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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翌日,寒曦答應嫁予趙穎仁的消息,傳遍了整座歸人武館。
  張錯即使再忙碌
  再冷漠,也無法充耳不聞。
  可,他有權過問嗎?
  這伯事來得太快
  太突然,他除了沉默以對,的确不知將如何回應才不失分寸。
  “你也听說了?”寒曦平時是不被允許進入練武場的,今日情況特殊,鐘子錫特地“恩准”她過來向張錯把內情解釋明白。
  他猶如一只勾住魚餌的魚,想逃走卻無法掙脫。“是的。”他艱難地點點頭,嘴角溢出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恭喜你。”
  “這是你的真心話?”寒曦回以大無畏的眼,“我若嫁給趙穎仁,你會誠心誠意祝福我嗎?”
  八字根本還沒有一撇呢,是誰胡亂放出這個消息?待會儿她非逮住趙穎仁問個水落石出。
  寒曦不想立刻說明原委,就是想看看張錯的反應,如果他真的喜歡她
  在乎她,便起碼該有些表示,例如光火
  發怒或醋意橫飛什么的,為何他仍舊沉穩如常,冷冽得几乎波瀾不惊?
  張錯緊抿著唇,快步朝墨竹林疾走。
  好一段時間他們都沒再說話。她發現這條幽曲小徑好美
  好靜,仿佛与世隔絕,雖然在紅瓦白牆
  綠色琉璃屋脊的重重環繞下,仍保有怡然自得的宁謐。老芒果樹從空曠的林地里撐出一把巨大的綠傘,碩大的刺桐吐著星星點點的小紅花,……呵,她以前怎么沒注意到,武館外有這么一外絕美的地方?
  寒曦看不出他正在气頭上,以為他故意冷落她是為了撇清彼此的關系。
  良久以后,他驀地回頭,猝然問道:
  “你喜歡他?”
  寒曦眼一黯,像只敗了陣的斗雞,過去堆積的委屈此刻排出倒海涌來,比她想像的還悲慘十倍。千里迢迢,辛辛苦苦的追尋,她簡直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如此疾愚。
  還用得問嗎?分明是昭然若揭的答案,他怎么就是無法体會?
  “無所謂,至少他喜歡我。”她回答得一點都不誠懇。
  張錯的唇畔抽動了一下。
  “你以為你不要我,就沒有人要我了。”語調中充滿挑釁,她存心激怒他,逼他反唇相譏,讓她看看他也會生气,也會嫉妒。
  可,她的希望落空了。
  張錯縱使臉色不佳,神情凝重,但善于隱藏喜怒,內斂得近乎淡泊的他,比方才更加冷郁。
  “你了解趙兄的為人,認為他适合你?”
  他這簡明扼要的一問,寒曦竟張口結舌答不上來。
  她對趙穎仁的概念本就是一片空白,一個從沒在意過的人,為什么要去了解他?
  “要想這么久?”張錯一逕平和的語調。
  “他斯斯文文,頗有學識,而且……”寒曦已經把吃奶的力气都使出來了,還是想不出趙穎仁有何吸引人之處。“至少他比你溫柔,比你解風情,比你……”
  忽地,她的雙眸轉紅,淚盈于睫,旋身想走。他的手卻輕按在她肩上,阻止她逃避現實。
  “我以為你是個不會落淚的女子。”
  沒錯。她從不哭給別人看,但每次一遇見他,就不能遏止地濡濕眼眶。想不透是什么原因,索性把頭埋進他胸窩,拿他的袍子當拭的手巾,任由淚水把自己和成一團軟泥。
  寒曦慢慢撫平紊亂的心緒,也哭得夠多了,才緩緩推開他。“你是坏人。”
  張錯苦澀一笑,“如果我是坏人,你早已是我的了。”在他眼里,不計后果
  不不擇手段得到一切的人,才是罪無可贖的。
  和亡命天涯相比,儿女私情其實微不中道。素來豁達爽朗的他,在倉皇奔出城的那一刻起,恍然明白人生的灰冷絕望,頓覺自己的力量如此微渺,如此容易被愚弄,如此無法自主。
  在知道自己成為逃犯,并連累十二名情同手足的兄弟時,他的自責比任何人想像的都要深沉。
  他以緘默塵封的情感,借冷悍抗拒如濤洶涌的傾怒。憤怒
  仇恨
  妒火夾雜著痛苦的碎屑,在他的腦海中載浮載沉,時時刻刻提醒他,他与她是不相配,是沒有未來可言的。
  寒曦愕然睇著他,籠罩頂上的陰霾一掃而空。
  她踮起腳跟,環住他的頸項,獻上一記深情的吻……
  張錯被動地摟住她瘦瘦不堪一握的小蠻腰,低首迎向她亮晶的黑瞳,他了解自己割舍不下這個任性妄為,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女子。為了她,他必須有所行動。
  “其實我是騙你的。”寒曦實在舍不得移開他弧度优美,溫溫熱熱的唇,可,老這么“黏”著人家,似乎有違良家淑媛的風范。
  “嗯?”張錯不明白她何以出此言。
  “其實我并沒有答應趙穎仁的求婚,我只是想……”
  “試探我?”他終于通气了。
  “對呀!”不親他沒關系,反正還是可以賴在他身上。寒曦愛嬌地仰著臉,一副沉浸幸福的滿足樣。“可惜你沒通過考驗,也許……你的感情不像我付出的那樣多,才會無動于衷。”
  “不准冤枉我。”用力將她攬進臂挽,強迫她傾听他狂猛的心跳。這顆火熱的心,豈容置疑?
  倉皇的淚嗆出寒曦原已濕透的眼,哽咽的嗓音不住喚著他的名字。
  “娶我,娶我好嗎?”她近乎哀求。
  “會的,會有那么一天的。”他曾暗自發誓會一生一世對這個女人好。然而現實捉襟見肘的處境提醒他,妄性而為,只會帶給彼此更多的痛苦和折磨。
  “什么時候?”她要确切的答案,肯定的時間日期。
  “你爹放棄緝捕我的那一天。”他不能以帶罪之身娶她入門,這是最基本的條件。
  只要他叛亂罪名一天不除,他就絕不娶妻生子。男子漢大丈夫,頭可斬血可流,唯獨不能拖累他人。真要有那么一天,他宁愿孤然一人,瀟洒來去。
  寒曦滾燙的熱情,一下子跌入冰窖里,冷得渾身顫起哆嗦。
  “万一……万一……”盡歡之際,悲從中來。“抱我,抱緊我。”
  對未來無從預知的恐嚇,加深她焦灼的渴求,忙亂中,她覺得他的唇已先附著她的,正傾注万般愛戀的磨蹭吮舐著。
  “你盡可以要我,我絕不后悔。”他激情的撫触宛如電波,令她一陣暈眩。
  寒曦頓覺自己的青衫襦裙被簇擁到腰際,腰際以下則繚繞著一股野性的气息。
  “等我,給我一點時間。”他的聲音揉入撕裂的凄楚,那是強自抑制后的苦澀。“我等得還不夠久嗎?”她低迥似的吶喊教他悲不自己。情感要他勇往前,理智卻要他三思而行,天人交戰的痛苦使他汗如雨下。“哼!”妒焰狂冒的冷嘲熱諷哼聲,分開了兩個纏綿相擁的戀人。寒曦赧然地整肅衣衫,脹紅的小臉,依然眷戀地看向比她好不到哪里去的張錯。
  “穎娟,穎娟!”趙穎仁追著妹妹而去。
  怎么?這對兄妹可真是臭味相投。
  寒曦翻了個大白眼,無奈地与張錯相失而笑。
  “要不要過去瞧瞧他們在搞什么鬼?”既然确定了他的心意,便無需瞻前顧后,患得患失。從今儿起,她要陪他共同向逆境挑戰,不達目的絕不低頭。
  她開心地露出兩個淺淺的梨窩,邀他一起去看好戲。
  張錯拭去額間的汗水,搖頭道:“我送你回去。”
  他對趙氏兄妹一點興趣也沒有,在他們破坏了他倆的好事后,更是沒心情和他們碰面。
  “也好。”寒曦乖順地挽住他胳膊,如一對恩愛的伉儷,相倚而行。
  “穎娟,不可以,回來!”趙穎仁的呼喊急迫得很不尋常。
  會不會出了什么亂子。
  張錯与寒曦只互望了一眼,旋即极有默契地一同往回走。
  東北野郊有一座深不見底的湖泊,兩岸各栽种了十几二十棵的楊柳樹,濃濃柳蔭隨風輕拂,很有佳人獨行的凄美气氛。
  寒曦平常不太到媾去,一方面因為遠,另一方面則是害怕落單,倘使有個不測,那她的張錯怎么辦?她可不准別人妄生染指他的念頭。
  他是她的,現在和以后都是。
  想著想著,下意識地握緊他的臂。他仿佛懂得她用意,牽住她的大手緊了緊,像在做一种無言的宣誓。
  “穎娟”趙穎仁再次發出尖銳的嘶吼,“快來人——”
  張錯立即施展上乘輕功,奔向湖邊。
  “怎么回事?”
  “她……,她掉進里面去了。”
  張氏一怔。須臾,隱隱約約見到趙穎娟那紅紅金亮的釵正一寸一寸沒入湖底……
  寒曦第一次發覺藍黑的底端,是個深不可測的深淵。湖面上看來平平靜靜,其內部常成漩渦或湍流,總是又急又狠,水性再好的人,也可能在瞬間被吸入底部……她想叫,卻困難地如哽在喉,怎么也發不出任何聲響。幸好張錯水性极佳,有他在勢必能化險為夷……。
  趙穎娟連喝了好几口水,她的烈性不亞于寒曦,但凡她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可惜剛毅的自信決心,卻被湖水嗆出強大的求生欲望,但此時愈掙扎愈會往下掉,兩條腿像綁了鐵錘般,遠非她的力量所能指揮……
  在半浮沉的迷蒙之際,有人抓住她,將她往白晃晃的烈陽處拉,已經無法呼吸的她猶胡亂舞動雙臂,好不容易扯住一只孔武有力的臂膀,便死命抱住。
  蘇醒時已是掌燈時分。趙穎娟躺在家中的閨房內,有人輕輕推開她的房門,端進一碗香味四溢的熱粥。
  “出去!”她忿然大吼。
  為她送熱粥來的女子,正是寒曦。
  “你一定餓坏了,先把這碗粥喝完再生气不遲。”和一人萌生輕生念頭的女人一般見識,似乎有違名門淑媛的風范。
  “我就算餓死了也不要你管。”趙穎娟目露凶光,好像要把寒曦吃掉似的。
  “你再怎么討厭我都沒關系,但大可不必和自己的肚皮過不去吧?”要不是伺候她的丫頭得了風寒,她才不愿到這儿招惹閒气。
  她沒料到寒曦會把話說得這么直,“你究竟是人攻于心計的人,外表柔柔弱弱,心里卻一缸了禍水。”
  寒曦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不喝?我自己喝,誰希罕你!”
  唔,蔡嬤嬤的手藝真不是蓋的,隨便一碗清粥也能煮得清香可口。寒曦一口接一口,故意嘖嘖嘖吃得津津有味。湯匙,碗筷清脆作響。
  趙穎娟一整天滴水未進,的确餓得饑腸轆轆,眼看她風卷殘云吃得碗底朝天,不覺慌了起來。
  “喂,你不是說,那是要給我吃的?”
  “你剛才叫我別管你的死活,為了不讓你為難,我只好代勞嘍。”還剩一點湯汁要不要呢。
  寒曦眨著大眼睛,臨末還用舌頭在嘴繞一圈,滿足得一塌糊涂。
  “可惡,你給我滾出去,我不想見到你。”趙穎娟薄利的唇,發出不滿的怒吼,黑白分明的眼中冷冷燃燒著忿恨。如果現在給她一把刀,一定會毫不遲疑的把寒曦剝成肉泥。她從第一眼看見她就知道,這個敵作清貧的劉寒曦,陰謀破坏她和張錯的好事。
  張錯陡然出現的那一天,她曾以為他是鉗著賁劍來追她入宮的西門雪,是她生命幸与不幸的主宰者,孰料,劉寒曦一來,所有的一切全走了樣,她是妖魔,是前來扼殺她快樂的鬼魅!
  “是你說的喔,半夜餓了可別怪我。”寒曦端著碗跨出長廊,又回眼看,“周嬤嬤回鄉下探望儿子媳婦,翠華生病不能來服侍你,自己多保重啦。”
  趙穎娟气急敗坏地追到門邊,“你說什么?”
  “好話不說第二遍。”寒曦在昏黃月光下,趄她扮了個鬼臉,便大步跑了去。
  “站住!你……不許走。”趙穎娟气得猛跺腳。
  當她瞥見寒曦眨眼吐舌的鬼臉,依然可愛得令人心動時,淚便滾滾像滔滔江河。
  練武場上六十多名新收的弟子,正虎赫生風地操練張錯剛教完的“猿形拳”。
  高高佇立在廣場正中,臉上是一貫的不言荀笑,聚精會神地盯著場內的每一個人。
  寒曦從迥廊轉角外溜了進去,以為不知不覺的,處知眼尖的鐘子錫一眼就瞟見她。
  對于這位半路殺出來的“過期”主子,他總有一股說;不出的敬而遠之愛。不單是他,左清風和郭万里他們也一樣,心里惱著安邦侯,恨著西門雪,可從沒將那股憤恨加到她身上。
  許是張錯的關系,也可能因她一向計喜紆的態度,讓他們打從心底疼惜。她,她有多大了?十九?二十?怎么總覺得她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練武場是女賓止步的地方。”他踱到梁柱下,斜眼睨向老鼠似的猛找地洞的寒曦。
  “我保證不打扰你們。”細白小手自袖底取出一包香噴噴的糖粟子,大方送給鐘子錫。
  “想用這包小東西賄賂我?”他有那么廉价嗎?
  “不是啦,是……是孝敬您。”她咯咯笑得亂沒誠意。
  “強詞奪理。”鐘子錫板著臉,正色道:“館主有令,只有男人才能進到這儿三觀,這是誰也沒法違拗的。”不肯通融,粟子卻照收不誤。過分!寒曦白他一眼,嘴巴嘟得足可吊起三斤肉。
  “如果我非要待在這儿呢?”難不成他會拿掃帚把我攆出去。
  “就這樣?”他瞄了下她碎花藍底的襦裙,堅定的搖搖頭,“即使不是真正的男人,也必須看起來像個男人,否則叫我如何杜絕悠悠眾口?”老天爺,暗示這么清楚了還不懂嗎?
  寒曦遲鈍地怔愣好一會儿,才笑開了眉宇“了解,了解,原來如此。”興奮地兩手一拍,轉身奔回臥房。
  算她還有點慧根。
  鐘子拎著那包猶熱呼呼的粟子,准備找張舒适的椅子坐下,好好享受。不料,走沒兩步,迎面閃出一對餓狼。
  “就知道你們是只狗。”難怪嗅覺特別靈敏。
  “今儿沒心情開玩笑。”左清風臉色反常地十分凝重。
  “怎么?”一股不祥的預感涌上心頭。与郭万里交換了一個眼,左清風揚手攔開一張大紙。
  三人登時面面相覷。
  事態嚴重,拘捕令居然已散發至此地來。
  “從哪儿得來的?”鐘子錫急問。
  “知府衙門外貼了至少上百張。不過,全被子咱們弟子給撕了。”郭万里垂頭喪气,想不到他們老大只因不愿參与造反,竟成了頭號犯,叛党帶領頭。
  “這件事千万不能讓大哥知道。”
  “什么事不讓我知道?”張錯悄沒聲息來到身旁,一手奪走左清風手中的緝捕公文。
  未如預期的震怒,張錯僅僅抿嘴淺笑,若無其事地將公文摺了一摺,遞還左清風。
  “該來的終究跑不掉。”他不嗔不怒,如此坦然的表情教人捉摸不透。
  “大哥還決定留下來嗎?武館里的人遲早會發現。”郭万里問。
  “兵來將擋,水來土淹。縱使我們逃到天涯海角,西門雪照樣不會放棄。男子漢大丈夫,迎戰才是己任。”
  “大哥說得對,与其一味躲藏逃避,不如挺身一戰,或許還能辟出一條活路。”鐘子錫義薄云天,誓死和張錯禍与共。
  “好,放手一搏,為自己開活路。”左清風啪一聲將緝捕公文揉成一團,擲入字紙簍。“大哥……”
  “你們是怎么了?被點中穴道?”
  “怎么突然眼睛發直,身子動也不動?”
  左清風隨大伙的眼睛往碧羅紗燈搖曳系張望——“嚇?他是誰?”
  直覺的,操起吃飯的家伙,呈備戰狀態。
  “什么人?報上姓名。”趙穎仁已經白淨得叫人受不了,跟前這個猶過三分。
  杏眼桃腮,朱唇欲啟含笑,瑩洁肌膚彷如凝脂,走起路來……唉呀呀呀!簡直慘不忍睹。
  那只蒙著薄霧的水眸,就會頻轉,簡直就像在勾引他們老大麻!
  不男不女的嘔心家伙。
  左清風被來人一暗浮的幽香,搞得雞皮疙瘩掉滿地。
  “笨蛋!”鐘子錫老實不客气地賞他一記左勾拳。“他是誰還用問嗎?”“你?”
  寒曦狡黠一笑,示意他不可點破,否則就沒戲唱了。
  鐘子錫和郭万里會心一笑,“那些家伙又乘机偷賴咱們過去瞧瞧。”
  三人极有默契地把空間,時間留給他們,分別朝另一邊找活干。
  二更天了,除了場上的弟兄,所有佣仆們已然歇息,庭下廊下只剩他二人靜靜地望著彼此。
  “陪我出去走走。”他第一次,主動地牽住她的手,不避嫌的走向后院,跨上坐騎。
  他將寒曦安置在前面,一手輕輕扣住她的腰際,一手握著韁繩。
  涼風吹掠,她細長的發絲挑逗似的佛向他的眼瞼,有一下沒一下地撩拔著。
  途中沉寂得頗不尋常,他扣住她腰際的手環得更緊。
  寒曦很開心他這种親昵的動作,但為何她硬是快樂不起來呢?
  “你有心事?”他今晚的酷冷,和往常大不相同。
  “西門雪追來了。”語中不見一絲火藥味,只見他已成竹在胸。
  “那我們快走吧,被他追上可就糟了。”她不安地倚在他怀里,等候他作出最后決定。
  “走,上哪儿?”
  “天涯海角,你上哪我就陪你上哪。即使陰曹地府,我也絕不皺一下眉頭。”她認真的點點頭,不假思索,投入她魂縈夢牽的胸膛。
  張錯將馬止住,擁著心愛的女人飛身而下。
  “我不會讓你冒險,在解決西門雪之前,你就暫時住在這。”
  寒曦气促地回望身后,是一間雅致幽靜的小木屋,屋子前后滿是高聳林木,若不留意,很難發現曠野之中,居然還有這么一處造型別致的屋宇。
  “你想把我關在這里?”寒曦失望透頂,心情從頂峰跌落谷底。
  虧她待他一片摯誠,他終究當她是外人,不讓她同擔禍,算什么金風玉露的情緣。
  “瞧我不起?”那么多苦我都把握過了,還不夠嗎?
  “不,我要你保住性命,好好活著,將來才好當我的妻。”
  寒曦一愕,“什么?再說一遍?”
  張錯冷然轉身,“不多說。咱們一言為定。”
  她哪肯輕易放過,從后頭環向他粗大的腰,臉貼著他的背脊,喃喃低迥:“不許讓我等太久,而且要讓我為你生兩個小蘿卜頭。這是命令!”
  又來了,可愛的命令。
  張錯擠出一朵慘然的笑,轉身圈住她小小瘦弱的身子。“如你所愿。”
  “不許隨便應允,我是很貼的喔,想甩掉我,門都沒有。”她賊兮兮地一咬牙,躍身跳到他身上,用她修長的腿夾住他的腰,溫溫熱熱的唇,順著他的耳垂一路吮向頸項。
  張錯被她的大膽舉止給嚇一大跳,隨之……更多的欣喜蒙蔽他努力維持澄清心智。
  這樣熱情的求歡,使他原已蓄積熊熊待燃的火焰,一發不可收拾。
  天際的月儿娘娘,知趣地掩入層層烏云后頭,把一地詭异曖昧的氛圍留給他們。
  寒曦饑渴開他布鈕,伸手探入厚實壯碩的胸,逼令他以更狂烈的激情回報。
  張錯气急敗坏地,狂亂地親吻怀中大膽妄為的女子,迫不及待地,只想征服擁有她。
  喘息几乎被黑暗吞噬,僅余強大的鼓動,撞擊彼此方寸間最隱密的深處。
  手指在對方身軀狠狠游走,如同漸捆漸緊的繩,生怕一松開,會成為永生永世的遺憾。
  緊要關頭,張錯竟有些猶豫。
  他愛她,所以不該……
  “現在你已經是我的人,一切都得听我的。這也是命令!”
  寒曦纏住他,身子在他身上野狼般地扭動。她很清楚她要的是什么,就算只有今夜,她亦無怨無悔。
  張錯何嘗不想要她,可,他背負的太多,令他裹足不前,优柔難泱。
  她了解他的處境,了解他進退維艱,他卻不了解她義無反顧的堅決。伸手,一路引領他,直探秘境,攀向登峰造极。
  微弱天光,映照出兩具緊密纏繞的身軀,如鴻雁相依,似鴛鴦戲水……
  旖旎春光洶涌送至,一波接著一波,在無人的叢從內,秘密進行著……
  激情過后,寒曦几乎動彈不了,嬌喘地伏在他身上,濕透的長發黏貼著他水洗一般的胸口。緋紅俏臉,終于呈現一絲率性妄為后的靦腆。
  “你現在已經……完完全全是我的人了。”她重复地叨念著。
  張錯啞然一笑,薄唇再度投住她的,這回比方才益發气勢磅礡,掠奪得更加窮凶惡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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