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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在莫殷磊的強力威迫下,哀慟万分的浣儿在拜祭過父母親和王達夫婦之后,便被帶進馬車上路。
  只是,浣儿完全沒想到,隨后的路程會折騰得她不旦虛弱到無力開口,整個路上還得難堪地被摟躺在莫殷磊怀里。
  事實上,馬車內非常寬敞,座位上還舖著舒适的綢緞椅墊。可是,浣儿天生体弱,而且又難得出遠門,因此适應不了馬車的顛簸,胃部翻攪得難受,喉頭酸水直冒。
  起初,浣儿忍著暈車之苦,一句抱怨也不說。
  第一晚扎營露宿的時候,她面無血色地坐在火堆旁,草草吃了兩口干糧,便臥倒在莫殷磊為她舖好的毯子上,沉沉睡去。亂紛紛的夢中,不斷地夢見親人在她的身后來了又走。
  莫殷磊望著她不安穩的睡容,听著她的囈語,沉默地在她身邊守護了一夜,大掌不時地撫上她蹙緊的眉頭。
  其實在白天的時候,他已經將她的不适完全看在眼里。但是,她倔強地不說,他也不去點破。
  第二天,一行人持續赶路,浣儿的情況變得更加嚴重。
  莫殷磊騎馬并駕在馬車旁,當他听到浣儿細細的呻吟聲,掀開布帘,赫然見到她雙眼緊閉,一臉死白地倒在座位上,一手環在腹部,一手捂著嘴。
  他一看,心里便明了了八九分,于是立即停下隊伍,將浣儿抱出馬車,五名隨行的護衛則訓練有素地四散在不遠處警戒著。
  浣儿昏昏沉沉地任他將她抱到樹蔭下休息,并讓他喂了几口水。
  “好一點了嗎?”莫殷磊摟著她,為她壓穴按摩,一邊低聲問道。
  她虛軟地倒在他身上,完全不想說話,一徑地沉默著。
  “你忍著點,回到岩葉山庄還有好些路程要赶。"他見她不回話,也不再多說,便又抱著她回馬車上。
  一接近馬車,浣儿身子忍不住一僵。暈車的感覺是那么難受,她一點也不想再回到馬車里。
  莫殷磊感覺到她的排斥,扶她上車后,在馬車前猶豫了一下,便回頭向一名護衛低聲交代了几句,然后大步跨上馬車。
  浣儿坐下后,訝异地看他竟然也跟了進來。車內的空間頓時變得狹窄,她的心口開始起伏不定。
  只見他在座位的一側坐定,一條長腿跨上椅墊抵住另一側車廂門,一條腿伸展在走道上,然后將她拉過來,讓她背靠著他躺進他敞開的雙腿之間。
  “你做什么……"浣儿為這親密的姿勢燒紅了臉,惊慌得想拉開距离。
  “別動。"莫殷磊的一雙鐵臂將她圈鎖住,制住她的扭動。
  “可是……"她又羞又急,掙動得更厲害。
  “你該死的別動,就這樣靠著我。"他臉色難看地斥道。她的挪動,几乎危險地引發他男性的欲望,然而她卻天真地毫無所覺。
  浣儿感受到他的怒气,畏縮了一下,在他怀里停下所有的動作,可是背脊仍不由自主地僵直著。
  “放輕松,否則你會更不舒服。"莫殷磊將她調整到更舒适的位置,將她的頭輕壓到他的肩窩。
  莫殷磊拉開布帘向外示意,繼續上路。
  隨著車廂的晃動,浣儿不由自主地向后靠了去。過了一會儿,她才了解他如此抱著她的用意,莫殷磊的身体環著她,替她吸收了車廂的震動,的确讓她的不适減輕了許多。
  她開始有些明了這個男人。他絕不會將關怀挂在嘴邊,而是全部將之蘊斂在看似粗蠻卻周到入微的舉動中。
  臉貼著溫熱的胸口,听著耳邊一陣一陣強而穩定的心跳,浣儿突然覺得將自己托付給這個男人未嘗不好。
  想著想著,浣儿終于如貓儿般無聲偎在他怀中睡著,數天來,眉間的憂愁終于卸下了些許……
   
         ☆        ☆        ☆
   
  也許是勞累,加上小月及王達死去的打擊,几天后,浣儿竟然染上風寒,好几天高燒不止,整個人完全憔悴了下來。
  為了讓浣儿獲得充分休息,莫殷磊竭盡所能的慢行,体貼地在沿途每個鎮上投宿,或住進岩葉山庄設置的行館,非到必要,絕不露宿在外。
  醫術精良的方流墨,則全天候地被莫殷磊拎在浣儿榻前。
  如此走走停停,原本十多天的路程,竟然花了一個多月,還沒到達岩葉山庄。
  大病初愈后,浣儿變得更加消沉,經常望著遠方發呆。整個人蒼白得近乎透明,弱不禁風的模樣令莫殷磊感到微微的心惊。
  “少主,少夫人沒事吧?老是呆呆傻傻的。"方流墨蹙著眉,一同和莫殷磊站在遠處瞧著浣儿心不在焉地倚在樹下發愣。
  方流墨辦好王達一家的后事之后,第四天就赶上了他們。
  當時的他急急忙忙地追赶,卻沒料到只赶了這么一點點路程就追上了,當場惊訝得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
  莫殷磊不語,他開始回想當初是否太一意孤行,忽略了她的心情。
  “我沒想到她這么脆弱。"他皺起眉。
  “倒不如說是她感情太丰富。"方流墨有不同的見解。情緒大起大落,常會忠實地反映在生理上。
  “這是好是坏?"莫殷磊低語。
  這女子如此嬌弱,是否能适應北方嚴酷的气候,堅強地擔當岩葉山庄未來的當家夫人?
  似是感應到他的注視,浣儿突然抬起頭來,一眼望入莫殷磊深邃的眼眸。
  兩人就這樣一動也不動地對望著。
  方流墨來回的看看莫殷磊,再看看王浣儿,然后翻翻白眼,決定自動消失。
  不過很可惜,他体貼的退場舉動,并未引起兩人的注意。
  浣儿專注地凝視著莫殷磊,慢慢的,她的唇畔展現了許久不見的溫柔笑意,怯怯的、試探性的,卻是清明澄澈的笑容。
  恍若她突然有了頓悟,下了某种決定。
  莫殷磊似有感應地怔了怔。這抹笑,直直撞人他的心底。
  迫不及待地,他一個縱身飛過隔在兩人之間的荷花池,落到她的眼前。
  “大哥。"她輕聲一喚。這一段時間,在莫殷磊的堅持下,她早已改口。
  “怎么了?”他抬手撫上她光洁的額頭,這是前一陣子浣儿高燒不止時,養成的順手動作。
  無心的舉動,化成一股暖熱,溢滿她的胸口、眼里。
  “對不起,讓你挂慮了。”輕歎一聲,她柔順地投入他怀中,莫殷磊惊訝地擁住她。
  這段時間,她想通了一些事。
  方才,她抬頭看到他的眼中,竟与她纏繞著同樣的憂思。
  她無意將自己的悲傷傳染給身邊的人,傷痛由她一人承受就夠。
  況且,她已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太久。逝者已矣,她該振作起來,如果小月和王達有知,也絕不希望看到她如此消沉。
  “也許,我該感謝上天仁慈,將你送到我身邊,陪我度過兩次親人遽逝的打擊。"浣儿低語,傾听著在厚實的胸膛下,令人安心的心跳聲。
  “你不認為是我的出現,間接造成你母親撒手、婢仆喪命?"他一直以為她會怨懟這些不幸与他的到來脫不了干系。
  浣儿輕笑一聲。"我當初的确有這么想過。如果你下出現,母親不會這么快就決定离開我;如果不是你,小月和王達也不會因此死于非命。”
  莫殷磊一听,臉色變得難看,可是也無力反駁,只有無言。
  “不過,"她歎了一口气。"后來想通了。生死有命,也許早就注定好了,怎可責怪到你頭上?或許是上天要我王家這一代凋零至此。"她的語气有著一絲認命的落寞。
  莫殷磊繼續無言地擁緊她,一如以往,給予她默然地支持。
  “如果我是男儿身,今日的景況,會不會有所不同?"浣儿突生感慨,有絲生不逢時的遺憾。
  “收起你的念頭,記住你今生注定是我的妻,不准有別的想法。"他握住她的細肩拉開她,他的眼緊緊地鎖住她的眸子。
  “今生……今世嗎?”好長遠的承諾。
  她不确定,人心能始終如一到老嗎?
  “沒錯,今生今世,你逃不開了。”莫殷磊堅定地回答、從她尚在襁褓之時,他就已經霸道地將她訂下了。
  浣儿歎息一聲,無言地伸手抱緊莫殷磊的腰干.當作默許了他。
  過了一會儿,浣儿才打破沉默。"你為什么就這樣認定了我?"她從他怀中抬起頭。她相信他身邊一定不乏比她更好、更門當戶對的大家閨秀。
  莫殷磊低頭笑看著她。"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小的時候你槍了我的玉佩,我只有拿你來抵。一物換一物,很公平。”
  浣儿笑了出來。"胡言亂語。"她偎回他的怀抱,臉頰輕輕磨蹭他。
  “再過兩天,我們就可以到家了。”他開始期待早日將她帶回岩葉山庄,正式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下。
  “家?"浣儿低語。
  家。多么具有強烈歸屬感的字眼。
  浣儿抬起頭來。"大哥,你會一輩子待我這樣好嗎?”她直視他烏黑的雙眸。
  “嗯。"他的雙臂在她后方交握,緊緊摟住她,將她圈進他的怀里。
  “一輩子不會放開我?”
  “不會。”
  “一輩子就認定了我?"她再追問。
  “一輩子。"莫殷磊許下承諾,低頭在她發際輕嗅她淡淡的馨香。
  浣儿順勢將臉依進他的肩窩,听著他令人安心的回答,唇畔不由自主地漾出一抹淺淺的笑靨。
  “那么,我也會一輩子留在你身邊,不离開。除非……除非你不要我了。”"別忘了你今天說過的話。"奠殷磊感到胸口一陣奇异的輕顛。
  這樣就夠了。浣儿心滿意足地想。
  不論將來如何,至少現在她是幸福的、受怜惜的。
  既然決定跟他,便從此無怨無悔。
  “明天,就要回家了……"她紹嘴。
  “沒錯,回家。"他肯定地擁緊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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