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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妙首光光輕歎口气,看著手中剛縫好的男裝,不由得柳眉一皺,有絲埋怨地瞪向正在喝藥的蘇君樵。
  感覺到身后的目光,蘇君樵轉過身,奇道:“怎么了?”他喉頭才剛痊愈,聲音中仍帶絲粗啞。
  “哼!”妙首光光冷哼一聲,咬斷衣服上的縫線,不發一語地將剛縫制好的黑色男裝丟給他。
  蘇君樵傻愣地抱著新衣,“你怎么了?”
  妙首光光站起身往門外走,懶得向他看一眼。
  蘇君樵見狀連忙追了出去,可是他傷口尚未痊愈,連雙腿也不甚靈活,急跑之下,險些跌倒在地上。“你干嘛?”妙首光光及時拉正他的身子,等他扶住門柱站穩后,她才松開手。
  “你怎么了?”蘇君樵靠著門柱,在心里不住气惱自己沒用,連站都站不穩,哪有昔日的半分瀟洒。
  妙首光光瞪他一眼,本想繼續往院子里走,但一想起他的情況,只好席地而坐。
  “妙儿,你怎么了?”從他恢复聲音可以開口那天,她就警告他不准叫她“光光”,不管是什么“光”都不行,所以他便替她起了“妙儿”這個稱呼,而她也沒反對。
  妙首光光轉頭看向跟著坐下的蘇君樵,眼光來回打量他,許久后,她才不開心地說:“你知道我已經替你縫制了八套衣衫,六雙鞋了?”
  “我……”蘇君樵怔了下才點頭道:“知道。”這事他當然知道,從他還泡在木桶里時,她就已經著手替他縫制衣衫,說他不感激是騙人的,畢竟兩人非親非故,她非但救了他,還為他治傷,張羅他需要的一切。
  妙首光光冷哼一聲,“你知道就好。”
  “我很感激。”他仍舊不懂她在气什么。
  “那你干嘛長那么快,平均七天我得替你縫制兩套衣衫,一雙鞋。”她想到就气,現在不但得替他療傷,還得充當他的裁縫,壓根儿沒空去完成她的改名大業。
  蘇君樵低頭看了眼身上又快撐破的深黑色布衣,微笑道:“其實你衣衫、鞋子可以做大些,不必做得太合身,反正我還會再變壯。”
  這一個月來,他像是把過去十年失去的一口气全補回來,她每為他縫裂一件衣衫,中間雖只隔個三、四天,衣衫卻不是過小,就是過窄,看得她怒气沖沖,又得替他另外再做過。
  “哼!”妙首光光又哼一聲,气呼呼地瞪著他,“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討厭見人穿著不合身、松垮垮的衣衫,看起來既沒精神又懶散。”
  “可是……”
  她瞪著他,“可是什么?”當場又把他到口的話瞪了回去。看著她气呼呼的小臉,蘇君樵不禁失笑,搖搖頭,“沒什么。”她大概是他這輩子見過最怪的人,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她卻堅持得很,就拿她改名一事來說好了,天底下有哪一個人會冒著讓武林各大門派、大內高手追殺的危險,就只因為想換掉自己的名字?
  “沒有最好!”妙首光光突然站起身沖進室內。
  蘇君樵才想扶著門柱站起身,就見她鼓著一張俏臉,雙手提著一個大竹箱走了回來。
  蘇君樵默不作聲地看著她的舉動。
  妙首光光放下大竹箱,打開后,她低頭藉著明亮的月光清點著竹箱里的東西,點到什么就將它拿出來放在一旁。
  蘇君樵看著她身邊愈堆愈高的雜物——因為東西太多太雜,他實在無法將那一堆東西歸類。
  “少林的易筋經在這儿,武當的太极劍譜也在這儿,魔教的大還丹和蛇蝎鞭,皇宮的九轉金丹……”她低著頭,邊說邊數,仔細地計算還有哪些門派她還沒下過手。
  “妙儿。”蘇君樵原先并不想打扰,可是見她身邊的東西愈堆愈高,不由得擔心地叫了她一聲。
  妙首光光依舊偏頭沉思,听到他的叫喚聲后,想也不想地隨手從身邊堆得老高的物品中抽了一本書給他。“你乖乖看書,別吵。”
  蘇君樵接過書,見她一臉嚴肅認真,于是輕歎口气,隨手翻開書本。
  蘇君樵瞪大眼,不敢置信地看著手里封皮有些破損的劍譜,這流星劍譜不是早已失傳了嗎?据說早在七十年前流星劍譜就已經跟著柳絮飛一塊跌落山谷,此后再也沒人知道它的下落。
  翻看手中的書,蘇君樵敢肯定這本劍譜并非假造的。他記得有一次曾听爹提過,原先的流星劍譜缺了三頁,柳禁飛奔波了大半輩子,才湊齊完整的流星劍譜。
  他愈翻心愈惊,忍不住伸手拉了下妙首光光。“妙儿。”妙首光光依舊埋頭數著,沒心思理會他。察覺到他又伸手拉她時,順手又拿了只紫色的玉瓶給他,“叫你別吵!肚子餓吃這個。”她現在沒空煮消夜。
  蘇君樵接過玉瓶,好奇地拔開紅色布塞,一陣清香隨即扑鼻而來。
  妙首光光看了他一眼,見他仍舊傻愣愣地望著玉瓶瞧,輕皺柳眉道:“我現在沒空下廚,你就先吃這個填填肚子,會怎么樣嘛?”這個人愈來愈過分了,現在不止把她當成他的裁縫,還成了廚娘,她欠他的啊!
  “我……不是這個意思。”見她拉下臉,蘇君樵連忙從玉瓶里倒出几顆金丹,連看都沒看,馬上往口里塞。
  妙首光光輕哼了聲,瞪了他一眼,回頭繼續清點竹箱里的東西。
  隨著金丹入喉,蘇君樵只覺一陣滾燙的熱气由丹田沖了上來,直攻腦門。他漲紅了臉,頓時只覺口干舌燥,難過得直想喝水。
  耳邊傳來他“咿咿啊啊”的呻吟聲,妙首光光柳眉一皺,朝他看去,惡聲惡气地罵道:“我都說了現在沒空,你想怎……”
  看他漲紅的臉,甚至連青筋都冒了出來,妙首光光納悶地“咦”了聲,將玉瓶拿過來,把里頭的金丹倒在手掌里。
  她點了下金丹的數量,皺眉抬頭看他,“你找死嗎?這東西一年吃一顆都嫌多了,你做啥一口气吞了四顆?”
  蘇君樵口干舌熱,有苦說不出。剛才是她硬要他把金丹吞下去,現在又怪他?
  妙首光光白了他一眼,嘴里叨念了好一會儿,才從身旁的雜物堆里拿了瓶鮮紅色的瓷瓶,拔開布塞,倒出兩顆血紅色的丹藥。
  “把它吃下去。”
  蘇君樵接過紅色丹藥,一陣令人作惡的血腥味直向他扑來。
  他遲疑地盯著手中的丹藥,遲遲不敢有所行動。妙首光光見狀,柳眉一蹙,怒道:“你當我會害你啊!”也不想想看是誰千辛万苦將他從地牢里背出來?又是誰不辭辛勞替他治病養傷?又是誰辛辛苦苦替他縫制衣衫?
  現在他竟敢怀疑她!
  蘇君樵見她發怒,連忙話也不敢多說,馬上張嘴將紅色丹藥吞下去。
  妙首光光冷哼一聲,又回頭整理竹箱里的東西。
  蘇君樵感覺一陣清涼,原先由丹田直冒上來的熱气也在此刻和這股涼意合而為一,不一會儿的工夫,他只覺全身舒暢,似乎全身的气流合為一气,各大穴道同時貫通。
  蘇君樵眨眨眼,剛才全身舒坦的感覺只在剎那間就消失。他拉了下妙首光光的手臂,“妙儿……”他想問清楚剛才到底吃了什么。
  “干什么?”妙首光光咬牙切齒地轉過臉,一臉猙獰地瞪著他。
  “我……”他被她看得全身發毛,到口邊的話又吞了回去。“我……呃……這本書看完了。”他拿高劍譜,隨口胡謅。
  “看那么快做什么?”她不滿地咕噥了一陣,才又隨手抽了本書給他。
  蘇君樵低頭瞄了眼手里的書本,猛然倒抽一口气。天啊!她連少林寺的易筋經都偷到手,她到底多想改名?
  “你很吵耶!”耳邊傳來他的抽气聲、妙首光光气得干脆一把搶過他手中的劍譜和易筋經,用力將它們和兩只藥瓶塞回竹箱后,提著竹箱沖回室內。
  蘇君樵呆頭呆腦地看著她飛快的舉動,好半晌才回過神。他扶著門柱,緩緩站起身走進去。
  一進內室,蘇君樵就見妙首光光一臉怒气站在床邊瞪著他。
  他輕歎口气,緩步朝床邊踱去。除去了外衫后,他和衣先在床的內側躺下。
  妙首光光朝桌上的燭台輕輕一彈,室內登時一片漆黑。她腳尖輕踮了下,和衣在蘇君樵的身側平躺下來。透過淡淡月光,蘇君樵靜靜地凝視她姣好的側臉,輕歎口气。從他被准許离開木桶后,他們倆就一直睡在同一張大床上。
  原先他說什么都不肯,他是沒什么關系,可是她一個姑娘家和男子同睡在一張大床上,傳出去她怎么做人?
  可是她堅持這竹屋除了外頭的小廳外,就只有這間內室,也只有這張床。他是個病人,她當然不能讓他睡地上,而她又不想委屈自己睡地上,只好兩人共睡這張床了。不管是那時或是現在的他,壓根儿沒什么“力”場跟她吵,她隨手一掌就能輕而易舉地打昏他,他還能說什么?只有乖乖听話的份。
  蘇君樵又歎了口气,輕輕拉起棉被替兩人蓋上。他知道自己耽誤了她的計划,她會惱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你干嘛直歎气?”妙首光光緩緩睜開眼,有些愧疚地看向他。
  她知道自己剛才無理取鬧了點。
  以原來的計划,她現在應該在昆侖山盜取昆侖派掌門的銀虹寶劍才是,可是這一個月來,她除了到鎮上買些米糧回來,所有的時間全花在治療他身上。她愈想愈難過,突然有种很恐怖的感覺,總覺得自己的換名計划似乎無望了。她不停地鑽著牛角尖,愈想心情愈低落,為了不因此而遷怒他,才將以前偷到手的東西拿出來安慰自己,沒想到還是將怒气發在他身上。
  蘇君樵目不轉睛地望著她水汪汪的雙眸,忍不住輕聲歎息,一股歉疚之意油然而生。
  “對不起。”
  “為什么?”妙首光光改躺為趴,雙手托腮,不解地望著他。
  他輕歎息一聲,忍住伸手撫摸她白嫩小臉的沖動。“我耽誤了你的事。”
  “你別介意。”她搖頭道:“是我自己愿意救你,又沒人逼我。
  我不應該把脾气發在你身上。”
  蘇君樵輕笑一聲,終于伸出手輕輕撫著她白皙的嫩頰。“你和我想像的一樣,是個美麗善良的仙女。”
  “為什么說我是仙女?”她微閉上雙眼,咕噥地問。在他溫熱大手的触摸下,她有些昏昏欲睡。
  蘇君樵微笑望著她,柔聲道:“因為你像。”
  “真的嗎?”她緩緩張開圓亮的大眼,開心地笑著。“從沒有人這么說過我。山下的孩子總叫我輸光光,不然就是笑我死光光。”她忍不住抱怨,以撒嬌的口吻說。
  “所以你才這么想改名字?”
  “嗯。”她點了下頭,趴在雙手上,露出頸子。“這里也要。”
  “什么也要?”他怔了下。
  妙首光光拉起他的大手覆在她的頸子上,嬌憨地說:“這邊也要像臉一樣。”
  蘇君樵詫异地瞪大眼,見她像只小貓一樣舒服地閉上雙眼,咕噥一聲,搔搔臉。他不禁失笑,搖搖頭,在她頸上輕輕按壓。
  她舒服地嚶嚀一聲,微彎著身子,半倚在他身上。
  看她這舉動,蘇君樵忍不住輕笑出聲,試采地在她頸子上輕輕搔了搔,果然見到她輕震了下,更往他怀里縮。
  “不要停啦!”妙首光光口齒不清地抱怨,拉著他剛縮回的大手,硬要他繼續替她按壓。
  蘇君樵面帶一抹連他自個儿都意想不到的柔情微笑,大手輕輕在她頸上按壓,一雙眼舍不得閉上,直望著她。
  已經有多少個夜晚,他總是張著雙眼,一夜未眠地盯著她看。十年的牢獄生活,再加上數次在鬼門關前打轉,總讓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害怕一閉上雙眼再睜開時,自己又回到陰暗潮濕的地牢里,仰頭不見天日。
  若能讓他就這么每晚望著她,即使要他夜夜不眠,他也甘之如飴。
  感覺上,她是他這輩子老天爺賜給他最好的禮物。他常想,自己該怎么回報她,想了許久,似乎仍無法決定。現在的他什么都沒有,說得再好听也只是空口白話。但在心里,他知道即使她要他死,他也不會有怨言,更不會有第二句話。
  蘇君樵輕歎口气,望著妙首光光早已熟睡的俏臉,忍不住放縱自己伸出手,輕環住她的腰,不著痕跡地將她更拉入自己怀中。
   
         ☆        ☆        ☆
   
  蘇君樵端坐在大床上,照著妙首光光的指示赤裸著上身,下身的褲管也反折至大腿中央。原先妙首光光是要他全身赤裸,但在他抵死不從和堅決抗議下,才讓他改為反折褲管。
  妙首光光從外頭抱著一個陶盆進來,除此之外,她還背了個小藥箱在身后。
  “你拿了什么進來?”蘇君樵有些害怕地問。
  從昨天她宣布今天開始替他解毒后,他的眼皮就不安地直跳,到現在還沒停止過。
  不是他不識相或是不知感謝她的好意,只是在看過她一些准備工作后,讓他不得不有了最糟的想法。
  妙首光光先將手中的陶盆放在桌上,才回答他的問題。“替你解毒的東西。”說完,她把身后的藥箱放下來,開始將里頭的瓶瓶罐罐放到床邊的小桌上。
  “那是什么?”蘇君樵又看了陶盆一眼,很擔心地又問了一次。
  前兩天他看到她抓了兩條毒蛇回來,問她抓了做什么,她只回答替他解毒時需要的,隨后就再無下文了。
  “你前兩天抓的蛇?”不會是要他生吞活蛇吧?
  “不是。”妙首光光搖頭道,拿了杯淡青色的汁液給他。“那兩條金銀角蛇是解你身上其中一种劇毒時用的,現在暫時還派不上用場。再說那兩條蛇現在太瘦,毒性太弱,不适合用來解毒。把這杯喝下去。”
  蘇君樵瞄了眼手里的茶杯,也不敢多問,連忙往口中一倒,咕嚕咕嚕沒兩下便灌下肚。“那兩條蛇還太瘦?難不成你要煮蛇湯給我喝嗎?”
  “不是。”妙首光光沒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金銀角蛇我花了快兩個月才找到,你要我拿來煮蛇湯?你被關太久,連腦子都關傻了不成?”
  蘇君樵可怜兮兮地看了她一眼,委屈地道:“我只是問而已。”
  這兩個月來的相處,他學到了一件重要的事——她是個嘴硬心軟的人,只要他裝出一副可怜無辜的模樣,她馬上會……
  “對不起啦!”她走上前,有些歉然地說:“我忘了你壓根儿不懂醫術,不應該嘲笑你,更不應該拿你被關的事來說。”
  “沒關系。”蘇君樵慘然一笑,佯裝堅強地說:“我被關了十年是事實,被拿來試毒藥也是事實,你說得完全沒錯。”
  听他這么一說,妙首光光更愧疚了。“對不起,我還是不應該提,我保證以后再也不會隨意拿這件事來取笑你。”她腦海里不斷浮現初次在地牢里見到他時的模樣。
  “妙儿,若是你提的話,我不會在意。”蘇君樵忍不住伸手摸摸她的小臉,柔聲道。
  妙首光光因他突如其來的柔聲細語和溫柔的輕撫而震了下,心髒好像突然被什么撞到,有股异樣的感覺慢慢從心房浮了上來,臉頰也跟著有些微紅。
  她連忙輕咳兩聲,走到桌旁將陶盆端過來,藉以平息心里的騷動。
  蘇君樵被陶盆里不斷扭動的東西吸引,雙眼發直地盯著里頭乳白色又有些呈半透明的東西看,壓根儿沒注意到她的异狀。
  “妙儿,那……呃……我……”他吞了口口水,“那些是……什么?”
  “這些?”妙首光光微微抬高陶盆。
  “嗯。”他點了下頭,往床里移動一些。他知道自己的舉動怪了點,在地牢里他什么惡心的東西沒看過,可是那時他是半昏半醒,和現在不能同一而論。
  “這是我上個月在后山上發現的白晶血吸虫。雖然它們看起來有些像水侄,可是你別把它們誤認為同一种東西。”
  “這個白晶什么虫的是做什么用的?”雖然听她說得驕傲,好似手里正端著一盆寶貝,可是蘇君樵還是忍不住露出遲疑的神色。妙首光光從陶盆里抓了只約兩根指頭粗的白晶血吸虫,解釋道:“這白晶血吸虫的作用和水侄差不多,只是它除了替人換血吸血外,還有別的用途,這也是我為什么要抓它的原因。”
  “什么原因?”他有些發毛地瞄了眼正在她手上蠕動的虫。“你到底去哪抓來這么一大堆?”他忍不住幻想待會儿這所有的虫吸附在他身上的情況。
  “當初我只抓了十來只,其余的是我這一個月來培育出來的。”
  她放下手中的白晶血吸虫,從一旁的小桌上拿起一個黑色的小瓷瓶。
  她拍了拍床沿,道:“來,趴下。”
  等蘇君樵在床舖上趴好后,她拔開瓶上的布塞,倒了些液体在他背上,然后輕輕推開。“我剛剛說了,白晶血吸虫除了用來吸血換血外,它還可以用來吸除血液里頭的毒素。只是在未加以訓練前,它只能吸取一些尋常的毒素,像是普通的毒蛇或是毒蜂螫咬的傷口。”
  她又倒了些液体在他手上,邊揉邊說:“一個多月前,我又潛進錢家庄想找看看錢克己還有沒有七彩血芍。先前我怕他想下毒殺害的人太多,把七彩血芍用完那就槽了,不過幸好沒有,還剩了不少,大概是因為這毒物得來不易,所以他省著用吧。”
  蘇君樵輕笑一聲。“你怎么不干脆偷解藥比較快?”他一直奇怪這點,只是苦無机會向她問清楚。
  至于她一個人潛進錢家庄一事,剛開始他也是极力反對,但在她強調他也是她偷出來的后,他也無話可說了。
  “翻身。”妙首光光涂好了他的雙臂,拍拍他的肩要他翻過身,她好繼續替他涂藥。
  “你中毒太久也太深了,就算我拿到解藥也沒法子替你解毒,不過是拖延毒發的日子罷了。”她倒了些藥在他的胸口上,專心地替他涂抹開,沒察覺他愈來愈深邃的眼光。
  感覺到她柔若無骨的小手忙碌地在身上游移,蘇君樵只覺一股熱气從腹部竄了上來,全身上下也漸漸籠罩在燥熱中。在她這兩個月的細心照料下,他一些該有的反應全恢复了,也開始正常運作,是以他若再讓她涂下去,待會儿他鐵定會沒臉見人。
  蘇君樵悶哼一聲,突然拉開她的手,“其余的我自己來就行了。”
  “為什么?”她不解地看著他,奇道:“我涂得比你好多了,也仔細多了。”“就是太仔細了才糟。”他輕聲咕噥。
  “你說什么?”
  “沒什么。”察覺到自己回答得太快,口气也太沖,蘇君樵連忙補充道:“我自己來就行了,我又不是涂不到。”
  妙首光光奇怪地睨著他,“你這樣隨便涂是不行的。”她要伸手拿回瓷瓶。
  蘇君樵緊握瓶子,抽口气道:“我自己來!”對上她詫异的目光,他連忙笑道:“這回我會仔細涂。”
  “如果你很堅持自己來……”
  她話還來不及說完就被他急促地打斷,“我很堅持。”
  妙首光光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吧。”她坐在床邊,拿著陶盆預備,等他自己涂完藥后替他解毒。“對了,我剛才說到哪儿了?”
  “你說就算是拿到解藥也沒用。”
  “嗯,沒錯。”她毫不遲疑地點頭。“你中毒太深,解藥對你來說只是治標,并不能治本。其實以你中毒的時間,你早該死了,若不是錢克己太過貪心,連續在你身上下了七种不同的劇毒,你早一命嗚呼了。”
  看他一臉不解,妙首光光再解釋得清楚些,“這些劇毒在你体內起了反應,彼此產生反抗,間接的相互抑毒。你到現在能和我在這儿聊天,你還得感激錢克己的沒良心。”
  “你找來那些什么虫為的就是替我解七彩血芍的毒?”涂完藥后,在她的指示下,他又轉身趴著。
  “我剛才不是說過了,我從錢克己那儿拿了些七彩血芍回來,這一個月,我每天拿它們喂食白晶血吸虫。等到白晶血吸虫對七彩血芍的毒性有了免疫力后,我再拿它們來替你解毒。”
  “你要怎么做?”“待會儿你就會知道了。”她輕笑一聲,開始將白晶血吸虫一只一只放在他的雙臂、雙腿和肩背上。
  霎時,蘇君樵只覺全身像被千百支針扎了下,但疼痛只是一剎那而已,隨后又什么都感覺不到。“這個要弄多久?”
  “每天一個時辰,大約得花上一個月到一個半月,視你毒解去的快慢而定。”
  蘇君樵嗯了聲,又問:“為什么你選擇先解七彩血芍的毒?”
  “因為它是你身上所有毒里最容易解的,也是我目前唯一知道怎么解的。”妙首光光不打算隱瞞實情。“至于你身上其他六种毒,我雖然已經從錢克己那儿拿到解藥和毒物,但就像我剛才說的,你中毒太深又太久,那些解藥根本幫不了你,我得想別的法子才行。”
  “你想到了嗎?”他口气沉穩地問,不擔心自己的生命正掌握在她手里。也許是從初見到她那時起,他對她就有股莫名的信任感,知道她不會害他,就算全天下的人都背叛他,他還是可以相信她。
  “想到兩种罷了,只是解毒的東西我到現在為止還沒找到。不過你放心,我最近就會把東西拿到手。”她大概知道東面在哪儿,剩下的只是去“借”的問題而已。
  “妙儿……”蘇君樵突然悶哼一聲,口气有些不自然。
  “怎么了?”妙首光光拿起早先就准備好的布巾,先將布巾沾濕后擰干,輕輕擦去他額前不停冒出的汗水。
  他呻吟了聲,“痛……”
  他緊抿著唇,忍住再次痛叫出聲的沖動。原先他并不打算叫出聲,想他在牢里待了十年,從沒因為哪种加諸于他身上的酷刑而喊疼,可是現在的痛楚是一种他不曾感受過的折磨,比起一般的皮肉之痛,這更胜一籌。
  蘇君樵只覺得頭昏眼花,全身炙熱得像火在燒一樣,不僅如此,身上的小虫好像每一只都在咬嚙他的皮膚,疼痛一下持續,一下間斷,好似千百万細針正朝著他身上的大穴不停扎刺著。“妙儿……”他忍住痛,可是張眼望著她擔憂的大眼時,又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看著他難過的神情,妙首光光的心里也不好受,仿佛跟著他一塊痛了起來。
  她知道解毒時會引發他全身難以忍耐的劇痛,甚至有可能痙攣,所以早先她讓他喝下的青色汁液就是為了麻醉他,讓他不會直接感受到那么強烈的疼痛。
  可是,沒想到疼痛還是遠超過她所想像的程度,她想伸手點住他的穴道,讓他昏睡過去,但她又馬上想到解毒必須在他清醒時才行,因為在疼痛之中,他的身体自然而然會引起抗拒反應,白晶血吸虫為了吸吮他身上的血液必會使盡全力,而它們身上對七彩血芍的解毒素也會慢慢地流至他体內,進而替他解除身上七彩血芍的毒。
  “我知道這很痛,可是你再忍一下子就成了。”她急得有些語無倫次。“這痛楚會一次比一次輕,我保證下次你不會再這么痛了。”
  蘇君樵緊咬住唇,不愿再叫出聲。他從她眼底看出她的心焦与不安,為了不讓她為他擔心,他選擇咬緊牙關。
  “我不可以點你的穴道,你得維持清醒才可以。”看他痛得臉都皺了,妙首光光只覺心口也跟著難受得緊,只好想到什么就說什么,“麻醉的汁液我也不可以讓你喝太多,不然白晶血吸虫吸了你的血,也會跟著麻痹了,沒法子幫你解毒。過一陣子等你身子骨再好一些,白晶血吸虫的解毒素全進到你体內后,你就不會再覺得痛了,真的。”
  蘇君樵深吸了口气,費盡了全身的力量才勉強扯出一抹笑容。“我沒事。”
  看他額頭不斷冒出冷汗,妙首光光只能不停地拿著布巾替他擦拭,一邊在心里數著時間,期望這一個時辰快些過去。
   
         ☆        ☆        ☆
   
  石漢英气喘吁吁地沖進錢克己的書房。
  錢克己坐在書桌后頭,才要開口斥喝他的亂沖亂撞,石漢英已經迫不及待地搶著開口。
  “師父,不好了!”“胡說八道!”錢克己緊蹙眉頭,斥道:“師父好得很,哪儿不好了?”
  石漢英因剛才在外頭听到的消息急得滿頭大汗,沒有閒工夫和他囉唆。“師父,你別又挑我的語病了,這次真的糟了!”
  錢克己不滿地瞪了他一眼,“到底怎么了?”
  “西門世家的當家抓到妙首光光了!”這才是他擔心的事。師父為了師妹的事和西門世家鬧得快撕破臉,這回西門世家抓到妙首光光,他們就算想要人,也無從開口。
  錢克己輕哼一聲,不疾不徐地從椅子上站起身,“這事听誰說的?什么時候發生的?”前兩天他見到西門世家那死老猴儿,怎么沒听他炫耀?
  “我也不知道什么時候發生的。”石漢英急得像無頭蒼蠅一般。
  蘇君樵被妙首光光帶走已經兩個月了。這兩個月來,他們不知道派了多少人馬出去尋找,一方面得避人耳目,不能讓其他門派知道這件事,另一方面,他們連妙首光光長得是圓是扁都不清楚,找起來可說是毫無頭緒。
  不但如此,每天還得擔心寶庫早讓妙首光光那死賊搬空,現在又听說人讓西門世家抓了,他們怎能不擔心?
  “你不知道什么時候發生的,又怎么會知道妙首光光被抓了?”
  這几年來,不知有多少人宣稱抓到妙首光光,到頭來均是鬧劇一場。
  江湖謠傳十之八九都只能听听就算,壓根儿不足以采信。
  “是西門世家的人在酒樓里放話說的。”
  “西門世家的人親口說的?”錢克己沉吟了下。
  “是啊。”石漢英用力點頭。“我本來還不相信,畢竟連少林、武當都抓不到的人,憑西門世家的能力怎么可能抓到?可是放話的不是別人,是……”
  “誰?”錢克己听他這么說,心里也有底了。
  “師父的女婿西門耀。”這事是由西門世家的唯一傳人親口說出,他不得不信。“是他!”錢克己重哼一聲,鄙夷地道:“那小子嘴上無毛,說出來的話連最基本的可信度都沒有。”這下他放心了。
  “話是這么說沒錯。”石漢英言不由衷地附和,師父還不是在气憤師妹被西門耀掃地出門的事。
  其實他能体諒西門耀休妻,他若是西門耀,早八百年就休了師妹。不止是他,其他師兄弟私底下也都這么說。師妹驕縱任性,人長得是美,可是心狠手辣,比她父親還要厲害,他們小時候個個都吃過她的苦頭。
  “既然如此,你還有什么好擔心的?”
  “可是師父,西門耀這次不但在酒樓里放話,還說要邀請各大門派一塊……”
  “邀請各大門派?”錢克己大笑一聲,嘲諷道:“干啥?丟人現眼嗎?好啊!我們就等著瞧,看他們怎么丟人現眼。”他怎么也不相信西門家那老頭抓得到妙首光光。
  “師父真的那么有把握西門世家沒抓到妙首光光?”石漢英見他一臉篤定的樣子,也不好再怀疑什么。畢竟相較之下,蘇家的寶庫鑰匙等于是師父的救命仙丹,對他不過是筆橫財罷了。
  “當然沒有。”錢克己甚有把握地說。“他們八成隨便抓個人充數,想乘机沽名釣譽而已。倘若他們真的抓到妙首光光,唯一會做的事是把他偷來的各大門派和宮里的寶貝据為己有,哪可能四處張揚。”現在天底下在找妙首光光的人哪個心里不是這么打算的?
  “可是這么一來,要是各大門派上門要人要東西時,西門世家怎么交代?”
  “這還不簡單。”錢克己輕聲一笑,一副料事如神的得意狀。“隨口說說東西早被妙首光光脫手,或是抓到妙首光光時東西早已不在他身上諸如此類的話不就成了?以西門世家在武林中的地位,難道各人門派還真動手搜不成?”西門世家說什么也曾經出過武林盟主。
  “既然如此,師父,咱們要不要干脆派人去守在蘇家寶庫入口,若是蘇君樵真把鑰匙給了妙首光光,咱們可以趁他開門之際,把鑰匙搶過來。”
  “不成。”錢克已想都不想就反對。“這法子我早想過了。蘇家寶庫的确切地點在哪儿我都不知道,只知道大約是城郊附近的一座山里。”
  “師父也不知道嗎?”石漢英半信半疑地問。
  錢克己惡瞪了他一眼,斥道:“你那是什么神情語气!你真當師父會騙你嗎?”
  “弟子不敢。”石漢英連忙低頭。
  “哼!不敢最好。還不退下?”
  “是。”石漢英退出書房,心里仍舊對錢克己方才的話半信半疑。
   
         ☆        ☆        ☆
   
  “你終于醒了!”
  隨著這道開心的惊呼聲,蘇君樵的意識也慢慢恢复。
  他張開眼,努力搖搖仍舊混沌不清的腦袋,好半天才將視線集中在眼前的黃衫女子身上。
  “我……咳!我怎……么了?”才一開口,他隨即察覺到自己的聲音粗啞,干咳了几聲,結果還是一樣。
  “你別說話,先喝點水。”妙首光光扶著他坐起身,將杯子湊至他嘴邊。
  喝下水后,蘇君樵覺得喉頭不再干渴難受。
  “我怎么了?”
  妙首光光放下茶杯,歉然地望著他,“那天我替你除去白晶血吸虫沒多久后,你就昏迷不醒,直到現在才清醒過來。”
  那天?“我昏迷了多久?”
  她歎了口气,“兩天了。”看她不樂,蘇君樵擔心地柔聲問道:
  “怎么了?”
  “我……”妙首光光低著頭不敢看向他,眼眶有些發紅。“解毒的事我決定先暫緩一陣子。”
  听出她語帶哭音,蘇君樵想下床看看她,沒料想到他全身無力,要不是妙首光光及時扶住他,他早已跌到床下。
  蘇君樵趁她扶他坐回床上時拉住她的手。“妙儿,你怎么了?”
  妙首光光緊咬住下唇,不肯抬頭正視他的雙眼。“我沒事。”
  “你說謊。”他柔聲斥責她,只手捧著她的小臉,硬要她抬頭直視他。“你為什么哭?”
  妙首光光在看到他擔憂又蒼白的臉龐時,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
  “對不起。”
  “對不起什么?”
  “我……差點……害死你……”她哽咽地說,晶瑩剔透的淚珠不停地滑落。
  蘇君樵不以為然地搖頭,微笑道:“我這條命早就是你的,就算真的死在你手里,我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听他這么說,妙首光光哭得更厲害。“你別胡說八道,你的命是你自己的,才不是我的,我才不要害死你。”
  “到底怎么了?”蘇君樵見她哭得厲害,決定不再和她爭論這件事。從那時他在竹屋清醒之后,他已經打定主意可以為她而生,為她而亡。“妙儿,你別哭了。”
  听著他柔細的安慰聲,妙首光光心里只覺得更加愧疚。“我是個……大笨蛋!我差點害……死你……”
  “胡說。”蘇君樵將她拉入怀里輕摟著,“我若真的被你害死,又怎么會在這儿同你說話?”
  “可是……你真的差點死掉……”她泣不成聲地說,小手緊抱著他的腰。“我……我弄錯了你……身上的毒……”
  “你弄錯了什么?”蘇君樵依舊一頭霧水。
  妙首光光又抱著他哭了好一會儿,才抽抽噎噎地回答他。
  “那天我幫你解完毒后,你突然屈著身子發抖,我叫了你好久,你都不回答我,只是一直瞪著我看,最后你昏了過去,直到現在才清醒過來。”
  蘇君樵以衣袖替她拭去臉上的淚珠,“為什么我會昏迷不醒?”
  他淡然問道。她說的事他完全沒有印象。
  她滿怀歉意地望著他,“因為我弄錯了一件事。”
  “什么事?”蘇君樵依舊漫不經心地問,絲毫不在意差點進了鬼門關的人是自己。
  “錢克己在你身上下了八种毒,不是七种。”看著他消瘦蒼白的側臉,妙首光光心疼地在上頭輕輕印上一吻。小時候她生病時,奶奶也都這么安慰她。
  蘇君樵輕震了下,轉頭詫异地瞪著她看。
  妙首光光誤把他的异狀視為那天解毒的后遺症,焦急地問道:“你不舒服嗎?”
  “我……沒事。”他吸了口气,才擠出笑容回道。“你說到哪儿了?”
  “那天你昏迷之后,我先是以為你身体太過虛弱,不能抵抗白晶血吸虫的咬嚙,所以才會昏了過去,可是后來把了你的脈后,我才知道自己錯得离譜,也才了解錢克己的坏心眼。”
  “他的坏心眼?”
  “嗯。”她點了下頭,食指輕撫著他臉上由左額斜至右顎下方的疤痕。“我不曉得他到底知不知道你身上因為有太多毒而產生了毒性間的制衡,可是他在你身上下的第八种毒卻讓我差點害死你。起初,因為我沒察覺出這第八樣劇毒,貿然開始著手替你解毒后,才愕然發現你身上的翡翠蟬蠱。”
  “翡翠蟬蠱?”錢克己那家伙的鬼東西也未免太多了。“翡翠蟬蠱本身無臭無味,被下蠱的人壓根儿不會有啥感覺,只要蠱毒不發作,中蠱之人不會察覺到自己身上被下毒。”
  “所以你才沒察覺到我身上的翡翠蟬蠱?”
  “是啊。”她點了下頭,有些慚愧地說:“中了翡翠蟬蠱的人若是身上并無劇毒存在,看來就和正常人無异,可是中蠱的人若像你一樣,身上足足有七种劇毒,翡翠蟬蠱會吸取你身上的劇毒,漸漸成為劇毒的保護膜。”
  她難過地歎了口气,才又道:“翡翠蟬蠱就像保衛雛鳥的母烏一般,我試著解除你身上劇毒的同時,它為了不讓我解毒,便會起而反抗,驅使你身上其他劇毒作怪。”
  他微笑著握住她的手,“所以我才毒發,昏了過去。”他對于自己才剛從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回來似乎并不訝异。
  妙首光光愧疚地點頭,“這次要不是我發現得早,再加上你前一陣子吃了太多靈丹妙藥,你現在大概已經……”
  “我還活得好好的,不是嗎?”蘇君樵柔聲笑道:“可見你的醫術還是挺行的,連續兩次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她皺著小臉,鼻頭也哭得紅紅的。“可是要不是我太過自信,我應該早就發現你被下了翡翠蟬蠱。”
  蘇君樵摟著她纖細的柳腰,柔聲安慰道:“妙儿,你想太多了。
  你剛才不是說了,若沒有替我解毒,你壓根儿不會發現我中了翡翠蟬蠱,不是嗎?”
  “可是……”
  “別可是了,瞧你,連鼻頭都哭紅了,眼睛也腫了。”蘇君樵心疼地輕撫她的小臉,不舍地問:“你哭了很久?”
  “嗯。”妙首光光誠實地點頭,忍不住委屈地撒嬌道:“我這兩天好怕你不再醒來。
  你昏倒那時,我慌得手忙腳亂,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等想到要喂你藥時,又怕喂得遲了,你再也醒不過來了。”除了爺爺和奶奶外,他是她頭一個相處這么久,還住在一塊的人,也在不知不覺中對他有了感情,現在他們倆就像一家人一樣。
  蘇君樵輕歎一聲,“既然我現在已經醒來,你就別再哭了。哭得眼睛又紅又腫就不漂亮了。”
  妙首光光點了下頭,仍舊放不下心地問:“你現在覺得怎么樣了?”
  “很好啊。”蘇君樵揚眉笑道。“就是餓得有些手腳發軟。”
  “那我馬上去做飯。”她不懂自己為什么會為了差點失去他而心痛不已,只是隱約知道自己不可以再經歷一次那种恐懼了。“樵哥哥,你想吃什么?”
  蘇君樵愣了下,錯愕地看著她,“你叫我什么?”
  “樵哥哥啊。”她偏頭看著他,理所當然地說。“你不喜歡我這么叫你嗎?”
  蘇君樵搖搖頭,緩緩笑了。“我很喜歡。你以后都會這么叫我嗎?”
  “嗯。”
  蘇君樵握著她的小手,雖然覺得這么想有些呆,可是他真的覺得這一刻他太幸福了。
  “樵哥哥,你還沒說你想吃什么。”
  “什么都好。”
  妙首光光搖搖被他緊握住的小手,笑道:“你這樣抓著我,我怎么去做飯?”
  蘇君樵臉一紅,不好意思地放開她。
  “妙儿。”下一刻,他又突然出聲叫住她。
  妙首光光坐回床沿,問道:“什么事?”
  “你剛才提了解毒的事得暫緩一陣子,是不是?”“嗯。”妙首光光點點頭,歎道:“我得想法子先幫你解蠱毒,不然你身上的毒只會被我愈解愈重。”
  見她垂頭喪气的模樣,蘇君樵于心不忍,笑道:“沒關系,反正我們多得是時間。”
  只要他一日不死,他總有机會找錢克己報仇。
  她突然站起身,伸手摟住他的頸項,堅定地說:“樵哥哥,你別擔心,我一定會治好你。”說完,她像小時候賴在爺爺怀里時一樣,輕輕在他臉頰上一吻。
  蘇君樵錯愕地看著她,對她下意識的親密動作有說不出的感受。
  他輕笑一聲,也學著她的動作,側過臉,在她白皙的臉頰上輕輕一吻。“我知道你會。”他一直是相信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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