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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澳門黑道大哥杜風亮之子的婚宴,黑白兩道,有頭有臉的人物全來齊了,黑蝎盟自然不會被遺漏在名單之外。
  褚黑蝎与黑燃雙雙出席這個盛宴,褚黑蝎其實已經退居暮后很久了,這次肯賞杜風亮的臉出席,全是為了要將接班人黑燃介紹給同道中人之故。
  “好久不見了,褚幫主。”韓國“金水幫”的幫主金万水笑呵呵的与褚黑蝎握手,兩人已經有多年交情了,同是一幫之尊,在這類場合相遇是理所當然的事。
  “金幫主,別來無恙否?”褚黑蝎笑道。“我來介紹,這位是我的義子黑燃,同時也是下一任的黑蝎盟幫主。”
  黑燃頷首。“幸會了,金幫主。”
  “黑二少的大名,我是如雷貫耳呀。”金万水眼睛一亮。“我有批越南來的軍火,如果黑二少有興趣的話,我們可以談一談。”
  他早久聞黑燃處理事務看似慵懶,其實是又深沉又內斂,也非常沉得住气,不明究理的人,常會被他反將一軍,討不了便宜。
  黑燃淡淡地道:“金幫主,我們電話連絡。”
  “一定!一定!”金万水笑開了嘴,誰都知道与黑燃合作就一定有賺頭,黑蝎盟嘛,勢力大得無人可阻,連警方也要讓黑蝎盟三分哪。
  金万水走后,褚黑蝎滿意地對黑燃道:“你表現得很好,這些老狐狸都未必是你的對手。”
  黑燃對褚黑蝎的贊美沒什么感覺,倒是對今晚參加盛宴的儷影雙雙頗為皺眉。
  自從他將研卿赶走之后已經一個禮拜了,她真的沒有再出現在他面前,他徹底的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不是不愛她,也极度厭惡她的行為嗎?為什么偏偏他無法斷然的將她的身影赶出腦海?
  她回倫敦了嗎?据他調查的報告書上說,她自小在英國長大,是秦芷商的養女,向來聰敏机靈,今年她原本該上倫敦大學,而她卻跑來台灣幫秦芷商進行報复計划。
  她才十八歲,或許少不更事,或許年幼無知,但無論她的出發點是為了什么,他都無法原諒她的行為。
  褚黑蝎何其精明,黑燃對今晚相偕而來的情侶似乎都頗為忌諱,他從黑燃半眯起的眼眸已看穿了他的想法。
  褚黑蝎故意輕描淡寫地說:“燃,你就快成為黑蝎盟的幫主了,三天后就是你的就任大典,好好珍惜這個机會,不要讓義父失望。”
  他再給黑燃打了支強心針,相信黑燃懂得他話中之意。
  “我不會令您失望,義父。”黑燃公式化的回答。
  褚黑蝎微笑道:“很好,我就知道你最听我的話。”
  褚黑蝎說完便應酬他的老朋友去了,他不會對黑燃緊迫盯人,不過他有信心,黑燃知道什么對他自己是最好的。
  黑燃拿了杯雞尾酒飲著,此刻這种酒對他的心情來說似乎太淡了些,他該喝些烈酒才對,烈酒才可以稍減他的煩悶。
  他在煩什么?一向懶洋洋的他,對任何事物不是都沒有感覺的嗎?何以竟去挂心一名存心來作弄他的小女子,這太荒謬了!
  “黑二少。”海鎮端了杯酒走到黑燃身邊,他觀察黑燃已經很久了,直到褚黑蝎走開他才過來。
  “是你。”黑燃冷淡地回應。
  “卿卿好嗎?”海鎮友善地問。“什么時候擺喜酒,記得寄張喜帖給我,我一定准時到。”
  那天研卿從海幫离開之后就沒有回去過,因此他猜想她与黑燃大概已經和好了,既然孩子都有了,婚期應該也在不久后才對。
  “卿卿?”黑燃冷然的表情更冷。“你們很熟嗎?”
  研卿不過被海幫拘禁了几天,就和這位少幫主這么熟了,她這么水性楊花嗎?既然可以為了幫秦芷商就獻身給他,想必也忠貞不到哪里去。
  “不算朋友。”海鎮看出黑燃微泛的醋意,很替研卿感到高興,他語重心長地說:“都要結婚了,黑二少,你似乎應該專情一些,不該再有別的女人,這樣對卿卿不公平。”
  他得知黑燃這几天還是女伴不斷,像是沒把研卿放在眼里,与別的女人仍然過從甚密。
  “不關你的事。”黑燃顯得不悅。
  海鎮勸道:“我知道不關我的事,但卿卿不同,她有孕在身,你不應該刺激她。”
  黑燃的眉宇皺了起來,他冷淡又無禮地掃了他一眼。“誰告訴你她有孕?”
  “前几天卿卿被留在海幫里時,她嘔吐,我請醫生替她檢查,醫生親口宣布的。”
  黑燃一悸。
  老天!原來她怀孕竟是真的!而他,卻叫她去打掉那個孩子!
  那天他赶走她時,她佯裝堅強,實則傷心欲絕,因為他對她的無情,所以她絕然的走了。
  他的喉嚨干澀至极。
  他做了什么?赶走他愛的人,還要殺死自己的親骨肉,這一切只因為他要听從褚黑蝎的話,成為黑蝎盟的幫主嗎?
  研卿有孕是真也罷、假也好,他都必須將她拋諸腦后,她愛他是真心是假意,他已不能計較。
  不能想研卿,三天后他將是黑蝎盟的幫主,他不能有情,絕不能!
   
         ★        ★        ★
   
  就在黑燃要就任黑蝎盟幫主的前一天,海幫來了位不速之客。
  “卿卿!”海鎮見到他挂心的人儿親自登門造訪,無疑的,他可以放下心中大石了。
  那天參加完杜風亮之子的婚禮后,他察覺到黑燃神態有异,因此立刻命人打听消息,這才得知研卿根本沒在黑蝎盟,她沒有与黑燃在一起,反而決裂了,而研卿則不知所蹤。
  知道了這個結果后,他派人四處找尋研卿的下落,可惜兩天來一無所獲,就在他要放棄之時,沒想到研卿反而自己來了。
  “听說你見過黑燃。”研卿開門見山地問。
  “我确實在澳門一場婚宴上与他談了一會儿。”海鎮小心翼翼地打量她。“你呢?你好嗎?身体好嗎?”
  一連串的問號泄漏了他殷切的關心,見她与黑燃好像并無結果,他重新燃起了希望。
  “我很好,謝謝你的關心。”研卿淡淡一笑,直言道。“有一件事我想懇求你。”
  “你說!”海鎮答得飛快,在他的能力范圍之內,他都會盡量幫她的。
  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明天是黑燃就任黑蝎盟幫主的大典,你一定有請帖吧,我想請你帶我一起去。”
  “你想去?”海鎮很意外。
  “嗯。”她點點頭。“可以麻煩你嗎?”
  “沒問題。”他看著她。“只是你們倆──”他沒說下去,他知道研卿明白。
  研卿笑了笑。“不必替我擔心,我一點事都沒有。”
  愛過的傷也總會有痊愈的一天,是不?
   
         ★        ★        ★
   
  黑蝎盟新舊任幫主的交接大典在早上舉行,這天的黑蝎盟總壇客似云來,各幫各派皆組隊浩浩蕩蕩的來參加,賀禮堆積如山,還有許多遠道而來的賓客留宿在黑蝎山庄,比辦喜事還熱鬧。
  庄嚴的交接典禮過去,晚上則是擴大舉辦的酒宴,黑燃是今天的主角,當然敬酒不停。
  研卿隨著海鎮而來,她將長發編成初識黑燃時的長辮子,她穿著一套純白色的絲綢洋裝,化了個淡雅的妝,年輕清秀的面龐引人注目,許多幫派的少公子都對她多所探听。
  “有你這么美的女伴,我真是出盡鋒頭了。”海鎮挽著研卿,這是應研卿的要求,今天他們要假扮一對情侶。
  “謝謝你這么幫我。”研卿淡笑,不過她臉龐那朵笑意在見到黑燃之后,倏地飄走了。
  “你還好吧?”海鎮看著她面色倏變,再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正是黑燃的所在位置。
  “沒事。”她場起睫毛,那兩排黑而長的睫毛如夢如幻,透出她清純的少女吸引力。
  她深吸了口气,振作了一下精神。
  是她要求海鎮帶她來的,她要向自己證明,她沒有黑燃也行,她更要證明她沒有愛上黑燃,前几天的痛苦只不過是她一時的迷惘罷了,這么絕情的一個男人她要來做什么?
  她當然不會要。
  黑燃當然也看見研卿了。
  她妝扮得宜,雙眸清亮如水,秀發如云,許多男人的眼光都在她身上打轉,她鮮麗得像枝粉色玫瑰。
  現在的她,看起來神清气爽极了,眉毛高揚著,眼睛閃亮著,更重要的是,她已經另結新歡,看來他拋棄她的這件事,并沒有讓她一蹶不振。
  他早該知道她不會在乎他要不要她的,她本就沒愛過他,從一開始,她就算計好了在利用他。
  如今他們一拍兩散,形同陌路,她只不過比較難對她那個養母交代罷了,要說她會傷心難過,根本談不上。
  黑燃盯著海鎮挽著研卿的手,不知不覺的,一陳醋意飛揚起。
  那天在澳門,海鎮找他談話之時,他就已經覺得不對勁,姓海的家伙對研卿似乎過分關心,現在證實他的猜測是正确的,他們的關系果然不簡單。
  研卿已經投向海鎮身邊了嗎?那他們的孩子呢,她真如他所言的,已經打掉了嗎?
  屠天捷走了過來,他面帶微笑地道:“燃哥,褚前幫主請你過去一下,日本方面來了許多重要人物要介紹給你認識。”
  黑燃不自覺的擰了擰眉。“嗯。”
  “燃哥,看見沒有?卿卿也來了。”屠天捷哪壺不開提哪壺,他對研卿所在的方向撇了撤唇。
  屠天捷挑挑眉。“燃哥,卿卿居然是跟海鎮那小子來的,你說他們兩個現在是什么關系?”
  黑燃沒理層天捷的話,他逕自往褚黑蝎的方向走去。
  “等我,燃哥!”屠天捷也快步跟了上去。
   
         ★        ★        ★
   
  滿屋子的煙味酒气,研卿受不了的走到屋外去透气,她不知道酒席還要吃多久,里頭的人酒興正濃,据說還有七、八道好菜還沒上呢。
  海鎮在和朋友談話,所以沒陪她出來,這也好,她一個人可以清靜清靜,海鎮的過度關心有時也令她難以消受。
  研卿順勢坐在石階梯上將高跟鞋脫了下來,她彎身按摩著腳踝与小腿。穿了一天高跟鞋,她的腳有點痛,以前這么穿著蹦跳都無所謂,可是現在可不一樣,她得小心些才行。
  不知道黑燃現在怎么樣了?剛剛看他在酒席之間轉著,似乎喝了不少酒,雖然他酒量不錯,但那种喝法不醉也難,更何況他忙著應酬向他道賀的人,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空肚喝酒更傷胃……
  怪了,她不是來忘記他的嗎?怎么莫名其妙的又想起了他,還擔心他喝酒傷不傷胃,簡直就是在作賤自己。
  “一個人在這里吹風?你的新歡沒空陪你嗎?”
  黑燃的聲音鬼魅般的在她身后響起,她悚然一惊,渾身豎起警戒的防備。
  沒有錯,她在備戰,因為黑燃現在不是她的情人,是她的敵人,他隨時都有可能會用言語將她攻擊得体無完膚,所以她得保護自己。
  她迅速地套上鞋子站起來,轉身傲然地抬起下巴看著他。“你的新歡呢?也沒空陪你嗎?”
  “她在床上等我。”他冷傲地回答。
  她一點都沒有被他歹毒的回話打倒,反而微笑起來。“很好,祝你們今晚愉快。”這該死的家伙,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必為他牽腸挂肚了,反正他床上隨時都有女人侍候著,就算他喝到胃穿孔也是他的事。
  他突然一把攫住她的手腕,滿眼紅絲的盯著她。“我們的孩子呢?你拿掉了嗎?”
  藉著酒意,他問出了這几天來他一直想問的話,他們的孩子還在嗎?如果在,他──
  “你放開我!”突然間她有點害怕,黑燃酒气沖天,酒精往往會使人喪失意志力,她怕他會因為恨她而對她不利。
  “我問你,我們的孩子呢?”他沒有放掉她,反而將她攫得更緊,目光死死的盯著她。
  她也大聲朝他吼:“打掉了!如你的愿打掉了!”她背脊一挺,身子微微顫抖著。
  現在才來關心她已經沒有意義了,他之所以會問到孩子,根本不是關心她,只是怕她留著孩子會妨礙到他罷了。
  “你真的打掉了?!”他暗啞地問,心頭震惊不已,刀削似的俊容霎時涌上一抹陰翳。
  為什么那么快?為什么她不給他多一點時間?在當日那种情況之下,任誰都會認為她在扯謊,他并非真心不要那個孩子,他想要!他想要他們的孩子!
  “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她挑釁似的笑了笑。“反正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你的,我跟很多男人都有親密關系,自己都不确定那孩子究竟是誰的,那天告訴你我怀孕,只是耍耍你罷了,你千万別認真!”
  “住口!”听著她刺耳的言語,他倏然伸手打了她一巴掌,她的自我作賤令他的憤怒燃燒到最高點。
  研卿气急攻心。“你打我?你憑什么打我?”
  他沒回答,接著牢牢的捏住她的下巴,強行吻住了她的唇瓣!
  他火熱的舌尖竄進了她唇內,滿是酒气的唇將她吻得昏天暗地,就像她胃里也灌了酒似的,她渾身都燥熱了起來。
  “黑燃……”她的胸腔劇烈地起伏著,她無法推拒他的吻,而且她感覺他正在拉下她的洋裝拉煉。
  “我要你再怀我的孩子!我要你再怀我的孩子!”他瘋狂地說,同時瘋狂地親吮著她雪白的頸子。
  醉意讓他的愛意、悔意、妒意燃燒得更旺盛,其實,他根本無法接受她消失在他生命中這件事,他根本也愛上了她!
  他也無法承受她已打掉他們的孩子,他深深懊悔著。
  而她与海鎮的親密更教他嫉妒,他不滿她与別的男人那么親密。
  總之,綜合起來,他愛她,愛得讓他不得不承認!
  研卿倏然一惊。
  該死!她在干什么?竟任由他替她寬衣解帶?別說她應該對他沒有感情才對,就算有感情,這里可是黑蝎盟的庭園呵,難不保也會有人出來透透气,他就不怕別人撞見嗎?
  “你盡管碰我吧,反正我的男人多得是,多一個少一個沒什么不同。”她的聲音冷得像冰山。
  “你──”黑燃瞪視著她,那凶惡不滿的眼光活像要吞掉她似的。
  他舉起手來,顯然又想給她一耳光。
  她無所謂的說:“你打吧,我不在乎。”
  他揚起眉毛死死的瞪了她几分鐘,兩人僵持著,終于,他放下了手,憤怒地拂袖离去。
  黑燃一走,研卿松了口气,她立即手腳發軟,搖搖欲墜。
  “卿卿!你沒事吧?”忽然出現的海鎮及時扶住了她。
  他与他父親海雄已經站在后頭十几分鐘了,他們父子倆原本想提早退席的,到了屋外卻看見黑燃与研卿起爭執。海鎮直等到黑燃進屋才過來。
  “我沒事。”研卿疲倦的搖搖頭,她的雙睫黯然垂著,魂魄似在飄蕩,純淨的容顏則有黑燃留下的掌痕。
  “你們吵架了?”海鎮追問,見她被黑燃傷成如此,他心疼難當,恨不得挺身保護她。
  研卿沉默不語,她不想回答,她与黑燃之間的恩怨,誰也無法解開了,因為她已分不清是誰對誰錯。
  “我送你回去吧!”海鎮不再追問,他体貼地說。
  海雄若有所思的看著研卿,接著,他半眯起了眼睛。
  看來這丫頭似乎還有點利用价值,早上海鎮告訴他要帶這丫頭同行時,他還深深不以為然,不知道儿子在犯什么賤,莫名其妙去對黑燃過去的女人好。
  現在不同了,他覺得自己儿子簡直做得太好了,哈,他知道自己該怎么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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