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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現在不是我們聯絡的時候,你打電話過來做什么?”陰森冷戾的聲音冰涼涼的從話筒傳了過來,貝蘭不由得机伶伶地打了個冷顫。
  “我知道,主人。可是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向您報告,同時需要您的同意來進行某件事。”貝蘭小心地說。
  “最好是值得冒險聯絡的重要事,否則……哼!”
  貝蘭倒抽一口气,顫聲道:“是關于圓形貨物……”
  “圓形貨物!?怎么樣?”
  听得出主人很有興趣,貝蘭才稍稍松了口气。“我找到能夠解開它的鎖的人了。”
  “你确定?”
  “确定!”
  “有什么憑證?”
  “他是上鎖的人。”
  “咦?你找到設計者了?怎么找到的?我們的內應找了這么久都沒能找到,你怎么有辦法找到?”詫异的聲音問道。
  “當然找不到,他根本不是太空總署的人。”貝蘭頓了頓,“他是我以前的未婚夫,他只是臨時起意玩一票而已。”
  對方沉默著。
  了解主人的怀疑天性,貝蘭忙著解釋。“我查過他在麻省的紀錄,他是個科技天才,主人,如果不是要回家接下他父親的公司,他早就應太空總署的邀聘進去了。”
  “他是……”
  “瑞帆財團的總裁傅維任。”
  “瑞帆財團總裁傅維任?”對方惊詫万分。
  “是的,主人。”
  “你為什么跟他解除婚約?”
  “呃,我……”貝蘭有點尷尬。“那時……瑞帆只是台灣的一家中型公司而已,所以我……”
  “看樣子,他還是個商業天才。”
  “是,主人。”
  “他可靠嗎?如果你把圓形貨物交給他解鎖,他不會怀疑嗎?”
  “他只是單純的生意人,主人,而且……我們現在又在一起了。”貝蘭說。
  “在一起?”
  貝蘭赶緊乘机推荐心愛的人。“主人,如果我能夠把他拉攏過來,瑞帆會是個絕佳純掩護,絕不會有人想到富可敵國的傅維任和‘紅蕃’會有任何關聯。這和您要求的條件‘絕不可能’完全吻合。”
  “嗯!既然絕不可能,你又憑什么認為他會為我所用?”
  “因為,主人,他太有錢了,他覺得生活過得太無聊,他想要追求刺激、危險、挑戰!就連太空總署要求他再為他們重新設計一次他都不要,他說他要設計更好的,重复太無聊了。”
  這下子真的勾起他莫大的興趣。“更好的?”
  “是的,主人,他說他喜歡向自己挑戰。”
  “這個傅維任倒是跟我很像,喜歡危險、刺激、向自己挑戰……挺有趣的人……”
  對方似乎在喃喃自語。
  “主人?”
  “好,”他似乎有了決定。“設法把他拉攏過來。”
  “可是,主人,恐怕……”貝蘭稍微猶豫了一下。“需要您親自出馬。”
  他的聲音立刻變得极度恐怖陰沉。“你跟他提到我?”
  “沒有,主人,絕對沒有,主人,沒有經過您的同意,我怎么敢泄漏您的身分呢?”貝蘭慌亂恐懼地顫聲否認。
  “那么你那樣說又是什么意思?”音調恢复八成正常。
  “我……我只是試探他而已,他卻說他從不為別人工作,也不愿意与人合伙。”
  “我暗示他,可以提供他一些危險刺激的游戲,然而他也表示他不接受女人的意見。他是個相當自傲的人,恐怕就是指派別人和他談,他都會不屑一顧,或者一次、兩次后他就沒興趣了。需要有一個和他同樣自負、同樣倨傲的人和他談,才能勾起他真正的興趣。”
  對方沒有出聲。
  “主人,有瑞帆做掩護、有傅維任為我們無限制的設計武器,主人……”
  “我了解了,我過几天再聯絡你。”
  貝蘭忙道:“主人,請盡快,三、四天后,太空總署的人就要來接他了,他需要有個理由來推拒對方。”
  沉默一下后對方才說:“我知道了,后天回你消息。”
  貝蘭大大松了口气。“是,主人。”她恭謹應道。
   
         ★        ★        ★
   
  在貝蘭与神秘首腦聯絡的同時,山米正重复地再一次确認所有傅維任曾為情報系統、國防部工作過的資料都已毀滅。
  其實這點并不難做到,因為知道傅維任為美國政府工作的人本來就寥寥無几,尤其是他一開始便要求不希望有人知道,他的這份“兼差”,因此來往的資料、研究報告上皆以代號稱之,只要消除掉來源就可以。而知道代號主人的就是高階層的那几位,只要他們守口如瓶就行了。
  CIA探員開始逐一調派任務到國外或者請長假等等,事實上,他們卻暗中潛伏到紐約附近埋伏等待。一些身分有待質疑的探員,則被調到國外進行一些特殊任務,以防消息外泄。
  為了免除傅維任的后顧之憂,若馨和寶寶將被送到一個隱密的住所暫居。臨行前一晚,夫妻纏綿終宵、呢喃無盡。分手前一刻、更是依依難舍。
  “你一定要非常非常小心喔!”若馨淚水盈眶,眼看著就要下大雨了。
  “我知道,小女孩,就算不為我自己,也得為你和寶寶著想。尤其是你,我只要一想到要是我不在了,你就會窩到寇德怀里,就算已經到了鬼門關門口了,我也會硬闖回來,我可是對戴綠帽子一點儿興趣也沒有。”維任摟著小妻子安慰道。
  “對!你就一直這么想著就對了,你敢給我死死看,不只寇德?我會讓你戴一整疊綠帽子,一天戴一頂,永遠都戴不完!”若馨狠聲道。
  維任失笑。“真這么狠?”
  “對!”她瞪著他,然后毫無警告地,她突然大哭出聲,打雷兼下雨。“不要了!我不要了,老公,我們不要管了,讓他們自己去想辦法,這又不關我們的事,為什么要你去冒險?我們回家回台灣,這是美國人的事,關我們中國人屁事!老公,我們不要管了好不好?老公,拜托……”
  真是令人手足無措,一直興致勃勃地參与事件進行的若馨,居然臨時變卦!
  維任無措地瞧著她滿臉淚痕,真是心疼又為難。“呃,小女孩,這時候改變主意可能不太妥當吧?”
  “鬼扯!說不去就不去,他們還能怎么樣?押著你去嗎?”
  這女人又強起來了!“小女孩,他們保證過會保護我的,而且我也……”
  “放屁!”若馨伸手胡亂拭淚。“CIA保護的人又不是篤定安全,電視上都有演的,團團保護之下還不是照死不誤,何況你是單身匹馬闖進去。我不管,你不准去!”
  “電視……”維任啼笑皆非地不知如何反駁才好。
  在外面久等不著的山米忍不住進來看看,“怎么了?兩位,還沒親熱完嗎?”
  若馨猛然轉身面對山米。“通知你一聲,我們不管了,就、這、樣!”
  山米眨眨眼,似乎并不很意外,他望向維任,維任苦笑。“我明白了。”山米輕描淡寫地回答。
  若馨蹙眉。“我是說真的,我們不管了,我丈夫不需要替你們去冒任何險,你懂嗎?他哪儿也不去!”
  “當然、當然,我了解。不過,我們這些日子來合作得還算愉快,如果我提議干一杯,讓我們輕松愉快地結束我們的合作關系,相信傅夫人應該不會反對吧?”山米邊說邊往酒柜走去。若馨怀疑地盯著他。“我丈夫說我不能喝酒。”“蘇打水應該可以吧?”十五分鐘后,若馨沉沉地熟睡在維任怀里,維任歉疚又愛怜地拂去她臉上的發絲。“幸好傅先生有考慮到這點。”山米在另一邊的沙發上仍啜飲著白蘭地。
  “我了解她。”維任疼惜地親親她的唇。“她舍不得我,就如同我舍不得她一般。”
  “我們會好好照顧她們母子的,傅先生,我以我的生命發誓。”
  “你們當然要,”維任說:“他們是我的寶貝,我什么都可以舍棄,包括我的生命,只要他們安好無缺,我再無所求。”
   
         ★        ★        ★
   
  曾是美國聯邦監獄的所在地監獄島,位于舊金山港外海上兩公里處。當美國的犯罪率日益上升時,美國政府就選擇了這個离陸地不太遠,但是受限于海浪、潮流和水溫之故极為孤立的小島,作為監獄的地點。被關到這里來的罪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黑社會狠角色,逃獄率几乎是零。這樣的孤島、這樣的歷史背景,不禁令人聯想到電影“變臉”里,換上Castor一張臉的警察Sean,最后要靠自己的本領逃出監獄時,卻發現原來他所在的監獄竟是在茫茫的大海上,逃生無望。隸屬于金門國家游樂區的監獄島,白天是游客的參觀天地,夜晚卻是個陰森森的恐怖無人島。八月初的一個幽靜夜晚,原該是渺無一人的地獄卻人影幢幢,出現了不少人在黑暗中快速地移動著。不久,在深處的監獄餐廳陡然亮起燈光,一張光滑的暗褐色原木桌子,和兩張同樣質料的大椅子被搬到餐廳正中央置放,桌上有一瓶酒和兩支高腳杯。
  約十五分鐘后,一艘游艇靠岸,從上面走下一男一女,相偕進入監獄餐廳里。
  “請通知主人,傅總裁和我到了。”貝蘭朝一旁西裝筆挺的大漢說道。大漢點頭离去。
  維任揚著眉。“主人?”
  貝蘭有點尷尬地笑笑。“待會儿你就知道了,維任。”
  “我警告你,貝蘭,”維任冷聲道:“我可一點儿也不喜歡這种情況,事情如果不是在我的掌控之下,任何事我都不會同意!”
  “英雄所見略同。”清朗話聲從陰暗處傳來,隨后出現一個高大健碩的男人,綠眼棕紅色頭發,頂多比維任大上一、兩歲,一張似乎永遠笑眯眯的臉龐英俊討喜。
  他伸出手,“傅總裁,久仰。”
  維任一動也不動。“可惜我無法同樣這么說,我根本就不認識你。”
  維任的無禮,似乎反而讓他感到很愉快,他不在意地收回手。“抱歉,是我無禮在先。但是我已經很久沒有用名字了,早就忘了自己到底叫什么了。”
  維任冷笑。“那我該叫你什么?主人嗎?”
  “當然不是,”他擺手請維任就座。“來,我們先坐下來喝一杯再說。”
  維任撇撇嘴上前就座,眼角則仔細觀察著四周。外面約有二十多個人,里面則約有七、八個人。他暗暗皺眉,再加上貝蘭和中年人將近十人,一個徒手沒有武器的人,該如何應付將近十個身怀武器的人?嗯……得好好想想才行。
  貝蘭為他們倒了兩杯酒后,退到后邊和穿西裝的大漢站在一起。
  “來,”男人舉起酒杯。“預祝我們合作愉快!”
  “合作?”維任端起酒杯搖了搖。“真對不起,我從不跟人合作,所有事情都只能掌握在我手中,我不听人命令、也不接受建議。”
  “好、好,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他仰頭大笑,“別人這么說我一點也不信,但是你……你就是有那個條件、有那個气勢讓人不得不信。”維任沒出聲,他表面上狀似不耐,暗地里神經卻十分繃緊。他正在等待,如果他發帶里隱藏的追蹤器沒有失靈的話,CIA探員應該在十五分鐘之內會到,雖然這個地點頗出乎大家意料之外。他啜著酒端詳維任。“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嗎?”維任瞟貝蘭一眼。“她只告訴我,你能提供我一些刺激性游戲,其他一切守口如瓶。我不知道你們到底在搞什么鬼,但是……”他瞄一瞄散立在周圍的西裝大漢。
  “這算什么?我不喜歡這樣,或許你們能提供的游戲也同樣無聊,也或許……”他冷哼了聲,“我根本就不應該來,這里根本就沒什么有趣的。”“別這么急嘛!”男人始終笑眯眯的。“我想傅總裁能掙到今天的地位,絕不是毛毛躁躁就能得到的,能成大事者,一定要有高度耐心才行,不是嗎?”“當一切都在我的操控之下時,我的耐心比任何人都好,因為我知道事情將會如何發展、會產生什么樣的結果。”“可是那樣一來,就真的沒什么趣味性了。如果一切都能預先知道結果,還有什么刺激性可言?”考量著對方的話,維任聳聳肩。“好吧!先說說看你有什么刺激的事能夠讓我感到有趣的?”男人為自己再倒一杯酒。“你能夠設計武器?”“推進器。”“同時也是武器。”男人放下酒瓶。
  “那又如何?”
  男人端起酒杯,從杯沿上方凝視他。“挑戰自己,做個更好的如何?”
  “就這個?”維任嗤笑一聲。“我不會自己做,還用你來教?”
  “可是……”男人搖搖酒杯。“你沒想過要試驗一下你設計出來的東西到底效果如何嗎?”
  “試驗?那是太空總署的事。”
  “不,我是說武器試驗。”
  維任眯起眼。“我不懂。”
  “你懂!”男人微笑。“只是你不能,以你現在的身分不能做那种事。但是,想想……”他笑得更深了。“能夠試驗一下自己設計出來的東西到底能有多大的威力,不是很刺激嗎?到底是能毀滅一個村庄或是一個城市?是一個鐘頭或是一瞬間?知道自己居然能夠決定某些人的生死,難道這還不夠刺激嗎?”維任沉默。“不必否認,你一定想過!所以我建議,設計由你來,試驗交給我。或者如果你想的話,我也可以安排讓你來親自做試驗,保證絕對不會讓別人知道。怎么樣?考慮一下?”維任依然沉默。“在你考慮的同時,可否請你幫一點小忙?”維任望著他。男人招手,他后方不遠處的人,立刻把一個手提電腦拿過來放到桌上。“幫我解開這個。”他說,同時把電腦打開推到維任前面。維任凝目一看。“這不是……”“很眼熟,對不對?來,你一定能輕易解開它,畢竟,這是你親自‘鎖’上的。”維任將視線移到男人身上。“你是‘紅蕃’里頭的人?”他展開一個大大的笑容。“老大。怎么樣,意外吧?”維任神情莫測地點點頭。“有些意外。”
  “那么你就能相信我的确能夠帶給你很多刺激的游戲了吧?”
  “刺激……”維任再次點頭,“而且危險。”
  “完全符合你的游戲規則。”
  “好象是。”
  “那么……”男人指指電腦。
  維任沒有動手,他只是微低頭看著電腦。“解開它也沒用。”男人微微一愣。“為什么?”維任抬頭看他。“因為里面只有一半的資料。”男人面色稍變。“什么意思?”“意思是……”維任掃視周圍。“我只放了一半的資料在里頭,為的就是防范有人盜取這份設計。”男人轉頭厲視貝蘭,貝蘭不敢置信地瞪著維任。“不必怪她,她也不知道,事實上,這件事只有我和我老婆知道,連太空總署的人也不知道。”維任冷靜异常地說。
  男人慢慢轉過頭來凝視著他,臉上的親切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猙獰的神情。“你到底是誰?”“傅維任。”維任瞄一瞄貝蘭。“她絕不會認錯她的前任未婚夫的。”貝蘭的臉色慘白而惊恐万分。“你為誰做事?”維任搖搖頭。“我說過的不是嗎?我從不為別人工作,我只為我自己、呃還有我老婆做事。你不知道,她老是喜歡推說我廚藝比她好,然后三腳兩手的把我赶到廚房去。唉!女人啊……”男人凶狠地盯著他。“你一直在演戲,在貝蘭面前、在我面前,但是,現在你自動暴露你的偽裝……他們快到了是嗎?”
  維任無辜地望著男人。“誰?誰快到了?”
  男人轉向貝蘭。“貝蘭,你引狼入室了!”
  “不!不!不可能!”貝蘭茫然地直搖頭,“這怎么可能?他是瑞帆總裁啊!他怎么可能讓自己親自來做這么危險的事?這不可能,不可能……”
  “就因為他是最不可能的人!”男人轉向維任,“你不怕死嗎?”
  “怕!怕死了!但是我不一定會死吧?”維任鎮定地說。
  “貝蘭。”中年人怒吼,“你到底還有多少關于他的事沒查到?”
  “我……我不知道……”
  外面突然傳來陣陣喧扰聲。
  剛好來得及!維任微微一笑,他瞧瞧四周逐漸圍攏過來的西裝大漢。“只是一些小事沒查到而已,譬如我是……”他拎起電腦順手甩出去,三支手槍隨之飛出,“跆拳道四段……”他一手撐在桌面上,雙腳連續飛踢,又是四支手槍甩飛出去。“合气道二段!”
  維任繼續沖向最后一支手槍,火花縱當中冒出來,他立即側身,但左肩頭仍然感到一陣灼熱,他不予理會,兀自旋踢一腳,持槍大漢整個人飛躍出去。
  失去手槍的一干手下迅速包圍過來,從人群縫中,維任依稀可見貝蘭与男人匆匆往后面逃去。雖然著急,但他已是自顧不暇,哪有空去管趁隙溜走的首腦?
  約莫十分鐘后,山米与海特一前一后率眾探員進來時,維任正好解決掉礙手礙腳的一干手下,正想往后面追去。“別追了,傅先生,統統抓到了!”山米叫道。維任回頭,“抓到了?全部?”“全部,傅先生,”山米笑嘻嘻地說:“包括首腦。”維任轉身走回來。“沒搞錯?确實抓對了?”山米笑著說:“絕對沒錯,他、呃、罵你罵得好難听……”
  維任笑笑。“應該是他了。”
  “沒錯,是他。真不容易啊!”
  “抓到就好了。”維任晃了晃。
  “還真多虧了傅先生,否則……傅先生!”
  山米、海特同時一左一右扶住維任軟癱的身軀,山米更是在維任的黑色西裝上摸到滿手鮮血。
  “完了!他受傷了!傅太太會殺了我!她一定會!”
   
         ★        ★        ★
   
  紐華克國際机場出境處,山米与海特跟在心事重重的維任身后走出去。她會破口大罵?還是威脅要离家出走?也可能手捶足踢?或是來一場冷戰?不會鬧著要离婚吧……就這樣,維任七上八下心有旁騖的往前走。
  山米与海特更是不安。拍胸保證的結果卻是……卻是所有探員無一人受傷,單單純粹幫忙性質的主角受了傷!一想到若馨凶婆娘的狠樣儿,兩人不禁對視一眼,机伶伶地打了個寒顫。
  三個男人惶惶然地走著,忽地……
  “老公!”
  維任停住腳步,往聲音來處望去,一個絕不會認錯的熟悉身影,迅速地往他沖過來,后面跟著兩個男人急忙忙地跟著跑。
  若馨喘著气沖到他身前定住,“老公……”她摸摸他的臉,撫撫他的胸膛,最后輕碰一下他吊住左手的繃帶,然后,她……
  “哇……”若馨就這么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了起來。
  千算万算就沒算到竟是這种情形,維任呆了呆,立刻蹲下來。“小女孩,我沒事,別哭了,我真的沒事……”
  若馨根本不甩他,她只是哭得更大聲而已。
  “唉!你別這樣,是我不好,不要生气了,我向你道歉?保證以后絕不會那樣了好不好?我發誓!”她哭得更大聲!
  四周開始聚攏好奇的群眾,每個人都嘰嘰咕咕地討論著是那個男人欺侮那個女人,山米和海特更是手足無措地呆立一旁。
  維任歎息一聲。“小女孩,別哭了,你再哭我就把你扛到肩膀上來,那樣對我的傷可不太好喔!”
  哭聲倏然止住,她淚眼汪汪地瞅著他,“你發誓不再那樣了?”她哽咽著問。
  “我發誓!”
  “你要是再那樣,我就……就……就和你离婚!”
  “不敢了!小女孩,不敢了!”
   
         ★        ★        ★
   
  九月中,維任的傷全好,若馨也复學了。台灣凌家傳來消息說,雪莉已离婚,兩歲多的小女儿跟著她,甚至連雪倫也跟丈夫鬧別扭而跑回娘家。
  夫妻倆面面相覷,若馨手上還舉著斷了線的電話筒、張著嘴巴呆楞地想著怎么會這樣?維任拍拍她的肩頭以示安慰,隨即繼續教寶寶上网路駭客。這小子跟他老爸一樣是個天才,兩歲半不到,電腦玩得比他老媽還要行,每次一家三口玩電腦游戲,輸家包准是女性一族。隔年農歷春節前半個月,若馨打電話回家通知家里。“媽,今年我們要回家過年。”“太好了!”剛放下電話,尤珊如便倚著電視想著,我們?哪來的我們?
  一個星期后,維任一家三口回到忠孝東路的頂樓公寓。維任早已通知總公司的人派人來打掃過,所以他們只要整理好衣物就算大功告成了。翌日一大早,經過若馨一番整治,寶寶成了標准小帥哥一個,跟他老媽一模一樣的烏黑大眼睛滴溜溜地轉呀轉的,完全是他老媽鬼靈精樣儿的翻版。
  台灣沒有紐約那么冷,什么毛皮大衣全省了。三個人輕裝便履,提著大包小包的禮物往凌家去,當然是心里建設周全后才敢出門。反正不外乎,大呼小叫哭爹喊娘、或是拍桌怒吼令其离婚那一套,當然道歉、對不起、失禮了總是少不了,然而自個儿心意先抓牢准沒錯。
  凌家大門一打開,尤珊如的惊喜呼聲尚未出口。
  “哈羅!”寶寶就先興奮的打了聲招呼。
  若馨賞賜小腦袋瓜子一記爆栗。“什么哈羅?講中文!叫外婆!”
  尤珊如仿佛得了老年痴呆症般怔愣地瞪著小家伙。
  寶寶噘著小嘴、撫著后腦勺,頭往后一扭。“爹地,媽咪打我,你快點扛她去臥室修理她!”
  老年痴呆症霎時變成腦中風,尤珊如顫抖的手指著維任,啊、啊地說不出半個字來。
  維任只能回以尷尬的笑容。
  “媽,怎么了?到底是誰啊?怎么開個門開這么久?”雪莉的聲音由遠向近。
  “媽,爸說要……小妹!”
  “哈羅!”
  “又哈羅!講中文听到了沒有?”又是一顆爆栗賞賜出去。“叫二姨!”
  “爹地,媽咪又打我!”小家伙再一次朝佇立在后頭的老爸告狀。
  維任的笑容更勉強了。
  凌家真可怜!兩個腦中風患者堵著大門不讓親人進入。
  “珊如啊!到底在干什么啊?娃娃說要吃……若馨!”
  “哈羅!”
  “你這該死的小兔崽子!”爆栗還沒來得及賞賜出去,小家伙早已一溜煙逃到老爸身邊去了。“你再給我哈羅一聲看看!叫外公!”小家伙抱著老爸的大腿,仰頭可怜兮兮地求救。“爹地,媽咪又要打我了。”維任的笑容僵在臉上。凌家這一位腦中風患者症狀較為緩和,至少他說得出一個字。
  “你……你……你……”若馨回頭看看老公僵硬的笑容,她歎息一聲,無奈地搖搖頭。“好吧!既然連門都不讓我們進去,那我們明年再來試試看好了!”她轉身拉著老公儿子要走人。“等……等等!”
  若馨只把顆腦袋扭過來。“干嘛?”
  “你們先進來……再說。”輕度中風患者說。
  “真的讓我們進去?三個人全部?”
  凌天豪看著維任,又瞧瞧小家伙。“當然是三個人,還能少了誰嗎?”
  若馨指指兀自發痴的母親。
  凌天豪看看妻子。“行了,她只是一時無法接受而已,待會儿就沒事了,先進來再說。”
  凌天豪在前,維任夫妻倆牽著寶寶隨后,雪莉扶著尤珊如殿后。
  客廳里,大腹便便的雪倫正逗著一個小女孩儿玩,她轉頭朝客廳口瞧過去。
  “咦?小妹……耶?”她瞪著維任和寶寶。
  “哈……”
  “閉嘴!你再哈羅一次,我立刻宰了你!”若馨惡聲道。
  “爹地,媽咪說要宰了我!”寶寶委屈万分地瞟一眼若馨。“媽咪不愛我了!”
  放下手中的禮物袋子,維任蹲下身安撫儿子。“寶寶,媽咪只是不高興而已。你瞧,昨天你又贏了媽咪兩次電腦游戲,媽咪覺得很丟臉,所以她現在……”
  “傅維任!你說什么?”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若馨怒吼道:“信不信我宰了你?還有你!你這個小混蛋!”
  維任立即抱起寶寶退后兩步。
  寶寶緊緊抱著父親的脖子。“爹地,媽咪也要宰了你耶!”
  “我听到了,儿子。”
  “媽咪不愛我們了!”
  “好象是。”
  若馨哭笑不得。“你們父子倆蛇鼠一窩!”
  “爹地,我不喜歡老鼠、也不喜歡蛇,我喜歡小狗,我們做狗好不好?”
  “不好吧!儿子,做狗就不能玩電腦,不能玩電腦就整不到媽咪,整媽咪不好玩嗎?”
  寶寶咧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開心地叫道:“好玩!”
  若馨還沒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雪莉和雪倫早已忍俊不住悶聲暗笑不已,凌天豪也笑意盎然,尤珊如則帶著惊异的眼光瞧著維任。
  “來,大家先坐下來再說吧!”凌天豪及時阻止若馨再一次發飆。
  大家一一落坐,傅維任帶著寶寶坐到若馨身邊時,若馨還狠狠瞪他們一眼,父子倆同時吐一吐舌頭。
  “你們什么時候結婚的?”凌天豪問,隨后又加了一句。“你們有結婚吧?”
  “爸!”若馨嬌嗔,“那年我出國后第五天,就和他在拉斯維加斯結婚了,隔年五月這小鬼就冒出來搗蛋了!”她瞪瞪小家伙。
  “哇!比娃娃還大兩個月耶!”雪莉叫道。
  “所以你一直不肯回來?”尤珊如這一句說是問句倒不如說是肯定句。
  “也是,也不是。”若馨笑看維任一眼。“上課的時候我照上,可是一有假期他就帶我到處去玩。我想,我真的是玩瘋了,玩得都沒有時間回來了。”
  尤珊如深深看了維任一眼。“他對你很好?”她問女儿。
  “很好?”夫妻兩人深情互視。“不,媽,光說很好還不夠,”若馨柔柔地笑著。“絕對不夠!他當我是寶,儿子是貝,我們母子倆合起來是他的寶貝。”
  “是嗎……”尤珊如又似惊訝又似滿意地盯著維任。“他都……沒有亂來嗎?”
  “他敢!”若馨狠狠地說:“我先閹了他再說!”
  維任輕咳兩聲。
  雪莉憋著笑。“那你這些年來一定過得很幸福平靜羅?”
  “平靜?”若馨突然眉飛色舞起來。“不!一點也不平靜!老實說,刺激极了!”
  “刺激?”凌天豪愕然問道:“怎么個刺激法?”
  維任蹙眉。“小女孩……”
  “別吵!”若馨神秘兮兮地壓低了聲音。“你們絕對想不到我老公、呃、我是說維任,他還替美國情報局做事吧?”
  “美國情報局?”每個人都惊呼一聲,上身往前傾。
  “小女孩……”
  “叫你別吵!”若馨繼續神秘出擊。“還有國防部和太空總署。”
  “真的假的?”雪倫惊叫。
  “騙你不是人!去年他還因為幫CIA的忙挨過一槍呢!”若馨得意洋洋的炫耀。
  “哇!”八道崇敬的目光立即集中在維任身上,他不安地扭了扭身子。
  寶寶好奇地摸摸父親尷尬別扭的臉。“爹地,你怎么了?”
  “他那一槍挨在左肩上,害我掉了好几桶眼淚。不過,他幫CIA抓到了一個國際性專門販賣高科技武器的組織頭子,厲害吧?”
  “厲害、厲害!”大家不約而同地出聲道。
  “那一次啊!我也有……”
  維任抱著寶寶悄悄溜出客廳。
  “爹地,我們到哪儿去?”
  “去幫他們准備飲料去。”
  “媽咪要講很久嗎?”
  維任回頭瞧瞧若馨興高采烈的神情和四周凝神靜听的听眾。
  “恐怕是會很久很久了!”
  真的很久!
  若馨足足講了四十年!
  她不停的講給他們的六個子女听,一個又一個,一次又一次。
  現在,十几個大大小小的蘿卜頭圍繞在她身邊,那是他們的孫子,她依然不厭其煩地复述著,不同的听眾卻有著同樣津津有味的神情。
  維任坐在搖椅上搖晃著,他已經八十多歲了,白發蒼蒼、滿面皺紋,但是他依然記得當年他在那場宴會中,對她一見鐘情的那份深切感動。
  命運讓他們相遇,緣分將他們的后半生緊緊牽系在一起。他們爭吵過、分開過,經歷過悲哀、承受過痛苦,但他們每次都能彼此倚靠、同甘共苦,直到如今。我的小女孩!他無聲輕喚。
  若馨似有所覺的回過頭來,朝他溫柔地微笑著。
  她也老了!
  但在他心底深處,她永遠是他的小女孩!
  那個告訴他,愛他至死的小女孩,那個威脅著要閹了他的小女孩,那個帶給他半生幸福美滿的小女孩,那個他愛逾生命的小女孩。
  他的小女孩!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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