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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他將她放在軟墊上。文君的長發已垂落,掩去半邊朱顏,呈現出一种宁謐,如彩云出岫的空靈之美。
  易寒從來沒有這么近距离的凝視一個女人,他心緒顫動,良久良久……
  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他一生豪情義行,万万沒想到會犯下如此彌天大錯,即使蒼天能容,他又豈能原諒自己?
  胸口如同被挖掉了心一般疼痛,他恨不得狠狠摑自己一掌。只要能減輕她的痛苦,他甚至愿意挨她一刀。
  新月爬上中天,他殊無离去的意思。
  張嫂催了他几次,見勸不動他,索性由著他去。
  易寒默然坐于床畔,靜待她平安熬過這一劫。
  大夫開了藥方,敷了帖藥,告知易寒她的傷口不深,休養兩天應該就可以复原。
  專注于冥想暗暗自責的他,并未注意到被褥下的人儿已幽然轉醒。
  她睜開明媚的黑瞳,映入眼帘的是他倦极的容顏,文君一怒,馬上又閉起眼睛。
  “你醒了?”她喘促的呼吸惊動了他。
  “你又想打我?”文君夸張地拉起被子,緊密地包住頭臉四肢,以防万一他凶性大發,自己又要倒大楣。
  易寒又好气又好笑,還有更多的愧疚。“怎么做你才肯原諒我?”
  “死。”文君怒火沖天,美美的臉蛋硬擰出賤佞的模樣。
  “辦不到!我不可能為了你或任何女人輕踐生命。”對他而言,死有輕如鴻毛,有重如泰山;為此無心之過賠上性命,代价過大,不值得。
  “當然囉!因為你只輕踐別人的生命。你這沽名釣譽的偽君子,真小人!”這個不可理喻的家伙,她再度躲回被子里,不想理睬他。
  易寒攢緊濃眉,一把扯去薄被。“我已經如此低聲下气了,你到底還想怎么樣?”
  文君瞪大水眸,与他對峙。忽地,她靈光一閃,心中有了打算。
  “我有兩個請求,第一,你幫我到驛館救回小婕,她是我的貼身丫環;第二,送我回卞家庄,我想回去看看我爹。”
  周倩玉她們一旦發現她落入易寒手中,肯定不會善待小婕。她倆主仆一場,情同姊妹,她怎可陷小婕于險境?
  其實易寒捉了她也好,這樣一來她就不必成天提心吊膽,擔心被識破、被密告,進而被依欺君之罪而遭受滿門抄斬的噩運。
  “你主仆二人,怎會女扮男裝,假冒計紹華?”關于這點,著實今他費盡思量,卻又理不清其中的原由。
  “此事說來話長,以后有机會……”她苦澀一笑,“如蒙你高抬貴手,饒我不死,將來我再告訴你。”不嘲諷他几句,她似乎极不甘心。
  易寒嘴角微揚,笑納她夾棍帶棒的諷剌。“第一件事我答應為你做到,至于第二件事,”他眸光略黯,似有難言之隱,“卞家村……已被田弘遇燒成廢墟。”
  文君腦海轟的一響,這消息猶如青天霹靂,令她差點又昏死過去。
  “那……我爹呢?”
  “失蹤了,我們找遍了整個火場,并沒看到他的尸体,也許是早已趁亂逃逸。”易寒舉起袖擺欲為她拭淚,文君卻惶急避開。
  几天之間,她什么都沒有了。愁苦滿怀,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茫茫紅塵,唯剩她的志昊表哥得以依靠。“那……你送我到河南好嗎?”
  “做什么?”
  “找我表哥。我原本已經要嫁給他了,怎奈田弘遇一鬧,喜事成了喪事,如今我無依無靠……”思及至此,文君不禁悲從中來,淚水不听使喚地決堤而出。
  “成!”他沒理由留住她,這點小小的請求,于他根本是輕而易舉。“不過,你得先幫我一個大忙。”
  文君瞠大那雙能勾魂攝魄的美眸,瞅視易寒,心底有股不祥的預感。
  “再偽裝計紹華一陣子,等我把彈劾的文件送抵京城,一舉鏟除田弘遇和那些貪官污吏之后,我保證替你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婚禮。”
  “那要等多久?”京城遠在天邊,皇帝又昏庸無能,若是一切不如預期,那……
  “很快,不出半年……”
  “半年?!”文君尖聲惊叫。“万一計紹華的妻妾們等不及,出賣我怎么辦?”
  “不會的。計紹華一死,她們就什么都沒有了。為了保住眼前的榮華富貴,她們別無選擇,只有繼續陪我們作戲。”
  “還是不妥。”文君握緊楊忌還給她的金鎖片,忐忑難安,“万一我表哥以為我毀婚棄約,另娶她人,我……”
  “他如果真心愛你,就不會那么容易變心。能与你共偕白首,即使等個三年五載也是值得的。”易寒坦言道。
  “你真是這么認為?”男人比較懂男人的心思,他會這么想,她的志昊表哥應該也是八九不离十吧?
  “我……”易寒見她全心全意盯著手中的鎖片,黯然地背過身子,舉頭望向窗外皓月,“明天我陪你回驛館。”
  “太危險了,周債玉她們不會放過你的。”文君很善良,才眨眼的工夫,她已經把彼此的恩怨拋到腦后,雞婆的擔心起他的安危。“你別看她們是一群婦孺老弱,其實她們個個都是深藏不露的響馬,武功高深。”
  “強中自有強中手。”易寒淡然得波瀾不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自明天起,我就是你的貼身侍衛。”
   
         ☆        ☆        ☆
   
  曦照輝煌,潑出一片金燦泛黃的光芒,遠遠投射在坐在傲岸神駒上,那名頭戴鐵盔、身穿鎧甲,气宇軒昂的男子身上。
  文君仰視著他,覺得他才像個將軍,而她只配當他的馬前卒。
  “准備出發了嗎?”她低聲詢問。
  易寒點點頭,兩人一前一后馳向南后門。
  “她們會認出你的。”再笨的人也不會相信,她能夠在被擄走后,全身而退,還非常神勇地招納了一名怎么看都不像會屈居人下的貼身侍衛。
  “但是沒有人會揭穿,只要你立場堅定。”易寒一蹬馬,神駒立刻飛馳向前。
  紅輪艷陽漸漸上了中天。
  幸虧經過這些日子的休養,文君額頭的傷雖未痊愈,身子骨卻比以前硬朗許多,否則此番顛躓,她鐵定吃不消。
  兩人大汗淋漓,于未時末來到北口驛館。
  “小姐,不要進去!”小婕從大門側邊閃了出來,身上、臉上處處挂彩。
  “出了會么事?”易寒問。
  “是田弘遇,他率眾殺入驛館,見東西就搶,見女人就捉。”小婕說到后來,己哭了出來。
  “我去找他算帳。”文君又急又气,連馬儿都指使不了,載著她團團轉。
  “稍安勿躁。”易寒攔住她,“你們先在這儿等等,我進去瞧個究竟。”
  “不要,里面全是田弘遇的爪牙,計夫人和其他隨從已經逃往北方去了。”
  “真的?”文君如釋重負地吁了一口气。她知道幸災樂禍是很要不得的行為,但周倩玉她們一走,她就沒有必要留下來做“人質”,可以了無牽挂的到河南找她表哥和她爹了。所以,她還是偷偷的,自以為非常隱密的給它興奮了一下下——
  易寒狠狠瞅她一眼,目下眉間皆是怒焰。
  “跟我走!”不管文君同不同意,他騰空攬起她的小蠻腰,即從林間飛奔,另一匹坐騎,則留給小婕。
  易寒對地形异常熟悉,左穿右插,走的均是捷徑,不出半個時辰,已到了一溪澗旁。他翻身下馬,任由寶駒飲水吃草,自己則押著文君踱至溪邊,略作休憩。
  “我不要跟你回去,我要到河南找我表哥。”文君掙脫他的鉗制,大聲嚷嚷。
  “請便。”易寒面色冷凝,兀自掬水解渴。他思緒無雜,沉吟該如何處理這一夕數變的亂局。
  “我真的要走囉!”文君沒料到他答應得這么干脆,反倒顯得躊躇。
  易寒根本不看她,被田弘遇這么一攪和,她已經沒有利用的价值,想走便走,何必囉唆。
  “你知不知道小婕上哪去了?”沒有小婕相伴,她一個人怎能長途跋涉到河南?
  “易武門,楊忌會接應她回去的。”當他們赶往驛館時,楊忌便已率領幫內數名高手,埋伏在后,伺机提供援助。
  “易武門怎么走?”這條路她沒走過,根本分不清東南西北。
  “這里就是易武門。”易寒沒注意到她惊詫的神情,丟了一袋銀兩,逕自跨上坐騎,“一路上小心,我會叫楊忌送你們出城。”
  “喂,等等!”那廝居然就這樣走了。
  文君環顧四下,這偌大的園林像個黑人荒野,怎么會是易武門?
  十八年來常居斗室,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她哪會了解易家旗下,几乎占了半個蘇州城的宅宇、田地和大小不計其數的店舖。
  若非“它”的勢力大得惊人,朝廷也毋需派一名將軍前來鎮壓了。
  沿著古雅的曲橋步上碧幽的溪流,她一路走過蜿蜒林徑,來到花木扶疏的園子里。
  “小姐。”小婕似乎已等候多時,染著血漬和髒污的衣裳已經換過。“你沒事吧?”
  “還好,只是兩腿走得快斷掉。”礙著楊忌的面,她不好意思盡情數落易寒,只概略地罵了他兩句。
  “易大哥一定有重要的事情待辦,才會撇下你不管。”小婕善解人意地為易寒辯解。
  “大哥?你這么快就胳臂往外彎啦?”責備小婕的同時,她連楊忌也不放過,沒好气地白了他一眼。
  “是楊大哥說,我可以這么稱呼他們的嘛!”小捷覺得好無辜,“再怎么樣,人家易大哥總是救了你的命……”
  “他几時救了我的命?睜大眼睛看清楚,”她憤恨地指著猶包著布巾的前額,“這就是他的‘杰作’!”
  “赫!怎么會?”素聞易寒仗義行俠、扶弱濟貧,他怎么會對她家小姐動粗,“是不是你做了什么不可原諒的事?”
  “住口!”不用問,小婕十成十是被收買了。文君一臉怒火沒處發,傷口又憋得隱隱作痛。“你很喜歡這里是不是?好,你留下,我自己到河南找志昊表哥。”
  “小姐,去不得。”小婕欲言又止地瞟了一眼楊忌,“楊大哥,可容我和小姐說几句体己話?”
  “喔,沒問題。”楊忌立即退至廊下,踅向前廳。
  “什么事,神秘兮兮的?”文君已視她為叛徒,老大不高興地甩開她的手。
  “我們不用到河南去了,去了也沒用。”小婕未語淚先垂,“日前周姊姊帶我返回卞家村,才知道老爺他……已葬身火窟……”
  “胡說!易寒告訴我,他根本沒找到爹爹的尸体。”
  “我和周姊姊已將他埋在惆悵林內,他當然找不到。”小婕接續道:“表少爺聞訊后,立即啟程赶回河南,臨行前將這個交給我,要我轉告你,婚約……取消了!”
  “你見著他了?”文君激動地抓著小婕的手臂。
  “是的。”小婕把當年卞老爹送予封志昊當信物的玉佩遞還給文君。“在他返回河南的前一天。”
  “那……他還有沒有說什么?你沒告訴他,我一直在等他,我……”不可能的,她的志昊表哥怎么可能如此輕易就毀婚,不要她了。
  “沒……沒有啊!”小婕不愿讓她知道,封志昊連她爹的尸体都不肯收葬,膽小怕事的躲在客棧里遲遲沒有露面。像這樣的男人如何托付終身?她又何必告訴他文君的下落?“他只說……他祝福你。”
  手中的玉佩當地一聲跌向地面,應聲碎成無數片。文君痛苦地撫住前額,傾斜的身子再也直不起來。她翕動著唇,眼眶里干澀得流不出丁點淚水,只覺胸口窒悶得勻不過气來。
  “你想哭就盡情哭吧!”小婕扶著她,主仆二人相擁低泣。
  “帶我到我爹的墳上。”
  “小婕不敢,田弘遇處心積慮想捉你回去邀功,此去惆悵林得經過市集和數條大街,太危險了。”
  “難道我不該到我爹的墳上燒香祭拜?”文君肝腸寸斷,真想隨她父親离開這煩人的世間。
  “去自然要去,只是……你能不能等易大哥回來,再請他陪你走一趟?”
  提起易寒她就怒火中燒,与其求他,她宁愿獨自冒險。
   
         ☆        ☆        ☆
   
  這一日天低,云垂,風大。
  文君提著牲禮素果,還抄了一篇“往生咒”,趁小婕和易寒沒注意時,一個人偷跑到惆悵林,為她爹焚香超渡。
  她自小母親就過世,全賴爹爹一個人含辛茹苦……
  什么聲音?文君听見身后窸窸窣窣不止,引頸往草叢張望——朦朧陰影下,冒出一顆頭顱!
  “阿爹?”好厲害的往生咒,才念一遍就……
  “噓!”卞老爹倉皇將她拉到大樹后,瞧瞧左右沒人窺視,才壓扁著嗓子道:“你不該一個人跑出來的。”
  “您都死了,我怎么能不來看你?”文君牽著她爹的手,又摸摸他的臉,咦!溫溫的耶。
  “我沒死,那是易掌門使的障眼法,可怜阿平死得好慘,臉都給燒得焦黑,小婕憑他身上戴著一件我的玉飾,才認定他就是我。”家道一夕生變,卞老爹頭發都急白了,人也更加憔悴。
  “糊涂虫!”害她白白哭得死去活來。
  “她不糊涂,怎么騙得過田弘遇?”卞老爹歎了口气,道:“那個大魔頭揚言非捉你入宮不可,你現在很危險,不能到處亂跑的。”
  “他誰不捉?只要是女人哪個沒有危險?”文君緊握住她爹的手,問:“事到如今我們怎么辦?到河南投靠志昊表哥嗎?”她對她的初戀情人仍念念不忘,一心一意想挽回這段姻緣。
  “不要提他,提起他我就有气。”卞老爹口气一轉,變得十分憤怒。“爹打算即日前往廈門,投靠你大伯。”
  “好吧!您去哪我就跟著去哪。”看來她和志昊表哥的婚事是沒救了,文君難掩失落,神色倍极哀傷。
  “你不能去。”
  “為什么?”她惶急地抓住她爹的臂膀。“連您也不要我啦?”
  “不哭,乖乖听爹解釋。”卞老爹怜疼地拍著她的肩,“這一路上不僅有田弘遇,尚有周奎和曹化淳,可以說是危机四伏、惊險重重。爹已老邁,根本保護不了你,易掌門已答應過爹,只要你愿意,無論多久都歡迎你住在易武門。孩子,爹很抱歉,但這也是不得已的,放眼整個江南,有哪個地方能比易武門安全?”
  “不要、不要,我要跟您一起去!”文君聲淚俱下,拼命搖撼著她爹的手。“那個易寒比起田弘遇也好不到哪里去……”
  “胡說!”在卞老爹眼里,易寒比知府大人還值得尊敬呢!“你若再胡鬧就太不懂事了。”
  “阿爹!”文君雙手死也不肯放,害怕一松手她爹馬上就跑掉了。
  “回易武門去,除非你想拖累阿爹跟著你涉險。”他蒼老布滿皺紋的面孔寫滿關愛和不舍。
  “可是——”
  “沒有可是。阿爹保證這波風浪平靜后就回來接你。”卞老爹綻開難得的笑容。“回去吧!不必擔心我,易掌門會派人將我平安送達廈門。”
  “他和咱們非親非故,為什么對您這么好?”說不定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呢!
  “易掌門俠風廣被,蘇州人誰不知道?你在易武門這段時間要安分守己,千万別惹他不高興,懂嗎?”
  “唔。”文君漫不經心地點點頭,“今后您一個人要好好保重身体,偶爾派人捎封信給我。如果……如果志昊表哥回心轉意……”
  “死了這條心吧!”卞老爹見時候不早,擔心田弘遇那票走狗又出來為非作歹,急著催促文君回易武門,“阿爹會再跟你聯絡的,快走。”
  “爹!”文君走沒几步,突然想到忘了問她爹大伯家的地址,万一易寒使坏,或反悔不肯收留她,她才有個去處呀!
  可她爹呢?什么時候她爹的腳程變得如此神速?
  文君望著靜幽幽的樹林,甭說她爹,連個人影也無。
  既然她爹沒死,這份牲禮買都買了,不如順道拿去祭拜一下計紹華,請他原應該那日她盜衣褻瀆之罪。
  山風驟寒,她拉緊衣擺,往山坳處走。這地方前有懸崖,千尺溪澗;后有高山聳立,風水頗佳,計紹華一生功過暫且不論,能埋葬在此也算是他運气好。
  文君一只腳剛踩上橫在山谷間的獨木橋,頃刻,一道白色飛影自山坳竄出,于空中騰旋翻飛后,冉冉飄降在斜坡下,輕盈嫵媚的姿態宛若天降神——呃,他?她?是男是女?
  文君正想出聲打招呼,后頭一雙大掌陡然捂住她的嘴巴,將她挾進草叢內一株合抱樹的空穴中。
  她使勁回眸看望,見來者竟是易寒,面色丕變,心底悚然一惊不由得暗聲怒罵——討厭的家伙!
  “你……”抓開他的手,猛地起身,發現這樹洞窄得根本連轉圜的余路都沒有。
  “安靜。”易寒一手環住她的肩背,一手以食指按住她迫不及待欲張口罵人的朱唇。
  循著他的視線向前不到五十丈遠處,白衣人正前方走出一名五十開外的男子,兩人交談不到几句話,即大打出手。
  “糟糕!那名姑娘有危險。”文君心想,易寒不是專門打抱不平嗎?怎么還不赶快出手相助?
  “他不是女人,是個太監。”易寒的嗓音低低沉沉自耳后傳來,令她渾身一陣酥麻。
  “你怎么知道?”文君沒見過曹化淳和田弘遇,自然不了解站在她眼前的正是那兩大魔頭。
  “全蘇州城,大概只有你仍不知情吧!”即使他語調輕佻,依然不減他四射的倜儻光華,易寒眯著黑眸,低笑地盯住她。
  “我不愛打架生事,當然不會認識那些無聊人士。”文君想避開他,但小洞內他濃濃的男性气息無處不在,今她窒悶得呼吸困難。“放開我!”
  “讓你出去給田弘遇逮個正著?”他唇角凝淡的笑意愈深,謔看她震愕、訝然的桀眸,耳語似地輕聲道:“卞老爹交代,你以后歸我看管。”
  文君微微瑟縮,他親昵意味的語句使她莫名心悸。她是該出去自投羅网,還是該留在這里,繼續任他輕薄?
  這男人包藏禍心,明知她爹沒死,志昊表哥毀婚,居然還給她盤纏,允許她到河南尋親。他心里怀著什么鬼胎?欲擒故縱嗎?
  “我已有婚配,請你自重。”她身子才往外挪,他孔武有力的手立即死緊的鉗住她,不許她輕舉妄動。
  “太過痴心純情,容易傷肝斷腸。”他邪笑著俯首,魔性的眼定定鎖向她泛紅的水頰。
  “少在這儿假仁假義。”文君見那白衣人,一掌將田弘遇打到陡坡的另一邊,兩人愈戰愈激烈也愈离愈遠,不久便失去了蹤影。“他們人都已經走了,你還不放開我?”
  “不放又如何?”他波紋不生的黑瞳轉尢鷙冷,挾著一股陰郁的霸气。
  “你……你想趁人之危?”意識到他侵略的意圖,文君背脊倏地僵直,奮力地掙扎,卻掙不開他的挾制。
  易寒挑眉,邪笑轉熾。他抬起她的下顎,“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不是君子。”她已經孤苦無依了,他竟還落井下石?
  “無所謂,總之,我要你。”他在她漂亮的翦水黑瞳中,尋見了他心儀的靈韻之气。
  “辦不到,我的心已給了我的表哥,除了他我這輩子誰也不……”
  “該死!”他使勁掐住她雙肩,用唇舌探尋她愚蠢至极的宣告,霸道而堅持、冷硬而無情的侵占她所有的芳心孤詣!
  “不!”文君倒抽一口涼气,他則趁隙潛入她勻吐幽蘭秘香的空間內探索,翻攬著如蜜的柔軟……
  文君呆愣地由著他鼓動著陌生的情潮,撩撥她未諳人世的風情,酥醉她的意志……
  如襲掠一般突然,他驟离她的唇,邪魅的眼眸盯著她暈紅的嫣頰,似笑非笑地道:“從今天起,我會一寸一寸攻占你的心房,直到你完完全全屬于我。”
  “你這偽君子。”文君一巴掌摑向他的耳腮,卻教他一把接住。
  “不要逼我現在就占有你。”他狎近她耳畔,灼熱的气息令她羞愧得無地自容。
  “強占一個不愛你的女人,是你的樂趣嗎?”她遇到的是個多么惡劣的感情大盜。
  “話不要說得太滿,世事難料呵!”他凌厲的眸光,仿佛可以穿透她的胸膛,直到她的心扉。
  不著痕跡地,他的巨掌攀上她膝蓋,緩緩移向她修長的大腿。
  文君充滿危机意識地夾緊雙腿,素白柔荑按住他蠢蠢妄動的手,“不要!算我求你。”
  易寒得意地噙著笑,順勢執起她的小手,放在唇邊摩挲、細啃,直到她的手背發紅為止。
  他八成是個瘋子!文君揣想,再不把手搶回來,遲早會被他當成鹵雞爪,啃進肚子里去。
  “別這樣!”
  “那么,把你的頸子借我。”掌心一撥,他放肆地噬嚙她頸上的粉嫩,忽輕忽重,細致而纏綿。
  “不要!我的身子只愿給志昊——”
  “不許再提這個名字,否則我就殺了他。”
  此刻,她終于肯定,她惹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頭野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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