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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楚紜不像尾隨而來的其他侍妾,在南行宮中能夠擁有自己的住所,等著朱邪王的臨幸。她一直就是留在朱邪子揚的寢宮,他只要召見完大臣后,就立刻回到她身旁。
  他不在的時候,總是以茶木儿等女官為首,帶著足以占滿寢宮的浩蕩女侍等在一旁,無微不至的伺候她,直到朱邪子揚回宮為止。
  平日她梳洗過后,要讀書、焚香、操琴、欣賞字畫与玩賞古董,都隨她的意,只要她隨口提到,馬上會送上數十來种任她消遣。雖然楚紜對那些玩意儿的認識,一直只限于傳言,不過正因為以往沒碰過,所以她倒不愁打發時間。
  當他回來時,看到她的興致,有時他不會刻意打扰她,只是靜靜的待在她身邊,帶著不含絲毫敵意的溫柔微笑注視著她,直到她發現;有時,他會在她百思不解的蹙起蛾眉時,走到她身邊,主動的為她一解疑惑。
  偶爾,天气好的時候,他會帶著她到宮外,共乘一騎,欣賞冬日風光,皎洁白雪、冰湖美景;或者在市集的熱鬧人群中,感受北方人民的蓬勃朝气。
  只要不談西驪,他可以終日對她展露笑顏,而她惊訝發現,她喜歡看著他露出那惑人的笑容、帶著尊貴無比的王者气勢,不讓她心懼、反而平添了他的魅力。
  似乎漸漸的習慣了他的陪伴。雖然她心中有個警告聲不斷回響:告訴她,那只是他報复她的手段而已,先蠱惑她的心、然后再不留情的甩開她;但是,她總是覺得,日子能平靜的過去就好,她不想多增紛扰。
  剛開始知道他的意圖后,這頭的她也相對決定,為了回西驪,她姑且順著他,好讓他早日厭倦她,再等著逃開。
  現在她不知道自己還有沒有力气伺机逃走?或者說她真能忘情,沒有他在身邊的溫馨時刻?在這宁靜的時候,她不禁心痛的想,如果他是真心愛她,那該有多好?
   
         ☆        ☆        ☆
   
  冬雪融去、冰凍的河水一點一滴潺潺流著,捱過嚴寒的花儿紛紛探出了頭,轉眼來到驕陽當頭、酷熱無比的季節,沉靜許久的命運齒輪也悄悄開始轉動……
  靠在宮殿旁,面對花園中爭奇斗妍的景色,楚紜卻完全看不到這些。
  朱邪子揚為了處理政務,早在十几天前,帶著部份人馬回到都城令郢。
  之所以沒帶著楚紜同行,除了怕楚紜有机會探知車茲情報外,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近來她身子莫名的開始虛弱,而朱邪子揚將絕大多數的侍從全留在南行宮,到底是為了照顧她還是監視她?他并沒多說。
  她沒有名分,說穿了地位該比個女奴還不如;但她雖不同于后宮妃妾的行動自如,卻享有比她們更高貴舒适的待遇,在他眼中,她到底算什么?她雖然盡量不去想起這個問題,只是,偶而一思及此事,她卻又難免抱著一絲期待。他……會不會有可能還愛著她呢?他們之間,能否有拋棄嫌隙、重新來過的机會?她現在承認,她是想要他專注愛戀自己的。
  只是,不論如何,他當初和步樂有婚約,為了西驪她還是必須欺騙他!
  ……也罷,既然不論她起初接不接受他的情意,同樣都會落到現在這一步的話,她再怎么懊惱過去种种,也無濟于事吧?
  對于他的离去,該因獲得喘息的机會而感到慶幸的楚紜,卻無法高興。
  白天,時間突然變得漫長而難熬;夜里,望著空蕩蕩的宮殿,她除了孤單落寞外,還時常會有不安、無助的感覺。
  她開始想著,難道過去几個月,她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期待著他的出現?或者,是因為自己染上了不知名的怪病,而變得脆弱起來,居然產生想依賴他的錯覺?
  開始時,她表面上對他依順,讓他誤解她喜歡他,這么一來,他就會展開對她的報复,毫不留情的攆走她;而她就能獲得回到西驪的机會。
  只是,她早因他迷失了自己的心,自己知道這些日子以來,對他的柔順已不是假裝,反而逐漸害怕真的被迫分開,失去他的一天。
  不過,將近半年的時間,她以一個無位階的女人身份待在他身邊,他不曾提過要將她踢回西驪,她不都已經如他所愿的依了他每件事?他究竟還在等什么?
  若他知道,她已經開始想念他的殷數呵護,大概會十分得意他的報复計划總算可以往下進行了,大概不需要多久,她就可以回西驪了吧?她苦笑起來。
  而在西驪,對她遲遲滯留車茲不歸,又是怎樣的想法?她難堪的揣測著。
  若被身為右衛護軍的父親知道,楚紜以自己清白的身子作為交換,屈服于朱邪子揚的威脅,恐怕向來維護納蘭家門風的他,會大罵她不知廉恥吧?
  以將軍或是女儿的身份,楚紜都做了一個不被見容于納蘭家的決定。
  時間經過的越久,她就越不明白,自己這么執著的想回西驪,有何意義?
  朱邪子揚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吧?強奪了她、讓她再也嫁不得別人外,還要毀滅她的心,連同毀了她的自信、驕傲、名譽;最后,要使她在西驪陽光下沒有任何立足之地嗎?叫她后半輩子,她只能沒有尊嚴的活在陰暗的角落嗎?
  确實夠狠哪!朱邪子揚。她痛心的猜想他的計划有多傷人。
  不過,楚紜也不是那么簡單就讓他遂了心愿的。即使丟了她的人、她的心、她的性命,她也不會放棄她的自傲。
  車茲國境与西驪國境交界,那一片常人不能通過的浩瀚沙漠是他們初遇之處,是將一切的一切終結的最好地點吧?低垂下頭,她看著雙手上成對的漂亮戒指。
  他和她不同,對毒沒有抵抗力,雖然藥粉只剩不到一半,但效果還有吧?
  母親一定也會同意她這么做……她摘下了右手那一只戒指,向花園拋去。
   
         ☆        ☆        ☆
   
  听到細小的鷹叫聲時,躺在床上好些日子的楚紜,敏銳的睜開了眼睛。
  她隨手披上了紗巾,趁著隨身的侍女們假寐之際,悄悄的出了宮殿,來到花園中。吹了一聲口哨,她伸出手臂,當那只黑色猛禽停在她手上時,她的眼中滿是惊訝,而笑容不自覺的蕩漾開來。
  那是她身為西驪右翼提督時,才會出現的傲气笑容。
  “還活著好好的啊!玄紫?這段日子,紫襟那些家伙把你養的不錯嘛!”一面動手將大鷹腳上的信拆下,楚紜一面伸手輕撫大鷹羽翼。“哥哥寫來的嗎……”
  她皺起眉頭。信上的消息說,由于步樂和齊雷的戀情曝光,而使得与車茲同盟一事告吹,多羅王下令軟禁步樂公主,并且命齊雷繳回兵權、閉門思過,直到獲得多羅王的寬恕為止。信是由她的外公,左衛護軍奚斯韓捎來的。
  先前和親隊伍中,只有齊雷的紫襟衛隊跟他回去,其余的藍襟部隊執意等待楚紜的命令,不肯先行离去,有點像是流民一般极為清苦的生活,逗留在車茲關口。
  “……傳聞東邊的】】弋國,有蠢動的跡象,作何打算,請盡速定奪。”讀著令楚紜膽戰心惊的字眼,她的臉色陡然變了。
  她一直只是在朱邪子揚的天地中,過著近乎与外界隔絕的生活。
  她不知道,她的親衛部隊還在等她。她以為兵馬全由哥哥帶回去了。
  而且當初,就是為了對抗東邊的】】弋國、西驪才想和車茲同盟;現在,哥哥被軟禁,若是】】弋蠢動,那西驪究竟會變成什么樣子啊?
  她的身子,不免打顫起來。她光顧著自己的榮譽,卻忘了更重要的事。
  一咬牙,她掀開衣袖,伸手到右手臂上取下金鎖片,綁上大鷹的頸子。
  “去奚斯韓的身邊吧!”輕聲吩咐,楚紜眼中,不免流露難以言喻的苦痛。“為了保護西驪,這四分之一的兵力由他運用,相信他會懂我的意思。走吧!”
  看她沉痛的目送大鷹消失在空中,一旁的朱邪子揚,气急的甩頭离去。
  “該死!”因為擔心她的病情而自令郢赶回,可是,他卻親耳听見,她的心里,仍然想著西驪!原來那個她執意要取回的金鎖片,竟是西驪的兵權印符!
  一直以來,楚紜比誰都重視身為右翼提督的這份驕傲,他十分清楚,而為了讓西驪能運用她手中兵權,她甚至愿意繳回兵符!她比步樂公主還在乎西驪存亡!
  這個認知,讓他好不容易沉淀下來的气憤又竄了上來。
  几天不見她,他的腦中始終縈繞著她的喜怒,眼前也盤旋著她的曼妙身影,而在同時,他的身子也炙熱的索求著她,渴望獲得解放。
  他是這么想念她,但在她無私的心中,除了國与家再也容不下其他嗎?
  在离開她的這段期間,他曾經膽怯的想過,只要楚紜能這么安分的留在車茲,他可以放棄報复的誓言,把她的一切欺騙,全化作過往云煙;她若肯開口,就算要他立她為后,他也可以毫不遲疑。
  但現在,他知道,他要的不只有這樣。
  他承認,他非常不甘心,他惱恨即使成了他的人,楚紜的心里仍舊不曾有過他存在。
  半年以來,他确實得到楚紜的依順,但那卻是迫于無奈;而他,不只要她委屈順從,更要她出自心底的臣服。楚紜在身為西驪右翼提督時,那份活潑、激烈、生气昂然的另外一面,他也想得到!
  他想得到楚紜的一切!他絕不會放棄!該怎么做,才能讓她只想著他?
  但,若她怎么樣也不肯將心交給他……
  “別怪我無情,納蘭楚紜……是你一再的拒絕我的……”
   
         ☆        ☆        ☆
   
  就在微涼的秋風將起之際,車茲王宮來了客人。
  “燕河!”楚紜美目圓睜!怎樣也摸不清楚頭緒,妹妹出現所為何事。
  “多羅王有意与朱邪王和談,還請朱邪王看在西驪誠意上,再談同盟。”
  才多久不見,原本稚气的燕河,變得沉穩庄重,甚至仍顯青澀的臉龐也輕施脂粉,感覺成熟許多。那改變不會是為了朱邪王吧?楚紜困難的想。
  朱邪子揚望了下楚紜略顯詫异的神情,便轉過頭,開始打量起燕河。
  “……由這么美麗的使者前來,我确實感受了西驪的‘誠意’啊!”
  一直以來,即使夜里對楚紜溫柔備至,但在人前他卻依然冷漠的對待她。
  而那樣的朱邪子揚,現在卻不避諱的主動挽起燕河,比招待普通各國來使更為親昵的態度,將燕河請進后宮別苑。
  接著,她身邊原本寸步不离的侍女、突然全撤走,只留下楚紜一人。
  她其實大可走人的,反正,沒有人會再阻攔她。
  但是,莫名的焦躁不安向她席卷而來,逼的她一時喘不過气,身体又開始不舒服;她只得告訴自己,逃跑的机會多的是,不必急于一時。
  那晚上,當她接獲茶木儿告知,朱邪王要在別苑過夜、不回寢宮時,楚紜在茶木儿前腳才剛踏出之際,突然覺得一陣暈眩,急忙攙扶著牆壁,避免自己倒下。
  不知何時坐回床邊的。楚紜才回复理智,惊訝發現,不知不覺中,她的衣襟早已濕透。奇怪,即使下雨,宮殿屋頂也不該漏水呀?抬頭向上望,确實沒滴水。
  那么,哪里來的水?發現又有水滴,楚紜舉起手背,在唇邊舔了一下奇怪的水……有些咸、有些苦、有些澀……复雜的情緒一股腦儿的涌上心頭。
  一知半解的伸手摸摸有此一紅腫的臉頰,楚紜才發現,那是她自己的淚珠。
  母親死后,原以為自己早已哭干的眼淚,原以為不可能會為自己流下的淚,竟然此時、此地,宣泄而出。這次,不是偽裝,也難以偽裝。
  她知道,自己并不是為了燕河踏入朱邪子揚的魅力陷阱,替妹妹的將來擔憂,卻是為自己失去他心中地位而感到難過。
  本以為自己對他,即使曾有欣賞、著迷,或許現在還帶著一絲絲喜歡、貪戀,但就算离開他,她也必然能堅強的熬過;他之于她,應該只是一個握有生殺大權的敵人罷了。可是,猛然明白,那一切,只是她自欺欺人而已。
  因為他仍舊對她無微不至,所以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不在乎的。
  現在,她還能理直气壯的說她不在乎嗎?
  不知是自什么時候起,她還是掉進了他的精心報复計划中。
  她愛上了他。
   
         ☆        ☆        ☆
   
  趁朱邪子揚固定處理政務時,楚紜拜托茶木儿,引見住在別苑的燕河。
  燕河雙眸略顯浮腫仿佛徹夜未眠,听到姐姐來了,才急忙隨便按件單衣出來。但是,即使她怎么遮掩,還是被眼尖的楚紜瞧見,她頸間的紫紅色淤痕。
  楚紜的心,為眼前這一幕而揪緊起來。
  “西驪的大家都還好吧?”楚紜意外地發現,經過昨晚一夜,她已經能夠不動聲色的寒暄自如了。即使是在朱邪子揚面前,她也不會再被輕易牽動情緒。
  “都好……”簡單交代著不著邊際的大伙近況,燕河拿出了一枚金鎖片,遞給楚紜。“多羅王說了,即使雷哥哥犯錯,紜姐姐仍是右翼提督,無須請罪。”
  “我不是請罪……”楚紜咬的櫻唇泛白。她不能說,她不打算回西驪。
  “現在,只要我能說服朱邪王同盟,齊雷哥哥的事,多羅王不追究。”
  抬起頭,看著對這件任務,妹妹一點也不以為杵的模樣,楚紜笑著點頭。
  “納蘭家的將來……拜托你了。”沒有多說,沒有細問,楚紜离開了別苑。
  燕河打見到朱邪子揚的第一眼起、就愛慕他,楚紜自己十分清楚。如今,朱邪子揚能回應、關愛燕河,對他和燕河,未嘗不好;對西驪和車茲的盟約,更好。
  奇怪的感覺又來了……楚紜臉上雖然依舊挂著動人笑容,但是,臉龐上,卻多了兩行清淚。“我該不是得了什么愛哭病吧?”
  嘶啞的自嘲低笑著,楚紜想,朱邪子揚和燕河相愛是好事,她自己怎么會沒气度的為此事心痛呢?她該祝福他們不是嗎?畢竟他對楚紜,只剩滿怀怨恨了啊!
  況且她昨晚就決定,她再也不要愛他了!不愛,就不必忍受他移情別戀的痛苦。而且,現在她能笑的那么燦爛,該是表示,她的心情已經成功轉換了!
  “肯定是生了怪病。”端著僅存的驕傲,楚紜怎樣都不愿承認……
   
         ☆        ☆        ☆
   
  楚紜好不容易在第四天,學會身邊沒有他,也能夠成功入睡;不過,當天晚上,她才睡下沒多久,床邊就發出巨響,惊醒時,只見他一臉怒气的瞪著她。
  “怎、怎么了?”她已經很久沒有看到他這么生气的模樣。這几天他都和燕河在一起,她連他的臉都沒見著,心里實在不明白、他這么气急敗坏是為了什么?
  “該不會是燕河……”她臉色逐漸變白,猛地撐起身子。“燕河絕不是有意的!不論她做了什么,都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气——”
  “我管她做了什么!”他將她半臥著的身子拉進怀中,一把攫住她發出微弱掙扎的粉嫩唇瓣,強硬橇開她牙關,如以往的每個夜晚,吻得她無力反抗。
  “你倒是睡得挺安穩的!納蘭楚紜!”他原以為利用燕河,若讓楚紜有一點點的妒意出現,他也就甘心了,但,楚紜仍不把他當回事!
  本來看在燕河与楚紜有几分神似,他确實打算要了燕河,但是,每到了緊要關頭,他卻忘不了楚紜的一切,每每敗興离去。一連三天,他都功敗垂成。
  讓他感受這奇恥大辱的罪魁禍首,是楚紜!終于,他拋下燕河,來見她。
  他炙熱的气息依舊能讓楚紜想起他的柔情,只是,她苦澀的嬌喘問道:“你……怎么能丟下燕河不管?她……在等著你呀!”
  “就算她等到死,我也不要她!”
  “可是,你都已經抱了她,怎么可以、可以不給她個交代?”
  燕河是為了同盟前來,心甘情愿的委身于他,就算楚紜自己不能得到幸福,至少,她想看著妹妹得到。
  “那你呢?紜儿……”听到她提到“交代”兩字,他的怒气稍微退下。她會向他開口索求嗎?若她真有點在意他的話,不是也會想要有個名分嗎?他伸手撥開她額前几絡紛亂發絲,嘶啞道:“你就不想要我給你任何交代嗎?”
  楚紜愣了愣。她一開始就知道,即使她說了、他也不可能給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自取其辱?她老實的回答:“……我從沒想過這件事。”
  “該死!”他一面气憤的詛咒著,一面強勢的再次吻上她。
  除了利用身子的自然反應,逼她不得不短暫的降服他以外,他究竟還有什么方法留下她的人、連同她的心?怎樣才能讓她承諾不再想西驪的所有,只想著他?
  狂風暴雨般的他,讓楚紜這一夜,仍舊難以入眠……
   
         ☆        ☆        ☆
   
  接到茶木儿的通知時,因為厭食而躺了數天的楚紜,連忙拖著衰弱乏力的孱弱身子,匆匆忙忙赶往別苑。一連五天,听說朱邪子揚繼續逗留別苑,她還以為他們之間該和好了,但是,怎么又起爭執了呢?
  別苑大堂里,只見冷漠高傲的朱邪子揚,充滿肅殺之气的坐在主位上,而納蘭燕河則淚流滿面、泣不成聲的跪在地上磕頭哀求著。
  她一赶到,及時攔下守衛要將燕河拖出別苑處刑,忙以手肘撞開士兵。
  “住手!”她又急忙跪下、抱住燕河顫抖不停的身子,安撫她。“燕河!沒事了、沒事,有姐姐在。不怕,姐姐來了。”“她偷了我的東西。”朱邪子揚早猜到楚紜一定會出面,而他,等的就是這一刻。
  發現燕河企圖偷走他配劍上的玉飾藏在身上時,他本也不想對她的少女情怀小題大作,只是突然想到,利用燕河,也許可以誘使楚紜立下另一個承諾。她能為西驪獻身于他,那么,這次救燕河的命,他要她承諾一輩子留在他身邊!
  他冷笑著。“敢冒犯車茲王,即使她是西驪使者,我也不會饒恕她。”
  “只不過是個小東西,有必要殺她嗎?”楚紜回頭,眼神中帶著全然不解的疑惑。
  他的愛怎么這么奇怪?以前還愛著楚紜時,可以面不改色的贈她赤血玉;現在,雖是燕河自己不規矩而肇禍……燕河不過拿他東西,他卻小里小气的要殺她?
  “哼。我是可以不殺她。”他似笑非笑的望著她。“但……看你怎么說。”
  楚紜絕美的臉龐顯得蒼白至极。她深吸了一口气后,表情平靜下來。
  “燕河,是我嫡嫡親的惟一妹妹。我曾在亡母面前立誓,會一生照顧她;若你一定要處罰她,那么由我來承擔她所有責罰。”
  他等的就是她這句話!朱邪子揚高傲地挑眉冷笑。“你認為你有資格為她說情嗎?你也不過是個侍寢的奴婢,別以為我不敢拿你怎么樣!不過,你……”
  他正要開口提出條件,卻被楚紜急躁打斷。“反正最糟的情況也不過如此,我不在乎。”既然他始終气惱楚紜的欺騙,那她多擔下他對燕河的怒,又有何妨?
  知道他似乎气憤難消,楚紜不禁急了起來。她一個轉身,抽走了車茲士兵腰間匕首,一手護住燕河,一手就拿著匕首指著他。“今天,你答應也好,不答應也罷,有人要敢動她,我納蘭楚紜就和他拼了!你盡可以試試。”
  回身冷眼掃視她周身的士兵們。“我倒要見識車茲禁衛軍,究竟有多強!”
  朱邪子揚臉色倏地更為陰沉。除了惱怒楚紜仍膽敢杵道他外,更气自己為何不敢真下令處罰她。要她依順他,反而激起她許久未見的脾气,他有些懊惱。
  只要她討饒,順從的向他撒嬌,要他放過她妹妹,又有何難?
  只是,朱邪子揚知道,即使楚紜這么反抗他,他也無法拒絕她的要求。
  “可惡的你。”他喃喃道。他還沒來得及做出裁決,她又搶著開口了。
  “那么……就這樣吧?”楚紜咬牙,看了燕河一眼,又轉頭無畏的對著他。
  她忽然單膝跪下,抬頭看著朱邪子揚,將右手掌心貼在地面上。“若說燕河偷了你的東西,你要罰她,那么就毀了我一只手來賠罪吧!”
  “姐姐!”
  在燕河的惊呼聲中,只見楚紜左手高舉鋒利匕首,就往右手背刺去!
  刀起刀落,匕首上還不斷地滴落紅艷的血滴。
  朱邪子揚猛的站了起來,他忍下了沖到楚紜身邊的動作。依然無言,但他臉上的表情卻不再那么悠然。她怎么這么莽撞?悔恨交加,朱邪子揚感覺那把匕首,仿佛硬生生地刺進他心窩一般。他知道,楚紜流了多少血,他的心、就淌了多少血。
  “請你饒過燕河這一次,好嗎?”慘白著臉,納蘭楚紜舉起了被刺穿的右手。“還是……要我連左手也賠給你,你才罷休?”
  “不用。”朱邪子揚握緊拳頭,又坐回王座。他……不過是想要得到她的承諾,卻讓她更反抗他……他的方法,錯了嗎?
  “那么……讓她活著回西驪,可以嗎?”
  經過他無言的同意后,僅用手絹壓住傷口,楚紜急忙拉著燕河走到宮門口。
  得要在朱邪子揚還沒改變心意前,送她回去才行。
  “同盟的事,怕現在不是再談的時机,請多羅王,把注意力放在東邊吧!”
  燕河的腦中,完全沒想到自己肩負的任務。她只是又嫉又羡地苦澀說道:“我多希望自己是紜姐姐,那樣,朱邪大人就會是我的。”
  “你錯了,燕河。”楚紜听著妹妹對自己的誤解,她有些哭笑不得。
  “大人喜歡你,他不顧一切要得到你,任誰都看得出來,他确實愛著你。”
  楚紜心頭絞緊起來。也許他曾受著她,但現在怎么可能?在她欺騙他多次后?她可不認為他有那么寬宏大量,要有,他就不會讓她陷入如今這個不安的僵局。
  “你不懂,燕河!他要的,是想報复西驪的右翼提督、不是要我。”
  納蘭楚紜苦笑起來。倘若,他曾有一絲絲的怜惜她,又怎么會將她無名無分的留在車茲?還說等到她心向著他的一天,就要將她遣返西驪?
  他根本不在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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