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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天窗戶，凱萱望向天空，希望善解人意的月娘和星星們能幫她將心中的滿滿的愁緒寄向廣闊無垠的蒼穹，但今夜的星空似乎有點怪。 怪在哪儿一時也理不清，只覺得夜幕勻稱得詭譎，仿佛一匹深靛得發黑的天鵝絨。星星几乎脫离了整個夜空，變得列亮，卻更遙不可及。 一股無以名狀的張力猛鷙地緊攫住她，她陡然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以對抗心窩那股窒悶得透不過气的難受。 想哭，似乎一夕之間生命里充滿了令人大哭特哭的理由，哭母親去世、父親另外建立新家，哭不听話到處闖禍的小弟，哭那個應該愛她、呵護她、陪伴她喜怒哀樂的人為什么還遲遲不見蹤影……將頭埋進交疊的臂彎里，凱萱開始無聲的啜泣。 好想……好想……愿意真心愛她的人赶快出現，用不著風采翩翩，用不著騎著白馬，只要他有一顆与她契合的心，一雙厚實溫暖的大手，可以包容她的脆弱無依在他的胸怀中。 真的，那就夠了…… ☆ ☆ ☆ 好想談戀愛。 想了好久好久了。 她洁身自愛了二十五年了，為什么她的另一半到現在還遲遲不肯現身？停下快速飛舞的十指神功，江凱萱攤開自己纖細的十根指頭仔細端詳著。 她手上真的有系根紅線嗎？ 紅線的那一端真的有人嗎？ 長歎一聲，她一手托著下巴望向窗外。藍天白云，合該是約會的好時光，她卻只能坐在這里顧影自怜。兩只麻雀相偕飛過，仿佛在向她示威似的，凱萱小家子气的向它們擠眉弄眼扮個鬼臉。 唉！她多么想要一個愛人，可以讓她倚靠，可以對他撒嬌，可以理直气壯的將所有煩人的事都丟給他。 而她目前最中意的人選，是他。 凱萱將頭一偏，坐在大辦會桌后正專心地和公文奮斗的人儿映入眼里。他是周恩浩，她的老板，她的總經理。 已經不知道是從什么時候養成的習慣了，不自覺地注意起他的一舉手一投足，在意他對她做的每一個小動作，有時她想大笑自己無聊，干嘛把人家對她做的每一件小事都記得那么清楚，但它就是鏤刻在她的心上，她也沒辦法。 她暗戀他嗎？ 恐怕是的！ 嘿嘿！純粹是少女夢幻式的啦！她還沒有倒霉到愛上那只始終留連花叢、樂不思蜀的花蝴蝶。不過話說回來，人家花蝴蝶還不把她這朵小花看在眼里呢！所以說是夢想嘛！ 或者可以說，因為她欠缺愛情滋潤的心已經孤寂太久了，既然還沒找到命中注定的白馬王子，先縱容自己沉醉在不切實際的迷戀里也不錯啊！至少丰沛的感情有依歸，不至于泛濫到令人發慌，不過要小心不能滅頂就是了。 唉！其實她也沒有悲慘到乏人問津的地步，只是人生匆匆，愛人与被愛竟是如此大的難題，為什么她愛的人和愛她的人始終對不到一塊呢？偏偏女人就是傻，宁愿愛得痛苦，也不愿享受被愛的幸福。 進云翔已經第二年了，那時她剛從學校畢業，大學生找工作就是有這种毛病，像在找另一半似的，高不能成、低不想就，天天把報紙翻爛了，最后終于還是將就個小小的秘書助理。畢竟云翔也算上個制度健全、福利佳、有發展前景的公司，身為朝陽跨國集團在台灣的一家子公司，雖然規模小了點，但志气可不小，近几年來從激烈的同業竟爭中崛起，硬是讓人跌破眼鏡的簽了好几家大公司的合同，鴻圖大展是指日可待的。 和所有單身女郎一樣，凱萱希望能和看得比較順眼、談得比較來的同事，發展一段浪漫的辦公室戀情。注意，同事即可，可見她的心愿是多么卑微啊！畢竟總經理位高權重，而且据八卦消息指出，總經理太花了，不是她這种小家碧玉型的女生“肖想”得起的，所以連考慮的時間都可以省了。至于各總門的經理，老早都死會了，就算要死會活標也輪不到她。 心中是這么希望的啦，但事實證明，她看得上的男同事老早就被其他人看上了，不是使君有婦，就是已經名草有主，剩下唯一一個心中的最佳男主角的确成就了一段轟轟烈烈、令人津津樂道的辦公室戀情，只是令人心碎的是，女主角不是她。那人敦厚老實、活脫脫是現代新好男人翻版的欺文小伙子劉漢民，被一個和她同期進來、私交還不錯的小女生給截足先登了。 嗚！真是扼腕！ 所謂秘書助理，顧名思義，就是總經理秘書的助理，總經理秘書是小老板，總經理是大老板。誰知道前兩個月前秘書閃電結婚，對象是和公司有來往的大集團小開，人家舍不得心愛的老婆拋頭露面，硬是把秘書扣留在大別墅里當好命少奶奶。頓時她首當其沖，所有秘書的工作全砸在她頭上，人也跟著進駐總經理辦公室。 當然啦！她和全天下所有平凡不過的女生一樣，認為這是天賜良机，妄想近水樓台、朝夕相處，能烏鴉飛上枝頭當鳳凰。周恩浩的事跡在云翔可說是個傳奇呢！据前輩們茶餘飯后的閒磕牙得知，他由基礎的業務人員做起，由于成就卓絕，不到三年就被提升為總經理，剛柔并濟的管理作風，更讓云翔整体工作效率交出一張漂亮的成績單。他才三十歲而已，朝陽集團的發展空間又大，前途和錢途都是一片光明，乃貨真价實的黃金單身漢是也，吸引眾多女子前仆后繼、趨之若惊是很自然的事。 可惜，周恩浩根本只把她當成工作上的助手而已。 “江小姐，如果你手邊的工作做完了，這份會議紀錄麻煩你整理一下。” “好！”看吧！有需要的時候，呼喚一聲，隨傳隨到。要不然就是拿她當自家小妹妹一樣對待，三不五時捉弄一下，簡直沒半點老板的樣子。 過中秋了，最近的天色暗得很快。凱萱瞄了眼正專心研究公文的總經理大人，不可否認的，他真的很帥。像現在，隨意的躺靠在皮椅上，原本一絲不苟的頭發已因一天的勤奮工作而略感凌亂，白襯衫的上面兩顆扣因不耐煩于整天的束縛而被解開，微露出他稀疏卷曲的胸毛，袖口則被高高的卷起，露出古銅色的手臂，眉頭因太過專心而蹙起，怎么看都是一副賞心悅目的畫面。 可是，他不餓嗎？ 凱萱皺著眉頭將眼光移至牆上的大鐘，時針和分針明明白白的昭告世人，現在是七點整，連警衛伯伯都下班了，整棟大樓八成只剩下他們倆。 禮拜六，大家早在下午三點半就走光了，雖然下班前總經理就徵求過她的同意，希望她能多用一些時間，幫他一起把文祥集團的合約案搞定。和總經理同進退當然是身為秘書助理的分內工作，能多加點加班費她更是求之不得！可是，如果要留那么久，至少要讓她先祭祭五髒廟吧！她本來就不怎么好伺候的胃正開始隱隱作痛。 “江小姐，這份文件麻煩你……你怎么了？”周恩浩瞧見她臉色不對勁，關心的詢問。 “呃，沒什么。如果總經理不介意的話，我想下樓去買几個面包上來。”凱萱乘机讓總經理注意一下民生問題。該死！胃一陣陣的抽搐，似乎有一發不可收拾之勢。 接收到暗示，周恩浩抬眼瞧了瞧時間，“七點了啊！難怪我的肚子這么餓。別吃什么面包了，一點營養也沒有……” “可是……”凱萱急急想捍衛自己吃飯的權利。 “可是什么？”周恩浩眉毛微揚的斜睨她。面包的确是沒什么營養啊！時下的女孩真是的，就只吃些鳥食，她清瘦的身材就是那樣保持的？“收拾收拾，我們吃飯去。” “啊！那文祥的合約……”意料之外的建議讓凱萱微愣了下。 “吃飯皇帝大，現在是利益放兩旁，食物擺中間。文祥的合約就快完成了，不會來不及的。走吧！”隨手抓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甩上肩頭，他斜倚著辦公桌，看著小助理將東西急急忙忙的掃進手袋。她可真是名副其實的小助量啊！因為她真的很小，大概只到他的下巴吧！ 跟他去吃飯！只有她跟他！這兩句話不斷在凱萱腦海里來回激蕩著，令她矛盾万分。一直以來她和弟妹相依為命，平時她都是回家吃飯，由她和凱若輪流做飯。今天因為要加班，她已經告訴凱若不回去吃了，所以不會幫她留飯菜。但就算如此，她還是可以下廚做一頓簡單足以果腹的晚餐，可是總經理一副理所當然要一起吃飯的樣子，她不敢開口跟他講。 三步并作兩步的跟著周恩浩來到電梯前，這么近的接近他，讓凱萱強烈的意識到他高大偉岸的身軀。她皺皺眉頭。真是的，沒事長這么高干什么？ 來回望了望只剩微暗燈光的四周，整棟樓空蕩安靜得令她覺得連呼吸都嫌粗重了些。好不容易等到電梯門打開，兩人相偕步入電梯，結果更糟，密閉的空間里只有她和他，畢竟是自己心儀已久的男人，凱萱頓時不自在的手腳擺哪儿都不對勁。 江凱萱，你這是在緊張嗎？拜托！你都几歲的人了，早就不時興青春期小女生心中輕斥自己。 “呃，總經理，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回家吃飯。”凱萱訥訥的開口，一直保持沉默實在很奇怪，而她決定力爭自己的權益。 周恩浩微挑起一道眉毛看她，“回家吃？吃什么？面包？泡面？不行，你跟我一起去吃。”其實他才不管她吃些什么咧，只是他一向不喜歡一個人吃飯，既然今天沒約會，乘机拉他的小助理來聯絡感情也好。 “不勞總經理費心，我保證絕對會吃得很營養、很健康。”古有明訓，威武不能屈，但他微挑眉頭的樣子真是吸引人！看吧！就是這樣，連他挑動眉毛的小動作她都能感應到，著實有夠無聊。 “跟我吃飯有什么關系嗎？”周恩浩的臉色一沉，配合電梯里慘淡的燈光，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當然沒有關系。”凱萱飛快的回答，隨之咬了咬下唇，大老板今天沒約會，算她比較倒霉，好吧！吃就吃，是人在吃飯，又不是飯在吃人，難不成她會被吃了？ ☆ ☆ ☆ 凱萱下了寬敞舒适的轎車，一路張望的進入這家小小的法國餐廳后，她就后悔了。 空气中流轉著小提琴优雅清揚的旋律，凱萱的目光由嬌艷的紅玫瑰，越過杯中飄浮的蜡燭，來到一字排開的餐具，蹙了蹙眉，她將注意力挪至侍者殷勤遞上前的紅酒及菜單。 菜單上每一個字母她都懂，但拼起來是什么則莫宰羊。是法文吧！但菜名后面的阿拉伯數字毫不留情地刺進她的意識里，令她忍不住要抬頭瞪他。 以隨意舒服的姿態窩在大沙發上的周恩浩感受到兩束灼人的眼光。怎么？她不懂法文啊！為了避免讓女士感到不自在，他自作主張的幫她點了同樣一套餐。 待侍者滿意的离開，凱萱赶緊湊上前，壓低聲音問道：“你點了什么？” “兩套龍蝦。”周恩浩學她特意壓低聲音。 凱萱聞言眉頭深鎖。龍蝦，一定貴斃了！“多少錢？” “沒看很清楚，大概三千吧！” “三千！”她惊呼。噢！剛剛真應該阻止他的，至少她自己點的話，就可以點那一套一千五百多元的餐點。嗚！真是悔不當初。 “怎么了？”看她似乎不很開心的樣子，她不喜歡龍蝦嗎？ “沒什么！”只是看見三千元鈔票展翅飛翔，快樂地跟她說再見！她心疼得快死掉，早知道就抵死不跟他來吃飯了，哪有人吃頓飯要花那么多張鈔票的，平時她回家自己開伙，她和弟妹四人恐怕一餐都吃不到三百咧！ 不是她斤斤計較、守財成奴，而是一家子的生計全都靠她張羅，她若不節儉一點，老早被賣菜的阿婆、賣魚賣肉的阿伯、超級市場各個清秀可愛的工讀生給生吞活剝、拆解入腹了。 算了！算了！來都來了，錢注定要飛离荷包，不好好享受豈不愧對自己。凱萱努力為自己做心理建設，但就是笑不出來，終究還是忍不住小小聲的抱怨：“這家法國餐廳簡直是坑人！” 周恩浩啞然失笑，原來小助理愁眉深鎖是嫌太貴。“你不用擔心錢的問題，來這里，沒有讓女士付費的道理。”他懶散的開口，這樣她總可以不再苦著一張臭臉對他了吧！ “無功不受祿，我可以自己付。”凱萱吞下正含在口里溫潤的紅葡萄酒，連忙聲明。“拿人手短、吃人嘴軟”這道理她再明白不過，她從不愿占人家的便宜，任何的便宜還不是有必須償還的一天！ “你确定？”周恩浩看著她猶豫不決、左右為難的神態，決定再給她一次反悔的机會。 “百分之百。”凱萱跟他扮個鬼臉。也許是餐費的打擊實在太大了，也或許是酒精舒解了她攀繃的神經，原有的不自在感受被拋到九霄云外，現在她是本性畢露。 周恩浩好玩的注視著江凱萱，這女孩子倒是挺有原則的啊！一直沒怎么注意過這個小助理，她進公司一年多，平時對她沒什么印象，只隱約覺得她是個很上進的員工，也不會像有些女性職員總喜歡借故和他靠近。 他优秀的秘書結婚后，她暫兼秘書一職，和他共用一個辦公室，原本他還擔心她會跟不上他的腳步，負荷不來所有的工作，所以考慮再調個人來幫忙。想不到她的實力竟如此堅強，辦事效率既高又好，往往他交代什么，就能夠在想要的時候拿到。 也難怪他會惊訝，她看起來很小、很可愛，臉上始終挂著一副不搭調的大眼鏡，未見成熟，反顯俏皮，像鄰家的小妹妹一樣，半點女強人的架式也沒有。 偶爾會在該讓眼睛休息的時候注意到她，這也是不辦法的事，辦公室內唯一的同類就是她了，他不看她要看誰？少了秘書那張令人賞心悅目的俏麗容顏真是可惜，不過換換視野也不錯啦！別看小助理平時做事有板有眼，認真又內斂，偶爾唇槍舌戰起來，不但反應快，還挺伶牙利齒呢！ 不知何時開始，他發現自己很喜歡和她相處的感覺，有時無心出口的一句話、生活上的小插曲或報紙上的一件芝麻綠豆小事，就可以讓他們爭論到渾然忘我、不知今夕是何夕，這對他而言可是挺新鮮的經驗，他不記得圍繞在他身旁的女人有誰和他談思想、談人生有興趣。 這樣近距离看她還是第一次，不知道為什么，就是覺得有點怪怪的，至于是那里怪，一時片刻也說不上來。 “總經理，你平時都到這种地方吃飯嗎？我們公司賺的錢不會被你吃光嗎？”如果一餐要吃掉三千塊，哇！那一個月豈不是要吃掉二十几万！ 周恩浩神色怪异，“江小姐，現在是下班時間，你可不可以不要稱呼我總經理？面對著浪漫燭光晚餐卻讓人叫總經理，會讓我精神緊繃、胃口盡失。” “哈！那你以為吃飯的時候被人叫江小姐就不會消化不良啊！”凱萱眉頭微挑的望著他，暗示他是五十步笑百步。 周恩浩哂然一笑，“那我該怎么稱呼你呢？萱、萱萱、小萱萱？” 凱萱皺皺鼻子，“你身邊的人都叫你浩、浩浩、小浩浩嗎？” 如雷的爆笑聲頓時充斥在小小的空間里，凱萱瞪他一眼，還好小提琴正演奏到狂烈激昂處，他的大笑聲不至于顯得太突兀，不然他們這一桌肯定被行注目禮。 那一瞪不痛不痒，周恩浩還是笑不可抑，“我听辦公室的人都叫你凱萱或阿萱，你比較喜歡听我叫哪一個啊！” “隨便，你愛叫哪一個就叫哪一個！” “那我就叫你凱萱羅！”像大事定底般，周恩浩戲謔地望著她，滿怀欺待的問：“凱萱，那你要叫我什么呢？” “對啊！那我要怎么叫你？”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凱萱偏著頭開始認真思索，“直接叫恩浩，好像爸媽要教訓不孝子一樣；周恩浩，好像要找人打架；浩是你第一號女友叫的；浩浩是你第二號女友叫的；浩哥是你第三號女友叫的；那我該怎么叫你呢？”小小的臉蛋為難的皺起。 周恩浩一臉啼笑皆非，“你替我的女友編號？” 被發現了！凱萱朝他扮個鬼臉，周恩浩的不正經樣讓她也跟著三八起來。 “叫周大哥如何？”周恩浩興致勃勃的提議。 “不要，又不是在演古裝戲，叫周大哥，我全身都起雞皮疙瘩了。”她全身微顫了下，以證明自己所言不假。 “我看我直接叫你喂算了。喂！這一字排開的餐具你都會用吧！”凱萱面有憂色的問他，直到看見周恩浩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才發現自己問了個白痴問題。噢！真是笨死了，她想踢自己一腳。 不過這可不能怪她，吃法國燭光晚餐，她還是大姑娘上花橋，頭一道呢！ 侍者适時有禮地送上第一道菜和一籃面包，有效解除她的尷尬。盤子上是几顆看起來像田螺的東西，凱萱嫌惡地瞪著它們，“我不吃蝸牛。” “少老土了，吃法國菜還挑食，田螺可是法國的一道名菜。”周恩浩拿起右手邊一個奇形怪狀的東西和左手邊的叉子，眉毛微挑示意她跟著做，眼神明白寫著：你不拿咱們就耗著，反正肚子比較餓的是你，不是嗎？ 凱萱心不甘情不愿的依樣畫葫蘆，將那根奇怪的東西湊到眼前觀察了下。 “那是蝸牛鉗，用來夾住田螺，再用叉子把里面的肉拉出來，像這樣。”周恩浩不理她遲疑的運動作，自顧自的享受起來了。 “真好吃！”待凱萱嘗到美味，原本笨手笨腳的動作一瞬間也變得俐落起來，“為什么這個是法國的名菜？” “你知道的，法國到處都是葡萄園，田螺吃葡萄藤，大家每次采收完葡萄就順便摸几顆田螺回家祭祭五髒廟，所以就變成名菜啦！” 兩人飛快地清盤，等著下一道菜的空檔，兩人吃著涂抹牛油的面包，喝著紅酒解饞。 “你知道嗎？法國人用餐也有一些禁忌，像面包籃通常會先放在桌上，上第一道菜前絕對不可以先吃，不然人家會以為你是非洲來的饑民。還有按圣經的規定，面包不能用刀切，只能用手撕。”周恩浩好整以暇的同她上起國際用餐禮儀課。 侍者有禮的送上第二道菜，是濃湯。 “不可以一口都還沒有喝就洒胡椒粉或鹽，這是對廚師的大不敬，表示你不信任他們的手藝。而且他們湯匙的舀法和我們不太一樣，是向外舀。”周恩浩示范給她看。“刀叉也有標准拿法，像這樣……” 凱萱喝著湯，著迷的看著他眉飛色舞、滔滔不絕地敘述著這些她听起來十分有趣的新鮮事，他的雙唇飛快地一張一開，她竟盯著它們出起神來。 那兩片唇若吻上自己，不知是怎樣的滋味？ 羞不羞人啊！凱萱在心里輕斥自己的非分之想，赶緊拉回天馬行空的思緒。 湯被收走，接著上的是生菜沙拉。等生菜沙拉被收走，主菜終于上場了！ “好好吃哦！”凱萱嘗了一口，整個臉蛋飛揚了起來，眼睛也閃著晶亮的光芒。其實這里的每一道菜都很棒，服務又周到，只差沒到飯來張口的地步，花這么多錢也許是值得的。 瞧著小助理聚精會神地和大龍蝦周旋，周恩浩覺得挺不是滋味的。龍蝦是很好吃啦！可是難道他的魅力比不上一只龍蝦嗎？她埋首在盤里看也不看他一眼，讓他覺得深受打擊。 不過看著她的吃相，足以讓人胃口大開，不像平時和他一起出來的女人，從頭到尾大概就只對生菜沙拉和水果比較有興趣，其他的，肉咬兩塊，湯喝几口，甜點把奶油撥撥弄亂，就算吃了一餐，弄得他食欲跟著不好。有時他看不過去，為美食請愿申冤，她們就會眼波一轉，大眼一瞪，嗔道：“你想人家肥死啊！”簡直是保養身材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跟你吃飯滿有意思的。”周恩浩說出心里的想法。 “是嗎？我一沒黃鶯出谷的聲音，二沒沉魚落雁的容貌，三沒嬌甜可人的個性，我還以為你會無趣得想叫救命咧！听說你被龔小姐拋棄了，真的嗎？”后面的問句，凱萱是壓低音量悄聲問的。龔小姐是少龍集團的千金龔昭萍，前一陣子總經理和名模特儿鐘瑛鬧得見報時，才嚷著要分手，一輩子不理他。她當然不像辦公室那一群三姑六婆愛嚼舌根，不過人要有實事求是的精神嘛！ “你倒是對我的感情生活挺了解的。”小助理賊頭賊腦的樣子真有趣。 凱萱朝他擠了擠鼻頭，“別忘了，你的桃色電話可都是我在接的，何況你樹大招風，辦公室里的飛短流長部分的主角可都是你，想不听都不行。” “真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快告訴我，辦公室里的人都說了我什么？”周恩浩一臉興致勃勃，晶亮的眼眸里閃爍著好奇。 “其實也沒什么啦！”凱萱抬起空閒的左手，扳著手指一一數著：“有人說總經理換女伴像換餐館吃飯，速度快得令人咋舌。還說這也難怪，總經理是三高男人，身材高、薪水高、權位高，簡直是每個女孩子的夢中情人。又有人說總經理英俊瀟洒，風度翩翩，如果能和你在一起共度一晚，就算是傾家蕩產也心甘情愿。另外一個人說總經理才不會看上像她這种花痴女，總經理要的是那种嫻雅大方、帶得出去的大美女。”剩最后一只小指可扳，凱萱決定講重點，“總之，他們說總經理是花心大蘿卜，不知會讓多少女孩子掉淚，誰愛上你誰倒霉。” 听到最后，周恩浩簡直啼笑皆非，“和我交往過的女人可一點也不覺得她們倒霉哦！”而后，像要面授什么机密似的，他稍微傾身向前，“其實女人啊！還不都一樣，小女人耍小脾气，輕柔的哄几聲就沒事了，至于大小姐耍大脾气，哄久一點還不是照樣心花朵朵開。” “是嗎？女人只要哄哄就會沒事，你真的是這樣想的？” 周恩浩嘴巴正塞進一大口食物，沒空回答她，但眼里透露出來的訊息已明确告訴她答案。 “你喜歡她們嗎？”凱萱很早以前就想這么問了，她一直十分疑惑，為什么一個人可以同時和這么多人交往？為什么一個女人可以容許自己的男朋友有除了自己之處的女人？她是真的覺得奇怪，難道他們交往都不是真心的？ “當然喜歡啊！不然我干嘛跟她們在一起。” “但你不覺得同時和這么多女人交往很……冷血無情嗎？這樣對其他女孩子根本不公平。” 周恩浩好玩的看著她。小助理太單純了，才會甘冒大不諱，想要為女性同胞們仗義執言、打抱不平。“怎么會不公平？她們也有她們的社交生活，优游自在得很，所以你瞧，很公平吧！” “難道你一點也不嫉妒嗎？”凱萱的臉皺成一團。 “嫉妒？我還沒嘗過嫉妒的滋味呢！” “那你根本還沒愛過嘛！”凱萱下意識的脫口而出。 “這么說來，我眼前這位是愛情大師羅！真是失敬、失敬，你倒是告訴我什么是愛。”周恩浩饑誚地說。 “我不是愛情大師！”凱萱皺眉，不喜歡他說話的語气。 周恩浩感興趣地望著苦惱的小助理，一個仍執著于王子与公主美麗愛情、一生只愛一次、一次就天長地久的單純小女孩。“你有沒有想過你為什么相信愛？” 這個問題她答不出來，相信就是相信啦，沒有為什么，她知道真愛難尋，但如果連對真愛的冀求都沒有了，那不是很可悲嗎？ “王子与公主從此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只存在在童話故事中，不切實際！你把愛情想像得太嚴重啦！時下流行速食愛情，只要你情我愿，就可以交往看看，能合則聚，不合則散，干淨利落。” “是嗎？”凱萱完全無法贊同，但她沒再說話，這种涉及价值觀的話題怎么討論也不會有結果的，每個人有他的自由意志選取擇他想要的生活，重點是快不快樂、滿不滿足，總經理顯然如魚得水，她又有什么話好說。 侍者有禮導詢問是否再用，凱萱以濕布抹抹嘴角，苦著臉看他們效率良好地收走盤子后，即刻送上一盤甜點加水果。天啊！到底還有几道菜啊？那是一塊看起來很可口的蛋糕，可是她已經吃飽了。 看出她的勉強，周恩浩好心提醒她：“你用不著把每一道菜吃完。”從一開始他就注意到了，這小妮子几乎把每個盤子都掃得干干淨淨，大概只差不能像狗狗一樣低下頭去舔個清洁溜溜。 凱萱聞言抬頭，嘴角還好笑的帶著些微奶油，“你沒听過啊？‘一粥一飯，當思來處不易，半絲半履，垣念物力維艱。’我們怎么能隨隨便便糟蹋食品店物啊！”何況這一餐比較特別，瞧！她端詳著叉子上的一小片苹果，這小小的一片，薄得几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塞進嘴巴里勉強能填牙縫，但搞不好就值十几塊咧！要她眼睜睜看著美食被端走，比叫她撐死還難過。 “如果你每一餐都是這樣吃的，那你的食物投資報酬率也未免太低了吧！你都吃到哪里去了？”周恩浩覺得不可思議。 “吃去你看不到的地方啊！”凱萱如是回答，惹得周恩浩在她身上好奇地梭巡。 “那我倒好奇是在什么地方。”周恩浩沒個正經的說。 “那可真是是遺憾，你是一輩子也不會知道了。”凱萱朝他扮個鬼臉。 終于上最后一道——紅茶，周恩浩啜了兩口就放下杯子，凱萱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端起香茗輕啜。 賓果！他終于知道小助理怪的地方在哪里了。“凱萱，你的近視几度？” “很深啊！怎么樣？”她的近視深度數不至于礙著大少爺喝茶吧！ 很不幸，就是礙著了！“你可以把眼鏡拿下來嗎？”沒錯，怪不怪在她那兩片厚重的鏡片！開玩笑，除了他奶奶的老花眼鏡以外，任何和他一起吃飯的女性同胞，無不故作姿態眨動她們水靈靈的雙眼，好像怕他不知道她們的眼睛有多大似的。 “不！”凱萱斬釘截鐵地拒絕。這里的燈光昏暗，拿下來，她什么都看不到。 “別這樣嘛！不然拿下來一下，讓我看看你不帶眼鏡的樣子就好了。”像得不到玩具的小男孩，周恩浩央求著，從來沒看過她黑框大眼鏡遮住的大半張臉呢！ “還不就那樣，沒什么好看的啦！”她習慣帶著眼鏡，尤其是旁邊有人的時候，看不清對方的表情會讓她覺得不安。有人說她不帶眼鏡的時候，眼波會流轉夢幻般的光芒，顯得荏弱無助，格外惹人怜惜。哈！誰不知道那是講好听一點的，言下之語分明是高度近視嘛！眼鏡一拿下來，視茫茫，景模糊，母豬都能賽貂蟬，荏弱無助是真的，惹人痛惜……免了吧！ 周恩浩無所謂的聳聳肩，反正他也不是真的很好奇，只是一時心血來潮罷了。他躺靠椅背，好整暇的看著她。 原本想慢慢喝的，但這一頓飯吃了好久，不好意思再讓他等，凱萱加快速度讓紅茶下肚。是誰說人有兩個胃的，這話一點也不假，她輕輕松松的就將紅茶解決掉。 “可以走了嗎？” “等一下，干一杯如何？”凱萱端起盛著紅葡萄酒的高腳杯，里面還剩一點。 “那有什么問題！慶祝什么？”周恩浩感興趣的問。 “慶祝……慶祝今晚的燭光晚餐圓滿成功。”凱萱胡亂謅個理由。 “干杯！”兩只晶瑩剔透的玻璃杯在燭光中清脆的交撞，為今晚的相聚做見證。 直到結完帳，周恩浩才發現，小助理這餐可真是竭盡所能，她連一滴葡萄酒也沒剩呢！ ------------------ 晉江文學城 心動掃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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