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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薄薄的襯衫和窄裙根本無濟于事,凱萱雙手環胸,以抵擋人夜驟降的气溫,即使如此,她還是讓無情的風吹得簌簌發抖。
  身無分文,唯一的一條路就是走向公司了。幸好,因為怕出去影印資料會耽擱太久,回去早已重樓深鎖,所以隨身把公司的鑰匙帶著,否則后果真不堪設想,她連打公共電話求救的錢也沒有,深刻体會到所謂“一文錢逼死一條好漢”的精神髓意義!
  這附近都是辦公大樓,下班后大多人去樓空,人行道上沒几個人,令凱萱備覺孤單冷清。一陣蕭颯的秋風席卷而來,連帶吹起落葉和垃圾在空中翻飛打轉,這樣悲涼的場景,跟她慘淡的內心思緒,可真是配合得完美無瑕啊!
  最近好像每個人都覺得她太嚴重,周恩浩說她把愛情想像得太嚴重,時下不流行天長地久那一套了;趙曉芬也說她把男女朋友的關系看得太嚴重,平時明明和劉漢民甜甜蜜蜜、如膠似漆,卻坐著這山望那山;連奕連云那家伙更過分,竟然丟著妻儿就大刺刺地坐在那里給人家錯覺,欺騙純情少女心。
  這世界是怎么了?是她思想落伍跟不上潮流,還是眾人皆醉她獨醒?真心而長久的愛情真的那么不可求嗎?她一逕地這樣以為真的只是一相情愿嗎?老天在開她玩笑嗎?哦!她想得腦袋都要打結了。,周恩浩問得好,她為什么相信愛?在她身邊,尤其是她的父母,根本沒一個是好榜樣。
  可是,她還是宁愿相信。
  五分鐘的計程車車程,她足足走了半個多鐘頭,朝陽大樓終于在望了。咦?冷然聳立的商業大樓除了一樓,竟還有燈光?!一二三四五六七,在七樓,那不是她上班的那一樓嗎?這么晚了,誰還在那里?
  加快腳步,凱萱奔過馬路,和警衛伯伯打個招呼乘電梯直上,她想不透這种時候有誰會在里面,總不會跟她一樣回來拿東西吧!鞋跟敲在地板上,輕易破坏一室的靜謐。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將合未合,凱萱輕輕推開,心中的期待瞬間高張。是他嗎?
  沒人!大辦公室桌后連個影子也沒有,凱萱失望的撇下嘴角。頭一偏,卻看見蜷曲在角落沙發上的人,哈!不是他是誰?
  “總經理!哈啾……哈啾……總經理!”凱萱蹲下身來想喚醒他,忍不住打了几個噴嚏。這么晚了,累了不該上床好好休息,這張沙發對她也許是舒服的床,但對他高大的身軀就嫌太窄小了,睡一覺起來一定會全身酸痛的。
  沙發上的人連眼皮都不動一下,凱萱好整以暇的瞧著他。他的頭枕在屈起的手臂上,靠他這么近才發現,原來他的五官輪廓如此深刻鮮明,長而濃密的睫毛像兩把精致的小扇子。克制不住一時沖動,凱萱以指腹輕輕地來回触碰他的睫毛,被干扰的人微蹙眉頭動了下,凱萱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哎喲!”凱萱輕呼一聲,電話鈴在這一刻響起,來不及檢查尾椎有沒有怎樣,她連爬帶滾的飛快接起話筒,怕刺耳的聲音吵醒好夢正酣的人,忘了她本來就是要叫他起來的。
  “云翔總經理辦公室,你好!”她反射性的問候,一手輕揉撞疼了的屁股。
  “浩浩在嗎?”電話那頭的女聲不客气的劈頭就問。
  浩浩!叫得可真親密,她是從哪里跚出來的,聲音從來沒听過。“在。不過,呃,他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不方便接電話!怎么個不方便法?”
  “呃!他正在休息。”凱萱据實以報。
  “休息?!你是誰?”電話那頭的聲音尖銳的提高,又是不方便又是休息,怎不令人想入非非。
  “我是他的秘書助理,請問……”
  “秘書助理!那可真方便啊!叫浩浩滾也要滾來接電話。”
  這女人怎么這么不可理喻啊!凱萱將話筒拉遠,下一秒鐘,話筒已凌空穩穩操持在他手中了,凱萱偷偷吐個舌頭,他還是被吵醒啦!
  “喂……媽,你跟爸從歐洲N度蜜月回來啦。”
  媽呀!是總經理的媽!凱萱下巴掉了下來。還好,她沒有說出什么不得体的話,只是在心里想而已。
  “要去恩嫻家,好啊……唔!沒有干什么啊……她真的是我的秘書助理啦……這樣不好吧……媽!你不能這樣,喂!喂!”周恩浩皺著眉頭激動得想再說什么,可惜電話那頭的人似乎已經不甩他了。
  凱萱看著他慢條斯理的將電話挂好,轉身若有所思的盯著她瞧,直瞧得她心里發毛毛的。
  “嘿!嘿!令堂的精神真是不錯。”凱萱陪笑地打哈哈。搞什么飛机?干嘛那樣看她?
  “這么晚了,你來上班?”周恩浩伸伸懶腰,關節鼓動的僻哩啪啦聲清晰可聞。
  “我來拿皮包和外套的。”她朝自己的座位努努嘴。
  “忘記帶下班?”周恩浩皺著眉頭,不會吧!小助理不是迷糊型的。
  “呃,是下班的時候不方便帶。”
  “哦!”周恩浩眉頭微揚,嘴角微咧,頓時明白了。小助理怕撞見儿童不宜的畫面,回去長針眼?
  “總經理怎么會在這儿,你不是應該陪在龔小姐身邊的嗎?”畢竟他們才剛和好,正是你依我儂的時候。
  “還有一些文件沒看完,吃完飯就回來了。剛剛才在沙發上小睡了一下。”就被一個玩弄他睫毛的笨女孩給吵醒了。想起她哎喲一聲之后像火燒屁股似的接電話,他真想仰頭大笑。噢!他沒見過可愛得那么好笑的女人。
  “對不起,把你吵醒了。”凱萱抱歉的一笑,“總經理常常留這么晚嗎?”她以為他都在約會咧!如果他一直這么賣力工作,就難怪他職位一路扶搖直上了。
  “有需要的時候就會。還記得我剛出社會的時候,別說留很晚了,常常都是在天亮時才睡著呢!競爭太激烈了,平時談笑風生、稱兄道弟的伙伴,哪一個不想把你踩在腳底下,稍微一不注意,就成為別人的踏腳石了。”
  “有這么慘啊?”
  “你還太青澀,出社會才一年多,還沒有久到足以看清整個大社會的現實,而且你夠幸運,只要做好自己分內的事,每天都可以快快樂樂的出門,快快樂樂的回家,沒有業績壓力。不像我,過五關斬六將才有今天的成績呢!”周恩浩摸摸她的頭,仿佛她真的那么青澀。
  “說得好像你是歷盡滄桑的老頭子。”凱萱頗不以為然。
  “我是歷盡滄桑啊!”周恩浩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隨即蹙起兩道眉頭,“不過,你說誰是老頭子?瞧瞧我,我哪一塊肌肉、哪一寸皮膚像老頭子了?”
  “啊!”凱萱錯愕。這种問題要她怎么回答?
  “你說啊!你說啊!說不出來你就倒大楣了哦!我有權利對你這种形同污辱的人身攻擊要求精神損害賠償。”周恩浩若有其事的說著,兩頰的肌肉正因隱忍笑意而微微抽動。
  “啊!”凱萱更錯愕了,張大嘴巴不知該從何說起,她不過用了個比喻,什么時候變得這么罪大惡极了?
  “哈哈哈,真有趣!所以說你還太清澀了。”周恩浩揉弄她原本就讓夜風吹得略微凌亂的發。可愛的小女生,絲毫沒有成熟女人的世故做作,而那些她大概永遠也學不來吧!逗她真是件好玩的事,比什么方法都更能提振他的精神。
  “才怪,而且你要我賠償精神損害,還得要有證据,你有證据嗎?沒有吧!那很抱歉,我可以直接宣告你敗訴啦!”
  “看來你也沒有那么青澀嘛!怎么樣,你下星期三晚上有空嗎?”周恩浩漫不經心的問。
  “什么事?”下星期輪到她當煮飯婆,基本上不會有空。不過,老話一句,有沒有空要看有什么事,如果要加班,她是一定有空的。
  “也沒什么事,下星期三我爸媽會從我小妹那邊過來找我聚聚。”
  “哦!那干我什么事?”
  “我媽要見你。”這里是辦公室那,也不知道老媽心里怎么想的,她儿子真是那么聲名狼籍嗎?都跟她說他們之間沒什么了,她硬是不信,非要會會他的“秘書助理”。哎!天大冤枉啊!也沒給他申冤的机會,就挂電話了,嘖!真沒禮貌。
  看凱萱雙眼圓睜、下巴都快掉下來的無法置信狀,周恩浩鄭重點個頭,加重語气地說:“沒錯,你听到的就是我說的。”
  “她干嘛要見我?”凱萱眨眨眼回過神來。太后要召見她,為什么?
  “似乎……呃,是你和她的對話引起了她對你的舉趣。”周恩浩好笑的看著小助理一副戒慎恐慎的模樣。
  “我沒有說什么有趣的話啊!”凱萱偏著頭,開始回想。
  周恩浩看著她,竊笑地聳聳肩。
  “那……麻煩你告訴她,謝謝她想見我,不過我下個星期三沒空。”凱萱想想,補上最后一句,“事實上我下個禮貌都沒空。”
  “嗯!”周恩浩應了聲,凱萱露出心安的微笑。
  “總經理,你爸媽感情很好?”能N度蜜月一定是感情非常濃厚羅!
  “對啊!”簡直是好過頭了。
  那就怪了!凱萱若有所思的瞅著他瞧。他既沒有不良示范而因此憤世嫉俗,也沒有受過感情的創傷以致不相信愛情,那他為什么執意游戲人間呢?
  “難道我就不能是單純的向往自由,不受拘束嗎?”當凱萱問出心里的疑問,周恩浩就是如此笑意益然的回答。“而且你怎么知道我從來沒有受過感情的創傷?”
  “看起來不像啊!如果你真的像你所說的從來沒有嫉妒過的話,我怀疑誰有那個有耐傷到你。”凱萱聳聳肩,為求保險又再問:“你沒有吧?”
  “聰明的女孩!的确沒有。”周恩浩笑著,像在褒獎小孩子一樣拍拍她的頭,看到小助理因他的舉動而小臉皺成一團,就笑得更狂妄了。
  “真想看看有一天你嫉妒瘋狂的樣子。”凱萱咬了咬下唇,不服气的沖口而出。
  “那真是太遺憾了,你慢慢等吧!希望你等得到那一天。”
  他不知道,命運之輪的轉動是很奇妙的,該來的,絕不會慢。
   
         ☆        ☆        ☆
   
  每個月的第一個星期三早上,固定是云翔全部員工都必須出席的員工大會。長長的會議桌,就周恩浩和凱萱同坐首位。放眼看過去,一邊的坐了二干個人,總計有四十一人,沒人出差、沒人請假、沒人蹺班,大至老總,小至小妹全員到齊。
  通常會議分成兩個時段,第一個時段討論所有員工需要清楚知道的客戶資訊和資料,并交流所有有關員工的資訊;第二個階級除了延續未完成的討論,還處理任何工作上的疑難雜症,任何人有任何問題或任何創意都可以在此時提出。
  現在正是休息時間,所有人鬧烘烘析嚷成一團,簡直跟菜市場有得比。大家想幫會計部的小珊慶生,KTV還是PUB正抉擇不下,誰不知道慶生只是個幌子,重點是玩!真是的,一群老大不少的人了,還像小毛頭似的。
  凱萱沒有加入他們,她忙都來不及,剛才大家的發言太踊躍了,諒她有再优秀的速記能力也敵不過那么多張嘴巴,她想趁現在將還有印象但當時來不及寫下的討論記下。雖然會議有全程錄音,但她一向討厭听錄音帶整理資料。
  原子筆的小鋼珠正轉得流暢,冷不防一張紙條在她前面晃了晃,引起她的注意,她抬頭一著,是趙曉芬。
  “快打開來看看。”趙曉芬兩手搭在她肩上,可愛的娃娃臉明亮動人,兩眼則閃爍著好奇的光芒,看來比她還興奮。
  “誰給我的?”人就在這儿,有話當面說不就得了,誰那么無聊,玩這种小學生把戲。
  趙曉芬一臉像要透露全世界最大秘密似的神秘表情,“是連亦云啊!你猜怎么著,他從張炯華那儿知道我的電話號碼,打電話向我打听你呢!還說你們沒有發生什么。”趙曉芬輕捶了一下凱萱的肩膀,以為不告之罪的薄懲。
  “有發生什么又怎么樣?人家連儿子都有了呢!”凱萱把玩著那張折得整整齊齊的紙條。那已經是兩天前的事了,昨天趙曉芬一來就興致勃勃地逼她和連亦云后來的情況。可惜讓她失望了。他們后來的情況是個夢魘,她連回憶都不想回憶,倒是趙曉芬拉著她拉拉雜雜、不亦樂乎的悄悄跟她報告她和張炯華的后續動作。
  “儿子都有了又怎么樣,沒有老婆就行了啊!”趙曉芬雙手搭上凱萱的肩,笑得超級天真無邪。
  “他离婚了?”凱萱往上斜睨她一眼,她朝她眨眨眼,可恨的趙曉芬,竟知情不報。
  不過离婚了又怎么樣,他走他的陽關道,她過她的獨木橋,他找她干什么?凱萱不解的猜忖。“你沒給他我的電話號碼或地址吧!”
  “電話薄臨時找不到,不然哪用得著我當信差,你說他多有心啊!一大早的來我家樓下站崗,大費周章的,就為了要給你一張紙條,跟你搭上線,哦!真是浪漫。”趙曉芬兩手合十置于胸前,雙眸盡是夢幻陶然的向往,“不過現在想想,他也真笨,我們就在同一個公司,他問我公司的電話號碼不就行了嗎?快打開看看他寫了什么啊!”
  “你不會以為我打算在你面前打開這張紙條吧!”凱萱眉毛一挑斜睨她。真是難得啊!她沒有受不了誘惑偷突窺里面的內容。
  “哎呀!有秘密要和好朋友分享啊!我不是什么事都不瞞你嗎?”趙曉芬捏捏她的肩膀催促她。
  是啊!搶走了她看上眼的家伙,讓她生活在落寞失意中,還得每天听她開心的向她報告他們昨晚又上哪儿約會、他們進行到第几階段了,就連出去風騷也拉著她硬湊一腳,果真是什么都不瞞呢!
  “曉芬,快,我們要投票了。阿萱,要不要來湊一腳?”那一群鬧得跟小學生有得比的家伙嚷著。
  “快去吧!省得你去不成PUB”凱萱對趙曉芬漾出怡然自得的笑。
  猶疑了下,趙曉芬邊移步离去邊威脅道:“待會儿再拷問你。”
  想不透連亦云干嘛找她,凱萱因好奇怪而俐落地展開紙條——
  江小姐:
  前日一聚,未能盡意,盼今日再聚,以聊表歉意,六時于舊地等候,不見不散!
  真不愧是國文老師,寫文言文呢!他這是在說他六點要在那家令她顏面盡失的店等她,沒有等到絕不罷休嗎?
  想道歉?不過是直接讓她在眾人面前出盡風頭,丟盡江家祖宗十八代的臉,又間接讓她在蕭瑟的寒風中抖了半個多小時才回公司而已,聊表歉意?免了吧!
  瞄了眼手腕的卡通表,超過休息時間二十秒了,凱萱赶忙要搖醒身旁正趴在會議桌上假寐的大老板,卻發現大老板一雙明眸大眼透過長而密的睫毛若有所思的打量她。
  給她一個莫明其妙的詭笑,周恩浩倏地起身,頓時爽朗的聲音傳遍小小會議室的每個角落,“如果各位決定好要去哪玩了,我們就繼承開會吧!”
  眾人如小學生一般紛紛迅速歸位,正襟危坐、噤聲不語靜候大老板的指示。
  接下來的討論是比較輕松的,凱萱不用老是處于備戰狀態,雙眼漫無目的的輪流打量她的同事們,几位高級主管仍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但看得出來其他人都已經無心于會議了。
  像那兩個有夠礙眼的家伙:趙曉芬小姐和劉漢民先生,兩個人排排坐,正眉來眼去,肉麻當有趣!真是,她記得劉漢民以前是十分朴實憨厚的,都被曉芬那八婆給帶坏了。
  但看他們卿卿我我,你濃我濃的樣子,真是教人眼紅。
  無意識的轉著手中的筆,腦海里突然浮現總經理剛剛那副扭曲的笑臉。那個笑是什么意思啊?好像想把她賣了似的,凱萱臆測著。
  身邊的人一動,將她渙散的心思拉回來。
  “還有事嗎?”周恩浩懶懶的問。
  “總經理,我們今天晚上要去PUB幫小珊慶生,你來不來啊?”開口問的是平素跟老總交情不錯的企划部經理康又健。
  周恩浩遺憾的搖搖頭,“恐怕不行,我今晚有個慈善舞會要出席。如果沒事的話,今天的會議就開到這儿。”
  大家快速收拾桌上的文件,准備散開。
  “對了,你們也不用問江小姐了,她要陪我一起出席今晚的慈善舞會。”周恩浩出門前特地轉過頭來補充,而后一甩頭瀟洒的离開。
  好像一枚炸彈毫無預警地由天而降,砸得她莫明其妙,凱萱突然覺得有一把無名火直往上冒。
  這些該死的臭男人,一個是用“不見不散”這种可怕的字句,間接威脅她一定要到;另一個更狠,直接召告眾人她將要怎么做。兩個自以為是的大男人!凱萱將收拾好的資料往桌上重重一堆,發泄胸口的不平之气。
  “萱,你要陪老總去參加舞會,這么天大的事你怎么沒告訴我?”趙曉芬不明就里,猶不知死活的靠過來。
  “我前一秒才知道,怎么告訴你!”凱萱口气不善的說,將紙條丟給趙曉芬,“你不是想知道里面寫什么事嗎?你也知道啦!本姑娘今晚沒空,姓連的家伙的事,你看是要親自赴約還是打電話什么的,自己想辦法解決。”說完抱起收拾好的資料轉身就走,連劉漢民微笑著和她打招呼也不給好臉色。
  “她怎么了,發生什么事了嗎?她要你自己解決什么?”劉漢民一把攬住趙曉芬的小蠻腰,一手接過她手中的紙條瀏覽,“連亦云?阿萱有追求者了啊?”
  “對啊,對啊!”趙曉芬直點頭,心里都捏把冷汗了才發現自己根本沒必要惊慌,她又沒做什么對不起他的事。
  “阿萱要你幫她想辦法解決?你認識這個叫連亦云的人啊?什么時候認識的?我怎么不知道?”劉漢民只是好奇而已,但听在趙曉芬耳里卻全然變調。
  “呃,這几天才認識的,跟著萱去見過他一次而已……”
  這頭趙曉芬小心地編織著那個男人和萱的事;而那廂,凱萱跟著周恩浩屁股后面回到總經理辦公室,關起門來正想跟他理論一番,奈何他直直往洗手間走去,她總不能跟他進洗手間吧!凱萱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生悶气。
  一見他出來,凱萱便責難的開口,“我不記得有答應過要陪你出席那撈什子慈善舞會。”周恩浩以為他是誰啊!只要受他欽點,誰都要照他的話做?他竟自大到那种程度。
  周恩浩以手帕擦手,一臉無辜的望著她,“你是我的秘書助理吧!助理陪同老板應酬是應該的吧!何況有些比較常來往的客戶介紹給你認識一下也是心要的。”其實是因為本來要同他出席的龔小姐臨時有事放他鴿子,說是朋友三缺一,不去不行,這一去肯定要廝殺個一整天,他又懶得再找女伴,所以只好勞駕她啦!
  “那你至少要經過我的同意吧!說不定人家有事呢!”她的口气和緩了點。大老板的理由冠冕堂皇,反倒顯得她有點小題大做。橫豎連亦云的約她本來就不想去。
  “那你是答應羅。”他知道她有事,他看到那張小紙條,也將她們的對話听得一清二楚。他的事當然比較重要,不過,小助理難得有人約一次,不知道這樣會不會破坏人家的好事?
  你都這么說了,我還能拒絕嗎?凱萱真想這么回他,但她及時忍下不敬的話語,“可是我從來沒有參加過舞會。”她的雙眉糾結在一起。
  “不是什么可怕的舞會啦!不過就去跳舞、玩一玩,認識几個人而已。不過,你可能要穿正式一點。”打量了下小助理的穿著,他補充了句,他可不想看見他的女伴穿著套裝出現在那樣的社交場合,她會馬上變成眾人的矚目的焦點……和笑柄。
  “這樣吧!下午放你假,而且加班費照算,你去好好的裝扮一下自己。”這是應該的,龔大小姐出門一樣要花一個下午。
  “加班費照算,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哦!”凱萱臉上的不情不愿漸漸褪去。
  “我自己說的。”周恩浩加強語調的說。他怀疑是不是只要給小助理加班費,要她做什么額外的工作都万事OK。他從抽屜里翻出一張制作精巧的小卡片,“這是舞會的邀請函,時間,地點上面都有,你准備好了就搭計程車過去。”
  “不能搭公車嗎?”坐計程車多浪費啊!
  “不行,計程車錢就報公帳。”相處這么久,周恩浩也多少能捉摸到小助理的心思了。
  “下午放我假,這也是你自己說的哦!”凱萱對他眨眨眼,其中蘊含的意思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自己說的。”周恩浩學她,對她眨眨眼。
  “那我走啦!”凱萱抓起皮包和外套。時間已經十二點過兩分了,他自己說要放她一下午的假讓她准備的,她還給他一次反悔的机會,已經仁至義盡、夠意思了,既然他如此大方,她還客气什么?輕合上總經理辦公室的門,她的俏臉閃過一抹得意的好笑,古倫企業要的資料是今天下班前要給的呢!
  果然,門板后面馬上傳出了懊惱的哀號聲。不顧正有一搭沒一搭的同事們奇怪的眼光,她赶忙躲進适時打開的電梯里,至于古倫要的資料,大老板就自己看著辦吧!
  步出朝陽大樓,正午的陽光刺目,凱萱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穿正式一點”是什么意思?怎么樣才叫正式?要正式到什么程度才叫一點?她根本一點概念也沒有嘛!
  敲敲有些發暈的頭,哎!走得太瀟洒了,她應該把事情問清楚再走的,現在再回去問他該穿什么、該怎么辦,不是顯得自己太遜、太窩囊了嗎?不行,打死也不回去讓他看免錢的笑話。
  那該怎么辦?凱萱垮下臉來,兀自發呆。
  驀地,大學時代的死党的臉孔躍入茫然的意識里,顯得既可愛又可親。對啊!早該想到她的,庄秋紅!
  她嫁了個生意做很大的老公,對這种交際交際應酬肯定不會陌生的。凱萱微笑,知道在那里去可以找到她。
  除非她那家才開幕不久的店倒了。
   
         ☆        ☆        ☆
   
  “小草,你終于知道要來看我了。你都不知道,我一個人守著這家店,都快無聊死了!”小草是凱萱大學時代的花名,不不不,是小名,因為萱是一种草,大家就這么叫她。
  “你的親親老公咧?”將自己安頓在舒服的沙發椅上,每一個毛細孔都為感受到的冷冽空气而歡唱。
  “他忙他的大事業都來不及了,怎么會有時間來陪我?”噘著嘴,庄秋紅委屈的說。
  她委屈個什么勁儿,有個愛她愛到人骨的老公愿意當大凱子,讓她在東區這种租金高得离譜的地段開小酒吧,不惜血本無歸,她還有什么好不平的!
  “不管,你這么久沒讓我看到,已經傷了我脆弱易感的心,既然傷害造成了,你就要負責補償我。”這是無理取鬧,但怎樣?她就是要無理取鬧,同時不忘俐落的調杯酒給凱萱。
  “怎么補償?”凱萱低下頭,盯著那杯瑰紅色的飲料。好漂亮的顏色哦!冰塊清脆的敲在玻璃杯子,优游在瑰紅色的液体里,一顆顆晶瑩剔透得動人。
  “你知道嗎?小草,則堯有個遠房表哥,人我見過了,真是內外兼具,又帥又有內涵,找一天,我安排大家一起吃頓飯。”庄秋紅興致盎然的說。
  她這叫補償!“拜托,我才二十五歲耶!就算要想親,好歹再等個三、四年吧!”家里沒有長輩過問她和婚事,倒是秋紅老愛亂點鴛鴦譜,自己踏進婚姻的墳墓了,就見不得人家在外頭逍遙。
  “我這是為你好那!肥水不落外人田,好用的才留給你,就你不知感激,老把肥水當餿水。”庄秋紅大歎好心沒好報。
  “是是是,我知道你是為我好,不過既然這么好用,你就留著自己用吧!”
  “嘖!說這什么話。”庄秋紅瞠了她一眼。算了,對這种事,小草一向不甩她的,設計她還不如設計她的小妹。“對了,現在還是上班時間,怎么你不用為五斗米折腰?”庄秋紅看了眼手中閃閃發亮的女鑽表,疑惑的問。
  “嘿嘿,無事不登三寶殿。”警告報解除,終于要進入重點了。
  “就知道你沒那么好心,專程我開講。什么事?”
  “老板要我陪他去應酬,放我一個下午的假准備。搞不懂,就去參加個舞會,需要花一個下午的時間准備嗎?”
  庄秋紅狐疑的瞥她一眼,“什么樣的舞會?”
  “不知道,只說是慈善舞會,要我穿正式一點。”凱萱淺嘗了口飲料,冰冰甜甜香香的,不全是石榴紅的味道,不知道還加了什么?
  “慈善舞會?哪里辦的?”
  凱萱從皮包里掏出那張精美的邀請函,“哪!這里。”
  庄秋紅一看心里就有錯了。段董的舞會,她陪同她老公去過兩次了呢!“喂!你那個穿正式一點的一點可是很大的一點。”
  “啊!多大?”凱萱皺起眉頭,沒想到會那么麻煩。
  “足足有這么大呢!”庄秋紅的雙肩在空中用力畫個大圓圈,樂不可支的看著好友的小臉整個垮下來。
  “啊!那怎么辦?”那樣看起來是真的很大,凱萱又開始心慌慌了。
  庄秋紅好笑的瞥她一眼,“你都坐在這儿了,還能怎么辦?當然是由我一手包辦啦!先跟我回家。”
  “害你做不成生意,真是不好意思。”凱萱好玩的湊上前去捏捏秋紅嫩嫩的苹果臉。
  “用不著不好意思,朋友是拿來做什么用的呢?”庄秋紅對她漾著明朗和煦的笑容,看起來就像是好心的仙女,下凡來救苦救難的。
  對啊!凱萱也這么想,朋友就是拿來在緊急關頭利用的嘛……
  “只要你記得我對你的恩情,懂得知恩圖報就好了。”
  哈!就知道,秋紅是仙女沒錯,可惜要她揮舞仙女棒可是要付出代介的。
  向兩個年輕工讀生交代一聲,庄秋紅便拉著凱萱搭計程車直奔她的住所。
   
         ☆        ☆        ☆
   
  “來,快試看看,這件是我老爹從米蘭帶回來送我的二十歲生日禮物,雖然款式不太流行了,但比現在流行的那些奇形怪狀的衣服好看多了,連一次都沒穿過呢!你要的話干脆送給你好了。”壬秋紅從大衣柜里俐落地挑了件小禮服。
  她炫!凱萱瞪大了眼睛。那是一件酒紅色的連身洋裝。“秋紅,你好浪費,這么好看的衣服竟然一次也不穿。”
  “拜托你,二十歲,我們才剛認識的時候那,你叫我穿這种衣服上哪儿去,上課?跑柔道杜?夜游?”
  “現在總可以穿了吧!”凱萱知道現在她偶爾會跟她老公出席某些社交場合。
  庄秋紅索性把整個大柜的門一拉,“看到沒,整柜都是我老公送給我的,你大可不用替我操心。”
  “真是羡慕你。”不但羡慕她有一整柜漂亮衣服,更羡慕她有個疼她的老公。
  庄秋紅柳眉一挑,“是嗎?這話你可以等過了今晚再說一次。”小草要是知道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交際應酬有多虛倪、多讓人厭煩。就不會這么想了。她真搞不懂,怎么會有人那么熱中于此道。
  全身鏡忠實的映照出穿上橙服的人儿,酒紅色還閃著微亮的軟布柔柔的貼在身上,細肩帶露出她大半的胸脯和背部。
  “嗯!效果不錯,等會儿修改一下胸部和腰部的地方就完美了。”衣服的提供者滿意的笑著,禁不住想贊歎自己眼光好,她就知道這塊軟料配上凱萱的膚色一定好看。
  “秋紅,換一件啦!這件太暴露了。”凱萱不滿的抗議著,不習慣這樣貼身裸露的奇怪感覺。
  “你放一百個心,這樣絕對不叫暴露,這樣再正常不過。”庄秋紅綻開一抹興奮的微笑,開始覺得很好玩,就像小時候幫芭比娃娃打扮得漂漂亮亮,帶著她去和王子約會一般。既然有自己送上門來的真人娃娃,她可要加努力了,她要讓小草成為今晚舞會一里閃亮的一顆星。
  “秋紅,不行啦!我還是覺得這樣怪怪的。”凱萱不自在的推推眼鏡,攏攏放下的長發。
  不好的預感自庄秋紅心中閃過。“小草,不要告訴我你打算穿著這襲小禮服,卻戴著那副眼鏡‘聳’到最高點的眼鏡去參加舞會。”她惊恐的盯著那副眼鏡,好像它是她最大的敵人一般,“不,千万不要點頭,你要是點頭,我一定會輕視你。”
  凱萱才不甩她的威脅,逕自把眼鏡調了調,“我覺得這副眼鏡很好啊!那是當年最流生的樣式那!戴了四年多了,還是很好用,不過配這件禮服是奇怪了點。”
  庄秋紅受不了的拍拍自己的額頭。她錯了,她應該先押著她去把那副眼鏡淘汰掉的。“江凱萱,你知道有种眼鏡叫隱形眼鏡吧!”
  凱萱對她嫣然一笑,“你也知道我對隱形眼鏡的藥水過敏吧!”可不是她不要,非不為也,是不能也。
  露出了個狡黠的笑容,庄秋紅嬌笑道:“你知道拜科技進步所賜,隱形眼鏡已經有日拋式的了。”
  “啊!日拋式?”
  “對啊!每天用完就丟,不必用率水的。”
  結果,她不但被庄秋紅爬去配了副隱形眼鏡日拋式,一個月兩千五,在被庄秋紅知道她打算穿腳底下那雙自己目前最上得了台面的皮鞋時,還被拖去買了雙高跟鞋。
  買鞋她還可以接受啦!畢竟鞋是消耗品,該買的時候還是得買,但那雙高跟鞋,相信她,如果拿尺來量的話,她打包票一定有八九公分,她從沒芽過那么高的鞋,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穿高跟鞋是女人的本能,何況這雙高鞋的色澤和那件禮服真是太速配了,你不買我一定會恨你的。”在凱萱試圖為自已可怜的雙腳請命時,庄秋紅就是這樣無情的告訴她的。
  這也就算了,好死不死的是,在經過一家珠寶店的時候,竟給眼尖的庄秋紅瞄見那副紅寶石耳環,她興奮地拉她向前瞧仔細,“小草,你覺不覺得這副耳環配那套衣服真是太完美了?”
  她沒有瞧見完美的前景,只瞧見一旁的价格欄上標示著將近一万的數字,百分之百的奢侈品。“不覺得。”她赶緊回答,希望好友能夠打消念頭。
  “小草,我覺得你的審美觀其的有待改進耶!”庄秋紅睨了凱萱一眼,然后繼續搜尋有沒有更合适的。
  凱萱拉了拉她的衣袖,不想引起店員的注意,“秋紅,走了啦!我有耳環。”
  “三副一百的地攤貨,想都別想!要嘛就是你自己買,要嘛就是我買來送你,二選一,沒外商量,不准討价還价。”
  看著好友固執的表情,凱萱真想一拳揍下去。她可真會挑她的弱點下手啊!她怎么可能讓發友掏腰包,只好再度拿出信用卡,刷啦!可怜她的信用卡,一向都是拿來擺好看的,從來沒像今天這么物盡其用過。
  這還沒完,庄秋紅帶她去了家美容院,整理頭發加化妝,足足又耗了兩個多小時。她現在終于知道這什么老板要好心的放她一下午的假了,原來他根本不安好心眼。
  但當她再次站在庄秋紅房間那面全身鏡前時,老實說,她差點認不出來鏡中人是自己。
  原來只要一放下不來就逢松得駭人的自然卷發,一向是她心中這么美麗過。凱萱不禁要贊歎那個態度始終親切的設計師小姐手巧。
  原來厚重地覆在額頭頂上方交纏成漂亮的髻,耳鬢亦有几綹發絲,呈現出有史以來最漂亮的松度。
  拿掉眼鏡還能清楚的看見自己,這真是件奇妙的事,她都志了這种感覺了呢!小臉上化著說不淡、說濃不濃的妝,恰到好處的烘托出她的鵝蛋臉。
  紅寶石耳環盒呀蕩的,和那件酒紅色的貼身禮服相得益彰,加上那雙同色系的高跟鞋,讓她的身形變得修長,看著整体呈現出來的惊人效果,她不得不承認秋紅是對的。
  一輩子沒這么騷包過,凱萱對著鏡子顧盼流轉,瞧瞧這瞧瞧那,久久舍不得移開視線。這一刻,她真的覺得自己是全天下最美的大美女。
  “小草小姐,如果你再看下去的話,等你到那邊,大概都曲終人散啦!”庄秋紅滿臉自豪的審規自己的杰作,早知道小草是美有胚子,不過天生懶散了點,得過且過了點,再加上沒審美觀了點,不過她總著清自己了吧!
  凱萱睜開大眼睛對鏡子里的自己悄皮的眨眨眼,終于心滿意足的离開鏡子前。“秋紅我真是愛死你了。”她轉身給庄秋紅一個大大的擁抱,如果不是怕毀了臉一的妝,她定會給她一個響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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