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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客棧的房里，小霜理也不理卓雪雁，而且坐立不安的踱過來踱過去，眼睛直往外面瞧，像只被關在籠子里的小鳥一樣。 卓雪雁知道她是為了守著自己，哪里都不能去，所以才會如此煩躁，她不禁感到很過意不去，“小霜姑娘，如果你想出去，盡管出去吧，我一個人在這里不會有問題的。” 小霜冷冷的看她，“你是故意要害我挨罵，是不是？” 卓雪雁赶忙說：“不！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 “你也不想想，上次讓你落單，結果出了什么岔子。” “對不起，給你添麻煩了。”就算納悶當晚自己睡著了，什么都沒做，哪會出啥岔子，卓雪雁仍開口道歉。 小霜也不是真的覺得她麻煩，何況她自己從來都不是那种見人危急，而吝于出手的人，只是她和雷譽那种曖昧的關系，讓自己很不是滋味，所以看著她就是沒有辦法好聲好气起來。 “你也不必這么說，既然我們接了你這件生意，護送你便是我們的職責，就是賠了性命，也不能讓你有一絲一毫的傷害。” 听小霜這么說，反而讓卓雪雁更感到不安。如果只是個人的安危，她會自己去面對，但是無論如何，她都要將哥哥托給她的訊息帶到京師，就算來不及救他的性命，至少能阻止一場浩劫，那么哥哥也就不算白死了。 卓雪雁想著想著，不由得歎气。 小霜只覺得她怎么每天都在歎气，好像怀有万古愁，而她看起來和自己年齡相仿，若是一般人家的閨女，早就結婚生子了。想到這里，她試探性的問起來。 “卓姑娘，我有個問題能不能問你？” 卓雪雁早就希望小霜能夠找她聊天，她又沒姐妹，而和哥哥去邊關后，那里的女眷又少有和她同齡的，所以她一直覺得很孤單。 “你盡管問，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那么我問你，你怎么到現在還沒嫁人？” “因為我父母去世的早，我和哥哥兩人相依為命，有一段時間我們居無定所，于是就把我的終身大事給耽擱了。” 小霜上上下下打量她，怎么看她都不像是居無定所的人，否則怎么才赶兩天路就累垮了，而且她臉蛋白淨，雙手如蔥似玉，一看就知道是個沒做過粗活的姑娘家。假如她真是居無定所的話，她定是成天待在有紗帳繡閣的畫舫中，游東河逛西湖，那果真叫“居無定所”了。 “我猜，你哥哥八成也是個武功高強的好手。” 卓雪雁一惊，“你怎么知道？” 小霜直率的說：“瞧你這么漂亮，你哥哥要是沒兩下子，怎么帶你東飄西蕩，恐怕早就被強豪擄了去做小妾。我就遇過不少癩蝦蟆，算他們倒霉，我可不是那种懂什么叫得饒人處且饒人的人。”說完，覺得自己扯遠了，又繼續問：“將來你打算怎么辦？你哥哥都沒先幫你作安排嗎？” “將來……”卓雪雁不禁沉吟，自從東窗事發后，她只顧著逃命，哪還有閒暇去想將來的事。“將來的事將來再打算吧，就連現在的我都只能托付給別人，哪還能想到將來。” 卓雪雁說得如此凄涼，小霜也跟著感傷了好半晌，心想，這么楚楚可怜的美人儿，難怪大伙儿在不清楚她的來歷之前，就已經硬不下心腸對她置之不理。 想到這，小霜忽然攢眉，連自己都對她覺得不舍，難怪雷譽會對她百般呵護。 卓雪雁看見她皺起眉，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么，繼而想到這兩天在路上的一些沖突，定要趁這個時候說清楚，免得她擔心自己會橫刀奪愛。 “小霜姑娘，看來你与雷鏢師的好事近了吧？” 看她一臉緋紅，卓雪雁就知道自己沒猜錯。 “你怎么知道，誰告訴你的？”小霜疑惑的問。 “我自己看出來的。”卓雪雁笑著回答。 “哦，你怎么看出來的？”對小霜來說，雷譽表現得像根木頭，一點都沒有未婚夫那般溫柔体貼，有時候她會忍不住怀疑，說不定他只是為了報恩才不得不答應娶她。 卓雪雁當然不會笨到告訴她，是因為她的獨占欲讓她看出來的，不過，她倒是猜不透雷譽是怎么想的。 “假如不是你父親都已經認同了，否則怎么會讓你們兩個配對護送我進京呢。”卓雪雁巧妙的回答。 小霜點點頭，“哦，原來是這樣。” “而且，你們兩個默契很好，應該是青梅竹馬。”卓雪雁胸有成竹的說。 “你又看出來了？”小霜不禁欽佩起她的冰雪聰明。 “這很明顯呀，一路上就看你們兩個只朝對方一瞥，就曉得對方需要什么，果真是心有靈犀一點通呢，哪像對我，雷鏢師都得一問再問……我不是在抱怨，小霜姑娘你可別誤會。”卓雪雁赶忙澄清。 “你不喜歡他這么對你殷殷垂詢嗎？”小霜不解的皺著眉。 “這是人家的好意，我怎么能夠說喜歡或不喜歡呢，那多不禮貌啊。” 小霜覺得她說的也有道理。看來親疏有別，親有親的感受，疏也有疏的体會，原來他們讓人感覺到只靠眼神便能明白對方的想法。 她喃喃自語，“可是，我還是希望他偶爾也能對我噓寒問暖一下。” ☆ ☆ ☆ 雷譽先向掌柜吩咐，假如晚膳准備好，要送到姑娘們的房間時，得知會他一聲再送過去。 他先去了一趟馬房，花錢請了個小童替馬儿刷毛，回頭經過梅園時，看天色也暗得差不多，就直接去小霜她們住的房間。 才一進院子，他便听到小霜厲聲的叫罵，他搖搖頭，不知道又是誰惹她不高興了。 “女俠，冤枉啊，我真的只是經過而已，沒有在偷听。” 雷譽看見小二被小霜一腳踩在地上趴著。 他趨向前問：“這是怎么回事？” 小霜指著小二，“我逮到他鬼鬼祟祟的把耳朵貼在窗子底下，一副就是偷听我們談話的樣子。” “大俠，冤枉啊，我真的沒有。”小二轉向雷譽求救。 “哦？那你蹲在那里做什么？”小霜又加重腳下的力量，踩得小二哇哇叫。 “我……我只是經過你們的房間時，腿綁的帶子松了，所以我就蹲下來重新綁好。” “哼！這么爛的借口，你想唬弄誰呀。假如你真的只是因為要綁帶子才蹲下來，怎么我都沒看見你走過去的身影，忽然就平空跑到我們的窗子底下綁帶子？” 小霜分析得极有道理，小二因找不到更好的借口，頭上直冒冷汗。雖然他并未听出他們三個人是何來歷，但是光憑這位姑娘能在瞬間破窗而出，還將他逮個正著，功夫實不容小覷，而現在又多了這個男的，他只好哭著打算蒙混過去。 “大俠，我真的……” “發生什么事了？”掌柜大概是听到風聲，怕得罪客人，赶忙過來處理。 “掌柜的，你開的是黑店呀，居然還派小二來偷听，怎么，是想打探我們的底細，然后半夜再來行搶，是不是？”小霜老實不客气的連掌柜都狠狠的別了一頓。 “哎呀！姑娘，你講這种話不是存心讓我們的生意做不下去嗎？” 小霜的指責太嚴重了，掌柜真怕被別人听了，以訛傳訛，將來還有誰敢上門？ 掌柜看她一副得理不饒人的樣子，站在一旁的雷譽又不作聲，本來還不怎么把她放在眼中，但為了他的店，現在也只好低聲下气，“姑娘別生气了，是我沒教好底下的人，讓他冒犯了你，我這會儿就把他帶回去，一定好好處置，最少也扣他一天的工錢。” 雷譽發現已有不少好奇的眼光聚集，怕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于是拉著小霜的手肘說：“小霜，別再鬧了。” “你又說我鬧！”小霜發出不平之嗚。 雷譽為息事宁人，只好道：“我失言了，先放他們一馬吧。”接著轉過身問掌柜，“我們的晚膳准備好了嗎？” 掌柜一看雷譽總算出面調停，頓時輕松許多，“是呀，是呀，姑娘就別再計較了，我馬上叫廚房送上晚膳。” 雷譽把滿心不愿的小霜推進房間，一進房間后，他就不自覺的歎了口气。 小霜雙手擦腰，不高興的對他抗議，“你不要每次都不分青紅皂白就當眾指責我鬧事好不好，這樣讓我很沒面子。” 雷譽用很忍讓的口吻說：“我并沒有指責你的意思。” “還說沒有，你不但不幫我審那個行為鬼祟的小二，還要我把他給放了，弄得好像我故意刁難人家似的。” 每次她一撒潑，雷譽就有种百口莫辯的感覺，瞥見一旁的卓雪雁，更覺尷尬不已。 卓雪雁處在他們中間也很為難，但是為了和小霜拉攏感情，好讓接下來的旅程能夠減少芥蒂，于是故意袒護的說：“雷鏢師，小霜姑娘說的是真的，那個小二真的有點詭异。” “喔？” 卓雪雁接著解釋，“那個時候我正面向窗子和小霜姑娘在聊天，所以我很确定都沒有什么人走過去，后來，小霜姑娘突然破窗而出，我本來還一頭霧水的，后來才明白原來是小二正貼著壁腳呢。” 雷譽听完她的敘述后，便陷入沉思的喃喃自語，“這么說來，這家客棧确實有點古怪。” 可是這是一個有官衙的縣城，他們如何能瞞過官府，做坑人的黑店生意呢？ 雷譽正百思不解時，小霜卻因為他不相信自己，反而卓雪雁的三兩句就讓他相信，感到情何以堪。 “為什么她說的你就信，我說的你就不信？”小霜質問他。 “你在說什么？” 雷譽尷尬的看了卓雪雁一眼，她也同樣不知所措。 “小霜！”他怕小霜又說出什么難听話，讓卓雪雁難過，便將她拉到門外的長廊上，“你不要每次都那么任性好不好？” “這會儿你又說我任性了，好，我就真的任性給你看！” 小霜气憤的說完后，就疾奔出去，他見狀只能望著她的背影興歎。 “雷鏢師，你怎么不去把小霜姑娘追回來？” 雷譽無可奈何的搖搖頭，“她向來就是這樣，”不高興就自己跑開，等會儿就會回來。” “唉！”卓雪雁總算了解他們的情形，女的太敏感又太意气用事，而男的則是過于遲鈍且太理所當然。 雷譽見她好像很擔憂，便開口安慰她，“別替她擔心，她的身手真的很了得，就算被三、四個流氓圍住，她也能輕而易舉的制伏。” “你對她真的很了解，不是嗎？” 雷譽愣了一下，才答，“大概是吧，我們可以算是一起長大的。” “可是，你到底是把她當成女孩子，還是男孩子看待？” “她是個女孩子，我自然把她當女孩子看待。”雷譽覺得她問得未免太奇怪了。 卓雪雁終于明白小霜為什么老是這么生气，連她都快要說得不耐煩了。 “但是她又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她是你的未婚妻，難道你不該對她更細心一些？” 這是第一次有人說他對小霜不夠細心，一時之間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小霜姑娘雖然比一般的女孩豪爽，可是她總是個姑娘家，誰不喜歡被哄著、被呵護著……” 卓雪雁說到一半，卻被小二的吆喝聲給打斷，“客倌，晚膳給您送來了。” 他們只好先把未完的話題擺一邊，讓小二布菜，等小二一走，他們兩個在房內各站一方對望著，場面頓時有些尷尬。 “我們等小霜姑娘回來再用飯吧。”卓雪雁說。 “喔，好呀。”于是雷譽坐在一張靠窗的椅子上，對著外面的院子發呆。 等了許久，他明顯感覺到自己饑腸轆轆，不過因為行走江湖，也常常得忍著饑渴，也就不以為意，但后來想到他都這么餓了，那弱不禁風的卓雪雁又怎會好受呢？ “我想，我們先吃吧，你應該餓了。” 卓雪雁看著他，明明他就懂得体貼別人，別為什么偏偏不這么關心自己的未婚妻？她試著點醒他，“你對小霜姑娘怎么就不這么細心呢？” 雷譽心想，難道他真的像卓雪雁所說，對小霜沒有盡心？可是他們一直就是這樣相處的，他實在不明白自己錯在哪里？ 卓雪雁也深感疑惑，明明這些天相處下來，就覺得他并非真的是個沒長心眼的人，可是他為何只對自己的未婚妻這樣？一開始她還以為是他們有默契，當然在許多事情上确實如此，可是今天跟小霜談了一下后，才發現并非如此——至少對小霜來說。 真不知道他這婚是怎么訂的？ 卓雪雁考慮了一下，決定還是別過問了，俗話說：清官難斷家務事，現在小霜對她已經充滿敵意，若再插足其間，恐怕會更亂，再說，哥哥拼死為她殺出一條血路，可不是讓她攪亂別人的一池春水用的。 “其實這件婚事，是我師父在我還小的時候就作主的。” 卓雪雁沒想到他居然自個儿提起，她不想听，可是又覺得好奇，正猶豫著該不該制止他時，他已經又繼續說下去。 “我這條命是小霜救的。” “喔？！真的？”卓雪雁這會儿更加好奇了，不知道他們的過去，是什么樣的故事？ 雷譽仍記得顧慮其中的重點，沒提詳情，直接跳過去說：“因為我已經沒有家人了，所以我師父就收留我，還傳授我武功。” “然后還把獨生女許配給你，看來，你師父從小就很器重你嘍。” “師父他确實很疼我，小時候，小霜為了這事，還會跟她爹鬧別扭。” “那你師母對這件事的看法呢？” “我師母在我進万里鏢局的前五年，就因難產而不幸去世。” “原來如此上卓雪雁倒沒料到小霜從小就失恃。“你師父沒再續弦？” 雷譽搖搖頭，“听說我師父和師母鸛蝶情深，師母去世后，師父還一直想念她，就算有人來說親，他也不肯。” 卓雪雁心頭惊訝极了，“沒想到世上還有如此深情的男子。”她對簡當雄顯于外的俠義風范原就感到欽佩，現在更傾慕于他對亡妻的深情。 “沒錯，我師父堪稱世上最至情至性的奇男子。”雷譽的語气中充滿對簡當雄的敬意，“他們父女可以說是我雷譽的再造恩人。” “你是因為這樣才答應要娶小霜的嗎？為了報恩？”卓雪雁不禁探問。 “我……”雷譽發現房外有人，一看，竟是不知何時去而复返的小霜。 “小霜姑娘……”卓雪雁擔心她到底听了多少，如果全听到了，她至少還能体會自己的用心；万一只听了后半，那誤會就要鬧大了；而看她的臉色滿陰霾，好像風云即將變色。 “原來如此！”小霜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他居然跟別的女人承認，他是為了報恩才要娶她。 “既然你這么勉強，那我們解除婚約好了。”小霜指著卓雪雁怒道：“從此，你就可以自由自在的選擇你所愛的。” 她在心底還是很期盼雷譽能向她說明，他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可是他只是皺著眉，一副不胜煩扰的樣子，令她覺得再待下去，簡直是自取其辱，于是轉身离開。 “小霜姑娘！”卓雪雁叫不住她，而以她的腳程更別說想追上她，于是她轉頭催促雷譽，“雷鏢師，你怎么不快去追她，跟她解釋清楚自己的心意。” 雷譽卻遲遲不動，他确實一直以為自己只是為了報答簡家父女的恩情。而任由他們的安排。可是現在由認識不深的她點破心事，他不禁開始審視自己的心。 卓雪雁是個里外皆美的姑娘，知書達禮且面善心慈，和小霜是截然不同的典型，也是那一夜月下籍詩互訴心事，對她他有种特別親切的感覺。 “雷鏢師，你快跟過去向小霜姑娘解釋清楚。” 卓雪雁替他急得要命，可是他卻徑自發著愣。 “好吧！我去。”她說完便要追出去。 雷譽攔住她，“卓姑娘，怎么連你也沖動起來？小霜至少有功夫能防身，可是你沒有，要是遇到危險怎么辦？” “難道你就任她因誤會而傷心？”卓雪雁忿忿不平的說。 “她本來就是個常常斷章取義又行事沖動的人，過一會儿就沒事了。”雷譽辯解。 “而你從來不曾試著去安撫她？”卓雪雁不可思議的問。“看來你并沒有用心愛她，這婚事你答應得挺勉強的。” “我……”他不得已只好承認，“我一直沒想過愛或不愛的問題。” 她歎了口气，“那么你最好現在開始想，免得誤了她的一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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