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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黎紫素万万沒有想到,暑假來臨之后,所有事宜竟如同蘇虹霓當初所計划的流程,按部就班地實行棗而且是在她心甘情愿的情況之下。
  蘇虹霓上周己經搭著飛机,歡歡喜喜地前往异國游學;而她在校門口附近因為被搶所受的傷,在事后被那個名叫丁岩的男子送到醫院就醫之后,經過悉心的照料,也已經好得差不多了。
  今天,就是她前往"風華國際旅館"中式餐廳代班的第一天。
  午后,所有的事前工作都已經准備好了,包括她經過調适、蓄勢待發的心情;目前唯一的難題,就是她尚未向父親報備這回事。
  要是他知道了,他會說些什么?紫素不敢預期父親會有好臉色相待。
  "大姐,要出門啊?"她才剛提著背包走出房門,三妹紫璇便眼尖地發現。
  紫素下了樓,才發覺現任警職的父親今天輪休,正坐在客廳里看報紙。槽糕!之前她只打算瞞過一天是一天,沒想到才第一天就出問題。
  要是父親問起,她該如何交代去處?如果讓父親知道她要去打工,那他非气得七竅生煙不可!
  可是,她已經鐵了心要去呀!
  紫素的腦際,浮現出一雙寂寞殊异的眼眸棗自從那天与丁岩在校門口附近偶遇之后,這雙眼眸便不曾遠去,它們牢牢嵌定在她記憶深處,窺看著她,也無聲地請求她的探触。
  紫素輕歎口气。那景象曾大力促使她義無反顧地答應幫蘇虹霓代班一個暑假,此時,則仿佛在敦促著她早些出門。
  她躡手躡腳地往外走。
  "紫素。"果然,她還沒從走廊溜過去,黎父威嚴的嗓音便從報紙后傳來。"放暑假不好好待在家里,還想跑到哪里去?"
  "我……"
  "過來說清楚!"
  紫素依言來到父親面前。"爸,我要去…"
  黎父的銳利眼神掃過紫素的臉,看向她手邊去。"慢著,你背包口那塊酒紅色的東西是什么?"
  紫素赶緊往下一看。糟糕,不打自招!因為背包太小,"風華國際旅館"的中式餐廳制服衣角露出來了。
  "那是……那是……"
  黎父宏亮嚴厲的嗓音一起,在樓上的紫璇便沖了下來。
  "說呵!"他虎眼一瞪。"你哪里來的俗艷東西?"
  "那是……一家餐廳的工讀生制服。"紫素雖然怕挨罵,卻還是從實道來。"我有個同學要出國去玩,她請我在這段期間里幫她打工,我現在要去……"
  "誰准你去的?"如紫素所料,黎父听得火气大發。"給我乖乖待在家里修身養性,不准穿那种俗气的衣服在外頭招搖,女孩子就該有個女孩子的模樣!"
  "哼,頑固、迂腐、老古板!"在一旁的紫璇不以為然地大聲唱反調。
  "你說什么!"黎父气得直發抖。"紫素,回房去!"
  紫素為難地望著父親。
  不可諱言的,母親早逝,父親成為影響她們三姐妹最大的親人。
  黎豫正,在警局任職,剛正不阿、說一不二是他的金字招牌,"但是這兩种特質過度發展的結果,就是守舊古板,甚至難通情理。再加上妻子早逝,自覺有責任把女儿們帶好,他便有不少過時的規條隨時准備整治女儿,
  他說的話,必要她們遵循,自是不須多言的老規矩。除此之外,他還嚴格限令紫素、紫梅、紫璇不許常往外跑;不許隨便与异性接触;不許參加聯誼、社團、打工等等年輕人熱中的活動;她們最好沒事都待在家里看書寫字、陶冶性情,少跟朋友成群結党在外頭瘋。
  這樣高壓的家庭教育流入三個不同的個体中,自然產生三种不同的反應。
  次女紫梅,自幼便十分內向膽怯,父親的話,她不敢不從。她沒有念書作學問的高竿本事,卻能把家事料理得妥妥當當,所以高職畢業后,她便一直待在家中,包辦所有家務,也因為如此,她愈來愈內向,愈來愈懼怕父親。
  么女紫璇,天性叛逆不羈,厭惡束縛;崇尚自由。對于黎父的過度管教,她向來不服,甚至賣力鼓動兩個姐姐起來反抗威脅,雖然不曾成功,但一直以來,她都是讓黎父最感頭痛的女儿。于是他管教愈嚴,紫璇的反抗愈強;久而久之,父女倆的摩擦便成了一种惡性循環。
  比起兩個妹妹的處境,紫素的情形顯得樂觀許多。她從小就不必黎父為她操心。她可以把自己的事打理得很好,認真讀書、得到好成績,各方面表現出色、在每個求學的階段得到最高的榮譽,并贏得周遭所有人的贊賞,可以說是一一帆風順的幸運儿。
  她是個讓父母驕傲孩子,而黎父跟天底下所有的父親一樣,多少有點偏心,對优秀的她便不是盯得那么緊,他期待長女能有所成就、頂門立戶,而紫素也不辱使命,對于父親對她做的指示与安排,從來沒有任何异議。
  因此,黎父便認為紫素是最乖巧、最柔順、最听話的女儿。
  然而,他不曉得的是,事實上,他們也曾有過非常多次意見不合的時候,只是紫素從末把自己的意思訴諸于口。她在父親的旨意之下低頭,是因為她認為順從与否都無所謂,她不在乎那些事,比如說:聯考完填志愿卡時,選填了哪些科系。
  可是,這回大大地不同了!
  紫素捏緊背包的帶子,指節泛白,既勇敢又膽怯她迎視父親嚴厲的眼光。
  "我說'回房去',紫素,你沒听到嗎?"黎父吼道。
  "大姐,別理他。"紫璇早就預期大姐不會听她的,但還是為反對而反對到底。
  紫素定定地站在原地,承受父親不敢置信的震惊眼光——向來百依百順的模范女儿,今天忽然違逆成命了!
  紫素表面漠然,內心卻波濤洶涌。這几天思前想后,她仍然气著蘇虹霓替她作主張、气著她強迫她去代班、气著她把未定事宜說成既定事實;但無可否認的,她也感謝蘇虹霓,十分感謝,不為什么,只為她促使她認識了丁岩。她決定接下這個棒子!
  丁岩……紫素隨即想起他的模樣。他的影像有如烙印,印在腦海中,除卻不去;每回想起他孤孤冷冷的眸子,沒有熱度、沒有火花、只有寂寥,她就壓抑不住想親近他的念頭。
  她不明白這种想望從何而來,但它就是依丁岩而生、為他而存對她而言,他是個超磁体,吸引住她,花再大的力气都無法抗拒,只能接受!
  紫素生平第一次,以絕對不屈的口吻道:"爸,我要去。"
  "大姐?"紫璇沒見過她這樣,十分惊訝。
  長女的反抗,讓黎父怒不可遏。紫素今天是怎么了,竟然不听他的話?"好、好、好,連你也不尊重我這個爸爸了,是不是?"他气得橫眉豎眼。
  雖然對丁岩頓生的异樣感覺無可交代,但紫素仍試著從"理"字著手。"爸,找早就答應了朋友要幫她的忙……"
  "朋友?朋友?"眉梢抖跳,是黎父火气狂發前的預兆,他輕蔑地一哼:"到底是朋友的話重要,還是我的話重要?"
  "這兩者不能做比較……"紫素雖然鐵了必要堅持己見,可是面對父親顯而易見的怒气,還是心惊膽跳。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她全身繃得死緊,深怕父親在盛怒之下,一個巴掌甩過來。
  被最乖巧的女儿形同背叛的頂撞,黎父又气又傷心地口不擇言。"既然朋友這么重要,那她叫你去死,你去不去?"
  紫素再也忍受不了了!
  以前不管父親怎么要求,她多少覺得他的言談有几分可信可依的道理;可虛長到現在,她才第一次感受到父親竟是如此蠻不講理!
  她只是想出門去打個工;想多接近丁岩一點點;想挖掘他如此漠然的原因,她沒有使坏的居心,更沒有敗辱門風的惡意。事情就是這樣,很單純也很直接,根本扯不到那么遠的觀點去,為什么他要把一點小事說得那么嚴重?
  "大姐……"帶頭作怪無數次的紫璇也隱隱察覺她在轉變。大姐充滿堅決意志的眼神好勇敢、也好陌生,紫璇難以置信。
  紫素听不下去,也不想再作辯解。她是鐵了心要跨出這一步,就算她得披荊斬棘才能踏出家門口,她也會照辦不誤,何況只是惹父親不快而已。
  她仰起小臉,抓緊背包,心一橫,不顧一切地沖出客廳、跑過走廊。
  "黎紫素,你敢不听我的話!"黎父惊怒的吼聲破空響起。"你竟敢!"
  紫素沒理會父親的話,一逕地跑。當她沖出家門口時,一切都不一樣了。奔越過那條划分戶外与室內的分隔線時,她驀然感覺自己就像個沖破鐵牢的囚犯,重獲自由,眼前的一切都是燦爛美好的。
  視野竟變得如此遼闊,一种絕對嶄新的感受!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往不遠處的公車站牌跑。再不快點,她就要遲到了!第一天上工就遲到,留下這樣的記錄,恐怕不好吧?
  又喜又憂、又緊張又放松,紫素內心脹滿了五味雜陳的感受,而父親气急敗坏的怒吼,己被她拋在腦后,從此置若罔聞了!
  成為一間觀光飯店旗下中式餐廳的工讀生,紫素要做的絕對不只是沖出鐵牢。
  過往毫無打工的經驗、几乎鎮日待在書堆里、連一點家務事都不曾分擔過,這樣的女孩子,形同工作白痴,什么事也不會做。
  這其實也是當初紫素拒絕蘇虹霓的原因之一。不過,既然如今她允了這份工,自然就得去克服种种疑難雜症。
  幸好蘇虹霓摹前不忘打點過,拜托總攬店務的經理丁岩把紫素的班都排在下午的离峰時段,不必急著供應餐點,只要負責清洁与補貨的工作即可。
  因為是离峰時段,中式餐廳不像英式、港式供餐單位,必須提供下午茶等餐點,所以這段時間內,這里是歇業的,不須過剩的人力資源、浪費成本。因此其他人都去休息,只留三名基礎工作人員;日間經理丁岩、她,以及一個歐巴桑。
  紫素匆匆來到餐廳之后,先在后頭的辦公室里待著,丁岩已經在忙碌之中。
  不能免俗的,之前她當然听過蘇虹霓談過好几次丁岩,因此她片段知曉丁岩有別于其他人,起碼他不是她在成長過程中會認識的那种男同學,心智幼稚而性格薄弱,除了書本与玩樂之外,其他皆一竅不通的失敗類型。丁岩年屆二十六,很早就在社會上做事,目前半工半讀,也許這就是他看起來比任何同年齡層的人成熟穩重的原因。
  巧的是,他在她目前就讀的大學里選讀夜間部的推廣教育課程,所以她遇搶的那天,他才會在s大附近出現。
  愈是听蘇虹霓談丁岩,紫素心理就冒出愈多疑問的泡泡。
  現在她對他有了初步的認識,但也等于完全不認識。他根本就是一道謎!早她兩周認識丁岩的蘇虹霓也只能貢獻一些側面資料与主觀看法,所以听著听著,紫素只曉得:丁岩很受"風華國際旅館"老板的器重,所以年紀輕輕便破格擔任旗下中式餐廳日間經理的職責,總攬店務;而他的頭腦鐵定不簡單,S大是名校,連夜間推廣教育部也辦得有聲有色、不同凡響,不是隨便一顆小卒子想念便念得上。
  又,大部分的時候,丁岩很冷漠,尤其是對女孩子。他十分体貼女生工作的負荷量,從不讓她們太勞累,但除此以外便什么也沒有了;他從不跟女生打太多交道。
  "我听一些前輩說,要是有人再歡上他,向他表白,那就慘了!肯定落個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悲慘下場!"紫素還記得蘇虹霓是如何繪聲繪影地描述這一段,她又神秘又興奮地說道:"听說丁岩會從此疏遠這個女生,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是這樣嗎?當時,紫素只覺得該警惕自己:自己要是對他真有什么的話,什么都別說。
  "哇!這豈不是既殘酷又浪漫?你想,丁岩是不是像小說里的男主角一樣,曾經被哪個女人惡意欺騙過、拋棄過,所以從此斷了追愛索歡的念頭?"蘇虹霓愈說愈激動,幻想愈多。"呵,人家好想成為下一個釋放他熱情的女人哦,被他那強而有力的手臂抱在杯里,一定很富挑戰性、很有趣!"
  老實說,認識蘇虹霓以來,紫素從來沒有一刻像當時那樣。覺得蘇虹霓殘忍得像個劊子手,把別人的感情世界當闖關游戲來玩……
  "你要發呆到几時?"怔楞中,一道低沉的嗓音奏然在她頭頂方向響起。
  紫素連忙抬起頭來,丁岩五官深刻而表情無味的臉龐就近在腿尺。
  啊,她居然在未來三個月的工作場合里心不在焉!
  窘迫不安,加上与异性太過靠近的距离,讓紫素迅速羞紅了秀顏。盡管她心里想多親近丁岩一些,但那完完全全指的是靈魂的距离現在丁岩的人靠得那么近,不免讓自幼被規定少与男孩接触的紫素心慌慌。
  她想試圖不著痕跡地拉開距离,但,慢了一步。
  丁岩比她更迅速地退開,或者該說是用力彈跳開,動作突几极了!瞬間掠過他眼中的著惱与警戒令紫素微微一楞。比起她,更怕与异性接触的人,反而是他!
  為什么?千般疑問在紫素的心頭揚起。
  "我建議你,先到更衣室去換上制服。"丁岩沒有起伏地說道。
  "嗯,哦。"她慌慌張張地應著。發呆,一個小小的失誤,已經引發她后續的惶恐反應。
  "更衣室在走道盡頭;往右拐的地方,門口有標示。"丁岩低沉的嗓音中,仿佛有著安定人心的力量。
  紫素拎著她的小背包,急急更衣去。
  丁岩見她消失在門后,才釋然地脫出一口气。
  黎紫素。他對她的印象好深刻!不是因為初識時她正逢危難,而是因為她什么都不必做,只要站在那里,以那雙澄澈逼人的眼眸望定他,他就會感覺被翻天覆地的力道撼動。
  感覺、感情,這些個看似虛幻的名詞并非單向的輸送,而是雙向的交流,他在她眼底看見了相同的震悸!這直擊而來的認知,敲響了他的心底最緊的警鐘。
  危險!
  由母親的真人實例,他從小便深刻体會到女人是何其脆弱的生物,經不起考驗,更熬不過感情与承諾的淬煉棗即使那只是不經意的小小誤會。他發過誓,若讓他嗅到不對勁的味道,他合在最短時間內与對方疏遠。
  以前向他告白過的女孩,也許是他未曾留上心,才釀成落花有意的局面。面對為時已晚的情形,他只有一种作法,就是鏟掉情根,不留余地!
  傷,狠狠地痛過一次就好!女人沒有男人丰沛的精力与不止息的愈合力,決計捱不了一次次疾患發作的折磨。
  然而,黎紫素不同。只怕能以這种千鈞之力撞開他心房的女子,世間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即使只見過兩回面、談不上生分熟捻,若言及"情"字,未免言之過早,但每回与黎紫素眼神交會的感覺總是惊天動地,仿佛有著什么直通而來,教人不能不正視、不能不嚴陣防備。
  他永遠得切記:女人莫不是一朵朵嬌脆的花魂,及不上男人銅鑄鐵打般的精魄,感情的波浪一旦襲來,花魂捱不過,精魄卻可以僥幸錢存。這是生物法則;是不公平,卻也是血淋淋的現實。
  丁岩下了決心。是了,是這樣,冷然以對、公事公辦,一切就不會出錯。
  他滿意自己的結論,遂坐下來處理餐廳的各式營運單据。
  一陣輕巧的腳步聲由遠而近,紫素換上酒紅色制服的纖瘦身影在門口出現。
  她的裝束還不夠完全。中式餐廳的制服是一襲香艷酒紅、裙長稍短的改良式旗袍,外關罩著特殊設計的荷葉邊圍裙,看起來不但沒有不中不西的別扭,反而融合得十分妥當。除此之外,針對長發女員工,還有一根雕花的古典發簪必須別在發髻上。
  僅這身与以往迥异的艷色打扮,已經夠讓紫素著惱了;而蘇虹霓什么都打點妥當,唯獨打工制服是直接塞到她手上去,好像怕她臨時反悔似的,連教都不教穿戴方法。
  這下可好了,她該怎么辦?她不知道圍裙的帶子要怎么綁、簪子該如何插上去,更重要的是,她不安极了!從在家与父親反抗,到進入餐廳,她的緊張一路上拼命累積,陌生的環境与未明的情況帶給她的沖擊比她原先設想到的更為猛烈。
  她想,她高估了自個儿的适應力。一直以來,她在學校与家里都表現得落落大方、可圈可點,沒有事情足以難得倒她,是因為她早已熟悉了那些固定場景,走位走得順了,但餐廳是個迥然而异的全新環境,她從未彩排過,也不諳此道,該如何自處?
  紫素站在小辦公室門口,不知所措地望著丁岩看。他算行政人員,負責督導,不涉外場服務与廚房工事,所以穿得一襲白襯衫、黑長褲,看來挺撥俊逸,長發在一條簡單發帶緊束之下,依然狂放著浪人的魅力,仿佛隨時會踏浪而來,隨時要乘風而去。
  奇怪,一樣是長發,她也有几條類似的發帶,為何偏偏營造不出相仿的感覺?
  "怎么了?"丁岩從一堆單据中抬起頭。
  偷看他的模樣,被他逮個正著,紫素紅了一張小臉。
  丁岩眼色一凜,就當什么也沒看到,杜絕所有不該衍生的連鎖效應。
  "對不起,我不太清楚圍裙的穿法跟簪子的用法
  "雖然已知他對女性的態度絕非熱絡,但他的冷眼仍讓紫素有些受傷。
  "你是在离峰時段上工的,工作范圍几乎都在廚房,為了工作方便,你只要把長發盤好,戴不戴那枝裝飾用的簪子都無所謂。至于圍裙嘛……"他倒是第一次
  听到有女孩子不知道帶子的綁法。"雖然看起來很特別,但穿法就跟一般家用的圍裙大同小异。"
  "呃……"紫素簡直無地自容。家事都是二妹紫梅做的,她當然看過紫梅穿圍裙,可那影像好模糊,她也沒仔細留意過。"我還是不大會穿……"
  丁岩擱下筆,冷淡地隔空指點她。"兩條帶子從雙肩拉到身后,交叉,然后繞過腰部的套環,打個蝴蝶結,就這樣,沒有任何的技巧或秘訣。"
  說是很容易,听也很簡單,但"做"可就未必了。那兩條長得像彩帶的布條輕輕松松地就把校園优等生整垮。
  "好像很難的樣子哦!"紫素窘笑著,心里其實又著急、又懊惱。
  她到底在干什么?鼓起勇气反抗父親的話、惹得父親大怒、慌慌張張地沖進餐廳,最后被兩條圍裙帶子打敗…一團混亂、一團失控,她到底在做什么呀?
  "過來。"看到她七手八腳搞不定的模樣,丁岩無法坐視不理了。
  如果不是蘇虹霓千拜托、万拜托,要他非把黎紫排在人力節約的离峰時間不可,應該就有其他老資格的女員工可以處理這類小事了。
  紫素依言走了過去,丁岩站起身,將面向著他的紫素轉過身,打算親自圍裙系上。
  "注意看,我只教一次。"動手前,他深吸口气,不意卻吸入一股清雅馨香,一直嚴陣以待的防備險險因此潰散。
  太扯了,那不過是一种好聞的味道而已!他為自己薄弱的自制感到羞恥,猶不忘懊喪地對她耳提面命。
  "黎小姐,我們店里嚴禁員工在上班時間配戴飾品,香水也不例外。"
  他若有所指的口吻讓紫素感到好生委屈。"我沒有啊。"
  "沒有就好。"他僵硬地回道。既然如此,那源自她身上的清新香調從何而來?難道年輕女性的体膚會自然而然地沁出迷人香澤?
  一察覺到自己脫細的遐思,丁岩立即收攝心神,開始動作。
  紫素的神經從來不曾那么敏銳過,就算是在体軀周邊的細微動作,她還是感受得一清二楚,丁岩溫暖而修長的手指拉整帶子,順著她的背部滑下來,她寨寨牽牽地繞過環扣,然后在她的臀部上緣系個大大的蝴蝶結。
  他必須很努力克制自己,才不至于在這一气呵成的動作之后,往她挺翹的玉臀順手一拍。
  "好了。"既然圍裙都幫她系了,沒有理由不再教她其他。"簪子呢?"
  紫素乖乖地遞給他,半分也不敢亂動。
  她的長發整整齊齊地攏在耳后,很美也很賞心悅目,但完全不合餐飲机构的基本要求。丁岩极其自然地順手找了攏她的發梢,替她扎了簡單的發髻,然后把簪子別上。
  "以后就是照這樣做,知道了嗎?"丁岩盡可能忽略丰盈發絲偎在掌心的柔順感受,以冷靜持平的口吻吩咐道,盡管這很難辦到。
  "…嗯。"紫素連忙點頭,感覺自己在他面前,愈來愈像個無助小女孩。
  丁岩將她輕輕推開,而后自己率先走前。"我先帶你認識環境。"
  他們必須盡速离開這間辦公室,否則,兩邊緩緩燎燒的火焰將蔓延到彼此身上,同燒一源。無論如何,那絕非他所樂見的前景。
  "是。"紫素跟在他身后,著迷地望著他勁道十足的体軀与步伐。
  不需言語与教材,她驀然融會貫通了。為什么女孩肯為了心愛男子的一句話,留了一頭烏溜溜的三千煩惱絲。
  原來,被心里中意的"他"握住青絲、悉心對待的感覺是如此親呢、如此靠近,再沒什么可以拆分与阻隔。情長似發長,不須言語的交流,也能感覺被珍視。被寵愛、被疼惜的清韻在心谷淺唱低吟、久久不散。
  喜歡二字不足以表達她的真實感受,她會把那瞬間的悸動當作一生一世的珍藏,再三重溫。
  但,不只如此!望著丁岩的湃洒身影,"她發誓,她會努力期待拓展珍藏的每個机會!
  那廂,丁岩已拐彎走入廚房區,轉頭卻看不到紫素跟在身后。
  "黎小姐!"他有些無奈地遙遙一喊。
  "來了!"紫素笑容滿面地應道,重振元气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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