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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半島酒店真是名副其實的优雅酒店,即使是住慣了富麗堂皇鐘宅的鐘潛,一覺醒來,也還微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之感。
  晨光微微透過窗帘折射進來,想必又是艷陽高照的一天,旁邊的程勁雨睡得正熟,她手臂放在枕頭之下,身体睡得歪歪的,睡衣下擺卷到小腿肚,露出白皙勻稱的小腿和腳裸來。
  鐘潛好奇地看著,他發覺她的睡相還滿可愛的。挺俏的鼻梁、長長的睫毛翹著,小小的唇瓣好像很柔軟,肌膚粉嫩、長發披散,頗有凌亂美感。
  奇怪,他以前怎么都沒發現她是個這么漂亮的女孩?大概是因為他都忙著挑剔她和不滿她,所以根本無暇發掘吧。
  昨晚他們聊得很晚,聊累了才各自閉眼睡覺。不知道她怎么有那么多問題要問他,他說的無聊事,她還听得津津有味……咦——他眉頭一皺,她該不會愛上他了吧?
  越想越不對勁,這不是沒有可能的事。日久生情,近水樓台,何況他又對她這么好,收留她、帶她來香港、照顧她的衣食住行……像他這么溫柔体貼又大方的男人,任何女人都會被感動,何況是一個孤孤單單的失憶人。他之于她,一定就像溺水的人捉住浮木,由敬生愛,由愛生慕,對他崇拜得不得了,恨不得永遠追隨在他身邊,就算只能替他提鞋也甘心。他挑挑眉,好吧!如果程勁雨這么愛慕他,那么他也不排斥娶她當老婆的可能,反正失憶人既找不到父母,也找不到兄弟姊妹,人口一定單純,不會帶給他太多困扰,娶她連聘金都省了,每天只要叫廚房多煮几碗飯即可。
  “鐘潛,你在看什么?”程勁雨奇怪地打量鐘潛,她醒來有好几分鐘了,一睜眼就接触到鐘潛古怪地盯著她看。一會儿搖頭,一會儿點頭,好像有點神智不清。
  “我在看什么?”他愣愣地問。奇怪,她是什么時候偷偷醒的,他怎么都不知道?好狡猾的家伙。
  程勁雨揚揚眉梢,“是呀,你為什么盯著我看?”她不至于認為鐘潛想對她做什么,只是他的樣子太奇怪了,不由得她生疑。
  “我盯著你看——”他自問著,瞬間乍然回神,耳根子連帶微微燒紅起來。媽的!他剛剛心猿意馬在想什么?娶她當老婆?你神經病呀,鐘潛!
  于是他惡人先告狀的說:“我在看你這只懶豬要睡到什么時候,我和楚克他們約好九點大廳見,你不要害我遲到了。”
  程勁雨看看表,“現在才七點。”离他的約會時間還有兩個鐘頭,他會不會太緊張了一點?
  “我知道。”鐘潛抬高下巴,明明理虧的他還嘴硬地說,“你們女人打扮最耗時間了,你想騙我不知道呀。”
  “放心吧,我動作很快,不會害你遲到的。”她翻身而起,掠掠長發,微微一笑水眸燦然生輝,“我洗個臉,換件衣服就可以了。”
  她那拂動長發的動作讓鐘潛又是一呆,簡直可媲美各大洗發精的廣告,沒星探發掘她真是太可惜了。  “那你快點!”他粗聲粗气地說,掩飾他抨然心動的情緒。
  等到程勁雨一走進浴室,他這才扭開音響,讓滿天价響的音樂充斥整個房間,他開始罵起自己來。
  見鬼!看什么看,沒見過女人呀?她又不是特別漂亮,奏儿都比她剛柔并濟多了,茉优也比她溫柔婉約一千倍,宵宵可愛純真,方雅浦的“男爵”更是比她活潑瀟洒,男爵的姊姊“殿下”也落落大方胜過她,連曾呈赫那只聒噪的黃駕都比她來得明媚照人。他邊念邊著裝,這人把他今生認識的女人全抬出來比較了。
  浴室門一開,程勁雨走了出來,她換了件优美輕柔的檸檬黃亞麻洋裝,中腰剪裁,裙擺在膝上三寸處,活潑中不失端庄。
  “我們現在要下去了嗎?”她問。
  這件洋裝把她的好身材全凸顯出來了,他瞪著她,赶走心中那亂七八糟的綺念,“你哪來的這件洋裝?”他沒發現自己在答非所問。
  “這不是你讓管家買給我的嗎?”程勁雨奇怪他有此一問,她穿這樣很奇怪嗎?或許是吧,因為在這之前她都穿褲裝較多。
  “買得這么合身?”他真是怀疑這是管家買的,現在的女孩子都很虛榮,身材稍微好一點就一定不會放過秀一秀的机會,沒事就喜歡去選什么某某小姐,回答一些白痴級的机智問題,再穿著暴露的衣物在台上走來走去,讓一些色迷迷的男人品頭論足。
  他重重一哼,這個程勁雨一定也不例外,一回到東方人的社會,她就迫不及待想展露自己的本錢,怪不得她說她可以賣身還他錢,原來她早就想這么做了,只有他才會以為她是什么純洁無瑕的女孩子。
  “我和管家一道去買的,我試穿過。”她不懂鐘潛那輕視的眼光從何而來,她既沒露肩,也沒露背,他為什么這么看她?
  “走吧!還蘑菇?”他沒好气地說,率先開門大踏步走了出去。
  程勁雨看著鐘潛頭也不回地走,連等都不等她,可見他怒火熾得很,聰明的還是少惹他為妙。
  半島酒店的大廳咖啡座,高聳的梁柱和美麗的浮雕,顯出雍雅的格調,地面上乳白色的大理石与藍色椅子相互輝映,調出柔和色調。
  座上三名出色挺拔的男子正在閒聊,他們看起來非常愉快,一點都沒有等人的不耐神色。
  鐘潛老遠就看到他三名伙伴了,楚克和丁維岩是約定好要見面的,在這里看到他們兩人并不奇怪,但另一名男子就出現的太突兀了。
  他揚眉瞪著,莫東署那家伙來干什么?難不成他在香港也有投資拍片?
  “晦!潛,你好嗎?”留著三分手頭的男子向鐘潛打招呼,他恣意地讓笑叼上唇沿,炯亮的眼神英气迫人。
  鐘潛徑自拉了張椅子坐下,“你不是回好萊塢了嗎?這么閒來這里,你比佛利山庄家里的床上沒躺著裸女等你回去歡合?”
  莫東署不以為忤地笑了笑,“老弟,你總是這么刻薄,這位大美人怎么忍受得了你的脾气呢?”他把眼光轉到剛剛坐好的程勁雨身上,感興趣地打量著。
  “你又想干么?”鐘潛防備性的問。
  莫東署就是死性不改,走到哪里都想找人拍片,上回找“男爵”,踢到的鐵板還不夠嗎,這次還敢找個失億人?
  莫東署聳聳肩,“沒干么,只是想問問這位小姐有沒有興趣拍片而已。”他彬彬有禮地自金色名片夾抽出一張名片來,遞給程勁雨,眼睛緊盯著她不放,“你一定就是勁雨了,我是莫東署,十分幸會。”
  “很高興認識你。”程勁雨淡淡地道,她收下名片點點頭,也對楚克、丁維岩頷首招呼。
  鐘潛撇撇唇,找碴地說:“你不必對她大獻殷勤,她現在失憶,你找她拍片,她也一定背不起台詞,你會損失很慘重。”
  莫東署、丁維岩、楚克三人對看一眼,都對鐘潛這种似是而非的理論感到有點啼笑皆非。
  “潛,勁雨是喪失過去的記憶,不是喪失記憶的能力。”楚克不由得提醒他的好伙伴,就算不是醫生,這點基本常識也該有的。
  “還不是差不多。”鐘潛輕哼,叉起松餅入口。
  “差多了。”莫東署接口,“我找她拍片是為她好,一旦躍登大熒幕,好萊塢的電影全球皆會放映,到時勁雨的家人自然會來找她,這不是比她自己在茫茫人海中找人要快得多嗎?”
  “誰不知道你們好萊塢籌拍一部片的時間要一年半載,開拍了又不知道什么時候會殺青,殺青了還要排期上映,上映也要她的親人會去看才行,你想害她孤儿當一輩子啊?”一連串的大道理逸自鐘潛口中,總之,就是反駁莫東署就對了。
  “我像是這么坏心眼的人嗎?”莫東署捏捏自己臉頰,又把焦點放回在座惟一的淑女身上,“這樣好了,勁雨,你沒有拍片的意愿,我不會勉強你,不過我想邀請你陪同我一起出席這屆香港金像獎頒獎典禮,不知你意下如何?”
  “她不愿意!”鐘潛答得比當事人還快。
  莫東署瞄他一眼,嚷聲搖頭,“監護人,你也太霸道了吧。”
  “日冕”——莫東署在心里微笑起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回“日焰”像是有點不同了。
  鐘潛也知道自己剛剛的態度太反常,他拿起杯子喝了口咖啡,清了清喉嚨,淡淡地道:“我不讓她去也是為她著想,她現在身世不明,很危險,不能隨便拋頭露面。”
  莫東署故作遺憾地說:“好吧,那我只好獨自赴約了,真可惜!大會這次邀請我做最佳影片的頒獎人。”
  “我和維岩可以陪你去。”楚克笑言。
  莫東署立即敬謝不敏,“不必了,有你們兩個在,我獵艷的机會會大大減少一半,我還是自己去吧。”
  楚克沒有异議地說:“也好,反正我們還有‘程幫’的事要忙,那种太華麗的大場面不适合我們小人物,祝你好運,多結識几個漂亮的香港女明星。”
  “希望承你美言。”莫東署很爽朗地笑了,他搓著下巴,頗有興致地說,“雖然金像獎晚會很迷人,不過會會‘程幫’的游戲也挺不錯,你們几個小心了,俄羅斯政府合作的對象,一定不會是省油的燈。”
  “省不省油不知道,不過肯定是只無恥之燈。”鐘潛鄙視地說,“會和外國人聯手殘害自己同胞的也不是什么好東西,‘程幫’不配稱為香港第一大幫,頂多是群不成气候的烏合之眾罷了。”
  “或許,是你誤會他們了呢?”一直默不作聲的程勁雨突然開口。
  奇怪,她為什么要替“程幫”辯解?不是素昧平生嗎,她沒理由替那种淪喪義理的幫派說話呀。“誤會?哼。”鐘潛嗤之以鼻,“我從來不信什么誤會,我只相信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程幫’會和俄國人合作,鐵定拿了不少好處。”
  程勁雨因鐘潛對“程幫”嚴厲的指責而皺起秀眉,“鐘潛,事情沒查清楚之前,誰都沒有資格定誰的罪。”听他罵著“程幫”,就好像在罵自己一樣,這种感覺好奇怪。
  “‘程幫’若沒和俄國人合作,又怎么會空穴來風?”鐘潛繼續說下去,“素聞‘程幫’向來以義理洽幫,現在也不過爾爾罷了,禁不起一點點利益的誘惑,那种幫主該受万人唾棄……”
  “我不准你這么說‘程幫’幫主!”她忍不住沖口而出。
  在座四名男土不約而同,都對她抱以不解眼光。
  鐘潛挑著眉瞪現她,“奇怪了,你為什么老替那個‘程幫’講話?你真讓我怀疑你是他們派來臥底的內奸。”
  程勁雨的頭痛了起來,她心亂如麻地說:“我……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會這么反常?“程幫”与她有何關系嗎?不可能,她怎么會和黑道幫派有牽連?
  “潛,勁雨的話也有道理,事情沒弄清楚,确實不宜對‘程幫’太早下定論。”丁維岩穩重地說。
  程勁雨抬頭看丁維岩,眼中有著感激,他就像她記憶中模模糊糊的那個人一樣,總是能适時地給她溫暖。
  鐘潛不是滋味地看著這一幕,冷冷地道:“‘程幫’与俄羅斯勾結之事,就算沒有十成,也有九成,走著瞧吧!”
  顯然他是把心中那不明确的微微醋意都轉嫁到“程幫”頭上了,“程幫”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無辜呀。
  早餐之后,初來乍到的三個大男人都對香港充滿了探險之心。反正才剛來,閒閒也是沒事做,楚克微微一笑提議:“素聞海洋公園是亞洲最大的游樂場,不如我們到海洋公園一游吧、”
  鐘潛拉長著臉,他還在為程勁雨為“程幫”辯解之事不爽,“那是沒童年的人才去的地方。”
  “我們本來就沒童年呀。”莫東署、丁維岩、楚克异口同聲地說。
  他們十人自幼就喪親,被葛羅素博士收養后,巨大的傷痛一直無法平复,直到日漸長大才慢慢好轉,可惜已錯過最純真的童年時光,直接就跳脫到少年時期,這一直是他們的遺憾之一。
  “見鬼!”鐘潛沒好气地咒詛一聲,這就算他同意了。
  五人步行至天星碼頭,准備先搭渡輪到香港島的中環。
  “听說天星小輪十分浪漫,維多利亞港風光怡人,夜晚更是美麗,是最富詩情畫意的海上航程。”在排隊買票時,楚克很有情調地說。
  鐘潛看他一眼,“卓樂免費請你坐了那么多次世界級的豪華郵輪,也沒見你這么感動過。”
  “极光”——卓樂是世界級郵輪的主人,不喜歡陸地的他,一年中有大半時光都在豪華郵輪上消磨著。
  “那不同,天星小輪航程雖短,但別有一番樂趣。”楚克笑道。
  買好票,五人魚貫入船艙,俊男美女的組合,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在天星小輪里自不例外。
  小輪未開啟,但搖晃得很厲害,他們各自就定位后,程勁雨看著波光粼粼的港灣海水,忽然有种強烈的感受,她坐過這小輪!但是,是和誰一起坐的,…頭好痛,她想不起來。
  揉揉發疼的太陽穴,她蹩著眉心從小輪望出去,隔著維多利亞港是香港島的中環和九龍的尖沙咀,坐在小輪里可以看到中環林比鱗次的大廈,那里有許多精明干練的企業精英,也是香港經濟的樞鈕……
  她的頭再度發疼,也感覺有點昏。為什么她會知道這些?
  “‘程幫’幫主今天出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傳人程勁雨耳中,她猛然一悸,本能地尋向聲音來源處。
  說話的是一名西裝革履的男子,他旁邊還有三名与他同樣年紀的男子。
  “程幫主死得真是意外。”有人接口道。
  “這么快就出殯,也出乎大家的意料之外。”另一名男子不解地說。
  程勁雨想專心的听他們說些什么,不過那几名男子似乎對這個話題很保守,只略談了几句就沒有下文。當她正惊疑不定,自己那惶惶然、恍若無巢之鳥的感覺從何而來時,兩名婦人的對談又傳人了她耳里。
  “喂,你知不知道‘程幫’幫主今天要出殯了?听說場面好大哦,准十二點要下葬。”婦人興奮地說。
  “場面大有什么用?我听說他女儿還沒赶回來。”較胖的婦人哼了一聲,“真是不孝女!”
  程勁雨一听,頓時胸口像被重重一擊,不安的感覺漸漸擴大。
  “你干么?暈船呀?”鐘潛發現她的异樣,但卻是一點都不溫柔地問。在他的想法里,女人嘛,誰不會扮嬌弱,就算是喜歡也千万別對她們太好,否則她們是會驕傲的。
  她搖搖頭,默默地望著海水出神。
  “唉,女人。”鐘潛以极簡單的一句話為她的行為作了結論。
  從尖沙咀搭天星小輪到中環的航程不到十分鐘,下船后,他們在地鐵站附近找到直達海洋公園的巴士,巴土票加上園內入場票,十分廉价又方便。
  上了巴士,莫東署、丁維岩、楚克坐在最后一排,鐘潛則和程勁雨坐在他們一面的雙人座位。
  “待會儿別忘了買個即可拍相机。”莫東署提醒,他這位大制片家喜歡處處留影,為旅途留下美好的回憶。
  “也可以打個電話給雅浦,告訴他,我們正在暢游海洋公園。”楚克笑盈盈地說,他知道他那位雅謔成性的伙伴有多么喜歡湊熱鬧。
  “哈,好主意!”鐘潛立刻贊成。他最愛看方雅浦那副抱憾不已的樣子了,那會讓他覺得人生還是挺美好的。
  “不過我們的小美人儿好像有點不開心。”莫東署關切地探向程勁雨。
  “我沒事。”程勁雨勉強笑了笑,那笑容顯得有些落落寡歡。
  “哇!好盛大的送葬儀式!”巴土車廂里突然有人喊。
  确實,那是個盛大至极的送葬隊伍,巴土里的每個人都被那气勢吸引住目光,不約而同地看向鑼鼓喧天的人馬。
  程勁雨凝視窗外,那棺木、那靈樞、浩浩蕩蕩的隊伍,無數穿著黑衣的男子跟著靈車而走。而靈車中央,一張放大的中年男子照片置于其上,程勁雨倏然一震,睜大了雙眼,說不出任何理由就怔怔地落下淚來。
  為什么她的心會這么痛?那照片中的人和她有什么關系?看見照片的剎那,她的心恍如刀割,劇烈地抽痛著,好痛!好痛……
  鐘潛不看窗外了,他挑了挑眉毛,稀奇地看著她,“想不到你感情這么丰富,別人家死人你也哭成這樣?”女人真是水做的,一點都沒錯。
  巴士開動了,程勁雨的淚仍然不止,她雙手撐著玻璃窗,哭得兩眼模糊,雙眸留戀地望向窗外靈車,直到再也看不見為止。
  “喂,擦擦眼淚吧。”鐘潛粗里粗气地把面紙塞到她手里,“你這樣哭法真是丑死了。”
  哎哎,這种安慰人的拙劣方法還是不要安慰的好,被他安慰的人准會更加傷心。坐在后座的三人交換一個眼神,都感到事情不簡單,也只有粗心如鐘潛會以為那只是女人的善感心作祟罷了,這個“日焰”真是沒藥可救了。
  海洋公園
  這里以亞洲最大的海洋公園著稱,園內占地相當廣大,也集合了許多常見的游樂設施,但或許是開園的年代已久遠,并沒有傳說中那么精彩好玩,游樂設施也顯得不夠刺激。說到海洋公園的特別之處,也只有令人咋舌的超長電扶梯值得一提,它是世界最長的室外電扶梯,本身也是一個美麗的景觀,除此之外就沒什么惊喜。
  “到這里來散散步倒是不錯。”楚克的結論很含蓄,他剛剛才坐了海盜船,那速度只能用“搖得很客气”來形容。
  “去坐纜車吧,或許會有趣點。”莫東署提議,他想在纜車里拍張照片,看看在空間小的地方拍照,頭會不會變得很大。
  于是他們登上了可愛的圓形纜車,程勁雨滿腦子想的都是靈車上的照片,一路上心不在焉地任鐘潛拉著走。
  纜車緩緩移動,從車里頭望出去,地形險峭,景觀十分漂亮,還可以看到中國南海的景色。
  “不錯,不錯!”莫東署頻頻點頭,优閒地點了根煙抽。
  “勁雨,你還好嗎?”丁維岩關切地問,他一直在留心她的神色。
  鐘潛瞄了她一眼,口無遮攔地說:“大概被靈車沖到,回去帶她去收收惊准沒事。”
  楚克笑了,“你怎么也知道收惊這种事?”他們在异國長大,中國老祖宗的古老東西對他們來說,全都是一知半解。
  “听我家那個從廈門來的華佣講的。”鐘潛興致勃勃地說,“只要在額上騰空寫几個字,人就會不藥而愈
  莫東署挑起眉,打斷鐘潛的發表,“那還要全真這种人來做什么?”
  鐘潛給他一個白眼,“那是兩碼子事好不好,老大!”真搞不懂這种人耶,這樣斷章取義的,誰受得了?
  “我懂潛的意思。”楚克接口,“收惊就像是西方的巫師,有時候醫學治不了的現象,就要靠這种超自然力量來幫助。”
  “答對了!嗯,還是克比較有知識。”鐘潛贊許道。
  莫東署咧嘴一笑,“那還等什么,快帶勁雨去收收惊呀,或許她會想起她是誰,就不會這么痛苦了。”
  “怕是她想起了自己是誰后,會更痛苦。”楚克若有所思地說。
  一逕出神的程勁雨對他們四人的談話几乎是充耳不聞,心中那股凄凄然、無所适從的感覺隨著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而逐漸擴大。
  她心神不宁地跟著他們下了纜車,走進一家餐廳。
  “你吃什么?”鐘潛把Men遞到她面前,平常她對吃最挑剔了,希望今天不會例外,否則就反常得太徹底了。
  “我吃不下。”她一點胃口也沒有。
  “多少吃點東西,吃了東西你會好一點。”丁維岩作主,幫她點了清淡的食物和咖啡。
  餐點來了,對著盤子里的食物,程勁雨連舉箸的力气也沒有,痛楚的感覺依然漫天漫地的向她襲來。
  “吃吧!”鐘潛把刀叉分別放到她左右手,現在她歸他收養中,他可不許她餓著。
  她拿起刀叉,困難地潤了潤唇,眼眸不經意地掃過手表,時針指著十二。
  “別發呆了。”鐘潛又催她,居然還難得地幫她在咖啡里放好糖和奶精,表現“日焰”少有的男土風度。
  鐘潛把咖啡杯放到她桌面,無意間碰了她一下。驀地,程勁雨手中的餐刀竟划過她自己手背,留下一道血痕。
  “老天!”鐘潛為自己的粗魯而懊惱。
  程勁雨看著血痕,心里一痛,淚水奔流而出。
  這是怎么回事?餐刀划下去的剎那,其實她一點感覺都沒有,但內心深處,卻有一陣尖銳的、像撕裂般的痛楚狂猛地侵略著她每一根神經,她狠狠地咬了一下嘴唇,咬得嘴角都沁出了血珠。
  “你別哭了,都是我不好。”鐘潛急急想安慰她,但對女人凶慣了的人,一時之間是很難溫柔轉性的。
  “勁雨,只是小傷,不要緊。”丁維岩沉著地說,一邊細心招來傳者拿醫藥箱。
  “沒這么痛吧?”莫東署左看右看,都不認為那道淺淺的血痕有痛哭流涕的必要。
  “她是心里痛。”楚克緩緩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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