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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三定府是個相當繁華的大城鎮,三街六市,縱橫連貫,道路寬闊又整齊,屋脊櫛比鱗次,樓閣相連,街上店舖林立,生意鼎盛,就算是在大清早,行人便已熙來攘往,十分熱鬧。在大福街与小橫巷的連接處,有家福生客棧,這家客棧規模并不大,設備也不華麗,但它看起來清爽朴實,有种親切貼心的感受,所以,水心便選中它住下了。
  將冰魄交代給店小二照料,又開好了房間,扔下包袱、洗了把臉,水心就拉著展傲竹和胖胖到膳廳里用早膳,最近她老是覺得很俄,而且挨不住餓。
  喝著稀飯,就著燒餅小菜,水心直到吃了八分飽之后,才招手換來那個站在店門口呼客人的店小二。
  涎著臉、堆著笑,店小二殷勤地問:"這位夫人有何吩咐?"
  水心也是笑容滿面。"初來貴寶地,想在這儿逛逛,不知道小二哥可有什么建議?"
  店小二抬首瞧瞞四周,看見進膳的客人并不多.反正沒什么事,他便就著搭在肩上的手巾擦了擦手,咧出一口黃板牙,哈腰說道:"這位夫人,三定府好玩的地方可多著呢!就看夫人是想游,還是想玩?"
  "說說看,我自己再琢磨著決定羅?"
  或許介紹的是自己的家鄉,店小二便眉飛色舞地炫耀起來了。"若是要游,可逛逛太子廟,到南崗上的太玄宮燒兩炷香、許個愿,离坡三里還有座仙游山,景色秀麗,山上有九十九個連環洞窟,里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奇岩鐘乳石。"
  "傳說純陽祖師爺在飛升之前,曾在其中几個洞里打過坐、修過練,那几個洞中還約略可辨出石床、石桌、石椅等物的形狀哩!若在第一個洞口叫一聲,九十九個洞便會全響起那种幽幽忽忽的回音呢!"
  "真有,可得去叫兩聲才行!"水心喃喃地道。
  店小二附和著點點頭,接著又繼續下去。"若是要玩,可到城北全得場子去瞧瞧,那儿什么玩意儿都有,賣狗皮膏藥、大力丸的,看相卜卦的,走江湖賣藝的.耍猴戲的,變戲法、火球的,走高索、玩空中接刀的,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各种吃喝攤子常瞧得人嘴饞,從南方的粉蒸肉、糯米團子、棒棒雞、過橋面,到北地的吐絲拉皮、燕窩粥、扛子頭、大白饃,加上各形各色的點心糕餅,無所不有、無所不包,可有得逛的呢!"
  "瞧你說得這么好,似乎不去逛逛就太可惜啦!"水心說著,掏出一小塊碎銀給他。"謝啦!小二哥,若是我們還需要一些建議,就再麻煩小二哥了。"
  噴几口口水,就得了塊碎銀,店小二當然是千恩万謝,直鞠躬哈腰地回去守店門口了。
  水心轉頭瞧著展傲竹。"相公、夫君,听小二哥說的那兩個都挺有趣的,你說我們先上哪儿好?"
  "隨便。"展傲竹淡談地道。
  "我要吃點心,還要吃糕餅!"胖胖叫著。
  "你這小子就會吃.難怪這么肥嘟嘟的!"水心捏捏他的胖腮幫子。"好吧!那我們就先上全得場子瞧瞧去。"
  离開駱府四個多月來,他們悠哉悠哉的閒逛,從皖境、贛境到粵境,從衡山、黔靈山到長江三峽的丰都,連年都是在客棧里邊的,反正一家三口都在一起,也算團圓了。最后,他們來到三定府,而水心也私下決定,下一個目的就是鄧縣的仙跡山了。
  因為她覺得累了,近几個月來,她老是想睡覺,總是動沒兩下就疲乏得緊,看來至少得有六、七個月沒有辦法到處亂跑羅!當然,如果再加上哺乳的時間,恐怕還得再添上一兩年哩!但是,她還沒有告訴展傲竹這個"秘密",她打算完成三定府的旅程后再告訴他,免得他急著赶她回家。
  老實說,這趟旅行下來,她已經相當滿意了,展傲竹一直沒有半句抱怨,由著她到哪儿就到哪儿,倒是她自個儿先想到要回家。就不知道如果她現在要求他帶她飛飛,他是否也不會拒絕了?
  全得場子熱鬧是夠熱鬧了,可實在沒啥稀奇的,都是些大同小异的雜耍、吃過很多次的零食,也或許水心真的累了,好像怎么瞧都瞧不出什么有好玩的。
  她和展傲竹各牽著胖胖的一只手,他們已經停在耍猴戲的前面好一會儿了,她正攢眉思索著該怎么向展傲竹建議先回客棧里歇會儿再出來,驟然間……
  "傲竹!"
  她和展傲竹同時循聲望去,只見一個美得令人心悸的少婦正喜万分地看著他們……不……是看展傲竹。她看起來不到三十歲,适中的個儿,窈窕的身段,一襲鵝黃色的絲質衣裙,外罩同色披風。更襯托出她那楚楚動人的韻味儿,黑亮似緞帶的秀發向上輕綰,讓她那張瓜子臉蛋更顯白嫩嬌美。兩道彎月似的眉儿下是丹鳳眼、剪水瞳、蔥管鼻,還有菱角般的櫻唇,真是好個美人胚子。
  才看一眼,水心心中便打了個突兀,她狐疑的眼神立即移到展傲竹臉上,卻愕然的發現,在他那張始終冷漠的面龐上,首次出現了別种神情——些微的激動和情感,雖然不明顯,卻仍是讓此時特別敏感的水心瞧出來了。
  水心更加怀疑地眯著眼轉向那只"狐狸精",卻只見她用小碎步疾奔至展傲竹面前.身后兩個婢女緊緊的跟隨著。雙眸一刻不离展傲竹,狐狸精微喘著气激動地低呼:"傲竹,真的是你,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沒想到……沒想到……"說著說著,她居然哽咽起來了。
  水心听到展傲竹深深吸了口气后,才慢慢說:"好久不見,戴夫人,你好嗎?"
  狐狸精紅著眼哀怨地瞅著展傲竹。"傲竹,你……你還在恨我嗎?"
  然后,水心又是破天荒第一次听到展傲竹輕歎一聲。"我從來沒有恨過你。"
  "那你為什么要那樣叫我?"狐狸精怨懟地凝睇著他。"你以前都叫我小茹的。"
  "戴夫人,"突然,展傲竹又恢复了一貫的冷淡漠然。"別忘了,你已經是戴家的少奶奶了。"
  "可他已經死了,傲竹,"狐狸精螓首微垂的幽幽歎息,"我是個未亡人,公公婆婆也都不在了,只剩一個女儿。"
  她抬頭祈求似的望著展傲竹,"傲竹,雖然我嫁到戴家,但我發誓,我一直沒忘記你,真的。你始終是我心中唯一的男人,她垂眸從眼鹼下覷視他。"傲竹,戴家家業不小,我一個女人家實在有點撐不下來,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再……"
  "爹爹,好冷喔!"剛看完猴戲的胖胖,立即就想到下一個節目了,他一手拉拉爹親的手,一手掙開娘親牽著他的手,指著不遠處的熟食攤子。"我要吃那個。"
  此時,狐狸精終于注意到旁邊的事物了,她就像被閃電擊中一般,全身僵住,震惊地瞪著胖胖片刻后,"他……他……"她抬手指著胖胖,卻吶吶的不成言語。
  "我的儿子展星魂,乳名胖胖。"他的神情雖然冷漠依舊,卻隱隱可感覺到一份為人父的驕傲流露在他平靜的語調里。"儿子……儿子?"狐狸精瞪著那個"小一號的展傲竹"。"那你就是……就是已經……已經……"
  展傲竹似乎這才想起水心的存在,他朝水心瞧了一眼。"我的妻子冷水心,水心,這位是戴夫人。"
  水心不自覺的苦笑了一下,這是他頭一次叫她的名字,卻是在這种情況下叫的。
  失望、嫉妒、哀怨、不滿,各种复雜的情緒在狐狸精的臉上交替出現,她盯著水心好半晌之后,才勉強擠出笑容說:"展夫人,我叫艾小茹,是傲竹的背梅竹馬,所以,已經習慣直喚他的名字了,你應該不會在意吧?"
  不會在意?水心眯起眼盯著那個女人。別的女人直呼自己夫婿的名字,她為什么不會在意?何況那女人還是他的青梅竹馬哩!展傲竹對她這個妻子這么冷淡,卻似乎對那只狐狸精有特別待遇,看樣子是還有些糾纏不清的前債舊愛存在,這教她如何能忍受?說她小气也好,說她無禮也罷,她就是無法容許別的女人對她的夫婿有什么暖暖昧昧的態度,于是……
  "我在意!"水心昂起下巴,大聲的回答。
  艾小茹尷尬的瞥向展傲竹,見展傲竹沒什么反應,她只好再次勉強地扯了扯嘴角說:"那……那我以后叫他展公子好了。"
  水心嚴肅地點點頭。"最好記住,別又叫錯了。"
  艾小茹垂下眼鹼,以遮掩住慍怒。"你們到三定府來有事嗎?"
  "夫君帶我們旅游,玩著玩著就到三定府來啦!"
  水心這"夫君"兩宇叫得是既用力又響亮,在艾小茹心里掀起一抹疼痛,貝齒輕咬,她強笑道:"既然是來游玩的,理該讓我來盡盡地主之誼,我……"
  "謝謝,不必麻煩了,"水心毫不客气的拒絕。"我們自個儿玩比較自在些。"
  "那……"艾小茹哎著下唇,"午膳時刻快到了,請三位到我家里用膳。"她楚楚可怜地注視著展傲竹,滿眼的哀求之色。"也好讓我和傲……呃……展公子敘敘舊。"
  不知是不是前愛難舍,真想再敘敘舊情,展傲竹竟然赶在水心開口拒絕之前答應了下來。"好。"
  水心滿心气怒,不滿地瞪著展傲竹,可他似乎一點也沒注意到,也是啦!那么個國色天香、溫柔婉約的大美人站在眼前,他哪還顧得了她這平凡粗魯的小妻子啊?
  果真是家業不小,整條巷弄前后,就這么一戶人家,壯觀深幽、美輪美奐,戴府真可稱得上是三定府是寬敞奢華的宅邸,光是看兩眼,就可感受到那种顯赫傲人的宦家气勢了。
  在一頓丰盛豪華,卻几乎會令人窒息的沉悶午宴之后,艾小茹又強留他們在偏廳喝茶,在艾小茹不斷的談述往事時,胖胖喊困了,艾小茹又堅持要讓胖胖在府內廂房睡午覺,展傲竹依然是一口就應允了。水心實在不明白他安的是什么心,難道他真想舊情复燃嗎?父子倆在婢女的帶領下离去了,因為向來都是由展傲竹哄略胖胖睡午覺的。
  偏廳里,兩個女人大眼瞪小眼,龍眼對荔枝,彼此的敵意逐漸升高,妒意的火花在空中辟啪作響,眼看著戴府就要燃起大火了,突然……
  "我和傲竹曾是互許終身的青梅竹馬。"艾小茹突兀地開口道。"展家和艾家是世交,又是鄰居,所以,几乎從我們會走路起,就在一起了。"
  她如夢似幻地輕歎。"那真是一段美好的時光,那時候的他,開朗且快活,我們在一塊儿玩、在一起吃、也一同念書。八歲時,他就發誓長大后要娶我,我們一同許愿要做對神仙眷侶。"

  水心毫不隱瞞她的醋意,"可是你背叛了他,對不對?"她憤怒的指控。"這樣你還有什么好炫耀的?還有什么資格跟他敘舊?"
  "那不能怪我!"艾小茹聞言,脫口辯駁。"那真的不能怪我!只能怪……怪命運作弄……"
  "是喔!"水心嗤笑。"很多人都像你這樣,做什么事都要怪罪命運,從不檢討自己的所作所為。"
  "你不明白……"艾小茹黯然歎息。"展家是官宦書香世家,歷代祖先都曾在朝為官。但他父親卻對做官一點興趣也沒有,他宁愿在念書之余,去做做生意,也不思在官場上与人勾心斗角。很令人意外的,他父親竟然在商場上一帆風順地攢到了大筆財富,當時展家在洛陽可是數一數二的大富豪,可是……"
  從不知展傲竹過往的水心,迫不及待地催促:"可是什么?"
  "在他十歲那一年,他祖父當年為官時得罪的仇家尋上門來了,既要報仇,也覬覦展家的財富,半夜投下一張紙簡,命令展爺爺必須在三天內交出展家的財富作為補償,否則就交出命來彌補。"
  水心滿臉憤慨之色。"然后呢?"
  "那是一群朝廷舉兵多時亦追剿不得的匪徒,當時的洛陽官府更是無能為力。但傲竹的祖父一身傲骨、宁折不屈,他撂下話,說是人命就一條,要就拿去,他絕不屈服。然后,他就開始自行尋求幫手了。"艾小茹歎息。"可歎過去所有自稱是展家至親好友的人,當時卻反而全急著与展家撇開關系、畫清界限,免得無端惹禍上身,誰還敢去幫他啊?"
  水心冷冷一笑。"包括艾家?"
  艾小茹微微一窒,"那是……我……我家也……也只是……只是讀書人家,哪……哪有什么力量幫得上忙啊?"她吞吞吐吐的辯解。
  水心再次嗤然冷笑:"后來呢?"
  艾小茹蹙起雙眉:"大家全勸展爺爺低頭,但展爺爺表示,如果他低了頭,不就讓匪徒更為囂張了嗎?所以,他宁愿犧牲自己的性命,也要維持自己的尊嚴,但是沒想到……沒想到……"瞧見艾小茹的臉色陡然變得极為恐俱凄慘,水心不由得又焦急地催促道:"沒想到什么?快說啊!"
  艾小茹抖著唇,雙眼布滿恐懼。"那……那一夜剛起二更,隔壁展府傳來的狂笑辱罵聲,將我從睡夢中惊醒,而后我躲在被窩里頭抖著,傾听展府不絕于耳的悲嚎哭叫与哀求告饒聲,最后天將明時,展府便起了一場大火,一場將整個展府全化為灰燼的大火!"
  水心聞言,全身發冷。
  "展府……"艾小茹的淚水簌簌流下。"全府上下,包括佣仆婢女共一百零九條人命,就這樣全沒了,連尸首都饒成灰燼了!"
  水心震駭地猛抽一口气。
  "原……原以為只是……只是會犧牲展爺爺一條命的,沒想到……沒想到展府全被……被滅絕了!"艾小茹哽咽不已。"我還听到大人們在說……說傲竹的母親和姊姊們都被……被殘暴的輪奸了,包括他那個才……才七歲的妹妹,她們的哭叫聲傳……傳遍了整條大街!"
  水心惊得無法出聲,一顆心更好似被千刀万剮般疼痛。難怪他如此寨酷無情,如此冷漠寡絕,僅只十歲幼齡,便親眼目睹親人被奸淫殘殺而無法救援,這是何等慘痛的經歷!
  艾小茹又飲泣片刻后,才慢慢收起淚水。"我一直傷心了好几年,然后,我父母便替我定下了戴家這門婚事,父母之命,我無法反駁,更何況,當時我以為傲竹他也沒了。"
  "借口!"水心冷眼斜睨她。"要是我,我會終生不嫁,守著我的諾言和我的受,如果你真愛他的話。"
  "我是真愛他的!"艾小茹大聲抗議。"我是真愛他的,可是我父母逼我……"
  水心冷笑。"只要你自己夠堅定,誰逼得了你?"
  艾小茹咬咬牙。"你未曾面臨過我的處境,你當然能這么……"
  水心翻翻白眼。"算了,誰是誰非,各自心里有數。"
  艾小茹怪异地看了水心片刻后,又慢吞吞地開了口。"在我二十歲那一年,也就是在戴家來迎娶的前三天,傲竹來找我了……"
  水心瞪她。
  "他……他說他來實現他的諾言,他要來……娶我……"水心心中發寒、渾身戰栗,直瞅著她瞧。"我不知道當年他是怎么逃過那場浩劫的,但是我好興奮他還活著,也好高興他沒有忘了我,還愛著我……"
  一絲鮮血從心中的創口綴緩流下,水心強忍著刀割般的痛楚。
  "但是,戴家迎親在即,我不能就這樣……"
  "狡辯!"水心怒喝,為自己,也為展傲竹。"你是擔心展家財富俱失,不能給你好日子過了,對不對?你對他的愛尚不足以讓你愿意陪他過苦日子,對不對?"
  艾小茹迅速的回避開雙眼,囁嚅道:"不……不是那樣……"
  "老話,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有數!"水心沉著臉。"你告訴我這些到底有何目的?"
  艾小茹凝視著水心,"傲竹是個專情的人,他一定還愛著我,"她淡淡一笑。"而我的丈夫已死,如果……"
  水心雙手緊握。"你要我讓位?"
  "如果你愿意,那是最好,畢竟你心里也了解他并不愛你……"艾小茹狡詐地笑笑,"抱歉,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希望你不要怪我直說。"
  水心難堪地白了臉。
  艾小茹又竊笑了一下。"如果你愿意退讓,我答應你會好好疼愛胖胖,若是你不愿意。那也不打緊,男人有三妻四妾也是常事。"
  水心眯起眼。"你會愿意委屈做妾?"
  "這樣正好可以證明我愛他的程度啊!況且……"艾小茹再度狡猾地笑笑。"他可能舍不得委屈我,屆時,或許是兩頭大的情況哩!"
  水心明白她說的是事實,心不禁愈來愈冷了。或許從常德縣之后,展傲竹對她的態度是改善了些,但也設什么特別的徽兆.以顯示他對她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存在。她原先還冀望在旅游途中,他會對她有些感情的表示,結果現在才想到,他找她也只不過是為了胖胖而已,為了儿子,她知道他愿意做任何事,包括對她低頭、對她好些,而這些,完全不是針對她,只是為了儿子而已。真悲哀!
  "如何?"艾小茹催促道。
  水心抬眼平靜地看著她。"他對你表示過了嗎?"
  "他還投有机會說啊!"艾小茹說:"只要給他机會,我相信他很快就會開口的。"
  "是嗎?"水心淡淡地道:"他似乎對你并不怎么熱切嘛!"
  "我想,他是有一些怨恨當初我沒有放棄一切嫁給他吧!"艾小茹僅惱地歎口气。"不過……我畢竟是他唯一深愛過的女人,他不會放過這個擁有我的机會的。"
  水心凝視著她,沉思半晌。
  "等他真的有所表示了,我再來告訴你我的決定吧!"

  他的表示在他已經夠多了!
  他答允從客棧搬進戴府住,因為艾小茹說這樣才方便敘舊。他也答應多留些時日。因為艾小茹說她寂寞的女儿倩儿,希望胖胖能多陪她玩一陣子。他也應允艾小茹帶女儿和他們一起出游,因為艾小茹說她一個女人家不好沒個男人陪伴出門,所以,可怜的竹儿几乎沒有出外游玩過。他甚至相當容忍倩儿各种稀奇古怪的要求。
  以展傲竹孤僻的個性來說,這些都已經是相當明确的表示了。但水心不肯就此認輸,她依然死死的抓住心中殘余的一點希望,她要有明白的證据,好證明展傲竹的心中真的仍然深愛艾小茹。那時候,她自然會做她應該作的選擇。
  八歲的倩儿是個很聰慧的小女孩儿,她自然看得出來娘親對那位展叔叔情有獨鐘,而她自己也很希望有這么一個俊美瀟洒的后父。
  敏感的她立刻發現到,展叔叔疼愛的儿子胖胖是關鍵人物,所以,她竭盡所能地討好胖胖,更用盡心机讓展叔叔了解她和娘親有多么疼愛胖胖。
  而展傲竹的反應如何是看不出來啦!因為他始終維持著一張冷漠面孔,但胖胖就不同了,他們整天膩在一起、玩在一塊儿.胖胖成天倩姊姊長;倩姊姊短的,他不再纏著娘親,也不再膩著爹爹,只要有倩儿陪著,他就很快樂了。
  這一日,倩儿使計讓水心去幫他們做那种"外面買不到,飛得特別高、特別遠"的紙鳶,等水心一离開,她又慫恿展叔叔和娘親一起出去買零食給胖胖。正埋頭在研究該怎么讓陀螺轉得又穩又久的胖胖突然抬頭,他看見爹親出去的背影,便忙著叫住艾小茹。
  "姨姨,你們去哪儿?"他歪著頭打量一身精致俏美打扮的艾小茹。"是不是爹爹要帶你去飛飛?"
  飛飛?
  艾小茹茫然不解,但她急著追上展傲竹,便順口答道:"對.對,你爹爹要帶我去飛飛。"而后就匆匆追上去了。聳聳肩,又低下頭專心在玩他的陀螺上了。
  當水心拿著紙鳶來時,胖胖玩陀螺正玩得起勁,歡樂的笑聲充滿整個庭園,哪還有空理會她和她的紙鳶。水心不覺悵然若失,現在儿子又不希罕她了,如今展家一大一小兩個男人,都迷上戴家一大一小兩個女人,那她算什么?以前胖胖缺了娘會呼天喊地,可現在如果她不見了,他肯定沒知沒覺。好凄慘啊!
  "胖胖,你爹爹呢?"水心隨口問道。
  "爹爹帶姨姨去飛飛了!"
  水心渾身如遭雷擊似的一顫,而后沖上前猛然抓住胖胖。"胖胖,你說你爹干嘛去了?"
  "娘,痛痛!"胖胖苦著臉叫道。水心一點儿也沒放松,大叫道:"說!"
  胖胖不滿地嘟起嘴。"爹爹帶姨姨去飛飛了啦?
  帶艾小茹去飛飛?
  水心兩手一份,胖胖朝娘親裝了個鬼臉后,就跑開繼續玩他的去了。
  而水心則直挺挺地呆立著,面色蒼白,發直的目光里充滿了絕望与無法言喻的哀傷。
  他竟然帶艾小茹去飛飛!

  坐在亭里的石墩上,展傲竹靜靜的看著胖胖狼吞虎咽,倩儿的吃就斯文多了,艾小茹則拿著手絹儿頻頻為他們兩個擦拭嘴角。
  展傲竹眼角一瞥,看到丟棄在一旁的大紙鳶,他轉頭向胖胖。"胖胖,你娘呢?"
  咿咿嗚嗚兩句,同時從怀里掏出一個小包包拿給爹親。展傲竹接過來后又問了一次。"你娘呢?"喝了口茶,咽下口中的食物,這才清清楚楚地回答道:"娘說把這個給爹爹,爹爹就知道她上哪儿去了。"
  展傲竹面色一凜,迅速打開小布包。
  小布包包了好几層,直到最后一層翻開,那條价值連城的項鏈赫然在目,上面還有一張小小的紙條——
  恭喜你,你終于找到你愿意和她雙飛的伴侶了,我想,這條項鏈該是屬于她的,雖然我知道你不會擔心我,但是,我還是要告訴你:不用擔心我。
  天下之大,總會有我容身之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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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蘭蘭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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