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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秦檜的死,對南宋的子民來說,是個轟動武林,惊動万教的大消息。整座府邸不出三天,已陷人一片火海,連秦家大小亦未能幸免。
  好在楚綾絹輕功了得,手腳也夠俐落,才能將秦翠如和春泥等五十余名丫鬟,平安接往秦沖之不明就里時,為她買了的大宅院,暫時安頓下來。
  “大嫂,”霍思敏從昨儿起,就像只跟屁虫一樣,一直纏著楚綾絹團團轉。
  “你管完了旁人的閒事,可不可以分點心思給我?”
  “不可以。”楚綾絹對她的有眼不識“好大嫂”,仍然耿耿于怀。
  “大嫂!”霍思敏作夢也想不到,她會是這么一個水當當的大美人,而且武藝精湛,心地善良,大義凜然,哎!再多的形容詞,也不足以贊美她的好。“別這樣嘛!所謂不知者無罪,況且我已經跟你道歉二十多次了,你就不能大人不記小人過,隨便傳授我几招武功嗎?”
  “我的武功都高深莫測,很難‘隨便’傳授的。”楚綾絹急著甩掉她,忙穿過西廂的回廊,想到魚池邊納個涼。孰料,迎頭又走來了嘻皮笑臉的霍元擎。
  “大嫂,您答應教我飛衙走壁了嗎?”
  “休想。”二十天前,她是眾矢之的;二十天后,她卻成了眾望所歸,身价暴增得這么快速,實在令她很難适應。“你先寫悔過書,再去面壁七七四十九天以示誠意,也許我還會考慮考慮。”
  “大嫂!”
  “再叫一次大嫂改為八八六十四天。”
  “大嫂!”
  “九九八十一天。”
  “呃———”霍元擎無奈地垂著雙手,佇立在楚綾絹面前,“你真是‘嫂’心如鐵。”
  “比起你跟思敏,第一天就想謀害親嫂好多了。”楚綾絹驀地不知憶起了什么,轉頭向他說道:“但是,念及你乃無心之過,我就給你一個將功贖罪的机會好了。”。她自袖底拿出一封信函,遞給他,“把它交給柳姑娘,切記,千万則讓她知道是你送去的,只要隱隱約約教她明白是位男子就可以了。”
  “為什么?”霍元擎將信收妥于怀中。
  “天机不可泄漏,你只管去便是了。”
  “那……替你辦好了這件事,你是不是就答應教我武功?”
  現實的家伙。
  “沒听過施恩不圖報嗎?”
  “沒有耶,我只听過,大丈夫有所為而為。”霍元擎的嘴皮子比他大哥利害多了。
  “你哦!好啦!”真搞不過他,自己老哥的輕功好得一塌糊涂,不去求他教導,居然舍近求遠,賴上她這個大嫂。
  “大嫂,等等。”霍元樵走了几步,又折回來。
  “先警告你,別想趁机敲詐。”她以為他人心不足,打算來個獅子大開口。
  “放心,你愿意教我飛檐走避,我已經很滿足了。”他欣然一笑,那笑靨竟和霍元樵一樣好看得很。“是娘交代過,今早你若有空,請到她房里一趟。”
  婆婆召見?楚綾絹心中不由得犯起嘀咕,“娘找我沒有什么特別的事吧?”
  霍元擎眨眨眼,笑得好狡猾,“那就要看你怎么定義特別這兩個字囉。”
  “什么樣子?!”不說拉倒,我自己去問。
         ※        ※         ※
  楚綾絹一走進霍老夫人的房間,就看見案頭上放著那一對玉麒麟。
  “娘。”楚綾絹向她行了個万福。
  “你來啦?坐。”霍老夫人今天顯得神清气爽,連身上穿的衣棠都比以前要亮麗許多。“這些天可把你累坏了。”
  “不會的,反正我向來勞動慣了。”和她以前晝伏夜出的生活比起來,的确要輕松多了。“娘找我來,想必有重要事情跟我說。”
  “嗯,”霍老夫人指著玉麒麟,道:“我想把它送給你,希望你能妥善的將它保管好。”
  不會又想試探她的武功吧?
  “這是霍家的傳家之寶,我怎么能?”楚綾絹估量那兩只晶瑩圓潤的“四不像”,雕工登峰造极,价值必然不菲。只可惜,她初來到“貴寶地”,人生地不熟,恐怕很難找到買主,買到好价錢,想想還是算了。“除你之外,再也沒有人配擁有它了。”她將楚綾絹拉到跟前,一雙看盡世事的眼,上下打量著她;楚綾絹也好奇的回望她,她約莫五十歲左右,臉上滿是風霜,然兩只眼睛卻炯炯發亮。“娘真該好好謝謝你。”
  “謝我什么?”
  “謝謝你為我大哥報了血海深仇。”她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可是楚綾絹卻不了解她指的是什么?
  “我……不認識舅舅,最近也……還沒打開殺戒,所以……呢……”
  “不想承認無所謂,”她善解人意地撫著楚綾絹的肩膀,“畢竟那奸臣尚有余党未除,若將此事張揚出去,對你、對咱們霍家都沒好處。總之,娘非常感激你。”她長喟一聲,夾雜著無限悲痛。“去年隆冬,我大哥,也就是御史韓正中,遭到那奸人誣陷,全家三十余口均受誅連。為了報此血海深仇,我不得已犧牲樵儿的終身幸福,強迫他娶秦翠如為妻……,所幸,老天有眼,他才能陰錯陽差的遇見你……只是…苦了你。”
  原來如此。霍老夫人所說的前面三分之二的部分她大概都能了解,但后面三分一的地方都依舊陰誨不明。
  這些天,她的确很辛苦,然而為的都不是霍家,為何她要再三的表示感謝之意呢?
  難不成她以為……楚綾絹心中一凜,她……不會以為秦檜是被她給“做了”
  “娘,您誤會了。”
  “我明白。”霍老夫人很堅持她的想法。“樵儿都告訴我了,是你阻止他去刺殺那老賊,并且暗示他那老賊已時日無多。”
  “我是那么說過沒錯,但是……”
  “無妨。有些事能說不能做,有的則能做不能說。”她投給楚綾絹一抹神秘的微笑,“難得你精靈聰穎,安排得這么天衣無縫,連娘都忍不住要佩服你。”
  “不是的,娘———”誤會大條,秦檜的鬼魂万一搞不清楚狀況,半夜三更跑來跟她索命,怎么辦?
  “甭提了,咱們就當它沒發生過。”霍老夫人認定她之所以緊張兮兮的,完全是因為擔心泄漏机密,恐惹來橫禍。“來,坐下,娘還有話跟你說。”
  她也有話要說呀,楚綾絹真是啞巴吃黃連,“無功”卻說不出。
  “那對玉麒麟你待會儿記得帶走,還有……”她欲言又止地,“你是咱們霍家的長媳,所謂不孝有三,無后為大,所以,我希望你跟樵儿能多花點心思在這上頭。”
  什么意思?楚綾絹的腦袋瓜子,又自發性的打結了。
  霍老夫人繼之喃喃說道:“當年我是因為身子太弱,才只生了三個。依我看,你比我健朗多了,將來咱們霍家必然人丁興旺,家道亨通。”
  弄了半天,原來是要她增產以興家道?
  不要,她還沒玩夠呢。
  “娘,這件事我再跟元樵琢磨,琢磨。”他敢強迫她生小孩,她就剝下他一層皮。
  “是應該好好琢磨。”她似乎話中有話?“來,把這碗人參雞給喝了再走。”楚綾絹嚇坏了,她婆婆居然捧出一個海碗,“這么多呀?”
  “是啊,你不是一向很能吃嗎?乖,吃完了才可以走。”天啊!她知不知道她儿子要的是一個人,而不是一條豬。
         ※        ※         ※
  擺脫她小姑、小叔的糾纏,和她婆婆軟硬兼施的“壓迫”之后,楚綾絹不情不愿地抱著那對既不能吃,又不能賣的玉麒麟回到寢房中。
  “倦鳥歸巢啦?”才進門,霍元樵就摟住她的身軀,強行解去她的外衣。
  “不行啦。”楚綾絹忙把玉麒麟擺到桌上,好騰出手推開他。不料,他一個彎身居然將自己扛在肩上,頗不溫柔地丟進繡床里。“好端端的,你生什么气?”
  “娶一個整天拋頭露面,不安于室的老婆,我應該感到高興嗎?”霍元樵火气真的很大,脫了衣服,去了鞋襪,渾身仍散發著熱騰騰的火藥味。
  “你真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詞?”楚綾絹委屈地撇著小嘴巴,“我這么熱心公益,造福人群,你不獎勵我也就罷了,竟扯出一大堆莫須有的罪名,想污蔑我?”
  “希望我獎勵你?簡單。”霍元樵翻身壓住她,咬著她的耳垂,“我送個小娃儿給你當禮物。”
  怎么他們母子都是一鼻孔出气?
  “我不要!”她奮力想要拒絕,但霍元樵豈容她說不。
  “忘了我再三告誡你,不准頂嘴,不准恨我唱反調?”他再也不縱容她了,這回是吃了秤蛇鐵了心,非逼她替霍家傳宗接代不可。
  “你,你是坏人!”楚綾絹還想破口大罵,卻無論如何發不出聲,因為霍元樵嘴唇粗野地覆蓋下來,將她緊密地攫住。這個吻持長而焦灼但一點也不溫柔。
  霍元樵努力地想占有她,一點一滴地全不放過,直至他的胸膛狂亂地撞擊著她的心房……。
  過了好長一段時間,他緩慢地抬起頭,深情地凝望著她,“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楚綾絹甫睜開眼睛,立即触及他結實壯闊的胸膛,不禁羞赧地拉起棉被,遮住裸露的身軀。
  “有……有嗎?”
  “听你的語气似乎還不是很肯定,看來我得再多下功夫。”霍元樵霍然俯下身子,閃電地撫過她凝脂般的雪白酥胸。
  “別!我知道,我知道得很清楚,而且很徹底。”楚綾絹怕他又要“欺負”她,赶緊挺直身子,往床里側挪移。
  “我保證以后一定家庭擺中間,事業、朋友放兩旁,好好的‘做人’。”
  “很好,如錯能改,善莫大焉。”霍元樵跟橡皮糖一樣,她往里面挪,他也往里面擠,硬把她逼得囿天困地,無處可躲。“過來,讓我瞧瞧你是否其有悔改之意。”他寵愛地扳過她的身子,強迫她吻著自己。
  楚綾絹再也懶得掙扎,反正到最后總是白費力气,索性當個乖順嫻淑的小女還輕松省事些。
  她試探性地將櫻唇滑過他的胸口,嗅聞他屬于男性的狂野的味道,然后……
  “這是什么?”她突然壓到床板上一塊堅硬的東西。
  “呃,應該只是沒疊好的被子吧。”霍元樵神色閃爍地抱著她,不讓她回頭,“果然只是被子沒舖平而已。”他笑得有些不自然,左手不知握著什么,偷偷置于床底下。
  “拿出來我看看。”楚綾絹是混什么吃的,這點小把戲豈能瞞過她?“不然我翻臉哦。”
  “都說過了,沒有什么你偏不信。”他的神情越發不對勁了,就連方才的激情都消失無蹤了。
  楚綾絹不愿跟他辯,只定定的望著他。
  好半晌,霍元樵終于忍不住,自動將床底下那一條鑲著七彩寶石的白金鏈子取,出來,交予楚綾絹。
  “這是……”她記得以前見過的,但一時記不起來是在什么地方看過它。
  “你一直戴在頭上的,不記得了嗎?”霍元樵道:“那一天……你正在沐浴,我等了好久,卻不見你出來,敲了門,也沒響應。我擔心你是不是出事了,不得已……”果然老早就被你偷看去了。“那時,只見你昏沉沉的躺在木盆邊,手里拿著這條鏈子,我好奇取過來一看,方知它就是江湖中人傳說的〝通靈彩石〞。”
  是嗎?這就是据傳出現在大荒山無垠洞,女蝸補天時,幻彩人世的“通靈彩石”。
  楚綾絹的記憶讓一陣喧鬧聲給喚醒了。
  她記得就在行竊趙員外的那天晚上,第一次看見這條鏈子垂挂在金柜旁,因見它鮮瑩時洁,樣子十分可愛,所以順手拿了當發飾戴在頭上,殊不知它居然便是江湖中人視如至寶的“通靈彩石”。
  据說這塊寶石极具靈性,但曾經擁有過它的,最后都不知去向,至今數百年,仍是個未知的謎。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她才能幸存于姚承翰掌下,卻莫其妙地錯入南宋年間?
  “你不肯將它還給我,就是因為怕我……”
  “沒錯。”霍元樵緊摟著她,黯然道:“我怕有朝一日你會消失無蹤,我不能忍受失去你。”
  “霍郎,”楚綾絹將臉埋進他怀里,右手卻悄悄使勁,企圖將“通靈彩石”捏碎。
  “沒有用的。”他感受到她身体的悸動,當即明白她的心意。
  “你試過了?”
  霍元樵臉面抽動了一下,“請原諒我的自私。”
  “不,”楚綾絹嫣然一笑,“你沒錯,換作是我,我他會這么做,畢竟我是如此令人難以割舍的女子。”
  “嘿!你就不能含蓄一點嗎?”
  “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啊。”她吃吃一笑,伸手勾住霍元樵的脖子,獻上她濃情蜜意的親吻。
         ※        ※         ※
  他們兩人議定,將“通靈彩石”埋在后院的一株老松樹下,并言明有生之年,絕對不取出來。直到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如果寶石再度顯露,也許又會有一對宿世姻緣的有情男女會發現它,并藉由它發展出一段綺麗的戀情。
  “你不后悔?”霍元樵体貼地為她拂去身上的塵土,不放心的問:“万一有一天,你思念遠方的親人?”
  “我沒有親人在遠方,”她只有一群姊妹淘,但不在遠方,在五百年后……楚綾絹決定隱瞞這一切,畢竟說了也無濟于事。“我只有一個心愛的人———近在眼前。”
  兩人再度擁抱在一起,讓無聲的誓言自心湖悄悄流過。
  “你平時的工作很忙吧?”這聲音來自花叢的斜后方,“我這樣,會不會太打扰你了?”
  “怎么會呢?我高興都來不及了。”
  是柳衣蝶和東方佑?
  看來霍元擎完成任務了。
  楚綾絹慧黠地回眸向霍元樵,“咱們別妨礙月下老人牽紅線。”
  “有道理,咱們還是回去繼續未完成的使命。”他攔著她的肩膀,掩向牆垣后邊。
  “什么使命?”
  “娘交代的,你又忘了。”
  “什么?”楚綾絹忙止住腳步,轉身朝大門外便要逃。
  “休想逃出我的手掌心。”霍元樵一記右弦勾將她硬生生地“勾”回來,“壓”回房里去。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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