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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2節


  万里鏢局的人馬于兩天后在大婁山會合,簡當雄一看見蔣威身邊的雷譽,馬上親熱的挨過去,將他抱下馬背。
  “小兄弟,你的傷口好多了沒?”
  雷譽點了點頭。
  簡當雄以詢問的眼神向蔣威求證。
  蔣威回答,“多虧了那位老人舍身救他,所以他身上沒半點余毒,上點金創藥后,已經沒事了。”
  “小兄弟,多謝你了,若不是你,我女儿的小命就沒了。”他轉身把小霜拉到面前,“小霜,你還不快謝謝人家。”
  小霜卻說:“可是我也救了他們,這可不就兩不相欠了。”
  簡當雄一听,不高興的皺起眉頭,“小霜,怎么這個時候你還這么愛計較,人家可真的救了你一條小命。”
  “我哪有計較,我只是說實話。不信您問他,要不是我臨机應變丟出那竹簍,那三個走狗早就把他們的命給拿下了。”小霜推了一下雷譽,“你說話呀!”
  雷譽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又低下頭。
  蔣威于是說:“小霜,他是個啞巴,別欺負人家了。”
  簡當雄一臉可惜的歎了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那個老人是你家的親戚嗎?”
  雷譽點頭。
  “他說謊,他騙人。”小霜气憤的指著他。
  被小霜如此指控,雷譽心頭一震,但是逃亡生涯讓他學會如何處變不惊。
  “小霜,你在說什么?”簡當雄不懂她怎么這么不友善,這么沒有同情心。
  蔣威寵溺的笑著對小霜說:“小霜,他真的是啞巴,這兩天來他一聲也沒吭過。”
  “我不曉得為什么,可是他一定是故意讓大家這么以為。”小霜仍然堅持己見。
  蔣威看了雷譽一眼,雷譽只是靜靜的,一臉漠然無知的樣子。蔣威不解的問小霜,“你為什么會這么以為呢?”
  “我听過他和那個老人對話。”小霜攀住父親的手道!“爹,我說的是實話。那時候我追您追到河邊看不見您,于是爬到樹上,結果讓我看見他用箭射出一根繩子解救被錦衣衛打到水里的人,我很好奇,就跟在他后頭,跟到觀音寺那儿的時候,我听見那個老人在罵他沖動,他回說他沒讓別人發現,我心頭還在偷笑,這可不就被我看見了。”
  雷譽一听,知道再也隱瞞不了,于是低下頭。
  蔣威被他騙了兩天,有些不甘心的開口,“小兄弟,你這樣未免太見外了,假如你有什么難言之隱,不說就是了,何苦裝啞巴呢?”
  小霜傲然的抬著下巴,“就是嘛,干么騙人呢?虧我們為了救你奮不顧身。”
  雷譽只是無言的昂然挺立。
  簡當雄見他小小年紀就如此勇敢無畏,這副气度令他欽佩。
  “四弟,這位小兄弟必定家遭橫禍,逃亡多時,所以才這么小心翼翼。你想想看,我們以前不都是這樣?我看就別怪他了。”
  簡當雄說得合情合理,蔣威這才寬怀。
  “而你,小霜,無論如何你這條命确實是他拚了命救下的,為此還犧牲了他的親戚,你當然要感謝他。”
  “可是我也救了他……”
  簡當雄生气的打斷她,“總之他為了你成了孤儿,難道你不該表示點什么?”
  小霜气得嘟起嘴,總覺得自己被罵得很沒道理。
  “不需要勉強她,”雷譽忽然開口說話,“我們的确誰也沒欠誰。其實我之所以會沖去替她挨蛇咬,只不過是因為她救了我們,我只是有恩必報而已。”
  “爹,您瞧,他自己都這么說。”
  簡當雄看雷譽和小霜差不多年紀,可是他態度凜然、言語浩然,難怪他要裝啞巴,他說話的樣子半點儿也不像是乞丐。小霜和他比起來簡直還像個孩子,而且是那种愛胡鬧的孩子。他暗想,不知是不是自己太寵她了?
  “小兄弟,今后你有什么打算?是不是要去哪儿依親,我們可以送你過去。”簡當雄猜他必是被誣陷的忠良之后,而那老人大概就是忠義護主的家奴,這會儿保護他可成了他義不容辭的責任了。
  這半年多來,雷譽只曉得逃命,根本沒想過要逃到哪儿去。雖然簡當雄的提議頗令他心動,但是看見小霜那驕縱的臉色,不禁感到厭惡,宁可自己四處流亡。
  他搖搖頭說:“我可以自己走。謝謝諸位英雄救命之恩,將來有机會必當報答。”
  “呵!人家不領情呢。”小霜冷笑道。
  “小霜!”簡當雄忍不住喝斥,然后和顏悅色的對雷譽說:“小兄弟,如果你是在擔心我們的企圖,大可不必,我們兄弟都是和錦衣衛有過節的。我們自命俠義,假若不能為忠良之士保護遺孤,何以立足天地呢?”
  蔣威也挺喜歡他的,于是跟著勸說:“就是嘛,你年紀尚小,這路險人心也險!不如就讓我們送你去吧。”
  楊琨在場親眼目睹他如何奮不顧身的為小霜擋住蛇吻,也相當欣賞他的勇气,愛惜的說:“說真格儿的,小兄弟,沖著你為小霜挨了那么一記,說什么也得替你做點事,更何況你還為此失去親人。你說,你要去哪里,上山下海我一定送你到目的地。”
  雷譽看万里鏢局的人如此熱誠,但自己其實孑然一身,苦海孤雛,也不知道要去哪里。
  簡當雄發現他眼中的茫然,猜想他和那位護主的忠仆或許只是沒有目的地的亡命天涯,為了顧及他的尊嚴,于是說:“不如這樣,你先跟我們走一程,至少得走出這座山,然后你想往哪儿便往哪儿。小兄弟,你看如何?”
  雷譽猶豫著,但小小年紀的他能有多少主張,因此點點頭抱拳道:“感謝諸位英雄收容。”簡當雄和蔣威相視而笑,眼中盡是欣賞的光彩。
  “你會騎馬嗎?假如不會的話就和我繼續共乘。”蔣威說。
  雷譽心想,啞巴都當不成了,況且連射箭的事都被瞧見,何必再裝作不懂,于是他點點頭。其實簡當雄早就認定他曾受過各种官家子弟都會受的技藝教育,但還是想試一試他的能耐,于是特別吩咐楊琨幫他找一匹雄健的馬。
  果然,當他騎在高壯的馬背上時,并沒有一般小孩的畏怯。
  蔣威朝簡當雄低語,“這小兄弟的气度頗不尋常,將來長大了,必能成為將相之材。”
  簡當雄卻歎了一口气,“算了吧,這种時代當上了朝臣,只能跟當權派同流合污,要想有所作為,難保不會惹禍上身。不過,這孩子挺有自己的主張,我們盡量幫助他就是了。”
  小霜被冷落了半天,眼睜睜看著父親和諸位叔叔對雷譽關愛無比的態度,而他卻還是那副不可一世的襆樣儿,連瞧都不瞧她,令她不禁气得七竅都快生煙了。
  她何時受過這种待遇?鏢局上上下下哪個人莫不時時對她噓寒問暖,可是這會儿,大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他身上。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小霜在心里咕噥著。
  “小霜,”簡當雄騎到她旁邊,指著雷譽交代,“他的身世很可怜,你可得好好的關照人家,別再像剛才那樣處處招惹,知道了嗎?”
  小霜不情愿的點頭,“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關照他的。”
   
         ☆        ☆        ☆
   
  雷譽這一跟,跟到了万里鏢局。對他來說,鏢局的人都是他再造的恩人,所以他秉著報恩的心賣力的做著一切雜活,舉凡劈材、挑水,從清晨忙到夜晚。最后簡當雄只好命令他把心用在念書和習武上,他才肯乖乖的和小霜以及其他鏢師的子女一起學習。
  小霜卻是气死他了,因為不止是父親和叔叔,就連駝子老六都把他當什么寶貝一樣,天天挂在嘴邊,又是贊又是夸的。
  她本想害他在課堂上出糗,結果雷譽念得比任何人都仔細,字也寫得比誰都工整,這下子連書院的夫子都對他另眼相看。
  于是有心討好她的小子便獻上一計,“小姐,他不是堅持每天都一定要挑滿水缸的水,才來上課,我們就在水桶下戳個洞,讓他得多挑几桶才能去上課。”
  小霜轉嗔為喜,“嗯,這法子有趣。他愛做事,就讓他做個痛快。”
  “不過,那個洞可不能太大,容易被發現的。”
  “說得有理。一桶少個三分之一,他就得多跑好几趟了。”
  隔天,雷譽雖發覺到,但并不當一回事,反而將之當成練身。
  后來駝子老六也注意到,便替他偷偷的修補起來。
  不久,小霜又開始心煩他,想弄得他也不痛快,于是就有小子出主意在他挑水的路上設障礙。
  雷譽一開始走得跌跌撞撞,不但常常弄得渾身泥水,還青一塊紫一塊,但他總因寄人篱下全忍住了。
  終于這件事傳到簡當雄那儿,他便將小霜叫進書房。
  “小霜,你實在太令我失望了。”
  “他真是小人!不過開點小玩笑就向您告狀。”
  簡當雄气得捶了一下桌子,把茶杯都給震翻。
  小霜從沒被父親這么凶過,嚇得睜大眼睛。
  “你還說!我非跟你說個明白不可,譽儿這孩子雖被你和你那群嘍噢膃豕獐芊A但他可哼也沒哼過一聲。要不是你六叔心細眼尖,他被你整死了都不會被我知曉。你說,他到底怎么得罪你的,讓你這么討厭他?”
  “我……”小霜哪說得清楚自己心中的感受,只好气嘟嘟的瞪著地面。
  “你說啊,你這么气他,气到非弄得他渾身是傷不可,必定有個原因吧。假如他真的有錯,該罰則罰。反過來說,假如只是你調皮,你就該還人家一個公道。”
  小霜愈听愈气,“爹,您偏心,您根本早就認定是我去招惹他的。那您也不用這么大費周章要我道什么原因,直接拎了我去跟他賠罪,不就結了。”
  簡當雄气得吹胡子瞪眼睛,“都是我太寵你了,寵得你不分是非。”
  “您才沒寵我呢,您寵的是雷譽。”小霜忽地委屈的叫嚷,“從收容他的那一天起,您哪天不是夸他這個、贊他那個,不知道的人恐怕還會以為他才是您的孩子呢。”
  “小霜,你在胡說什么!”
  “我才沒胡說,鏢局里里外外、左鄰右舍的人都在說,可惜娘難產死了,還帶走簡家唯一的儿子,而偏偏爹您情深義重不肯娶繼室,都在擔心簡家沒了后,您便成了罪人。這下可好,去了趟貴陽,撿了個現成的儿子,還是個文武雙全、仁智兼具的小英雄。”
  簡當雄聞言冷靜下來,這才發現女儿的心事,原來她覺得被冷落了。他歎了口气,無可奈何的笑道:“你這孩子,想得未免太多了。”
  他走過去抱住她,疼愛的說:“別理別人胡說八道,爹不是老早就跟你說過了,其實這‘簡’也不是咱們真的姓氏。唉!當年為了躲避追殺,不止是你娘,就連眾弟兄也全改名換姓。說難听點,簡家有沒有后,關咱們什么事。”
  小霜一听,噗咦一笑。
  簡當雄也跟著笑了起來,“當然,我這么疼譽儿也不是沒有私心。不過,還不都是為了你。”
  小霜不解的問:“為我?”
  “對呀,譽儿這孩子小小年紀,做起事來穩重謹慎,又吃苦耐勞,心思也細,懂得為人著想,我看了确實欣賞极了……”
  小霜听到父親一連說了一大串夸贊雷譽的話,不禁又不悅的扁扁嘴。
  “所以我想,要是將來把我最寶貝的獨生女交給他,他一定會好好照顧她,不會讓我擔心或失望的。”
  听到這里,了解父親的意思后,小霜居然有些不知所措,小臉難得的羞紅起來。
  簡當雄忍不住大笑起來,“哈哈!瞧你臉紅的,我都不記得你何時懂得害羞過。你是不是早就對他有點意思啊?哈哈!真是女大不中留。”
  “爹!”小霜赶忙掙脫父親的怀抱,跑開去。
  他看著她漸漸窈窕的身影,想她也快十二歲了,不禁想起葉靈芝的遺言。
  “唉!靈儿,如此的小霜尚不負你的期望吧。”
   
         ☆        ☆        ☆
   
  打從父親跟她那樣說以后,小霜就不再捉弄雷譽了,而且偶爾還會露出小女儿的扭捏嬌態跟在雷譽后面。
  但如此好景并不長久,過沒几個月,小霜又是滿臉寒霜,見著了雷譽總像見著什么討厭鬼一樣。
  而不管小霜是笑、是怒,雷譽就是不理她,只管做好自己該做的事。
  四書五經他是愛念的,但是他更愛學武。從前在家時,雖有請武師指導,但跟鏢師們所教的一比,簡直如儿戲一般。他常想,幸好有了這番際遇,以后便有足夠的身手報仇。
  蔣威看見雷譽熟練和扎實的身手,很是欣慰。
  “他快要把我的本事都學光了。”蔣威對著來武場探視的簡當雄笑說:“假如我那兩個不肖子有他一半的認真,我就是死在當下也會含笑九泉。只可惜我不像你有個如花似玉的女儿,否則我定要搶他這個女婿。”
  看來,万里鏢局的人都已經認定雷譽和小霜的婚事了。
  簡當雄捻須怡然而笑,“說起來,這可是小霜自己找來的姻緣。”
  “說得是。不過,二哥,你是不是該勸小霜改改性情,瞧她個性烈得像匹野馬似的,到現在還不給譽儿好臉色看,可別把譽儿嚇得宁愿回頭當乞丐。”蔣威開玩笑的說。
  簡當雄皺眉問:“小霜到現在還會捉弄他嗎?”
  蔣威搖搖頭,“捉弄倒是沒有,只是前一陣子她看譽儿還會面帶微笑,現在不知怎么了,不但對他不聞不問,有時候看到他還會怒气沖沖。”
  簡當雄想了想,無可奈何的說:“小女儿的心思難懂,咱們就不管他們了。等將來長大,讓他們拜堂完婚,咱們的責任就算是完成。”
  此時雷譽正好練完牆上所有武器的招式,簡當雄便問蔣威,“到目前為止,他可否選定喜歡的兵器?”
  “他自己尚未決定,不過依小弟的觀察,他的臂力夠,而且十分靈活,無論是三尺長劍或九環刀都可以,就看他自己的意思。”
  簡當雄笑了笑,說:“跟我的看法一樣。”
  蔣威觀察他的笑意,于是做了個假設,“二哥,你是打算……”
  簡當雄朗笑道:“四弟,你大概猜出來了,沒錯,我想把我的雙刀傳給他。”
  一提起雙刃,蔣威不由得想起二十年前,他們以塞北五杰行走江湖的日子,那時候因見到許多被朝廷連誅的無辜者,他們兄弟五人以及后來加入的葉靈芝和駝子老六,便處處与錦衣衛作對,從刀口下救出不少百姓。
  可是后來由于被圍剿,他們兄弟死傷不少,老三慘遭万箭穿心,老五在逃避追緝的路上掉落深谷,生死不明;而老大為替兄弟們闖出一條生路被錦衣衛抓走,只怕早已被施以酷刑。
  最后只剩簡當雄、葉靈芝、蔣威、駝子老六,然而潰不成軍之下,大家只好隱姓埋名到山西開設鏢局,借著運送貨物之便,也可以打听老五和老大的下落,就算是一坏黃土,也盼能為他們上三炷香。
  改了姓名之后,自然連自己拿手的武器也隱而不用,就怕被仇人認出來。
  “二哥,也該是讓它們重見天日的時候了。”蔣威歎道。他自己當年的成名武功,早就已經傳給他的儿子。
  簡當雄感慨万千的說:“唉!一切都是天意,讓我有机會得到如此良材。”
  他回房取出一個木篋,然后帶到武場交給雷譽。
  雷譽戰戰兢兢的打開蓋子,看見里頭雙刀刀鋒還閃著犀利的銀白光芒,近刀柄的地方刻了許多古文,更加顯出這樣武器的气度非凡。
  “譽儿,拿在手上,感覺它們。”簡當雄笑著道。
  雷譽遲疑了一下,才滿怀敬意一手一把的拿起來,刀面映著日光,閃出一道閃電似的光彩。“會覺得太重嗎?”
  雷譽搖頭,事實上稱手得很,因為天天挑水劈材的關系,他早已習慣重量了。
  “總鏢頭,這……”
  蔣威在一旁笑了起來,“譽儿,你是不是該改口了?莫說我二哥早認定你是他的女婿,現在他更有意將他的絕學傳給你,就算稱丈人還嫌太早,叫一聲師父也是合情合理。”
  關于小霜指婚于他這回事,在鏢局里可說是公開的秘密,大家心里頭都這么認定,雷譽也頗有悉听尊便的心態,反正這條命是他們給的。但是現在簡當雄要將絕學傳給他,對于一心想學得絕世武功,以便將來有机會殺盡錦衣衛的他,比誰都還興奮。
  雷譽立刻高興的跪拜起來,“師父在上,請受徒儿一拜。”
  之后,簡當雄開始教他背誦刀訣,以及刀法的起手式,并令他勤練基礎。雷譽亦認真的一遍練過一遍。看他那么用心,簡當雄欣喜得直拂須。
  小霜一听說此事,便拋下手中的針線活儿,跑到武場,果然看見父親正親自指導雷譽,頓時一股气悶直往心頭冒,又想到雷譽總是對她視若無睹,根本不把她當未婚妻看待,新仇加上舊恨,令她渾身似火般燒了起來。
  她沖動的跳進武場中,差點就被雷譽的刀鋒給掃過脖子。
  幸好商當雄眼明手快抄了枝長槍隔開,否則雷譽將來就不用煩惱到底要不要娶她了。
  “小霜,你又是哪里不對勁了?”簡當雄被嚇得火气直冒。
  雷譽則皺著眉,看著小霜陰陽怪气的瞪著自己,也搞不清楚他是哪儿得罪她了。反正她一直就愛找碴,他也懶得去想。
  “小霜,你都這么大了,怎么還如此胡鬧,差點把自己的小命都送了,你知不知道?”簡當雄气得把小霜拉到一旁訓話。
  “讓他一刀把我砍了算了,反正你們有誰在乎。”小霜叫嚷著。
  簡當雄听得出來她語气中頗有鬧意气的味道,便問雷譽,“你們吵架了?”
  雷譽覺得莫名其妙,他一向任她挑釁,從來沒還過手,對她,除了點頭稱是,他還未曾說過一句完整的話,這樣算吵架嗎?
  “人家才不希罕跟我吵架呢!”小霜气呼呼的說。
  簡當雄愈來愈覺得自己不懂小霜,不禁搖頭歎息。
  “爹,您偏心,我可是您的親生女儿,可是您卻不把絕學傳給我,反而傳給一個毫無關系的人。”
  “怎么會是沒關系的人?”簡當雄意有所指的笑說。
  “就是沒關系,什么關系也沒有。”
  小霜愈想愈覺得委屈,因為雷譽對她視若無睹、漠不關心,而父親明顯的偏心。她的胸口愈揪愈緊,淚水忍不住就快要往下掉,她不想被人看見,便轉身往武場后邊的林子跑去。
  簡當雄只好也跟過去。
  小霜并沒跑太遠,只到母親的墳前而已。
  簡當雄知道,當她心情不好的時候,總是來這儿拔草,傾訴心事。看來她年紀愈大,心事愈多,以至于最近墳頭的雜草總是長不高。
  歎了口气,他輕聲的說:“小霜,不是爹不把雙刀傳給你,而是那套刀法并不适合你。”
  “您沒教,我沒學,又怎么知道不适合我?”
  “唉!那太霸气了,本來就不是女子應學的功夫。”
  小霜才擦干眼淚又濕了眼眶。“您果然還是想要一個儿子。娘……”她在墓前哭訴起來,“為何您不把我生成男儿身呢,害我不能繼承爹的刀法。”
  簡當雄不禁感到啼笑皆非,“小霜,雖然我無法將刀法傳給你,但你可以學你娘的劍法呀。”
  “咦?”小霜抹掉眼淚,望著父親。
  “瞧,這不是更順理成章嗎?你未來的夫婿學我的刀法,而你則學你母親的劍法,等你們長大,不就跟我和你娘一樣成為一對鴛鴦俠。”
  小霜听著又气起來,“誰要跟他成為鴛鴦俠!”
  “怎么?”簡當雄納悶的問:“譽儿又惹你討厭了?”
  小霜總說不出口是雷譽對她不理不睬,只能气悶的嘟著嘴。
  “你不說話,我怎么替你作主?你放心,再怎么說,你也是我的親骨肉,我怎么可能會不袒護你。要不是已當他是女婿,我也不會把刀法傳給他。”
  “可是……”小霜的聲音忽然變小,“他根本對我視若無睹,我……”
  “喔?”他捻須思索。
  “雖然娘在世時我還小,可是我還記得您對娘那般噓寒問暖,他哪有啊。”
  “原來如此,哈哈!”簡當雄了然的大笑,“小霜,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性情,譽儿本身就是個耿直又老實的孩子,你怎么可以拿他跟別人比?再說,我和你娘曾有過生死患難与共的經驗,感情自然不比一般的夫妻。”
  “可是……”
  “其實,他不是凡事都讓著你嗎?這也是表達感情的一种方式呀。”
  “是嗎?”
  “就像你,你又有哪一點像你娘?我記得你娘無論再怎么生气,她都不會對我大呼小叫的,哪像你每次惱著譽儿的時候,就鬧得好像仇深似海。”
  “我……”
  眼看著小霜又要惱羞成怒,簡當雄笑著摟住她的肩膀,“你呀,就是愛動气,以后可得改著點,否則譽儿受不了要變心,我和叔叔們可沒那個臉向他問罪。”
  小霜心思不停流轉,既气他又想他,反复糾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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