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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你以此來反抗我娶妻?”
  陸羽湄垂首不語。
  “說!”慕容釗暴喝一聲,黑著臉望向倚在紅棗木圓柱的秀麗女子。
  當赤紅的鮮血染滿床巾時,她的心已死,所有的感覺麻痹,什么痛苦啊后悔的,她完全感受不到。現在的她宛如行尸走肉,充滿愛恨嗔痴的靈魂抽离肉体,再也沒有任何喜怒哀樂,她亦跟著那娃儿魂飛魄散。
  她依舊沉默。
  此刻西樓正堂正揚起風暴,而兩個始作俑者卻坐在一旁涼涼看戲。
  她的沉靜徹底惹惱他,慕容釗將翠玉瓶往地上狠狠一擲,清脆的破碎聲敲響人心。
  “你哪儿購來的藥?”慕容釗咆哮隆隆,企圖震醒那似已死寂的女人。他不解,他暗中派人監視她一舉一動,命令數名奴婢伺候她一切生活起居,怎她還有辦法私下獲得墮胎藥?
  沒有平時的歎气、冷笑或反唇相譏,渾身傲骨仿佛一夜就遭人触溶,化成一攤無波無紋無生命靈動的血水。陸羽湄無意識地煽動長睫,像個晶瑩剔透的搪瓷娃娃,美麗但是生气全無。
  慕容釗再也無法忍受她全然死寂的靜默,她以為在犯下大錯后,再故作姿態一下,就能消人怨气嗎?
  “為什么殺了那個孩子?”這女人比他還殘忍,她的心比他這個殺敵無數的大將軍還硬!慕容釗難以置信她的冷血無情,沖了過去,雙手扣住洁白纖細的玉頸。
  陸羽湄被迫抬起臉,依然未發一語,眼神空洞而渙散,那不是一雙活人該有的眼睛。
  慕容釗就站在她面前,正對著她,但他不确定她是否在看他。他心頭抽搐,惊駭地攣痛。“羽湄?”
  那顆花生差點就梗在他的喉嚨……趙審琦難受地猛咳,拳頭順捶著胸膛,“咳咳咳……”
  “審琦,小心點,玉面閻羅被一粒花生噎死,傳出去可不怎么光彩。”韓令鐸笑彎了眼,隨手倒了一杯清甜的茉莉香片給他。
  “少廢話,我只是被釗嚇到了!”趙審琦大口大口地灌著茶。他的好兄弟真是不可思議的沒骨气,那女人不過裝出一根死木頭的德行,釗的心就軟了、疼了,一瞬間把殺子之仇全拋到九霄云外,真教人吐血!
  “看吧!”韓令鐸手支著頭,微笑觀戰,“我就說這是打擊陸羽湄的最好方法。”瞧她那副快死了的德行!
  “昨晚瞧她那傲蠻嘴瞼,我還以為她不會傷心難過哩!”愛逞強,女人眾多臭毛病之一。“不過女人畢竟是女人,怀胎孕育、感受最深。天生的母性,也是女人先天的致命傷。”趙審琦天生歧視女人,和以前的慕容釗一樣,認為女人只配用來暖床、伺候男人,對天下、對朝廷,對黎民百姓沒有多大貢獻,頂多就是傳宗接代這檔事做得還可以,其余皆是牽累男人的累贅。
  “她愛到越深,痛苦就越大。”韓令鐸若無其事的端詳堂中對峙的男女。
  趙審琦也完全置身事外,“由此看來,情愛傷身。”不過沒關系,縱欲是极樂就好了。
  “看著我說話!”怒吼聲響徹廳堂,震耳欲聾中卻讓人清楚听見橫溢的憂慮。
  該死!她不言不語、毫無生气的模樣,若實令他惊慌。
  趙審琦見了不禁皺眉,他几時見過釗此等憂慌交集的模樣?他兄弟倆征戰沙場多年,面對再強勢的敵人,釗依舊如穩操胜算般自信沉著,而他現在卻為了一個女人著慌……那個天殺的陸羽湄早死早好、免得害人!
  “審琦,你別再猛用眼神詛咒她了!”韓令鐸忍俊不禁。
  “我很后悔昨晚沒殺了她。”趙審琦白淨的使臉散發駭人的陰寒之气,言語如冰。
  “后悔莫及。”韓令鐸的眼眸清澄如水,像看開了什么一樣。
  “昨晚你別阻止我就能成事。”他殺人的目光轉而瞟向兄弟。
  “我只是突然覺得那女人和釗很相配。”韓令鐸似笑非笑的扯弄嘴角,眸里精光乍迸。“活了二十七個寒暑,貿易經商走偏天下、閱人無數,我還未見過有哪個女人勉強配得上釗;而如今覺得陸羽湄跟釗兩人旗鼓相當,你不認為這很難得嗎?”
  配?他呸!“令鐸,你也中了金陵第一美人的蠱啦?”
  “很可惜,沒有。”他撇唇輕笑。“不過,倘若我比釗早一步抓住她,也許被下蠱的人就是我。”不可否認,陸羽湄不只容貌出眾,獨特的气勢也教男人心折。這叫作人性本賤。
  “原來有些男人比女人更賤。”趙審琦不苟同的低斥。陸羽湄美是美,但在他眼裹卻是株美麗鮮艷罌粟,一嘗致命。
  “對!你眼前兩個好兄弟就是。”韓令鐸的眼神調向不遠處的男女。
  不爭气!趙審琦把視線調回軒窗外,眼不見為淨,免得一時气急攻心,吐血身亡。
  陸羽湄被慕容釗逼得退無可退,為求清靜,為求解脫,紅唇机械性地吐出一句,“我是以此來反抗你娶妻。”
  坐在她后方的韓令鐸聞言,挑高了眉毛;趙審琦則是頗覺怪异地回過頭來。
  陸羽湄竟沒有把他們供出來?!
  啪!慕容釗抬手火光地給她一掌,陸羽湄立刻不支倒地。
  唇角沁出了絲絲血液,陸羽湄跪坐在地上,抹也不抹,黑色的瞳心依舊渙散。
  他的心被她活生生的扯裂了!難以相信,她竟拿孩子做為奪愛的工具。
  他怎會愛一個無心的女人?他不會愛一個無心的女人!慕容釗痛苦非常的閉上眼,眉宇糾結。
  韓令鐸緩步走來,拍了拍兄弟的肩,傾身向前欲扶起垂首的女人。
  “住手!”慕容釗以掌擊開他攙扶的雙手,以臂阻隔。
  “釗,她是不得已的。”韓令鐸非常嚴肅的說,黑眸宛如一泓清澈的深潭,能澄清一切。他突然想做點好事。商業往來得罪太多人,替自己多積一些陰德,免遭惡報。
  “你倒很了解她嘛!”慕容釗冷笑,不悅的憶起那日在亭中的一切。
  “因為逼她喝樂的人是我和審琦。”誠實的笑聲憑添几抹狂妄,但是坦白的黑眸中隱約掠過一抹歉疚。他從來就沒有想要逃避責任,否則他昨晚不會在陸羽湄面前自曝身分;至于事前會隱瞞釗行動,只是怕兄弟前來阻止。
  “釗,為了你,我們不得不這么做。”真相既已揭穿,趙審琦亦無逃避,大方承認,可俊容上愧意全無,反而是一臉的理所當然。
  陸羽湄沉靜依然,對頂上男人的交談恍若未聞。
  “為了我?”如電的憤吼聲搖撼天地,慕容釗胜大眼,悲憤交集。
  “德琬明日就要進門,她容不了有孕的侍妾。”韓令鐸解釋,希望他明白一切。
  “我管她容不容得了!”他大吼,吼到喉頭沙啞。他恨!恨這兩個自以為是的兄弟,恨自己保護不了孩子跟心愛的女人!
  “你要為了一個亡國奴得罪公主,甚至反抗皇帝?”趙審琦不屑他的決絕,沉聲問道。
  好吵……她頭疼欲裂,就不能圖個清靜嗎?
  “我不需要駙馬之位依舊能常享富貴,飛黃騰達。”慕容釗攙扶起陸羽湄,望著她紅腫的左頰与帶血的嘴角,脫口而出。他豁出去了!
  “釗,若不能成為皇室一員,趙匡胤容不下你。你是個聰明人,心里有數。”韓令鐸一針見血。
  他知道,爹就是個最好的例子。慕容釗摟著無動于衷的嬌軀,內心陷入激烈的天人交戰。
  “我們三人的爹不就是個警惕嗎?”趙審琦凝聲道,期能喚回好友迷失的心神。
  慕容釗拒絕再听,他只想要她的回答。“你真的不愿我娶德琬嗎?你真的不愿我娶德琬嗎?”捧起一張不染神采的臉蛋,他直逼視她闃沉的靈魂深處。
  她黑眸眨也不眨,紅唇動也不動,兩人距离如此之近,但是他溫熱的鼻息勾引不起沉寂的心靈。
  “告訴我……求求你說句話,我要你心里的答案。”慕容釗抵著她洁白的額,聲音透著無限苦楚。他愛她,但他傷了她,他好恨自己。
  “釗,你在玩火!如果她說不呢?如果她要你別娶德琬呢?”趙番琦的聲音持續降溫,臉色難看至极。
  “那么我便不娶德琬。”沒有嘶吼,慕容釗反笑了。如今他不再是勇武的將軍,只是為儿女私情痴迷的男子。
  韓令鐸出聲力阻自焚的兄弟,“你的父母,你的部屬,你的英偉戰跡,你的權勢利祿,你要為了一個陸羽湄犧牲這一切嗎?”
  慕容釗迷惘了!父母、部屬、英偉戰跡、權勢利祿……他要為了她舍棄這些嗎?他舍棄得了嗎?
  “釗,她不值得。”看出了他的掙扎,趙審琦試圖喚回他的理智。
  “如果你真舍不下她,德琬進門后再納她為妾,這是最好的方法。”韓令鐸提供解決之道。但他的好心僅止于此。
  這的确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她肯嗎?
  “不要再默不作聲,告訴我你的決定。”慕容釗逼視她,低言懇求。
  還用問!這女人巴不得霸占釗一輩子!趙審琦一副大勢已去的拍額翻眼,把滿腹怒气發泄在雷響的踱步上。
  韓令鐸想像不到兄弟竟執迷至此,從容不再,惊詫地凝眉制止,“釗,別──”
  “你娶公主,然后放我走。”她幽幽的說,黑眸仍無半線波紋蕩漾。
  “好方法!”趙審琦惊喜大叫,突然覺得這個女人沒那么惹人厭了!
  “不可能。”他辦不到!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要我的決定呢?”陸羽湄飄忽的笑道。“你已經事先決定了一切,別再放作悲憫的多此一舉。”
  他被她刺得渾身是傷,痛苦喑啞的問,“你還是那么急著逃离我嗎?”
  “我愛不起你。”她想叫他別娶公主,但是她不能,就因為她知道其中的利害關系,她更不能讓他自我毀滅。“我也不愿為妾,看著你与公主雙宿雙栖。我只想回到娘身邊,母女兩人相依為命,了此一生。”
  “這就是你唯一的決定?”心如刀割……慕容釗雙手掩面,不讓臉上的痛楚流露。
  “這就是我唯一的決定。”她毫無知覺,机械式地重复。
  “如果我還是說不呢?”沙啞低沉的聲音充滿掙扎。他覺得她好殘忍,竟如此無情地撕扯他的心。
  “那么請將軍先為我備好一口棺木,等著我入斂。”看他和公主結為連理她會心碎而死,而他若要眼睜睜的看她死,她會如他的意。
  韓令鐸与趙審琦目瞪口呆,沒想到陸羽湄去意如此堅定。
  慕容釗轉過身背對著她,挺直背脊,身軀僵硬,靈魂霎時陷入無窮盡的黑暗地獄。他看不見光亮,出口已被封閉,被一個叫陸羽湄的女人封閉。
  在短暫的窒人沉默后,一記仿佛來自地獄的痛號凄涼悲愴的響起,“走!滾得遠遠的,這輩子不要再讓我遇見你!”
  這仿佛困獸垂死的悲嘯教其余兩個男人知道,慕容釗那一副鐵石心腸,此回真的受到极大的打擊和創傷!
  “多謝將軍成全。”陸羽湄微微曲膝,無半點不舍、無半點猶豫,像縷游魂飄出西樓。
  “釗?”兄弟兩人不約而同地搭上他的肩,關心道:“你真決定如此?”
  “不然我還能作何決定?”他迅猛回頭,生平第一道男儿淚水自眼角淌下,沉痛無比的嘶吼,“她竟然以死來威脅我!我能親眼看著她死去嗎?我能嗎?”
  “我去叫她回來。”趙審琦破天荒的違反自己心意。為了兄弟,他可以忍耐那攤心中詛咒不下千万次的大禍水。
  “叫她回來死給我看?”慕容釗又哭又笑,他的眼淚令兩人惊駭至极。“我怕我會先死給你們看呀!”
  “把她抓回來,派個人如影隨形、寸步不离、無時無刻的監視她,陸羽湄想死也不容易。”韓令鐸完全失了平日的精明冷靜,焦急若狂的脫口而出。
  “你們還不懂她啊……可我懂,我懂她的心,堅定無人能移……”慕容釗緊緊的咬著牙,企圖制止抽泣。
  “釗,天下動人女子何其多──”
  “是,那些女人能撩動我,但只有陸羽湄能真正進駐我的心。”她的翩然离去教他不得不正視這個事實。慕容釗終于在人前吐露盤据心頭多時的情感。
  趙審琦和韓令鐸聞言相視無語。他們高占了慕容釗,低估了陸羽湄。
  “我們好像做錯了一件事。”韓令鐸歉然道,生平頭一回痛恨自己的自作聰明。
  “釗,明天就是成親之日,你考慮的時候不多,快作決定吧!”趙番琦以知交才有的默契道。
  廳堂陷入一片靜寂。
  良久──
  “我要進宮見皇帝。” ★ ★ ★
  揮退不斷磕頭的慕容延釗,趙匡胤獨留慕容釗于宮苑中。
  “釗儿,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嗎?”趙匡胤暫且忍住勃然怒气,低沉的問。
  “臣明白。”慕容釗不卑不亢。
  “放肆!德琬是朕最寵愛的小女儿,朕肯把公主下嫁予你是慕容家天大的福气,你居然敢輕言退婚!”見他不甚在意与無絲毫懼意,趙匡胤終于挂制不了心頭的火舌,龍顏大怒。
  “臣知道皇恩浩蕩。”慕容釗堅毅的唇際漾開笑容,黑眸复雜難解,太多情緒摻雜其中,有嘲諷又好像有自悲。“只是慕容家承受不起,只有在此謝絕皇上美意。”
  “當初是你一口答應,你這是犯了欺君之罪!”趙匡胤陰沉著眼,恨不得撕碎他。
  “任憑皇上處置。”慕容釗單膝著地,雙手抱拳,低垂著頭負荊請罪。
  他是拿自己的命在冒險,但是,他賭自己不會輸。
  “釗儿,朕……朕只是太訝异了!”天下未定,北有蠻遼,南有割据,他還必須好好運用慕容釗這一員猛將。“你怎會突然想退婚呢?”趙匡胤不疾不緩的扶起他,收回怒顏,重整出慈祥老臉,慢步登上龍座。
  “臣已有心上人。”慕容釗据實以告。
  “釗儿,”趙匡胤捻髯哂笑,“德琬自幼熟習詩書,三從四德無一不曉,她能容你納妾。”
  “皇上,除了那名女子,我誰也不要。我慕容釗今生只愿与她相伴廝守。”傲然俊容堅毅不變,慕容釗完全不敷衍處應,一口回絕。
  “自古男人三妻四妾,只有貧家子弟才守一夫一妻。釗儿似少年有成、位居高階、意气風發,豈有枯守一女之理?”趙匡胤只當他是在說笑。
  “我只愿与她共享榮華。沒有她,富貴在我眼里只如糞土。”他坦白相告。
  “只如糞土是嗎?”趙匡胤冷聲哼笑,不把他的真心剖白當一回事。“既如糞土,那么你應該不屑一顧吧!”
  “臣此次前來不只為拒退婚事,尚有一事啟奏。”果然如此,趙匡胤始終不信任武將,防之限之,無怪乎大宋遲遲扑殺不了蠻遼。慕容釗自覺悲哀,終于下定決心。
  哦?他又想刁難什么了?趙匡胤銳銳熠目逼視他,暗蘊凶机的黑眸波濤洶涌。“你說吧!”
  “臣要求除去官職。”他說得很干脆。
  趙匡胤驀地從龍椅上站了起來,“你……你說什么?”
  “富貴功名有如過眼云煙,臣留戀不舍的只有一人。”慕容釗突破心防,胸口的愁郁一掃而空,如釋重負。他早該這么做的。
  “釗儿,你在盤算什么?”不可能!他少年得志,豈可能如老父放棄呼風喚雨的權力?趙匡胤再度踏下階陛,轉到身長玉立的男人面前,怀疑的揣測。
  “臣打算在辭官之后,仿陶朱公從商,緊擁西施游活四海,僅此而已。”慕容釗扯唇輕笑,他不想再為了這樣心胸狹窄、處處提防、時時設計武將的皇帝賣命,趙匡胤不值得他為之冒險犯難。太多例子可為警惕,他不該再笨下去了!
  “好個范蠡与西施。”趙匡胤啞然失笑。“釗儿,你真舍得一切?”這不失為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既可藉此拔掉向中刺,又可博取圣君開明的美名,何樂而不為?
  “只求皇上饒恕臣欺君罔上之罪。”慕容釗低笑,黑眸灼亮地盯視眼前以武人為患的大宋天子。
  “罷了!只怪月老不作媒。”趙匡胤一臉難舍,“只是你這一走,有誰替朕降北漢、攻蠻遼?南方尚有偏朝吳越哩!”慕容釗是軍事天才,失了可惜。
  “曹彬、潘美、崔彥進、李漢瓊、劉遇等皆是勇將,皇上何患無猛將安邦定國呢?”慕容釗輕笑,看透了他的虛偽。
  言之有理。慕容釗雖是人才,但是擱在身邊總教人惴惴惶惶,倒不如早日放他走。天下之大,不怕找不出第二個軍事天才。
  “看來誰也留不住你……去做你的陶朱公,与西施云游四海吧!削除官職,節度使一位仍不變,只盼你有時回汴京讓朕瞧瞧。”趙匡胤心里一顆大石落了地,半帶真心的祝福。反正節度使只是個頭銜,權力依舊鞏固在他手中。
  “謝皇上!” ★ ★ ★
  一出汴京城,陸羽湄再怎么心死意懶無知覺,也不能忽略尾隨在身后亦步亦趨的兩道影子。
  她盡量視而不見,但是當她駐足在販馬坊前挑馬時,身后那兩道黑影發出冷冷的聲響。
  “女人就是女人,蠢禍一個,竟不知道水路較陸路快,可怜。”一名身罩藍衫的白面書生輕鄙道。
  “是要讓她繼續蠢下去,還是一拳打暈她,干脆點搭乘我經營的商船?”另一個披責炮的俊朗男子陰郁地說。
  “夠了!”陸羽湄忍無可忍的旋身低咆。他們鄙視輕狂的態度,能把棺材里的死人气得彈跳起來。“慕容釗已決定放我走,你們還想怎么樣?”
  他們才不想對她怎么樣!要不是釗以殺人的目光逼他們倆贖罪,他們才不要跟在這個害人精屁股后面咧!
  “我們得親眼瞧見你抵達昆明。”趙審琦不屑地挑起眉,手猛搖扇,企圖煽涼体內漸揚的火气。
  “我已經如你們所愿离開慕容釗,他也准備在明日當他的大宋駙馬,這樣你們還有什么不滿意的?你們就不能好心點高抬貴手放過我嗎?”怒火高熾,陸羽湄傾盡心中不滿。
  他們很想放過她,是釗自己放不下。
  “我們要彌補。”韓令鐸优閒的姿態不再,訕訕的撇唇說出兄弟交代他的話。
  “彌補?”好笑!“彌補什么?”陸羽媚彎著眉眼冷冷的嘲諷。
  “彌補我們自作聰明犯下的錯誤。”趙審琦极心不甘情不愿地說,喉嚨像梗了一顆雞蛋。
  “不必。是我殺了孩子。”她用力的咬了咬下唇,嘗到淡淡的鹼濕。
  “是我們逼你就范。”再怎么不愿意,韓令鐸還是得拉下臉承認錯誤。
  “夠了!我只想從此斷絕与慕容到的一切瓜葛。你們走吧!不要再來煩我了!”陸羽湄拔下手腕的玉鐲遞給馬販,隨意挑了一匹馬,急欲擺脫他們。
  “你真放得下釗?”韓令鐸的眼神逼人。
  陸羽湄不語,強忍住一陣強烈的心悸,告訴自己事到如今該死了心,扭頭跨上馬。
  “我就說釗不值得。”趙審琦气呼呼的收扇,掀眉瞪眼,直覺兄弟為了這個蠻女放棄高官厚祿太不划算。
  陸羽湄歸心似箭,無意理會,抖了抖韁繩,腿夾馬肚,揚長而去。
  “管他值不值得,我們還是得跟她一起蠢下去。”韓令鐸迅速的掏了錠銀子給小販,躍上馬,急急奔馳。
  趙審琦心里气极卻也無可奈何,誰教他自己做錯事。他俐落的上馬,策馬飛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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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Cat 掃描, Fanyou 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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