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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哇——”一陣嬰儿的哭喊傳來,肅靜的深宮內院霎時熱鬧起來,眾多太監宮女在富麗堂皇、雕梁畫棟的川廊上穿梭,一切只因當今皇上最寵愛的妃子蘇妲儿又替他生了個麟儿。這喜訊馬上就傳到皇上耳里,只見他面露笑容,急急的走進鳳儀宮來。
  “妲儿,辛苦你了,你為朕一連生下兩個壯丁,朕該好好感謝你。你說,要什么賞賜,朕全答應。”皇上撫著愛妃蒼白憔悴卻不減美麗的容顏,寵溺的笑著。
  妲儿掙扎起身,接過產婆手中的嬰儿,一雙美眸突然涌進淚珠,伏跪在地上不肯抬頭。“皇上,臣妾罪該万死,還請皇上恕罪,可怜這甫出生的小嬰儿。”
  皇上大惊,忙扶住她孱弱的身子。“你這是干什么?妲儿,你明知道無論你有什么要求,朕沒有不答應的,何苦如此?”
  “不,皇上若不答應臣妾永不傷害這孩子,臣妾愿長跪在此,永不起身。”
  妲儿堅決的說,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手中仍不停的撫慰著那甫出生的嬰孩。
  “好好好,朕答應你就是了!唉,真不知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朕怎么會加害自己的親骨肉呢?”皇上親自扶起倉皇無措的愛妃,溫柔的拭去她臉頰上的珠淚。“好了,究竟是什么原因使你如此失常,就直說吧!”
  妲儿望了望周圍的太監宮女,剛張開的芳唇又緊閉了起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皇上立刻明白了她的心意,揮揮手便把他們斥退了。“說吧!到底是什么事,竟嚴重到使你以為朕會傷害自己的親骨肉?”
  “皇上,您可曾听過狐狸變成人的傳說?”妲儿怯生生的開了口。
  “怎么沒有?朕還听說狐狸變成的人大都是美女俊男。想當年朕把你從代州城郊帶回宮時,你那惊為天人的美貌,掀起不少傳言,還有人以為你是狐狸變的呢!”皇上那雙犀利嚴肅的雙眸因美好的回憶而迷蒙,雙手依戀地將佳人摟進怀里。
  妲儿深吸一口气,閉上雙眼感受這溫柔的擁抱后,終于下定決心將皇上推開。“皇上,那些傳聞是真的,我就是商紂妲己的后代——狐仙洞第九十八代的掌門人。我母親蘇珍和凡人結合,生下只有一半狐仙血統的我,后來,我凡心大動,跑出狐仙洞游玩,遇到的第一個人類便是皇上。取得族人的諒解后,我与皇上在人世間度過了許多幸福的日子,可是我依然不滿足,因為我想為我深愛的男人生養子嗣!我原以為僥幸生下正常的杰儿后,會一直受到老天爺的眷顧,沒想到我還是錯了。”
  皇上听得滿頭霧水,“這怎么可能?愛妃,你是不是太累了,才會衍生出這种幻想?老天哪!你甚至沒有狐狸尾巴。”
  妲儿被他難得的幽默引得破涕一笑,但立刻又正色道:“當年皇上查不到我的來歷,不就是最好的證明?若皇上不信,我還可以施起法術。”只見她纖手一指,一張桃花心木的大桌便凌空而起。
  皇上蹙緊了眉頭,“好了、好了,朕相信你就是了,快把它放下來,若是傷了你或孩子,那可怎么辦?”
  妲儿難以置信的望著神色如常的皇上,心想,一般人見到這怪异的景象不是奪門而出就是怒目相向,而他竟平靜得一如往常,難道她的丈夫也异于常人?
  她囁嚅的開了口:“難道皇上不怕嗎?不認為我們母子是妖怪?”
  “妲儿,你是朕的愛妃,而杰儿和這嬰儿都是朕的儿子,朕為什么要怕?難道你以為朕會因為這個荒唐的理由而停止愛你嗎?小妲儿,你早把朕的心擄獲住,管你是人也好、是狐也罷,總之,朕是纏上你了,你休想拿這理由來阻止朕愛你。”他捧起她梨花帶雨的臉龐,輕柔的細吻落在她臉上、頸間。那不甘被冷落的小嬰儿在此時哭了起來,引起兩人的注意。
  “皇上,這就是臣妾要求您大發慈悲的地方,杰儿完全是個正常的人類,但這孩子卻繼承了我狐仙的血統。如今他年紀尚小,還無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恐會不自覺的變身,雙瞳也會逐漸變成紫色,得等他年滿十五歲之后,才能在人前隱藏狐的模樣。”妲儿咬著慘白的下唇,苦思著如何對皇上說出心中的打算。
  皇上豈有体會不出的道理?他撫著她汗濕的長發,“而你想保護他?”
  “是的,我希望由我貼身侍女小翠帶他回狐仙洞,遠离人群,閉關修練,并繼承狐仙洞第九十九代掌門之位,待他年滿十五歲,能隨心所欲地控制自己了,再接回宮中共享天倫。”妲儿心中自是不忍,但為了狐族,她不惜一切也要護住這一線血脈。
  皇上接過孩子,慈愛的瞧著他,心中漾滿了父愛,當下便做了決定。“不,也許我們可以成功地瞞住大家。不用把他送到那么遠的地方,就讓他在僻靜的崇慶殿成長吧!相信以朕的能力,絕對可以保護這個孩子。”
  不一會儿,寂靜的后宮又因皇上這道命令而熱鬧了起來,崇慶殿馬上就被重新布置,皇上賜名為“趙鈺”的小皇子也被迎了進去。
  妲儿本以為如此便可瞞過宮內的人,不料四年后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還是讓這位皇子被送到遙遠的代州——狐仙洞所在之處。
         ※        ※         ※
  代州城郊比家庄一年一度的殺狐大會熱熱鬧鬧的展開了。比言——比家的族長依慣例主持今年的盛會。他曾在朝中任職,官拜左承相,雖然几年前被罷黜返回鄉里,可這完全不影響他在族中的威望。因為他不僅是比家庄最聰明的人,也是商紂時有名的賢臣比甘的后代。
  比家庄每年一到冬季,就會來上這么一回殺狐大會,于是,每到了天寒地凍的時節,大伙便全員出動,在代州城郊獵捕美麗的狐狸。而且比言下令一律要生擒活捉,然后聚集在比家的祠堂里,血祭狐狸以告慰先祖的英靈。
  這天,莫梓欣期待許久的熱鬧場面終于開始了,年僅八歲的她攏緊了身上的紅棉襖,拉緊了腦袋上的小紅帽,跌跌撞撞地從大人腳邊擠進去,想占個好位置。
  她好不容易擠到了前面,張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眸,滴溜溜的四處張望著,幼小的心靈被這盛大的場面完全吸引住了。
  “祭典正式開始——”司禮的比族長者中气十足、威儀地喊道,他正為擔任這一年一度的盛會要職而興奮無比,驕傲地昂起下巴不理會眾人。
  只見兩名壯漢從廣場右邊的大鐵籠里提出一只灰白色的大狐狸,它的身体足足有莫梓欣的兩倍大。
  “這么大的一只狐狸,听說一共派出二十個大漢才制住它,其中好几個人現在還躺在床上呢!”
  “看它這么大的身子,只怕已成了精吧……”
  圍觀的人交頭接耳、議論紛紛,莫梓欣的目光卻被籠中的另一隅給吸引住了,她不暇思索的擠到鐵籠旁邊。
  在大鐵籠的角落站著一只全身雪白的小狐狸,它高傲的佇立著,絲毫不畏懼眾人投射而來的目光,反而像尊貴的王者般怒瞪著主祭者比言,雙眼閃著奇异的紫色光芒。這雙紫眸在梓欣小小的心中投下了無比巨大的震撼,使她不由自主的震了一下。
  她好奇地趴在鐵籠邊,想伸手進去撫摸它雪白美麗的手,那小狐狸卻高傲地別過頭去,不理會她友誼的手。
  “喂,小母狐,你不要不理我嘛,我叫莫梓欣,我們做個好朋友,好嗎?”
  梓欣以為只有女的才會有好看又美麗的外表,而這小狐狸長得那么漂亮,所以她小小的心靈便認定它是“女”的啦!
  天哪,這個小白痴!小狐狸斜睨她一眼,不再理會她。
  主祭者比言瞇著一雙邪气的丹鳳眼,注意到這不尋常的小白狐了,而它特殊的紫眸更引起了他的興趣,于是,他示意手下將這小白狐也一同提過來祭祀。
  族中有人為白狐請命,“還是再把它養大一些,留待明年祭典再殺也不遲。”
  “不,這不是一般的狐狸,它那對紫色的眼睛是狐族之王才有的特征,趁它現在法力不強,我們要把握机會斬草除根,千万不要等它勢力坐大了再來后悔。”比言捋著胡須笑著,眼中透出一絲嗜血的興奮。
  哼,瞧不出你這將入土之人還有這等見識,倒讓我小覷了你!小白狐在心里不屑的想著。
  “族長說得對,宁可錯殺一百,也不可放過一個。觀古鑒今,此類誤國害民的例子太多了,大家可千万不要存有婦人之仁。”一個嬌滴滴的聲音響起,眾人訝异地循聲望去,原來是年僅十歲的比桃在說著大道理。
  比言的這個小女儿長得標致動人,一看便知是個美人胚子;比言花下大筆銀兩教導她禮儀規范、琴棋書畫,為的就是待她及笄之后,送入宮去選太子妃,若雀屏中選,不但他回朝有望,還能掌攬權勢。
  為了支持女儿這番大道理,比言親自動手打開鐵籠,抓住白狐的尾巴倒提起來,几撮雪白的狐狸毛輕輕撒落在腦中一片混沌的梓欣身上。
  這時,原已掙扎力盡、倒在祭壇上一動也不動的大灰狐,突然直起身子,用尖爪利牙不斷地攻擊左右家丁,小白狐更是不甘示弱地以利爪朝比言的臉上抓去,留下一道血痕。
  “快去拿大鼎來,倒水生火,我要把它們全丟下去煮成狐狸湯。”比言把小白狐重重的摔在地上,憤怒的抹著臉上的血跡。
  比桃不甘父親在族人面前受辱,“唰”地一聲,抽出隨身軟鞭朝小白狐一鞭鞭無情地揮打著,她年紀雖小,手勁倒頗大,雪白的狐狸毛紛紛落在地上,鮮血濺到比桃嬌艷的臉上,更激起了她殘暴的本性,手上的鞭揮得更起勁了。
  小白狐紫色的眼眸中透出了一絲怨恨与憤怒,即使它已全身是血,仍是悶不吭聲,不向比家人低頭。
  另一邊,灰色的大狐狸不敵眾家丁的拳腳,終于被丟入大鼎中,滾熱的沸水頓時將它燙得皮開肉綻,鼎內也傳來它凄厲的哀號。梓欣小小的心靈感到莫大的惊駭与不忍,她不由得望向小白狐,只見它已緊緊閉上了那雙漂亮的紫色眼眸,奄奄一息的趴在地上不停的喘息,而比桃絕艷的臉上仍帶著一抹冷笑,不停的鞭打它。
  不行,她一定要想辦法救救它才行!梓欣腦中飛快的轉著念頭,手中緊緊握住那几撮白狐毛,平常那些惡作劇的點子一一浮上心頭。不一會儿,她拎起裙襬,往比家庄的主屋跑去。
  梓欣邊跑邊掏出衣內的小荷包,把那漂亮的白狐毛小心的放進去,再掏出几天前爹爹從煉丹爐中取出的“生火石”。原本梓欣的父親是期望煉出長生不老的金丹,誰知靈藥沒煉成,反倒煉出了生火用的火石,他只好万分失望將它送給女儿玩。
  梓欣毫不費力就燒了比家庄最大、最漂亮的凌云園,火勢順風往后院繼續燃燒,她則很努力地朝祠堂奔去。“凌云園失火啦!凌云園失火啦!大家快來救火呀!”手上還拎了個小水桶假裝是在幫忙。
  比言聞言心中一悸,也顧不得殺狐了,那凌云園可是他大半生的心血,多少珍奇古玩都擺在廳前院內,若真付之一炬那還了得?他心急地催促族人回去救火,眾人便七手八腳地四處奔竄,那只小白狐趁著眾人慌亂之際,奮力捱到角落,全身乏力地倚在牆邊。
  梓欣早已注意著它的一舉一動了,一見比家庄的人四散,她忙跑到它身邊,解開小紅襖便要把它摟在怀中;沒想到它卻全身戒備著,睜著那漂亮的紫眸抗拒她。
  “拜托,你別在這緊要關頭鬧小姐脾气好不好?他們就快要回來了,要是知道這件事是我干的,那我可就慘啦,你不要害我嘛!”
  小白狐認出她了——那個把它當成母狐的笨小孩。它放松戒備地任她把自己摟進怀中,耳中盡是她細柔的聲音,鼻中全是她干淨清爽的气息,但它受的傷實在太重,不一會儿,便在這溫暖的怀中暈了過去。
  “怎么辦?它好象快要死了。”抱著白狐越來越僵冷的身体,梓欣心里慌亂极了,而且它身上的傷口不停的涌出鮮血,好在她今天穿了一身火紅,不仔細瞧還看不出來,她邁開小小的步伐,直奔城郊的莫家。
  莫梓欣抱著小白狐急急地沖入一棟簡單的房舍里,一進門,也不管老仆莫忠的問候,便直奔進煉丹房,人參、當歸、麝香胡亂抓了一大堆,然后又拉開柜子的第三個暗格,拎走了爹爹從長白山上帶回來的一株千年人參。
  回到她那間小小的閨房,梓欣溫柔地把那棵极像蘿卜的東西塞進小白狐的口中。“吃下它吧,多吃一點,這樣你就可以好起來,像以前一樣囉!這很像蘿卜對不對?可是它不是哦,它是千年人參,有起死回生、長生不死之功效,很貴的,爹爹說拿十個梓欣去換也不夠呢!”
  小白狐這時已醒了過來,它似笑非笑的回望著她,最后還是乖乖的吃下那人參。在它心里可是認為十株千年人參也比不上這救它一命的小姑娘,只是她也太笨了吧,它可是個“男”的o也!
  “哈,我就知道你是個識貨的好狐狸。你吃了就快睡吧,我去幫你弄一些藥來敷在傷口上。這可能會有一點痛,上次我不小心跌傷了膝蓋,爹給我敷藥時我痛得大叫,你現在傷得那么重,一定比我痛上千百倍,所以你還是快睡吧,睡了就不痛了。要是睡不著,我把你打昏好了。”她說做就做,四下搜尋著适當的棍子或厚重的書本。
  小白狐一听,忙閉上雙眼,這女孩不但迷糊、囉唆,還有些暴力傾向!天哪,它今天是走了什么運?不過奇怪的是,它內心深處竟然涌上了一絲喜悅…
  …
  梓欣好不容易找到一根長短适中的木棒,回頭一看,“啊,你睡著了?真是的,害我找了老半天。”
  她拋去木棒,取出一堆已磨好的藥粉,又加水和成糊狀,再慢慢地敷在小白狐身上,用白布條密密的把傷口包起來。她的技術實在不太好,小白狐有好几次都被她弄得痛徹心肺,可它很有骨气,硬是強忍著不吭聲,最后,它終于痛得昏厥了過去。
  梓欣系上最后一個蝴蝶結,開心的笑了,“哈,大功告成!等你醒來一定會感謝我的,我把你綁得很好看o也!不過,沒你原來的樣子好看就是了。”
  她換下那一身亂糟糟又染滿血跡的衣服后,托著下巴仔細地思考:真糟糕,那株人參是爹花了大半年的積蓄向人買來的,說是要等到煉丹的那一天,放在爐中增強功效的,現在全喂給它吃了,爹知道不打死她才怪!
  她左思右想,然后爬到床底下挖出她所有的寶貝……啊!有了,就是這兩文錢,這兩個銅板夠買一根蘿葡了吧!她興匆匆的掩上房門,准備上街去。
         ※        ※         ※
  梓欣把小白狐藏在她的臥房中,比家庄的人找翻了天,誰也沒想到是這個小不點把它帶走的。她爹莫剛則沉浸在他的“金丹長生不老篇”中,沒空理會這古怪的女儿怎么三天沒出門;再加上莫夫人已逝,莫家又沒有几個仆人,所以都沒有人發現梓欣的“朋友”。
  這三天來,梓欣不眠不休地照顧著小白狐,每當它發燒嘶吼的時候,她便很有耐心、很溫柔的把它摟在怀中,用冷水輕輕擦拭它的身体。她也不知道向來好動、粗魯的自己怎么會這么有耐心,但她就是不忍見這么美麗的動物就此死去,無論如何,她都要使它恢复健康。
  終于,她的苦心沒有白費,小白狐的高燒已退,它緩緩張開那雙晶瑩美麗的紫色眼眸凝視梓欣。
  “啊,你終于醒了,千万不要隨便移動,免得傷口又裂開了。”她忙接住它扭動的身体,焦急的說著。
  小白狐認命地躺在床上,只閉了一下眼表示明白了。
  梓欣嘴角揚起一抹可愛的微笑,“這樣才乖。哦,你一定餓了吧,我去廚房給你偷些吃的來。對了,我有一樣東西給你。”她褪下腕上刻著“梓欣”兩字的手煉,挂在小白狐的腳上,“做朋友要有信物,我已經把你的白狐毛收進我的隨身小荷包了,所以我也必須給你一個信物。這是我娘去世前為我挂上的,現在轉送給你,你不能把它弄丟哦!”她諄諄告誡著。
  小白狐好奇又感動的凝望著腳上的手煉,似乎有些難以置信。
  梓欣的興致卻是高昂得很,“你收下它就表示要做我的朋友了,以后可不容你反悔哦!嗯,我得給你起個名字才行,但現在,先吃飯要緊。你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她很快地跑出房間,又細心的把門掩上,以免有人不小心發現了她的小秘密。
  小白狐緩緩起身,閉目凝神地吐納,自行療起傷來。它正是當今的二皇子趙鈺,現年十四歲的他尚未能隨心所欲地運用法術,就禁不住紅塵的引誘,帶著隨身老仆阿周偷溜出狐仙洞,沒想到正好碰上比家的人大肆在山林里捕捉狐狸;他一時走避不及,還來不及變回人身就被逮著,若不是這小姑娘伸出援手,只怕他早已一命嗚呼了。
  他緩緩吐納了許久,身体的疼痛逐漸減輕了些,但因傷勢過重,還是無法運用法術通知狐族的同伴。他轉念一想,待在這小女孩身邊似乎也是個挺不錯的主意;望著腳上的金煉,它溫柔的愛撫那兩個小字,“梓欣,好可愛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
  此時,梓欣正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瘦肉粥進來。“咦,你已經可以起來了啊!正好,來吃點東西吧,這碗粥可是我哀求了好久,陳家嬸子才肯在熄火之后又為我煮的,你一定要全部吃完才行。”
  趙鈺沒有异議,他已經餓得前胸貼后背了。趁著她趨前喂他之時,他閃動著晶瑩的紫眸細細打量她。她有一雙靈活生動的大眼睛,可愛、微翹的小鼻子底下是張紅艷的小嘴,她不算挺美,但就是有一股純真善良的气息,使人不由自主地想親近她。
  梓欣開心的笑了,趙鈺心動的發現她的雙眼瞇成半月形,使那張俏臉更添几分柔媚。
  “太好了,你全喝完了,這樣我們就可以好好睡上一覺了。你不知道,這几天我怕會弄痛你,都不敢睡在床上o也,害得我腰酸背疼的,今天總算可以一起睡了!”
  什么?!她要和他一起睡?雖然她只是個小女孩,但他總是個“男人”啊!
  大宋禮法甚嚴,要是讓人知道莫家小姐曾和一個大男人同床共枕,那她這輩子就休想嫁人了!趙鈺不可思議的猛搖著頭。
  “喂,你很沒有同情心o也,你忍心再讓我睡桌上嗎?這是我的床o也!而且我們都是女生,躺在床上說悄悄話不好嗎?過去,過去,我要上來了啦!”不由分說地,她把它挪了進去。
  趙鈺認命地歎了一口气,反正他這個母狐是當定了,只要她別后悔就好!
  咦,她竟然在脫衣服?!這還了得?和她同床又見了她的身子,那他這輩子不都得和她綁在一起了嗎?趙鈺連忙閉上了雙眼,雖然她只有八歲,可禮法不能不顧。
  梓欣吹熄了燭火,高興的摟著白狐溫暖的身子,嚇得趙鈺連大气都不敢吐一下,只能緊閉著雙眼任她摟抱。“太棒了,我有一個玩伴了!從小,我就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他們都不愿意跟我玩,嫌我是個野丫頭,現在可不同了,我有你這個好朋友陪伴。對了,我要給你起什么名字好呢?”
  趙鈺心中頓時揚起万千柔情,原來她是那么的寂寞,想來她也沒上過學堂吧?他暗自發誓,總有一天要把他會的全都教給她。
  方才他已大略瀏覽過他這三天所住的房間,不禁為這里的簡陋感到心疼。
  這屋里只放些簡單的家具,連梳妝台都沒有,可見她不是什么富貴人家的小姐。
  從小,他不是身處皇宮就是待在美得超凡的狐仙洞,哪里住過這种簡陋的地方,他還真有些不習慣呢!
  梓欣欣喜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它的思緒,“有了,既然你有一身雪白的毛,我們又是在下雪的季節遇到的,為了紀念,也為了讓你名副其實,我就叫你雪梅好不好?雪梅,多好听的名字,佩服我的聰明吧!”
  趙鈺一听,差點從床上滾下來。雪梅?!虧她想得出來!唉,堂堂一個狐仙洞傳人、當今的二皇子,竟被一個小女孩如此稱呼,這事要是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幸好他法力尚未完全恢复,使不出傳心術,要不然讓族中的人尋來,見到這情景不笑死才怪!
  莫剛甫從當舖回來,便听到女儿房中傳來清脆的笑聲,他頗感好奇,便循聲而來一探究竟。
  莫家的先祖莫邪也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在戰國時代,干將、莫邪兩夫妻所鑄的利劍削鐵如泥,人人爭相收購,他們的殉劍精神也一直為后人所傳誦,后代子孫更是繼承了祖先執著的特性,莫剛自然也不例外。他成天沉浸在煉丹取藥、長生不老之說當中,為此散盡家產也在所不惜。
  忠厚老實的莫剛雖不曾寄望女儿能如男子般功成名就、光耀門楣,但卻十分篤信女儿三歲時,算命先生所說的話──
  “這個小女孩一生的際遇非比尋常,她有當皇子妃的命,卻也有血光之災;婚姻會幸福美滿,終至白首,但也是災難重重。最重要的是,她与狐有緣,這是天意。”
  瞧,此刻被她抱在怀中的不正是一只白狐嗎?他倏地推開了門。“欣儿,你……你手中抱的可是比家最近四處搜尋的小白狐?”
  趙鈺全身繃緊了,絲毫不敢放松的盯著莫剛。梓欣注意到白狐的不安,忙用小小的手臂護住它。“爹,您別這么大聲嘛,都嚇到雪梅了!”
  “雪梅?!”莫剛一頭霧水。
  “就是它嘛,您瞧,它是不是很漂亮呢?雪梅是我的朋友,您不可以把它赶走,要不然我就不理爹了。”梓欣机靈地做著小小的威脅。
  莫剛雙眼一翻,把房門關上后才走進來。“欣儿,你知不知道比家的人不是好惹的啊!若是讓他們知道你燒了凌云園,只怕我們逃到天涯海角也逃不出他們的手掌心,就算有長生不老丹也無濟于事。”
  梓欣伸伸小舌頭,扮了個鬼臉,引得父親莞爾一笑。“您不說、我不說,雪梅更不會說,有誰會知道?爹,我好不容易有這么一個朋友,您一定要幫幫女儿!”
  莫剛聞言心生不忍,臉上原本嚴厲的線條也柔和了許多,“算爹說不過你,你總有一大堆的至理……哦,天哪!你喂它吃什么?這可是上好的人參,好几兩銀子才買得到一錢哪!”他實在心疼极了,不由得瞪向那無辜的小白狐。
  趙鈺不屑地別過臉去,這种東西在他那里,成千上万地堆在倉庫里沒人要呢,而這男人竟那么小气,若不是看在他是梓欣父親的份上,非教他吃點苦頭不可。不過,由他不舍的神情看來,他們家可能真的很窮,在他傷勢痊愈离去之前,應該可以幫幫他們。一想到傷好便得离去,他的心就像被一根細絲拉扯著,讓他痛苦莫名,而且這种感覺一天強似一天,這究竟是為什么呢?
  “爹,您別光說我,您自己還不是一樣,每次一煉丹,就花大把銀子去買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最后還不是都沒有成功,也都浪費掉了。”梓欣不服气的嘟著嘴,指責父親的不是。
  “喲,居然教訓起我來了,也不想想是我當家還是你當家?!”莫剛揉亂女儿的秀發,她不依的鑽進他的怀里撒嬌。
  “哎呀,我又不是在干什么坏事,我是在救我的好朋友雪梅啊!您不是老教我做人要有愛心,不可以見死不救的嗎?我是在奉行爹爹的指示o也!”
  “胡鬧,真是太胡鬧了!我看你是日子過得太閒了,才會想和狐狸做朋友,你不怕將來它會害了你嗎?”莫剛搖了搖頭,“我看還是派你去看守煉丹房好了,免得你整天嚷著太無聊。”
  “不,不,我不要,去煉丹房會更無聊。”梓欣嚇得花容失色,她爬下父親的膝,走到白狐面前好正經的問:“雪梅,你會害我嗎?你會害你的好朋友莫梓欣嗎?”
  趙鈺被她純真的語气震懾住了,過了許久才搖搖頭。天哪,他覺得此刻的她好美!一向處在俊男美女不計其數的狐仙洞里,他根本不認為世上會有使他動心的人了,而就在剛才那一瞬間,他驀然明白了是什么教他心動,是什么使他不急于恢复、不急于返回族人身邊,一切都只因為她——莫梓欣,一個已擄獲他心的八歲小女孩。
  “爹,您瞧,雪梅說不會,它不會害我的。”她一把摟住了趙鈺,絲毫沒有察覺他心中奇异的情愫。“我好喜歡它,我要把它永遠留在身邊。”
  莫剛歎了一口气,“好吧,誰教我只有你這個女儿呢?不過,你可要注意了,千万不要讓他出現在比家人的面前,尤其是比言,他現在臉上還挂著一道血痕呢,若讓他看到了這只白狐,那誰也救不了它了。所以,沒事給我好好待在家里看書,別到處亂跑。”
  “是的,爹。但您要女儿看什么書呢?總不會是‘道家修養心性之法’吧!”
  一听到不能出去玩,梓欣就完全提不起勁來,她沒精打彩的隨意一問。
  “沒錯。”莫剛得意的笑了,他別的沒有,這些書可是收集了一大堆,要多少就有多少。
  “哦,我就知道。”梓欣撇了撇嘴,沒好气的摟著小白狐倒向床里。
  莫剛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跨出門檻,又細心地為“她”們合上門板。
  只是,他覺得很奇怪,那白狐明明是公的,怎么會叫雪梅呢?難道梓欣搞錯了?唉!都怪她母親死得早,沒人教她這些,不過,她年紀還小嘛,錯了就錯了!還有,那白狐的紫眸好漂亮啊,該不會是……他想了想,又甩開了這些念頭,專心鑽研他的長生不老之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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