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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宁靖公主來到南國已經半個月了,而這半個月來,她和堯殿下見面的次數竟寥寥可數。
  宁靖一直很清楚,她雖然喜歡祁堯天,可他對待她的態度永遠只維持在禮貌上的不慍不火。就算每回她來宮里,她費盡所有心力纏著他、吸引他的注意,他仍是無動于衷。盡管他翩翩瀟洒、風流不羈,卻從未听人說過他曾為那個女子投注心思;而她也以為,只要她夠努力、夠積极,他總會有看上她、愛上她的一天。她不知道那天究竟在什么時候,但她愿意等,可她卻絕不容有阻礙她的人出現……
  近日王宮內傳言四起,說堯殿下已有納妃的打算;而更傳奇性的說法是──南國未來的太子妃竟是近來引發眾人關注焦點、堯殿下的貼身護衛曲弄鷹。宁靖不愿相信,卻又不得不相信。
  從各种跡象顯示,曲弄鷹對于堯殿下而言,果真具有某种特殊的意義;而最令眾人對這點更加深信不疑的證据就是——曲弄鷹住進了离太子東宮最近的芷園,而它是只有未來太子妃才有資格居住的地方……
  宁靖不甘心,更不相信自己會輸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女人手中。她是北國最尊貴的公主,而曲弄鷹充其量不過是個下人,她憑什么能得到堯殿下的另眼相待?
  盯著眼前因任務失敗而神色恐慌的侍衛,她的怒火更熾!
  打從那日因紙鳶事件受曲弄鷹的侮辱起,她就下定決心非報這仇不可。雖然那只該死的鷹沒死,總算也給了它一點教訓,至于下一步……
  宁靖沉黯著表情,美麗的眸子閃著深思的光芒……
   
         ☆        ☆        ☆
   
  瑰麗的宮殿大廳中央,在絲竹樂聲的伴奏下,數名曼妙的舞娘婆娑起舞的美麗姿態,吸引了絕大多數人贊賞的目光;再加上美釀佳肴,觥籌交錯的景象帶動了整個大廳熱鬧歡樂的气氛。
  高高的階台上坐的是堯殿下,而在他左右身側,各坐著北國宁靖公主和曲弄鷹,再依序下去,則是受邀參宴的文武大臣。
  宁靖公主艷麗非凡,早在一出現時就令所有人惊艷不已,而她偎坐在堯殿下身側,貼著他几近大膽的舉止也頻頻引人惊奇側目;而另一側的曲弄鷹,即使只略施胭脂,一身輕淡黃衫,可掩不佳清逸絕俗的容光,卻也輕易攫去人心。相較于宁靖公主的大膽,曲弄鷹對堯殿下則顯得疏遠而冷淡;她雖被安排坐在他耳畔,卻盡可能在回避他的接触。
  曲弄鷹痛恨待在這里!
  傍晚,祁堯天就派侍女通知她,要她參加今晚特地為宁靖公主所舉辦的宴會——她拒絕!她宁愿陪鷹奴,也不要去參加什么宴會。她并不屬于王宮中人,又不喜歡那种浮華喧鬧的場合,她沒有理由虐待自己。可是,祁堯天根本不容她拒絕,時間一到,他竟親自來芷園“押”著她到現場,而且還非要她侍坐一旁不可。
  宁靖公主投向她以殺人似的敵意目光,是當場激起她留下來的原因;至于她故作媚態、依著堯殿下頻頻撒嬌的舉動,直令她想捶人。
  “……殿下,人家來到你們國家也有好一段時間了,你好像都沒時間陪人家四處逛逛……”宁靖嬌懶著聲音。
  “這倒是真!”沒推開她靠過來的嬌軀,祁堯天啜飲手中美酒,似笑非笑地睇睨著她。
  宁靖燦笑如花:“那你明日有時間了?”她不無期待地仰起美麗的下巴。
  “公主,你想去哪儿盡管開口,我王宮里還有好多人隨時等候你差遺……”他的笑容里擁有誘人的魅力,使人甘于臣服。
  “不,我只要你陪!”宁靖心蕩神馳地愈加貼緊他。
  祁堯天驀地伸手,攫住曲弄鷹的腰,及時阻止她的离開。她嚇一跳地轉頭看他,而他卻仍若無其事地對宁靖公主露出迷人的微笑。“就是為了彌補這一點遺憾,我才特地為公主舉行了這一場晚宴,希望你會喜歡。”他墨黑的眸里閃過一抹詭譎的冷芒。
  宁靖也看見了堯殿下將曲弄鷹几乎緊攬入怀的親密動作,她的表情一僵,嫉妒和忿恨的心火倏地席卷了她。
  “殿下,既然這是為我而辦的晚宴,那么……”計上心來,她突地再次漾開艷傾眾生的嫵媚笑容。看了曲弄鷹一眼,然后視線与祁堯天對焦。“我可有權拒絕某些人出現在我的晚宴上?”
  曲弄鷹以為他只顧著和公主說話,根本無暇注意她;正想一走了之,卻沒想到他的神經敏銳得不像話,而且竟不避諱地以這种方式在大庭廣眾之下阻絕她的去路。她又惊又羞,試圖扳開他橫攔在腰上的鐵臂,可沒想到后果卻是他反用力將她整個帶進怀里;就在掙扎之際,她耳邊還听清楚公主說的話。
  曲弄鷹掙動的身子不由靜止住——她知道她說的人是誰。倔傲地一抿唇,她的眼睛忍不住凝注上祁堯天。
  祁堯天唇色緩緩扯出一抹邪也似的笑意,漫不經心地將手中的酒湊近怀中人的小嘴前,以只有她听得到的低音迸出一字:“喝。”
  她不喜歡喝酒,所以她不肯張口。
  “公主心寬量大,相信在場眾人都不致有令你介怀者,是嗎?”祁堯天淡然的几句,便成功地令宁靖語塞;而他睿智深意的眼光只与她短暫交會,便洒然舉杯啜了一口酒,接著低頭,封住曲弄鷹的唇。
  這大膽的一幕,立刻震撼了所有人——包括曲弄鷹。
  看宁靖被堯殿下兩句話怔得說不出話來的模樣,令曲弄鷹暫忘了自身處境不禁想笑;可她心思才轉,便猛然惊見他俯首探下。霎間,她的唇已被他溫熱的唇覆住,她惊赧地張口想阻止,一道濃冽的酒液立刻順勢被渡進她的口;在猝不及防之下,那口烈酒滑下喉嚨,立即引發她一陣激烈的嗆咳。
  “咳咳……咳……這酒……咳……殿下你……”曲弄鷹搖頭,捂著嘴,努力抑住喉頭的騷動,還不忘眨著淚眼瞪向那正笑得狡獪的罪魁禍首。
  怜惜地拍拍她的背,祁堯天旁若無人地對她調情:“小寶貝,這可是我親自喂你喝的酒,嗯,不好喝嗎?”他的聲音雖低,近在他兩側的大臣們卻听得一清二楚,更遑論宁靖公主了。
  即使風流瀟洒的堯殿下令不少名門淑媛傾心,可也不曾听過他對哪位女子特別垂青,所以才令得一班大臣為他遲不立妃的事著急;自然北國宁靖公主有意于堯殿下的事是令人樂見的消息,而她的來訪更使這項傳聞變得愈發真實,也使得他們認為或許眾人擔心的事終于有了著落。可他們卻沒想到,近日傳言堯殿下對他那名恢复女儿身的貼身護衛產生了莫大興趣,更讓她搬入芷園、寵愛有加……原以為一切只是謠傳,可現在看到他公開在眾人之前毫不避諱對曲弄鷹的親密肢体語言,令人想不相信——曲弄鷹是未來太子妃的傳言都難。
  祁堯天已經用他的方法,當眾宣示他的決定了。
  在呆愣了一剎后,回過神,眾人不由有志一同地轉頭繼續喝自己的酒、觀看賞心悅目的舞藝,而每個人臉上都悄悄出現一种恍然大悟的竊笑表情……
  狼狽万分地好不容易平息了咳嗽,那口酒已經在她体內泛起熱呼呼的气流……曲弄鷹渾然未覺,在祁堯天方才喂了她那口酒后,在短短時間里,她的地位已在無形中被認定。
  “你……你怎么可以這樣……強逼我喝酒?”曲弄鷹慌促地溜了四周一眼,發現似乎沒人注意,正待松口气,卻突地迎向祁堯天身后一雙忿恨的眼睛——那是宁靖公主,她怔了一下!
  祁堯天大掌將她的后腦勺按向他胸前,不容反抗地讓她舒服地靠在他怀里,專心看著下面精彩的表演。
  “我不介意再喂你喝。”他的聲音由她頭頂上傳來,含著狡黠的笑。“只要你再動一下。”
  該……該死!他在威脅她!曲弄鷹滿臉粉酡紅,忿赧交集。而最令她不解又不安的是——為何他非要當著宁靖公主的面對她這么做?她早知道祁堯天一向心思縝密,雖不明白他這回到底又在打啥主意,她卻討厭自己有种跟著踏入陷阱的不好預感……
  打從前日鷹奴意外中箭起,她的心思就全花在照顧它的事上,而這兩天,堯殿下似乎也在忙著公事,所以兩人沒机會見面,她根本已經忘了和他的“十日之約”;直到惊覺起,一算才知道离期限僅剩兩日。
  十天內如果她再走不出王宮,就得留下來成為他的妃——曲弄鷹不怀疑他說的。祁堯天一向明白自己要什么、愛什么;而她,曲弄鷹,已經被他宣告所有。他愛她,愛一個平凡人,她相信,可她還是必須走。他是將來統領四方的一國之君,他的太子妃不是千金貴族,也該是公主殿下,而她則什么也不是。
  真是麻煩!她為什么要愛上一個高不可攀的天子?而當初她不過是要找回一顆綠色小石子那么簡單而已,為什么現在情況會變得這么复雜?
  兩天!她只剩下兩天的時間!她知道堯殿下向來言出必行,一旦過了約定之期,只怕她聯想退縮的机會也沒了。現在她該怎么辦?
  “你在發呆?”耳畔冷不防響起一陣低歎。
  曲弄鷹猛地回過神,一眼就對上大廳中央站著兩名手搭弓箭的男子;而她發現,所有人都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全場安靜無聲。
  他們在做什么?坐直了身子,曲弄鷹不由得回頭疑惑地看向祁堯天。
  “別錯過了重要的余興節目。”他溺愛地執起她的手湊到唇邊一啄,瞅著她的眼神若有謀思般的光芒閃過。
  不自在地紅了雙頰,曲弄鷹立刻將手抽回,又被他惹得心慌意亂。
  “他們到底是……”從他的語气中听出了意味深長,她努力將心思轉到眼前的事上。
  不打算讓她“逃”成習慣,祁堯天攔在她腰際的臂力一緊,將她更密貼地鉗在怀里。“北國的射箭術一流,我特地請公主允許她最好的護衛表演一段……”
  曲弄鷹還不及對他的舉動做出反應,下面兩人同時放箭,雙箭疾射如電向數丈大門外的一幕,已經將她的注意力盡吸引去——
  北國護衛射出箭后,一下子便有侍從高舉了一塊箭靶由門外進來,眾人都清楚地看見兩支箭一同正中箭靶紅心——全場立刻響起一片如雷掌聲。接著兩人又表演了几招神乎其技的箭法,令所有人瞧得知痴如醉;而曲弄鷹看著他們,卻不由想起前日被箭射傷、几乎送命的鷹奴……
  就在兩人表演完畢,躬身正待退下時,一個人影突地從門口大步進來——是堯殿下的貼身護衛耿御風。而令眾人惊奇的是,他的腕上竟停了一只看來高貴倨傲的大鷹。
  耿御風帶著大鷹半屈在階下。“殿下,鷹帶來了!”
  曲弄鷹睜大眼睛,差點要跳起來!“鷹……”她低喊。
  祁堯天一手在她腰間微施力,暗示她別出聲。
  “兩位,看了你們的箭法,果然令人歎為觀止!不過我還是想考考兩位……假設這只鷹在天空飛,你們可有辦法射中它?”祁堯天對那兩名北國的射箭手淡然微笑。
  兩人相視一眼,再轉頭看著那只威猛的大鷹。突然,他們認出了什么,面色一變。
  “他們當然有辦法!”台上的宁靖公主替他們出聲。
  她一眼就看出耿御風腕上那只鷹正是她命令他們解決的大鷹,不管堯殿下是否真看出了什么、用意何在,她不能讓他們露出破綻。
  祁堯天點頭,向耿御風一使眼色——耿御風立即帶著鷹奴至兩人身前,它燦碧的眼睛銳利蟄猛地与他們對望,而兩人則硬著頭皮不敢移動半步。
  整個大廳寂靜無聲,除了少數者,其余眾人皆莫名所以地看著這幕。
  “你們看仔細了?”祁堯天依然保持微笑,只是雙眼的溫度已經降到冰點。
  其中一人猛地脫口而出:“它是那一只……”他惊覺地住口。
  “哪一只?莫非你們認得鷹奴?”祁堯天的聲音十分和緩,然而其后隱藏鋼鐵般的語鋒,卻令所有人心惊膽跳。
  兩人惊駭,求救似的望向宁靖公主。
  曲弄鷹也領悟出了什么,握緊拳頭,几乎想不顧一切地沖下去;可祁堯天早覺察她的行動,先一步輕捏她的手,無言地阻止了她,
  祁堯天不讓宁靖有所動作,突地一擊掌——
  一名侍從上來,眾人都清楚地看見他捧著的圓盤中,放著一把斷成兩截的利箭。
  “你們瞧瞧,這是不是你們的箭?”祁堯天問。
  侍從將圓盤端至他們面前。
  “是。”他們确認無誤,卻不懂堯殿下的用意,不由又惊又疑。
  “你們認得鷹奴,或許鷹奴也認得你們,而這支箭正是從它身上取下來的。”祁堯天話出惊人,并且成功地震住了兩人。
  他們惊駭地看向鷹奴,再看向祁堯天,惴惴難安。
  “公主,如果你的人在我王宮里犯了錯,你可會依律懲戒他們?”祁堯天突然轉向身畔的宁靖公主。
  “不過是一只鷹嘛……”她突地閉口,有些心虛地看著他。
  “哦?公主怎能馬上肯定是為了一只鷹?”他的眼神犀利而深幽。
  宁靖一咬牙。
  “殿下,我突然覺得不舒服,想要回寢宮休息了。”
  所有人目送宁靖公主被一干恃女簇擁著,高傲地退場。
   
         ☆        ☆        ☆
   
  “是她派人傷了鷹奴!”曲弄鷹的聲音里充滿了惱怒。
  宮燈映照池水,反射出馨柔的粼光。水亭上,祁堯天的气沉神定和曲弄鷹的气急敗坏,成了強烈的對比。
  “我知道。”祁堯天凝視著她因怒气而漲紅的臉蛋,不慍不火地開口。
  “既然知道她就是凶手,為什么要放她走?”從知道這一真相起,曲弄鷹就恨不得立刻沖上前去為鷹奴報仇,可祁堯天卻一直阻攔著她。
  遞給他一杯茶要她喝下,祁堯天沉穩的聲音間接安撫人心:“就算确定她是凶手,我也不能不放她走。鷹,我們都和你一樣痛恨傷了鷹奴之人,可是我沒有理由定罪于她……別忘了,鷹奴并不屬于王宮所有,她可以找出各种射殺它的借口啊……”
  明知他說的有理,曲弄鷹依然忿恨難平。“她一定是因為那天鷹奴搶了她的紙鳶才對她下手的,可就為了這事要置鷹奴于死地,她未免也太心狠手辣了!”
  夾了一塊糕點到她盤中,祁堯天神色溫柔了下來。“你方才一直沒吃多少東西,我要他們為你准備了這些,來,多吃一點。”他已有打算,不讓她再為這事動腦筋。
  曲弄鷹搖頭。動容于他的細心体貼,卻還不想被轉移話題。“殿下,我──”
  “我剛接到燕王的信函,他已為公主許了一門親事,所以要她即刻整裝回國。如果你想替鷹奴報仇,就得趁早,”祁堯天透露了這個消息。
  曲弄鷹一怔:“親事?”她的心突地泛起某种不舒坦的感覺。“可是她來這里不就是為了你……”她直言,暫忘了方才气憤的事。
  夾了一口糕點到她嘴里,滿意地看她皺眉吃下了,祁堯天這才輕描淡寫地道:“她知道我一直只把她當妹妹……”
  明白宁靖的心思,他卻無法同等相待,因為他從來就很清楚自己要的。身系未來掌理國家的大責,成為他的妃,必定也要有非凡人的气度、過人的膽識;她不一定要是貴族千金,卻一定會是吸引他、通得過層層考驗的女子……而至今為止,也只有曲弄鷹能夠挑動他的心、足夠讓他有了立妃的念頭。而他只打算動一次情、愛一個人,所以一旦他選定了他愛的人,便不會再放手。他知道她的心還不愿,也不敢定下來……看來,她還沒明白自己對他的重要性。
  好不容易咽下一口她從不愛吃的甜點,曲弄鷹對他的再次喂食,說什么也不肯再張口。她搖頭,站起來住后退。
  “她是誰是殿下的事,殿下不必對我解釋!我也可以……不再跟她計較鷹奴的事……”她吐著悶气。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宁靖公主對祁堯天的情意,否則不會大老遠跑到這里來,否則她不會對她視若仇敵。
  現在王宮中,每個人都對她恭敬有加,她不再是“曲護衛”,而是堯殿下的所有物;就連鐵奔雷他們對她的態度也變了……這种轉變只令她感到极端地不自在和瞥扭。如今的她,一舉一動無時無刻不受到旁人的關注,仿佛破人綁縛住手腳般。愈加沉重的壓力形成,她愈有想逃出宮好松口气的念頭——看來,她根本就沒有成為太子妃的能力。
  曲弄鷹不怀疑自己對這個男人愈來愈沉溺淪陷的心,可同時,她也沒辦法抑止那抹愈來愈擴大的不安感。
  擁有像皇后儀態万方、优雅高貴的气質,甚至宁靖公主天生自然的嬌貴,才有資格成為太子妃;而她,就算再怎么努力,恐怕都沒辦法達到這些標准。或許,宁靖公主才是成為太子妃的最佳人選……
  祁堯天昂首,墨幽的黑瞳纏住她;他微笑,挑起了一道劍眉。
  “你方才不是一直很气憤地想找她討回公道,怎么突然想要原諒她了?是為了她即將回國?或者是我的解釋?”
  眨眨眼,回視他,曲弄鷹坦言不諱:“我認為……她根本就不愛當你的妹妹,她喜歡你就如同……我一樣;而她比我有資格成為太子妃,為什么你選擇的人不是她?”
  祁堯天緩緩立起身,只一步便站在她面前,他依然微微而笑:“因為她不是曲弄鷹。”他溫柔的手指抬高她的下顎。“我愛的女子就只有這一個,有資格成為我妃的也只有這一個。你明白,可是你還不肯相信……鷹,你知不知道,這是你第一次對我表明心意?”他俯首向她,輕喃低語。
  “什……什么?”曲弄鷹頓覺一陣心跳加速。下意識想退后,卻立刻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攔住——她被帶進那具溫熱的胸怀里与他毫無距离地相對。
  “我喜歡你說出喜歡我時的表情……”他的手指愛撫著她細致的下巴。
  “我——”她微紅了臉,方才情急之下,把宁靖和自己的心情并提,卻不料還是被他挑出了。
  “雖然不是很令人滿意的表白,不過總算也有了開始。其實說出心里的話并不難,不是嗎?”他盯著她泛出淡淡紅暈的臉蛋,心神悸動。
  搖頭,直覺想避開他灼熱的凝視。“喜歡殿下的女子多得是,這話想必你也听煩了……”
  “不煩,只要是你說的。”祁堯天輕輕一笑,突地傾前,探進佳人充滿誘惑的檀口櫻唇。
   
         ☆        ☆        ☆
   
  知道宁靖將被召回國接受燕王為她安排的婚事——弄鷹突然替她的處境感到同情起來。即使貴為一國的公主,卻不能隨自己心意去,擇要走的路、追求真正愛的人,那么有一個高高在上的身分,究竟是幸或不幸?
  輕撫著鷹奴的軀体,曲弄鷹欣喜于它的恢复迅速,同時也不免想起下令射傷它的人,但她忿怒的心已被同情与無奈取代。如果她是宁靖公主,她會怎么做?要她放棄真心所愛的人,她做得到嗎?
  曲弄鷹倏地一惊!
  不!既然她做不到放棄所愛的人,為什么她要放棄祁堯天?
  鷹奴突地充滿戒備地低鳴一聲,偏頭銳眼盯向曲弄鷹身后筆─她立刻收攝心神,反應极快地躍起、轉身;而被堯殿下派守在她身測的護衛,則已看清來人。
  只見一名身著北國侍衛服飾的漢子正大步走來,然后停在离他五大步外的地方,態度恭謙。
  “曲姑娘,我公主殿下有事邀你前往,不知你是否有空?”北國侍衛傳達來意。
  曲弄鷹一怔!“宁靖公主……有事找我?”她大感惊奇。一向瞧她不順眼的宁靖公主竟會派人來找她——到底要玩啥把戲?
  侍衛點頭。
  “她有沒有說是為了什么事?”她想弄清楚,因為宁靖不可能無緣無故找她。
  “公主說要找你賽馬。”
   
         ☆        ☆        ☆
   
  來到了馬場,一身勁裝的宁靖似乎已久候多時,在她一旁各有一群護衛、宮女伴著她;而圍欄旁,兩匹同色的墨黑駿馬已立在那里,顯然早准備好隨時可以上場了。
  “我以為你害怕不敢來了呢!”見到曲弄鷹,宁靖的气勢依然凌人。
  “難得公主有如此興致。我又豈有害怕不來之理?”她回宁靖傲然一笑。
  盯著她,宁靖竟忍不住想為眼前女子豪气干云的英气喝彩!
  “做什么也不問就接受挑戰,你倒很有勇气嘛!”她的口气一點地沒放松。
  “我想,公主不可能沒事我找賽馬吧?”曲弄鷹直言。
  “當然!”宁靖也回答得爽快:“賽馬一回決胜負,誰輸了,誰就得离開堯殿下身邊,怎么樣?”她雖發問句,卻是沒有商量余地的語气。而且她說完便走到其中一匹馬身邊,俐落地跨上馬。
  在北國,几乎人人擁友一身好騎術,而她可是王宮里騎術最好的公主。如今唯有用這個方法先把曲弄鷹弄走,她才能無后顧之憂地赶回國阻止突如其來的惱人婚事。
  為她瘋狂的提議大感不可思議,曲弄鷹可還沒到昏頭轉向的地步。
  “賽馬我沒意見,但是我不贊成用這個來決定誰的去留。”這未免太儿戲了!好像將堯殿下當戰利品,誰胜利誰就擁有他。要她是堯殿下,她會干脆一腳把提議的人踢出宮。
  宁靖高踞馬背上,譏諷地看著她。“我看你是怕輸給本公主,怕沒有借口再留下吧?”
  曲弄鷹嗤哼一聲,終于跨步上了馬背,轉頭向宁靖沉聲道:“好,我們就來比賽!不過我要求更改規則,贏的人可以向輸的人要求一件事。你要是贏了,當然可以要我离開;而你要是輸了,我要你向鷹奴道歉,如何?”
  宁靖嬌艷的臉龐微有訝然,略一思索,終于點頭。“行!”
  答應下來,她等于也間接承認真是她派人傷了鷹奴。
  協議達成,于是一場關于女人的競賽開始了!
  馬場外,除了宁靖公主的人外,也有一些聞風而來好奇的人。知道曲弄鷹將与宁靖公主賽馬,王宮的人自然替未來的太子妃鼓掌加油起來;而北國那邊的人也不甘示弱地為自己主子大聲打气,雙方人馬立刻將此地炒弄得熱鬧滾滾。
  比賽開始,兩匹黑馬勢如破竹沖馳而出——
  曲弄鷹要為鷹奴爭一個公道、為自己爭口气,所以她駕御著座下馬儿全力以赴。勁風刺痛了她的雙眼,耳邊響起蹄聲如雷,宁靖和她正同時往前方的目標沖刺——
  而就在她心生佩服宁靖騎術的同時,先陡然惊覺領先一段小距离的宁靖好像有了不對勁……宁靖座下的馬儿似乎發起了脾气,突然不受她控制地沖离了原來的方向,往右方竄跳。
  曲弄鷹心惊,當下立刻調轉馬頭住她的方向跑去。
  宁靖根本沒料到馬儿會在這時作起亂來,她又惊又駭,极力要控制馬儿,卻沒用。“停!停!臭馬你給我停住!”她大喊。
  馬儿似乎受到什么惊嚇般的四處亂竄,更企圖將背上的人甩下來,宁靖死命地抱住馬頭。
  曲弄鷹已經來到馬儿邊,卻不得接近。
  “公主,你盡量安撫住它,千万則亂動……”看出情況的危急,她赶忙要穩住宁靖和那匹馬儿!
  而在場圍觀的眾人也遠遠地看出發生了什么事,雙方立即有護衛緊張地往這里奔跑過來。
  “我……我快抓不住了……”宁靖咬緊牙關,被這瘋狂的馬震得五髒六腑都快翻過來了。听到曲弄鷹的安撫聲音令人心暖,可她已經快不行了!
  該死的馬!
  曲弄鷹一邊要接近她,一邊要安穩住座下受干扰的馬儿,她逼自己非冷靜行事不可。
  “公主,你把手伸過來,我會抓住你。快!”她小心策動馬儿靠近,毫不遲疑地向宁靖伸出援手。
  已經跑過來的人們焦急地看著這一幕——瘋狂的馬极力要甩下宁靖公主,而曲弄鷹則不顧危險地靠近,伸手要抓住她。就在馬儿猛地一跳,要將宁靖從背上高高拋起之時,眾人一聲惊呼!而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曲弄鷹及時探身,抓住了她的手,然后用力將她拉向自己。瘋狂的馬儿感受到背上的壓力一減,立刻放蹄往前沖——
  就在曲弄鷹終于抓住宁靖之際,沒想到座下馬儿也受影響似的,突地長鳴一聲,整個前蹄騰空站立起來,于是沒空抓韁繩的曲弄鷹就這么抓住宁靖,兩人一齊墜下馬背。
  曲弄鷹下意識將惊叫連連的宁靖抓緊、整個護住;而在墜地時,宁靖奇跡似的毫發無傷。至于以身當護墊的她,則受強力撞擊到頭部,立刻暈了過去……
  沒多久,曲弄鷹墜馬受傷的消息已經傳遍了整個王宮。
  意識逐漸清晰,而一股焦躁的感覺也直襲向她,她只想要喝水……
  當她低喃著簡單的音節時,一道甘泉立刻從她口中流入。她急切地喝了兩口,腦袋似乎也跟著明朗起來——她終于張開眼。
  “醒了?”溫柔的語音低低在她耳畔漾開。
  曲弄鷹發現自己正枕在祁堯天身上,而這里——是她的臥房。
  “你——”怎么回事?她的頭好像有人正拿著槌子猛敲,疼得快裂開;而她才一動,一陣酸痛也直襲向她。她皺住了眉,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將杯子放回床邊小桌上,祁堯天仔細端詳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蛋,心神不由緊縮,忍不住低頭輕啄她的額。
  “知不知道你已經昏迷了近兩個時辰?不記得自己發生什么事了,嗯?”
  聞言,曲弄鷹怔愣了一下!她搖了搖頭痛欲裂的腦袋,努力回想她為什么會突然在床上這么痛苦醒來,之前的回憶終于一點一滴記起……
  她吐了口气,閉上眼睛。“早知道赴她的約不會有好事……”她已經想起來了。昏迷了兩個時辰?天!她記得她一墜下馬就不省人事了,卻想不到自己竟昏迷了這么久!
  “你不知道你令多少人擔心嗎?”祁堯天冰冷的唇點上她的眼皮,釋出歎息。
  當曲弄鷹意外墜馬的消息傳來時,祁堯天顧不得正在進行的會議,便倉猝地奔到現場。御醫也接獲消息赶抵為她診察,眾人將她移回了寢宮,他也才從他們口中得知整個事件的經過,而守在她身側等候著她醒來的時間里,他再度嘗到了几乎失去她的心痛……
  上次為了他,她身受重傷顯些送命;這次為了宁靖,她墜馬昏迷令人憂心。連在最安全的王宮內她也能出事的這點看來,他怀疑他能安心地再讓她离開身邊一步嗎?
  感受到他深切的柔情愛意溫暖地將她緊緊包圍住,她張開眼,乍然跌進祁堯天令人神魂顛倒的深邃眸海里。
  “我……只想到要救人……她沒事吧?”她歎气。想不到會發生這种事,也想不到她竟義無反顧地救下對她不怎么友善的宁靖公主——她根本無法見死不救!
  食指愛撫地划過她逐漸恢复紅潤的臉頰,他的神情顯得肅穆專注。“她沒事,就在方才,奔雷已經查出了宁靖乘坐的馬匹鞍下被放置了金針,所以在騎乘一段時間后,金針刺入了馬背才使馬儿負痛發狂。放置金針的罪魁禍首是宁靖的一位侍女,她則毫不知情;而原本她乘的那匹馬該是你的……”
  凝視著他晦深的眼眸,曲弄鷹也不由打了一個冷顫。“她是為了宁靖公主!”
  “一個忠仆,可惜她用錯了方法。”祁堯天的表情有著不可言喻的冷厲。
  “那你要怎么處置她?”她磨緊了眉。
  “宁靖這回會知道該怎么做;還有,她已經決定明天起程回國了。”
  “啊?!”
  “在你昏迷的這段時間,她頻頻派人來探問你清醒了沒。看來你這一場救美,已經改善了某些狀況……”
  祁堯天不由莞爾。
  曲弄鷹可從沒想到這個。
  回視他帶笑的眸,一种暖洋洋的情緒突然沖動地泛涌上她的心口。未及思慮地,她伸臂勾住他的脖頸。
  “我想……她還是不會改變對你的愛意。”
  “你呢?”回抱住她,他的額触著她的,眸里蕩漾一片和暖的溫柔,可低沉的問句卻含著深意:“你對我的愛意,難道還不足以改變你想离開的決定嗎?”
  曲弄鷹心中翻騰如海,搖著頭,她把臉貼向他的肩膀,藉以回避他綿長而細膩的注視。“距离我們的約定不是還有一天?這事……等明天以后再說吧!”她几乎忘了這件事——只剩明日一天,她走得了嗎?
  祁堯天的手指輕撫著她的背,無言。
  曲弄鷹從來就不是個三心二意的人,唯獨遇上他——她歎了口气,不由更加眷戀地攬緊他,貪婪似的汲取他的气息、他的体溫、他的一切……
  “鷹,不管你的決定是什么,我要你記住一件事……”祁堯天的低音驀地在她耳畔輕響。
  “什么?”仿佛意識到他會說什么,她的眼睛頓被涌上的熱浪灼得生疼。
  “我愛你。”他低沉而有力地吐出這三字。
  淚水霎時滑出她的眼眶,然后順勢淌在他的衣襟上。心緒微微激動,終于抬起頭,眨著淚眼看他,哽咽著聲音:“我會永遠記住……”傾前,她第一次主動親近他。“我……也愛你!”
  迎接她微赧羞澀的唇,祁堯天帶領著她輾轉纏綿——她會是……他的愛妃。
   
         ☆        ☆        ☆
   
  “你今天就要回北國去了?”立在寢宮門口,那一抹高姚纖細的鵝黃影子驟然開口,令得正往里面走的艷裝麗人停下步子,轉身朝發聲處瞧。
  看清是誰,她迅速眯起了美麗的杏眼。“是你……哼!你應該很高興我今天就要离開了嘛!”离開可不代表放棄。
  笑了笑,靈气迫人的黃衫女子似乎早習慣了她的高漲气焰。
  “那么,讓我跟著你离開,你覺得如何?”
  快步走向她,宁靖倏然停在她面前,仔細打量著她的一臉笑意。
  “你到底在說什么?”她又惊又疑。
  “你不是一直很想要我离開殿下嗎?現在我想离開了,你有沒有辦法讓我跟著你一起出宮?”曲弄鷹的意思再明白不過了。
  打從昨天知道宁靖公主將在今天起程回國后,一种模模糊糊的主意逐漸在曲弄鷹心中成形,到最后甚至已經變成了一個完美無缺的計划——只要宁靖公主愿意的話,那么她离開王宮的事就不難達成。
  “你該不會是摔下馬,把腦袋也給摔坏了吧?”宁靖怀疑地瞪著曲弄鷹的頭。要不是看在她曾救了她一命的分上,她才不會理她呢!害她現在面對她都不自在起來,嘖!
  “你以為我在開玩笑?”曲弄鷹還以為她會很高興呢!
  “你竟然要主動离開堯殿下,這不是開玩笑是什么?你到底想對我玩什么花樣?”宁靖又不是天真的三歲娃儿,面對她一直痛惡的情敵,突然向她開口要求幫助她离開堯殿下的身邊,她的腦筋一下子不知道已經轉了多少個念頭。
  曲弄鷹企圖說服她。“我只不過是決定要离開,但是憑我的能力沒辦去通過宮門,所以我才想借助你的力量,而且這對你來說并無損害,不是嗎?”
  宁靖的表情深沉著,盯著她良久,終于開口直問:“你……已經得到了他所有的關愛,為什么在這個時候你急著要离開他?”
  怔愣了一會儿,曲弄鷹這才舒了口气,燦亮的黑眸直視著她。“因為我愛他。”
  被她坦率的話激起了莫名的激賞和快意,可宁靖仍面無表情。突地,她轉回身往里面走。“很好,我們未時出發。”
  她宁靖可不愿欠人恩情——尤其是曲弄鷹。既然是她自己開口求她,從此兩人就各不相欠了。
  哼!她竟然舍得离開堯殿下!這個笨女人!
   
         ☆        ☆        ☆
   
  過午后,北國護衛、侍女,護送著宁靖公主的馬車,一行近百眾,終于結束了南國之行,浩浩蕩蕩地离開了王宮。
  “殿下。鷹她……”耿御風、莫留火急要向祁堯天報告。
  “我知道。”凝望著逐漸遠去的隊伍,祁堯天炯黑的瞳眸若有狡邪光彩,他的嘴角也逸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我只預備給她一個月的時間……”
   
         ☆        ☆        ☆
   
  瀑布由山上直瀉而下,在水潭激濺起翻騰洶涌的白色浪花。
  在凸出懸崖峭壁的一方巨石上,一名藍杉女子正靜靜坐著。對于轟隆水聲充耳不聞,她看著沖瀉奔騰的瀑布,美麗的臉龐鎖著過分專注的表情。
  曲弄鷹离開王宮,回到忘憂山已經一個月了。
  回到往日熟悉的家園,重拾悠閒平靜的日子,沒有激烈的打打殺殺,也沒有惱人的爾虞我詐,她應該松口气,可她卻少再有開心的時候。
  靠著宁靖公主的幫忙,她不是順利地离開祁堯天身邊了?她很高興,可她竟發覺自己還隱隱在意著一件事——她在期待,又害怕祁堯天會突然出現,真是好矛盾的心態,是不?
  离開王宮,代表的是永不再和祁堯天相見。他仍是太子殿下,而她,只不過再次恢复了山野之女的身分。一切隨著綠石而起,隨著她的离開也該煙消云散;可她知道,她這一生一世,永遠也沒辦法忘記那個她愛的男人。他帶給她的快樂、帶給她的憂愁、帶給她的所有情緒——而她卻必須离開他。這是她的選擇,她不是已經想清楚、想仔細了?可是她的心,呵……為什么依舊那么痛?她一點也不洒脫,一點也不勇敢,她只不過是一個平凡女子……
  該死!“愛情”這東西怎么如此麻煩?
  驀地,一陣清嘯惊懾了她的心神——
  曲弄鷹抬頭,看見了一抹黑點在晴空下盤旋,并朝她而來;她不敢置信地挑起眉。“鷹奴?!”
  一下跳了起來!她再次仔細凝望著那愈來愈近的影子;情緒也跟著高昂了起來——真的是它!
  大鷹的傲然雄姿已經變得清晰起來,銳眼早發現巨石上了人影。它再度發出一聲鳴叫,雙翅一旋,优雅地在半空轉了一圈,便直朝那里俯沖而下。最后,它停在主人為它展開的臂上。
  又惊又喜地与鷹奴對望,曲弄鷹怎么也沒想到它竟在此時出現,而且看來已安然無恙。當初擔心鷹奴傷勢未愈不适長途勞累,又思及它在宮里依然可以得到最好的照顧,不得已她才將它留在那里獨自回家,沒想到它現在已經可以自己飛回來了……
  “鷹奴,原來你已經好啦……”曲弄鷹為它感到高興。
  “我們可沒虧待過他。”一個滿含笑意的熟悉嗓音突然接在她話后響起。
  猝不及防間,曲弄鷹的心湖被這聲音惊扰起波瀾洶涌——她迅速轉身,看見了那個她以為此生再也看不見的影子。又惊又暖、又詫又喜的浪潮乍然襲向她,她發現自己的胸口緊繃到無法呼吸。
  英挺威儀的男子溫文的步伐直至她面前方停住,燦爛的笑容簡直令陽光也為之失色,而且更加炫惑人心。
  “見到我沒話說嗎?嗯?”
  曲弄鷹猛地回過神,惊呼一聲向后退;而鷹奴則振翅飛起,改停到一旁樹枝上,低頭,燦燦碧眼興然地看著重相逢的兩人。
  “你……你怎么可能找得到這里?”她的心在顫抖,不可置信地看著真實站在她眼前的男人。
  出現在這里、出現在她面前,仿佛是天經地義般的事,祁堯天的神情愉悅至极。
  “忘了你曾向黃老指示來忘憂山的路徑,奔雷可沒忘記,還有鷹奴也幫了大忙。”
  咬著下唇,好半天才終于接受祁堯天在乍然間重回她生命中的事實——因突如其來激蕩的情緒,她的身体竟微微在發抖著。
  “鐵大哥他們……也來了?”不!她鎮定不下來!在分別一個月,再見到他的這一刻,她才知道,原來她根本忘不了他,原來她一直不愿承認的感覺叫“思念”。
  祁堯天跨前一步,更接近她。“他們正在和你爺爺、師父下棋。他們告訴我,你每天這個時候都會來這里。”眼前佳人出落得更美了,神情仿佛也穩重成熟了許多。
  他灼熱的注視令她的心發燙,而他的話讓她怔了!“什么?你們已經見過我爺爺和師父,是他們告訴你……”
  “沒錯,而且……”祁堯天緩緩地伸出長臂,大掌輕柔地落在她的后頸上,她的視線無一刻离開過她。“我順便向他們要一樣他們最寶貝的東西。”
  他的輕触宛若一道電流,又酥又麻地竄過她全身……曲弄鷹握緊拳頭,努力抗拒想放開一切顧忌,投入他怀里的沖動。
  “你向他們要……最寶貝的東西?”她疑惑地低語。
  祁堯天狡黠一笑,手微施力,便將她圈進怀里——
  “你。”他的眼睛對著她的,突地迸出一個單字。
  “什……什么?!”曲弄鷹還反應不過來。
  “我向他們要的最寶貝的東西就是——你。”他的聲音滿含寵溺。
  曲弄鷹呆愣!
  “我請求他們把你嫁給我,除了你,我不會考慮立其他女子為妃……”他的語調變緩。
  她的心猛跳著,跳得狂烈、跳得凶野。她忍不住抬頭盯住他,看到一張認真的、嚴肅的英俊臉龐。
  “他們……他們答應?!”好半天才遲疑地輕語。天!他怎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再次闖入她的生命?怎能如此輕而易舉地對她的親人提出這樣的要求?
  他一手捧住她的臉蛋,瞬也不瞬地凝著她。“他們說,只要你答應,他們就不反對,而你……想清楚了嗎?”
  猛地一震,曲弄鷹心促亂著,抓住她的手,极力想退開他的怀抱,与他保持距离,卻無法如愿,不由懊惱地看著他。“想清楚了!我已經全想清楚了!你一樣是天,我一樣是地,就算我變成云飛上天,也不可能是你唯一的那一朵,我想得還不夠清楚嗎?”
  “不,你根本就沒想清楚!”他的手像鋼圈般鎮住她的肩頭。“你只顧慮到自己的感受,卻沒想到我的;你自己要放棄所愛,卻也要奪走我的。你狠心做得到這一點,我卻不能。我說過,永遠也不會讓你离開找身邊,你當我是在說戲言嗎?”
  曲弄膺腦中倏然靈光一現!“難道你……你一直知道我躲在公主的隊伍里?你……是故意放我走的?”他怎么可能掌握得了她的行動?
  “我的耐心只到這里。”祁堯天輕歎口气。“給了你一個月的時間,沒想到你還是不肯面對問題……”
  搖著頭,一下子接受太多刺激,她的心緒從剛才至今一直處在慌亂的地步。“為什么非逼我不可?”
  “不,我只是不讓你繼續逃避,”他溫柔的手托抬高她的下顎。“我是誰又如何?難道我對你的心就是虛假的嗎?難道我愛你會比別人少嗎?鷹,你一向勇敢地追求你想要的,為什么這次你卻不肯勇敢地追求?”
  心底某种酸甜溫暖的情緒涌出,并且開始擴散、氾濫,她的眼里迅速蒙上了淚影……
  揩去滑下她臉頰的類,松了口气,祁堯天突然從怀里取出一樣東西交到她手上。
  只覺手心一涼,曲弄鷹急忙眨下淚水,低頭看著突然被他放在手上的東西,她睜圓了眼。
  “這是……”她不解而惊奇地直瞪著手上一只銀色的鐲子。
  銀鐲上的雕刻十分精致,而令她最震撼的是——銀鐲中雕著一只栩栩如生、正展翅迎風的鷹,鷹的眼睛是一對碧綠瑩透的眸珠,似乎正真切地凝視著看它的人,活靈活現而透著高貴神秘……
  “這只鷹鐲是我特地請人雕的,有沒有覺得鷹的眼睛似曾相識?”祁堯天隱透玄机。
  輕撫銀鐲上的鷹,一股溫暖的气流仿佛也正透過它緩緩釋向她的肌膚……她惊异了,不由將銀触湊近細瞧;燦綠的鷹眼猛地勾起某种記憶,她偏頭望向祁堯天,蹙眉道:“它的綠眼睛……”
  “是一對綠石雕琢成的,”
  “綠石?!”
  “沒錯,屬于你的綠石;而另一顆,正是我說的一直被深藏在宮中的那一顆,這一對綠石是鷹的眼睛。”
  原來綠石是被他拿走了——曲弄鷹自從鷹奴中箭的那場混亂后,就一直沒再見到綠石,原以為被她大意之下弄丟了,卻沒想到如今卻出現在他手中,而且還成了鷹的一只碧眼;可另一顆綠石……
  “我沒告訴你,另一顆綠石的主人是我。”祁堯天輕松解了她的疑惑,他笑了,笑得愉快而……狡獪。“現在你想要回綠石,只有一個選擇。”
  “什么選擇?”
  “接受銀鐲。”
  就這么簡單嗎?曲弄鷹不相信地看著他。
  “而接受這只鐲子,就代表必須成為我的妃。”祁堯天的眼里閃著兩小簇奇异的火焰。
  直直盯著他許久、許久……驀地,曲弄鷹漾開一朵甜蜜嬌柔的笑容,雙臂圈上他的脖頸,主動獻上紅唇。“讓我再想想……”得意的低喃淹沒在被他糾著纏綿的唇間。
  此時,鷹鐲悄悄耀出一道瑩綠美麗的光芒。
  而佇立在樹悄上的鷹奴偏著頭,被另一邊樹叢后的騷動吸引了——
  “看吧!我就知道我算的不會有錯,我們鷹儿就跟另一半綠石的主人有緣嘛!”
  “你算的沒錯,你最好也能保證我的寶貝孫女儿真如你所算的幸福一輩子,否則我拆了你的招牌!”
  “別老想找机會拆我招牌,哼哼!你自己不也很滿意這個孫女婿,才透露鷹儿行蹤的……”
  “我有說嗎?”
  “明明就是你……嗅!你們這群小子也听到了,是他說的沒錯吧?”
  就在兩個年歲近百的老頭子正鬧得不可開交之際,終于有人開口了!
  “咳咳!兩位老前輩,別吵了,殿下他們已經發現我們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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