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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尼凱長長地呼了一口气。
  “說啊!”彼得的音量上揚了些。
  “一個女人……”尼凱終于開口了。
  “好,一個女人,然后呢?”彼得耐心地問。
  “我……她……她認誠我,但是,她堅持說她不認識我。”尼凱說得有點語無倫次。
  彼得自行在腦中整理了一下,“哦!那就是她不認誠你嘛!”
  “我不認得她,但是我感覺……我感覺得到我們應該是認誠的,可是,我真的不認得她!”尼凱懊惱的說。
  “嗄?”彼得茫然地眨了眨眼。
  “該死的!我真的不記得她!”尼凱猛捶一下桌子。
  “她說她不認識你,你也說你不記得她。也就是說你們根本不認識,這有什么好煩惱的?”彼得一臉困惑的問。
  “天殺的!你听不懂嗎?我們應該是認識的!”尼凱朝他怒吼。
  彼得結桔實實地被嚇了一大跳。
  “上帝!尼凱,”彼得晶詫地瞪著他。“你從來不生气的;今天你是怎么搞的,吃錯藥了嗎?”
  尼凱憤怒的重捶了一下桌子,心里有千言万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最后他懊惱地將自己甩回椅背。
  彼得晶疑地望著他許久,然后深呼吸好几次才又開口。
  “好吧!我們重新再來。她說她不認識你,對吧?”尼凱無力地點一下頭。
  “然后你說你也不記得她,這也沒錯吧?”尼凱又點頭。“好,既然如此,你為什么那么肯定你們應該是相識的?”
  尼凱猶豫了一下才說:“感覺。”
  彼得啼笑皆非的挑了挑眉。“感覺?”
  “是的,感覺。”尼凱深思著。“當我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有一种強烈的感覺,非常、非常強烈的感覺,我們應該是相識的!”
  “哦?”彼得不以為然的應了一聲。
  “所以,我就問她,我們是否曾經見過面?”
  “她說沒見過?”彼得很合作的接下話。
  “不,”尼凱苦笑了一下。“她昏倒了。”
  “昏倒了?”彼得訝异地叫道。
  “當她醒來后……”尼凱的聲音愈來愈沉重。“老天!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哀傷的眼睛,而當她用那雙絕望苦澀的眼睛看著我時……”尼凱仿佛喘不過气似的重重地喘了一下。
  “老天!從那時候開始,就好像整座圣母峰都壓在我的心頭上似的……天啊!”他痛苦地低喃著。“為什么會這樣?我不懂,為什么會這樣?”
  彼得惊愕地看著多年老友一臉痛苦的神倩,情不自禁地把酒瓶遞給他,尼凱一把搶過去就往嘴里送,任酒溢出他的嘴角,流過頸項,滲進他的衣領內。
  尼凱和彼得從七年級開始就是死党至交,二十年來,他們念書在一起,玩樂在一起,工作也在一起,他對尼凱的了解甚至比尼凱的父母還深。
  尼凱天生擁有開朗樂觀的本性,向來是個無憂無慮的男人。
  彼得很少見尼凱生气,也沒見他發過愁,更甭說哀傷了,痛苦更是連提都不必提。他總是把歡笑散布在他的四周,盡情把溫暖施予需要的人。
  他是個愛笑的男人,也希望別人跟他一起笑,他更是個极端歡樂的男人,直到今天……彼得從沒見尼凱痛苦過,直到今天……尼凱從未發怒,直到今天……他從未藉酒澆愁,直到今天……“尤其,當她以漠然的口气告訴我,她肯定不認識我時,”尼凱強睜著醉眼喃喃的道:“就好像在我心頭上重重刺下一刀,頓時,我的靈魂仿佛被強行拉离了我的身軀……然后……我的靈魂便隨她而去……”
  “尼凱……”彼得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他。
  上帝!那是什么樣的女人,居然讓才見過一次面的男人為她發瘋、發狂?
  八年前,在那一個傷心絕望的十月天后,腹中胎儿帶給若瑩的是更大的震惊与無措,但又何嘗不是上天賜予她堅強活下去的恩惠。
  可是,在感激上天給予她如此甜蜜又哀傷的補償之余,現實問題同時來臨,她如何帶著一個小嬰儿上班呢?她不工作又如何養活她自己和孩子呢?
  她不能回嘉義老家,那儿是淳朴的鄉下地方,絕對無法容忍像她這种未婚生子的女人。如果她回去,只有兩种可能,一是立即被赶出來;一是孩子被送到孤儿院,她則被迫嫁人,而她是絕對無法忍受与自己的骨肉分离。
  所幸天無絕人之路。
  在她生產住院時,鄰床的甘太太翠翠是個好心的女人,她非常、非常的善良,看若瑩只是個年輕的孕婦,卻從來沒有人來探望過她,就主動和她閒聊。當時极度傍徨無助的若瑩,就一古腦儿的把所有的心事都告訴她。
  她真的是世界上最最好心的人!為了若螢,她和曹先生商量,把他們的舊房子便宜的出租給她,而他們則搬去新購買的大廈里居住。
  不僅如此,曹太太還要若瑩白天上班時把小飛交給她帶,而且一毛錢都不收。她說曹先生替她請了保母,多照顧一個孩子也差不了多少。
  所以,生產后,若瑩就辭去了原來的工作,另外找到現在這份工作,而曹太太也一直幫若螢照顧小飛,在小飛上幼稚園時,她還義不容辭地擔下接送的任務,甚至小飛上小學后,她沒有二話的依然繼續接送的工作。
  事實上,若瑩總覺得曹太太疼小飛比她自己的兩個女儿都要來得多些。
  八年來,若瑩的生活雖然過得相當困窘,但她卻覺得幸福充實。尤其令人驕傲的是,小飛是個聰明懂事又貼心的儿子,而那張和他父親一模一樣的陽光般笑臉,更是帶給她莫大的撫慰。
  儿子樂觀開朗的個性和幽默詼諧的談吐,使她慢慢從悲哀痛苦中走出來,也帶出她的另一面。
  原來在膽怯羞澀的表相下,她也可以是大方幽默的,只要她敞開心胸就行。
  而她溫馴柔和的天性,也在生活的壓迫歷練下,加入了勇敢堅強的因子。
  于是,長長的八年時光,她在儿子的“調教”下,在現實環境的磨練中,她從一個膽小怯懦的小女孩,蛻變為一個堅強開朗的成熟女性。
  她已不再是八年前那個只會作夢的小女孩了!
  如今,縱使孩子已經奇跡似的有了比她還要多的收入,但她考慮到孩子將來要留學、要出國、要創業,甚至要成家,她打算將他賺的錢存起來,以備將來之需。
  所以,她仍然不希望失去現在的工作,即使出現了目前如此詭异的狀況,為了孩子,她愿意忍受一切折磨及痛苦。
  但是,她又該如何調整自己的心去面對不再相識的愛人呢?
  孟飛翰站在廚房門口注意母親好久,鍋子里的水早滾了、飯鍋的開關忘了按下去讓它煮熟、豬肉也還未解凍,她卻依然拿著菜刀,呆立在豬肉前面一動也不動。
  他又觀察片刻后,才過去把飯鍋的開關按下去,把火關掉,再把菜刀從若瑩的手里拿開,然后把母親帶到客廳里坐好,這一切,若瑩似乎部毫無所覺。
  孟飛翰倒了一杯熱茶放在桌上,跟著坐到母親身邊,握住她的手說:“好了,媽咪,告訴我發生什么事了?”
  若瑩這才回過神,感傷她望向与尼凱長得一模一樣的儿子。
  她伸手輕撫著孟飛翰的面頰低喃道:“他回來了。”
  孟飛翰揚一揚眉,立刻了解母親沒頭沒尾的話。“爸爸回來了?”
  若瑩盯視他良久,才歎了口气苦笑道:“可是,他不認得我了。”
  孟飛翰狐疑地皺了皺眉。“是嗎?會不會是他在……”
  “不!”若瑩搖搖頭。“他不是裝的,他是真的不認得我了,他還一直追問我是不是認識他。小飛,你爸爸他……他是真的忘了我了!”她愈講愈難過。
  孟飛翰想了想,問:“那……媽咪想怎么樣呢?”
  “怎么樣?”若瑩自問自答,“我又能怎么樣?他已經忘了,而且他……已經有未婚妻了,我還能怎么樣呢?”她嘴上雖這么講,但她的心卻好痛好痛。
  “他是誰?我的意思是說,媽咪是怎么碰到他的?”孟飛翰轉念一想問。
  “他是并貼我們公司的美商蒙氏公司的副總裁,今天在公司里各處巡視時,我們才見面的。”
  孟飛翰仔細審視著母親。“媽咪不想和他團園嗎?”
  “他已經忘了我啊!雖然我依然愛他,但是,他已經忘了我,我還能怎么樣?貿然跑去跟他說:抱款,我想提醒你八年前我們曾經上過床,你還答應要娶我嗎?”她苦笑。“而且,他也有未婚妻了,我不想參一腳,你懂嗎?我只是對你感到很抱歉……”
  “媽咪,別說了!”孟飛翰不在意地揮揮手,“有沒有他我根本不在意,我不曾想知道我的親至父親是誰,也后沒有想過要有個爸爸。我只知道我有媽咪,媽咪也有我,這就夠了,不是嗎?”
  若瑩激動她擁抱著儿子,唇角揚起一抹安慰的笑容。“是啊!你有媽咪,媽咪也有你,這就夠了,夠了!”
  孟飛翰突然掙開母親的擁抱,抬頭正色的說道:“媽咪,如果你真的不想和爸爸團聚,那么就得盡快去把工作辭了。別擔心收入問題,我會照顧你的。”
  “不行!”若螢立刻搖頭。“只要能保有這份工作,我就不會辭職。”
  “為什么?我可以……”
  “你听我說,小飛。”若瑩打斷他的話。“你將來要出國留學的不是嗎?拿到學位以后,也要創業,還要成家,這些都需要不少錢,我沒有辦法幫你准備已經很過意不去了,現在你有能力替自己賺取,我更沒道理去動用它,所以……”
  “媽咪啊!”孟飛翰受不了地大歎一聲。“我會拿到獎學金,還有,我還是可以繼續……”
  若瑩突然指住他的鼻子。“先生,請問我大還是你大?”
  孟飛翰翻翻白眼,又來這一套以大吃小了,每次媽咪說不過他,就會耍這一招。“當然是你大,母親大人,大姊大,大姊頭,這樣行了吧?”
  若瑩這才滿意地放開手。“這還差不多。好了,你餓了吧?我得……”
  “還沒完呢!大姊頭!”孟飛翰叫道。“你不想和爸爸相認,也不愿意辭職,那你剛剛是在發什么呆?你那個樣子啊!就算有人把你扛走了你都還不知不覺。”
  若瑩聳聳肩,無奈地苦笑,歎了一口气。“我只是在為自己做一些心理建設。雖然他在上層、我在下層,見面的机會非常少,但是,我還是需要做好十足的心理准備,才能自然的去面對他,而不會再像今天那樣丟臉,畢竟……我愛了他八年,至今依然愛著他!“孟飛翰狐疑地瞅著她。”丟臉?”
  若瑩忙回避他探索的眼神。“也沒什么,就是那樣嘛!反正你不必管那么多,我自己會照顧自己的。”
  望著母親匆匆遁入廚房的背彭,孟飛翰不禁睹忖,這個笨女人到底在想什么?又不認,又不辭,這樣吊在半空中算什么?還說得那么好听。唉!以那個笨女人的單純腦袋及拗性子,事情不出岔才怪呢!
  他不自覺的嗤了一聲。
  算了,靠她自己絕對是愈搞愈复雜,還是他來吧!嗯……先去瞧瞧那個“可惡的負心男人”是哪种角色,再來決定下一步棋好了!
  數日后,副總裁辦公室里。
  “就這么決定了,總務課刷除掉。”彼得邊說邊瞟了一眼背著手站在窗前沉思的尼凱。“好,現在讓我們來看一下總務課的人事該怎么處理。”
  人事經理拿著總務課名單与彼得一起研究看著。“總務課包括課長共有十三人,除了邵德仁是專科會統科畢業的外,其他的學歷都只有商職或高商畢業而已。孟若瑩雖然資歷最深,但她也只是……”
  尼凱聞言立即回頭。“孟若瑩?她是總務課的?”
  人事經理恭敬的回道:“是的,雖然她的資歷最久,但是她的學歷未達您的要求,所以,我們也只能忍痛辭掉……”
  “把她調來做我的秘書!”尼凱未經思索便脫口道。
  “咦?”人事經理大大一愣。“可是,您已經有秘書了……”
  “那是未來總經理的秘書,”尼凱不耐煩地擺擺手。“我要一個我個人專用的私人秘書。”
  “但是,她的學歷不夠,也不懂得秘書的職責与工作……”人事經理提醒道。
  尼凱不耐煩的翻了翻白眼。“讓人教她不就行了!”
  “可是……”
  人事經理的下文還沒說出口,尼凱便猛一瞪眼。“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不必再羅唆,還是你自認應付不了我的需求?”他語帶威脅地沉聲道。
  “不不不!我應付得來、應付得來!”人事經理慌忙回道:“我會派人教她,然后再調她上來……”
  “不必派人教她,直接叫她上來和陳秘書學習就成了!”尼凱直接下令。
  “是是是!”人事經理忙不迭地應答。
  “讓她明天──不,今天──不,現在,對,立刻叫她上來!”尼凱斬釘截鐵的說。
  “是是是。”人事經理像應聲虫似的猛點頭。
  始終在一旁冷眼旁視的彼得,向還想再往下討論的人事經理略使眼色,人事經理便會意的先行出去,彼得看著尼凱頹喪地回到辦公桌后坐了下來。
  “尼凱……”
  “別問我,別問我……”尼凱用雙手蒙住臉,困惑迷憫的聲音從雙手中模糊的傳出來。“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當我听到要辭退她時,我的心里就好害怕,怕她唯開,怕我再也看不到她,怕……天啊!我從來沒有這么恐懼過!”
  “尼凱……”
  “彼得,我到底是怎么了?”尼凱放下雙手,露出一張惶然的臉。“幫我!
  彼得,告訴我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好困惑、好茫然,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什么?只知道從見到她的那一刻開始,她便占据了我整個心靈,拋卻不去也割舍不了……”
  彼得擔憂地瞅著他。“尼凱,不要想她了,不想她就不會……”
  “不想她?”他自嘲的一笑。“我也想忘了她啊!可是,彼得,我做不到啊!”尼凱像個急需幫助的孩予一樣無助,“這些天來,我一直极力控制我自己,不要像個瘋子一樣跑去逼問她到底認不認識我!雖然我知道她一定認識我。”
  尼凱用雙手抱住頭,“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的腦袋!”他可怜兮兮地看著彼得。“告訴我,彼得,要怎么做才能不想她?當我整個腦袋里都是她時,要怎么樣才能塞點別的東西進去?”
  當彼得忍不住想吼他几句,或是甩他一巴掌、揍他一拳,或者干脆把他抓到水能頭底下淋一淋冷水,反正任何可以今他清醒一點的方法都可以時,幸好對講机傳來聲音,及時救了尼凱。
  “副總裁,總務課的孟若瑩來了。”
  彼得惊訝地盯著對講机,尼凱則是既渴望又慌張地瞪著對講机。
  “副總裁?”對講机何來催促聲。
  尼凱吞了吞口水,張開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彼得看了他一眼,無奈地搖搖頭。“請她進來。”
  兩聲細柔的敲門聲后,門打開了,彼得仔細地打量著進門來的嬌小女郎。
  清麗的秀致臉龐,溫柔大方的气質下,險藏著与生俱來的堅強韌性;粗粗的麻花辮垂在背后,身上是保守陳舊但整洁的服飾,但不可否認的,她依然是一個极為動人的女性,彼得想著,同時將目光打向尼凱,他正与若瑩對視著,眼神中充滿了困惑。
  “我不适合做秘書。”她直截了當地說,聲音平板淡然,但若仔細听,能听得出其中有一絲若有似無的顫抖。
  她心忖:開玩笑!當他的秘書,得天天和他面對面,那不要了她的命才怪!
  “你可以學。”尼凱立刻反駁道。
  “我學不來。”她不客气的回了他一句,但雙眼避開他的注視。
  “你沒試過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若瑩一口咬定。
  “借口!”尼凱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量叫道:“你在找借口!”
  她的眼神這才轉回來盯視著他,話气肯定的說:“你在生气。”
  “你令我生气!”他气得瞪大了眼。
  她令他生气?若瑩不禁暗歎,以前她是他歡樂的泉源,現在卻成了他生气的因素!真是十年──不,八年風水輪流轉!
  “那就不要把我調來做你的秘書。”她冷靜的下結論。
  “我偏要!”尼凱像個賭气的小孩一樣怒叫。“除了做我的秘書,你什么工作也不能做!”
  突然,所有的緊張与畏催都從若瑩的身上消失。她好笑地打量尼凱孩子气的神情,她從來不知道他也有這么稚气的時候。當年他們相處的時間實在太短暫了,她想,或許就是因為如此,他才那么容易忘記她吧!
  她不覺好笑又好气地搖頭道:“都已經是三十五歲的人了,還這么……”
  彼得愣了愣,立刻追問:“你怎么知道他三十五歲了?”
  她立刻覺得失言地倒抽一口气,“我……我……”慌亂地咬了咬牙后,她才囁嚅道:“我……听人家……說的。”
  彼得眼神銳利地盯著她。“我相信這里不會有人知道他的年紀。”
  “是……是嗎?”她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也許……也許是我听到……听到……听到人家的猜測……對,大伙儿在猜測時被我听到了,就是這樣!”
  兩對重度使疑的眼光同時瞪著她,令她不禁心虛地垂下腦袋,就在她暗暗咒寫自己千百万回時,又听到彼得用蹩腳的中文問她。
  “我叫彼得,你認識我嗎?”
  “彼得?”正沉浸在無止盡的自我咒罵中的若瑩,茫然地抬起頭打量褐發灰眼的彼得一眼,“我為什么要認得你?我又從沒見過…”她突然頓住,隨即雙眼倏地一亮,跟著就抬手指著他脫口道“你?你不會就是那個他偷了你的衣物,害得你……“彼得揚了揚眉。“就是這個混蛋偷了我的衣物,害得我圍著一條浴巾跑過整個校園。這事他告訴過你?”
  若瑩笑著猛點頭。“半路上,那浴巾還很不幸地掉了一次。”
  “是啊!”彼得緊接著問:“他什么時候告訴你的?”
  若瑩的笑容驀地僵住,只手猝然捂住自己的大嘴巴。
  老天!她在做什么?
  你這大笨蛋!孟若瑩,你到底在想什么?
  難怪儿子要勸她盡快离開公司,想必早料到她會出這种紕漏了!或許是她太有自信能面對他而絲毫不為所動,也或許她真應該要……离職吧?
  對!還是离職安全一點,這种狀況發生一次就夠多了,她可沒有把握自己不會再次出狀況,尤其在面對那強苦苦思念多年的臉孔時……她暗歎一聲,認輸吧!她實在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啊!
  “我想……”她悄悄抬眼偷覷那兩張認真嚴肅的臉,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道:“我還是辭職好了。”
  尼凱的心一凜,在完全沒有經過思考的情況下脫口叫道:“不准!”
  若瑩不禁蹙起眉。“如果你要撤掉總務課,我辭職是很自然的事,你沒有道理不准吧?”
  尼凱再次和她卯上了。“我是副總裁,我說不准就是不准,管他有沒有道理!”
  若瑩眯著眼注視他片刻,然后一副不在意的聳聳肩。“隨你,反正我做滿這個月就走人,你也奈何不了我!”
  “你……”
  彼得突然伸手捂住尼凱正欲大吼的嘴。“只要你留下來,孟小姐,我們會給你又輕松、待遇又高的工作。”
  若瑩竟毫不思索地回道,“不!”
  彼得仔細審視著她。“不要這么快拒絕,孟小姐,先考慮考慮,离月底還有將近二十天,我相信在這段期間里,我們一定可以想出什么條件能夠讓你滿意地留下來。”
  “不會的!”她語气輕柔但堅決的回答。
  “再說吧!我只希望你看在尼凱的份上,能夠認真地考慮一下。”彼得誠懇的游說她。
  若瑩再次回避尼凱那雙咄咄逼人的眼眸,想了想,咬了咬牙道:“我出去了。”
  彼得望著她嬌小的背影几乎是慌慌張張地消失在門后,他清楚地說:“她認誠你,而且你們的關系一定很深。”
  “我告訴過你的、我告訴過你……”尼凱喃喃自語著。
  彼得蹙眉思索著。“但是……為什么你會不記得她?而她又為什么要否認呢?”
  尼凱煩躁地抓抓頭發。“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尼凱,”彼得遲疑了一下。“她會不會是你喪失的記億里的一部分?”
  “我也這么猜想過,可是,彼得,我查過了,她沒去過美國,事實上,她根本沒出過國,而我也從來沒到過台灣,我們怎么可能有机會認識呢?”尼凱苦惱地說。
  “可是,八年前你确實來到亞洲,評估分公司的設立點不是嗎?為什么會獨獨錯過台灣?而且……”彼得狐疑地問:“既然台灣沒有經過評估,為什么分公司會設立在台灣?你不覺得很怪异嗎?”
  “你是說……”尼凱心中燃起一點希望。
  “八年前我是在澳洲做評估工作的,所以,你經歷了什么我并不消楚。但是尼凱,我一直很想問你,”彼得爾眼直盯著尼凱。“當年你三更半夜跑到閣樓上去做什么?又怎么會從屋頂上摔下來?你差點死了,你知道嗎?”
  “我也不知道,”尼凱搖搖頭。“他們說我上去找東西,天知道我有什么東西扔在閣樓上!”
  “還有,”彼得瞥了他一眼。“你喪失了從大學畢業后到那一年的記憶,雖然他們一直在幫你回复,你的确也恢复了不少記憶。但是,尼凱,你有沒有發焚?每個人都极力避免碰触那一年,事實上,從沒有人提到那一年發生過什么事,除了你曾經到亞洲做過評估工作,因為那是所有的人都知道的事,瞞不了的。”
  尼凱沉思了一會儿,然后靜靜地開口道:“他們的确隱瞞了一些事,他們說我的護照遺失了,或許,并沒有遺失,而是他們不想讓我知道我曾經到過台灣。”
  “應該是,這种事查一查就知道了,可是沒有人會怀疑自己父母說的話,所以,你也沒有去查。”彼得為他抽絲剝茧的分析。
  “是啊!我怎么會怀疑呢?”尼凱喃喃的道,猛然抬頭看他,“但是,他們有什么理由要隱瞞我,甚至欺騙我呢?”
  “或許……”彼得欲言又止地看看他。
  “你說沒關系,既然他們會騙我,他們又做了什么事情也就不奇怪了。”尼凱一臉平靜地說。
  彼得點點頭。“我先聲明,這純粹是我的猜測,事實如何,尚待查證。”
  尼凱拍拍他的肩頭。“說吧!不管對或錯,都由我自己來判斷,与你無關。”
  彼得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后才開始說:“孟小姐她……雖然穿著打扮很簡單,但是卻更擷現出她的淳朴動人之處,不可否認的,她實在是一個清麗細致的美人。”
  尼凱頗認同的拚命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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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John 掃描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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