依照古禮進行的儀式非常的滿意。新郎俊,新娘嬌,不用昧著良心,她也能說出一長串的贊美語。雖然有些誤了時辰,不過現在這時辰也不差,而且那喪失記憶的新娘子似乎也恢复了原來的樣子!這才值得可喜可賀。
  “白當家和夫人,還請留步。”才拜完堂,大伙正准備將新郎和新娘送入新房時,突然在賀客中,有人開了口。
  白鷹磊皺起眉頭,但當他轉過身后,那冷漠如昔的表情絲毫無法辨識他方才曾有過的不悅。“有何指教,姜大人?”
  “指教不敢當,在下只是想要表示對夫人的慰問之意。”雖然沒有穿戴官服,但是年輕才子姜仲堯剛一開口,就給人一种強烈的印象,足智多謀、不可小覷。
  牽著彩球另一端的結儿,出人意料地极有禮貌的欠了欠身,一言不發的態度表現出她的良好教養。
  衛文和衛武不禁慶幸情勢尚稱順遂。
  此時,結儿正擔心,該不是被那位听說聰明絕頂的姜大人看出什么端倪,她努力思考對策。不管姜大人問什么,她只要堅稱她是藍香蘿就夠了吧?
  “听說夫人在途中,因為舟車勞頓而身体微恙,現在可康复了?”姜仲堯輕笑著,走到這對新婚夫妻身旁。
  “多謝姜大人的關心。”白鷹磊恰如其分的代替結儿回答姜大人問話,而結儿也頗為合作的稍稍移動了腳步、站到鷹磊身后。
  表面上看來,他們就像是一對感情融洽的新人;可沒有人知道,他們之間比絲線還要來得脆弱,根本經不起風浪的。
  “圣上也十分在意這樁婚事呢!畢竟這是北方兩大望族的聯姻,自然受人矚目。”姜仲堯一派溫文的笑著,眉清目秀的他,笑得讓人毫無防備。“藍小姐能沒事就太好了。”
  “她會有什么事?”白鷹磊沒有錯過姜仲堯話中的暗示。
  “听說北方近來不太安宁,加上有那么多傾慕白當家的痴情女子,若非這門婚事是皇上欽點,只怕阻礙可能還不少呢!”平州長史神態自若的談論听來的八卦。
  “您太杞人憂天。”鷹磊小心的回答姜仲堯,讓他沒机會和結儿直接對談。
  “喔!我也不過是就事論事罷了。”姜仲堯繼續他客套的問候。“据說……藍小姐來這里的路上、還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是哪個無聊家伙膽敢無的放矢?”白鷹磊頗不以為然的挑了挑眉。
  姜仲堯笑而不答,目光落在新人旁邊笑得合不攏嘴的秦夫人。
  “我不過是好心,怕夫人會因為摔到頭、而在喜宴上做出失禮的舉動,所以特別在事前告知諸位觀禮的客人哪!不過現在沒事就好。”秦夫人自鳴得意的解釋。
  白鷹磊不禁慶幸。還好他死拖活拉押著結儿親自拜堂,否則讓秦夫人發現他們真找了個替身新娘,不知又會被她渲染成什么樣的陰謀了。
  “從那么高的崖上落下……夫人的傷勢該無大礙吧?”姜仲堯再度強調這只是個謠言,他并未親眼所見。“秦夫人似乎說藍小姐有點……懂得‘忘我’?”
  “不過是她受到河景感動,一時看得入迷大意落河,并非墜崖。秦夫人說得過火了。”白鷹磊努力的將事實掩蓋起來,省得姜仲堯一再別有用心的刺探。“多謝關心,我這個做夫婿的必會好好照顧她。”
  言下之意就是你這個外人毋需雞婆。白鷹磊顯得有些失去耐性。他怕時間一久,結儿失去記憶的問題可能會被識破,但就旁人看來,他似乎只是個想赶快進新房度春宵的猴急新郎。
  姜仲堯識趣的點頭接受鷹磊的理由。
  現在匈奴這外患已稍微平息,朝廷有余力可以應付其他外族的侵略勢力、以及有反叛能力的地方勢力。藍、白兩家正是名單上的榜首。
  若是兩家的力量大到威脅朝廷、或是他們之中有人怀有异心,那么朝廷就要盡快好好整治一番。借這樁婚姻弄個違抗圣旨的名目而出兵平亂,說來名正言順。
  簡言之,這樁婚事原本就不是什么尊重本人意愿的良緣,只是為了要測試地處邊陲的藍、白兩家對朝廷的忠誠度而下達的命令。無論姜仲堯有多像個來湊熱鬧的賀客,想來他背負皇命前來監視這婚禮的進行仍是不爭的事實。
  如果藍香蘿是因逃婚墜崖,就表示藍家對此婚事不滿,顯見他們對朝廷不忠;但若藍香蘿是被人謀害而墜崖,則無力保護新娘的白家是否蓄意破坏這婚事?那么朝廷的調查對象就轉而針對白家了。
  因此在場的新郎必須是白鷹磊、新娘是藍香蘿,他們倆人就是藍白兩家對朝廷絕無二心的鐵證。若新娘不是本人的話……接下來可就有得查了。
  “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了。”姜仲堯像是要退場似的走了數步,忽然又想到起什么,回過頭笑道:“對了,藍小姐,上回我去拜訪藍府時送小姐的桂花糕,還合小姐口味嗎?我這次也讓人送了二十盒來。”
  他們根本沒料到姜仲堯見過藍香蘿!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問話,白鷹磊實在無法替結儿擋下,這個答案除了藍香蘿本人或是親密的隨侍,誰也不會知道,也許該說誰也不會去注意這种小情報吧?
  即使是隨時探查藍家動向的白鷹磊和衛文、衛武兩位總管,也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束手無策。
  但即使如此,是藍香蘿本人的話就必須能正确的回答出來。
  結儿不答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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