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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可恨,簡直可恨到了极點!
  進了云來茶坊擺設雅致的西廂房,憋住滿肚子气的司重華,恨不能盡情地搗碎房里的東西,以渲泄他的怒气。
  但他不能這樣做。他是人們眼中最沒有貴族驕气的小王爺,不管他多么憤怒,他都不能撕毀精心打造,只為与他的雜种弟弟一別高下的精巧面具——
  司重華一手抓過盛裝西域美酒的典雅瓷瓶,就口大飲。
  “主子,您別這樣……”小廝何明好害怕。主子太過在乎他那高人一等的弟弟。
  司將淳天生就有著讓人不顧—切想追隨的特質,而主子卻總是耿耿于怀。每次較勁失敗,他就會瘋得像什么似的;要是這時在府里,只怕他會狠狠抽行無辜的仆佣几頓鞭子演恨。
  何明多慶幸,他們現在是在外頭,主子就算再狂怒,也會多少顧念著面子。
  “哼,那個雜种有什么好?一雙綠幽幽的眼睛就會招邪,整個京城的人都被他吸走魂儿了,還傻傻地贊他。哼!”他粗魯地揩掉唇畔的深紅酒漬,恨恨地說。
  這時,廂房的門儿被敲了敲,戰戰兢兢的何明過去開門。
  一個衣衫襤褸、滿面風塵的老頭儿彎著背站在門口,他有著純粹屬于异國的五官,手中提著沙郎國的樂器南夕琴,在門口求見。
  何明認出他就是在云來茶坊門外混飯吃的潦倒樂師。“去去去,我主子沒空招呼你。”這當儿,不相干的人可別來自我罪受才好。
  “小王爺,您想不想除去心腹大患?”老頭儿越過何明,徑直對司重華說道。
  “我有辦法可助您一臂之力,保證一舉奏效。”
  “一舉奏效”四個字點醒了酒意微醺的司重華。他眼睛一亮,請他進門。
  老頭儿先是簡單地自述來歷。語畢,司重華好奇地打量著他。“你曾是沙郎國的咒術師,因為咒
  術被禁,所以落魄至此?”
  沙郎國位于中原的西北方,特產是美麗多情的女子与陰毒靈驗的咒術。
  三十年前,隨著沙郎人大舉移遷中原,咒術也傳了進來,造成不少流血咒殺。先皇有鑒于此,特地下了道“施咒者不論貴賤,一律處死”的嚴峻律令。
  “是的。我所求不過是晚年的溫飽,如果小王爺愿意与我交換條件,我會用沙郎國最靈驗的咒術,達成你最大的心愿。”老頭儿謙卑地說著。
  打從司將淳一進云來茶坊,他就將小王爺眼中潛藏的恨意看得一清二楚。小王爺的熊熊恨意足以焚滅一切,老頭儿相信,唯有這樣的人,才有勇气嘗試險路,所以他尾隨而來,提出交易。
  咒殺?!這太可怕了!“主子,別啊!”何明惊慌阻止。
  然而,耳聞過咒殺威力的司重華卻很有興趣。“說說看,你打算怎么行咒?”
  “小王爺可有興趣一試?如果有的話,我可以奉告;可如果沒有的話,請恕我要藏著這私傳的神秘咒術。”老頭儿眼中透著堅定的光芒。
  只要行咒,就能輕而易舉地除掉眼中釘,多好!司重華心動了。“好,我答應你。只要你能助我除去那個人,我就供你半世溫飽。”
  “謝小王爺!”得到承諾,老頭儿不再拘泥,低聲道:“在行咒之前,要先集全火畏金、不死木、不絕泉、火紋石四樣珍物,擺在府上的陰四方,再由七情不動的奇女子坐鎮中央,由我施念咒語,且須得不受打扰的七日七夜,方可讓那人暴斃。”
  “這么簡單?”司重華質疑著。
  “說來容易做來難,尤其難在事前的准備功夫。”
  “哦?那些東西很難集全嗎?”什么金呀木的,都是些沒听過的名儿。
  “火畏金、不死木、不絕泉、火紋石四樣珍物不易取得,但只要有心,絕非難求。”老頭儿微歎口气。“至要緊的,是那名坐鎮中央的女子。”
  “女子?”
  “一世只有一個不動七情的奇女子,要生擒了她,才能順利行咒。”也就是說,一世就只一個幸運儿,能夠行使這項最陰毒的咒術。
  “這名女子現在在何方?”就算是五花大綁,他也要叫人將她捉來。
  “我來算算。”老頭儿閉目冥思,掐指運算。“有了,她就在万劫崖邊的相思林里。這种女子無歡無淚,形容淡漠,离群索居,很好認的。”
  司重華听得入迷,毅然決定只要能夠除去司將淳,他可以違抗嚴刑峻法、排除万難去搜集行咒的一切道具,當然也包括不計代价去擒拿那名舉世無雙的殊异女子。
  就在司重華与老頭儿相商密咒之際,東廂房里響起了一聲不屑的咳笑。
  這是一個華麗的廂房,栓木拼起的牆上繪著兼具防腐与裝飾作用的繽紛彩畫,地上舖著厚絨絨的羊毛地氈。一張四平八穩、精雕細琢的桃木桌立在中央、案上奉著時蔬鮮果、糕點茶湯,好不丰盛。
  兩名昂藏的男子相對而坐。
  “吱!荒唐。”青史賢閒閒地將剝了殼儿的四色干果往嘴里拋。“將淳兄,你‘大哥’是不是想殺你想得瘋了?”
  “絕對是。”司將淳嗓著上好的碧螺春,言笑晏晏。“這似乎是他活著的唯一目標。”瞧,多么貧瘠的人生!
  青史賢嘻嘻笑。“怪不得他會相信那种糟老頭儿說的談話!”
  盡管西廂房里的人說話已小心翼冀地壓低了聲調,但仍是白耗功夫。
  對于像他們這种武藝高絕、內功深厚的人來說,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他們的注意;只要有心,凝神細听,再細微的隔牆秘密,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乎,司重華与老頭儿的密談,早已不是什么秘密,統統落入司將淳与青史賢的耳中。
  “你‘大哥’簡直莫名其妙,干么恨你入骨?”司將淳雖然邪得很,但邪得還滿討人喜歡的嘛,青樓的姑娘愛他、好人家的姑娘也愛他。
  “恨我比他聰明、武功比他厲害、賺的銀兩比他多,連臉皮都比他好看。”司將淳自負地輕笑。
  “而我認為,他唯一胜過我的地方,就是他很有自知之明。”
  “笑死人了!自己不如人,反倒怪別人太強?人前一個樣、人后下個樣,淨玩些雙面人的下等把戲,怪不得一輩子都不長進!”青史賢實在太討厭他了。
  司將淳不置一詞,只是端著甘味的茶水,笑笑飲了。
  青史賢口沫橫飛地批評著。“再說,他真的笨死人了,信什么鬼咒術?只要安几樣珍物,叫個女人坐在正中央,再隨便念几句咒語,這就算殺掉一個人了?”
  “真的。”司將淳好整以暇地玩弄著青瓷小杯,低吟著。
  青史賢繼續發表高論。“要是殺人真這么容易,干么還要南征北討?所有的將士都待在家里念
  咒,蠻夷之邦豈不都死光光了?瞧,這多省事!”他甩了甩頭,就是無法接受怪力亂神之事。
  “那是真的。”司將淳依舊气定神閒,再沏一泡滾燙春茶。
  青史賢簡直欲罷不能。“笑死人了!我從來沒見過這么好騙的小王爺……咦!你剛剛說了什么?什么是‘真的’?”他的耳聒子終于又搜羅了一點聲響。
  司將淳滿不在乎地沖著熱茶,細細地品聞上好茶葉的芬芳。
  在青史賢差點要急死的時候,他才緩緩說道:“那個老頭儿說的每個字,都是事實。用他所說的行咒辦法,的确是可以咒殺一個人。”
  “真的假的?”青史賢惊訝地猛吞口水。“可以讓人暴斃?”
  “嗯。”茶香真迷人!司將淳眨著朦朧雙眼,滿足而悠然地道:“被咒者將七孔流血、心脈攣縮至死。”
  “嘩!”青史賢惊跳了一下。“你沒唬弄我?”
  “別忘了,我娘也是沙郎國人。”而且還是個一流的女咒術師。
  她在世的時候,已將沙郎國的神秘咒術一一傳授給他。雖然司將淳一點儿也不掩藏性格中邪佞不羈、囂張狂妄的一面,但在背地里耍陰玩狠、下咒害人之事,他根本不屑為之。是以他腦中的那些靈驗咒術,從來都無用武之地。
  不過,拜他娘是被爹金屋藏嬌所致,并沒有多少人知曉他娘的能耐;司重華想在魯班門前弄大斧,只能算他自尋死路。
  “啊!大禍臨頭了,你怎么還傻傻地坐著等人來殺?!你不去做點什么,保住自己的命?”想充英雄也不是這等充法嘛!青史賢豎起一根食指,搖了搖。“到時候你要是死得太丑,我可不要幫你治喪,就算你腸穿肚爛,也得自個儿走到墳地,躺下來人土為安。”他三兩下就把身為好友的最后責任推得清洁溜溜。
  “放心,我沒那么容易死。”司將淳低笑著,胸有成竹。既然他也懂沙郎國的咒術,自然清楚有哪些逃脫之道。
  而玩世不恭的他,打算挑其中最刺激的一种,以性命為賭注,与司重華玩上一玩。畢竟人生苦短,怎么能夠白白放過任何一個惊險玩樂的机會?
  “干脆咱們直接搶先一步解決司重華,反正他也帶給你很多麻煩。”青史賢盡出鬼主意。
  “我不會主動殺了他。”他根本不把這個軟弱無能的對手看在眼里。之所以會持續纏斗著,完全是因為司重華不死心,硬是要除掉他。
  然而,他也不是好惹的。若是司重華上意以死相逼,磨光了他的玩興、惹過了頭,他的反扑可是不惦情面的。
  “不然,我們去搶走什么木呀石的,還是殺了那個女人,讓咒術行不通?”
  “說到了那個奇异女子……”司將淳輪廓分明的俊臉上,浮現著玩味的邪气笑容。“我們才見過她的,記得嗎?”
  “在哪里?”
  “老頭儿不是說過了嗎?万劫崖邊的相思林里。”那玉白的纖影、楚楚的嬌顏,至今還盤旋在他的腦海之中,不會褪色。
  “是她?”想起了那位不讓他攀親帶故的美人儿,青史賢頓悟。“怪不得她迥异于尋常女子。”既不因為贊她美麗而喜悅,也不因為調弄她而羞怯,沒喜沒憂的,好不奇怪。
  青史賢想著:果然是各花入各眼,司將淳看來頗為中意那名女子,他卻反而比較欣賞熱情大方的姑娘家,也許帶有一點潑辣凶悍也不錯……呵!
  “沒錯,正是她。”司將淳原本就對她倍感興趣,打算過陣子再上相思林去,逗弄美麗卻冷漠的她,此時偏巧逢了司重華想利用她來下咒之事……他心念疾動,未到半晌,一個有趣的計划便逐漸成形。
  “既然知道她在哪里,那就好辦了。”青史賢皺著眉說道。
  他不是濫殺無辜的人,對于女人,不論美丑,他向來是最怜惜的了。不過,人是有分親疏,他當然看不得常讓他賴著的司將淳被活活地咒死。
  “的确,知道她在哪里,事情就好辦了。”司將淳意味深長地笑著說。看著青史賢愁眉不展的樣子,他知道這家伙是在為美人儿的性命擔憂。“放心好了,她不必死。”就算是他,也舍不得讓那么美麗的女子香消玉殯。
  “為什么?”
  “因為我打算將計就計。”沙郎國的咒術,沒有人能比司將淳更了解的了。他緩緩地吟出行咒大忌。“行咒者在施咒的期間,如遇阻礙,不但咒術不成,還會反彈回施咒者本身。”
  “我懂了,你打算在他們施咒的期間內,加以破坏,對不對?”青史賢興奮地問著。“到時候,帶我一起去搗蛋,保證整得他們哭爹喊娘!”他摩拳擦掌著。
  “這也是一個辦法。不過,照我的方式來,將會更惊險、更有趣限!”司將淳莫測高深地笑說道。
  “你打算怎么做?”青史賢很有興趣,想要長長見識。
  “就……讓那姑娘動情吧!”司將淳玩味地說著讓人不懂的奇怪暗語。
  “讓她動情?這算什么解決辦法?”恐怕是司將淳見色起意的下流念頭吧?看不出他竟是如此好色的男人!青史賢大惊小怪著。“喂,你要不要解釋一下?”
  司將淳知道他誤會了,卻神秘地不予澄清。
  “想知道就靜觀其變。好戲總是在后頭,不是嗎?”他以一個篤定又奇特的笑容,封住了青史賢勃發的好奇心。
  日出日落、月圓月缺,相思林里的歲月,總是那么規律有致。
  換作是一般人,面對著一成不變的景色,以及沒有朋伴的寂寞,怕是問得要瘋了;可是對于嵐儿來說,這份靜謐卻是她最能感到悠游自得的氛圍。
  然而,此時相思林旁的狹道,卻遠遠地傳來了商旅車隊的喧雜聲響。
  嵐儿將自己藏得隱密些,通常只要安靜地坐在樹上,誰都不會發現她的存在。
  “爺儿,你說要在這片林子里,找一個長居此地的女子?”往相思林而來的,不是一般商旅,而是許多武夫。其中之一對雇用他們前來的青衣男子悄然道:“可在這相思林里,根本沒有屋舍、人煙,該怎么找?”
  嵐儿在樹梢上屏息听著,怀疑這一大片黑鴉鴉的男人,都是來尋她的嗎?
  “仔細給我搜就對了!一個女人家能躲到哪里去?”青衣男子對于隱藏幕后的主子的命令,也覺得頗為古怪。
  這時,一個待命的武夫仰首打了個大呵欠,竟不意發現林梢有著一角洁白的綢料。他循著往上看去,果然見著了一個姑娘家端坐在枝干上。
  “爺儿,你找的是不是她?”他忙指著嵐儿大喊著。“就在那里!”
  眾位武夫抬頭往上看,紛紛發出了不敢置信的惊歎聲。那般清研的女子,看來不易親近,卻是他們生平首見的冷艷風華。
  是了,准是她!“無歡無用,形容淡漠,离群索居”,這女子看來無一不合。青衣男子滿意地點點頭,總算可以交差了事,彌補上回的差錯。
  嵐儿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避開。
  听這些人的語意,的确是沖著她來,冷情的她不欲与人接触,起身便要走。
  “姑娘,且慢!”主子交代過,先禮后兵。青衣男子拱手一揖,說道。“我們沒有惡意,我是奉我主子之命,前來拜訪姑娘的。”
  他喝令身旁的武夫,打開運來的三只樟木箱。“這里有上好的續羅綢緞,以及來自西域的珍貴寶石,都是我主子贈与姑娘的,祈請姑娘笑納。”他以指尖夾著各色寶石,寶石在日光的照映下閃爍生輝,漂亮极了.
  嵐儿絕美的臉龐上沒有半絲情緒,她望著那些生人的神情,像是望著地上的小草,那般冷幽無情。
  “哼。”不屑的嗤笑聲冷冷響起,仿佛近在嵐儿耳邊。
  嵐儿眉間微微地牽動。是誰在冷笑?為什么她會有种淡淡的熟悉感,覺得這聲音似會相識?
  “有請姑娘跟我回去,見我主子一面。”青衣男子恭敬地說著。
  什么禮品?什么笑納?嵐儿听不懂。她只想快些离開這個荒謬的場面。
  嵐儿騰起身,輕巧优雅地往另一棵相思木上奔去。
  “嘩,這個漂亮姑娘會輕功!:“
  “怪不得她不用梯子,也爬得到那么高的樹上去!”
  武夫們竊竊私語著。他們只習了一般的武打功夫,賣的是膽量和蠻力,像這么神巧的上乘功夫,
  別說學了,就是見也沒見過。
  見她要走,青衣男子揚聲說道:“將她擒到手,別讓她跑了。記住,主子要的是活人!”
  所有的武師听令備戰。他們將粗布衫的衣擺撩起,露出原先貼在身上的武器,喊打喊殺地奔向相思林。
  嵐儿見此情形,連忙運使輕功,從這棵樹躍上那棵樹去。但是相思林外,更有一排弓箭手,隨著她輕巧飄移的身影,不斷瞄准、放箭。
  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會這樣?
  嵐儿執起貼身的武器“歎情簫”,輕輕吹送能使人筋麻骨酥的迷魂曲,讓他們拿不住手中的武器,紛紛軟倒。
  但是,武夫們用的顯然是人海戰術。一批又一批的武夫,不斷地攻進相思林,將此地團切圍住,不留一絲空隙。
  “幸好主子想得周全,畢竟寡不敵眾,諒她武功再高也逃不掉。”青衣男子得意洋洋地道。“給我上!”
  武夫們猶如潮水,不斷從四面八方涌來。
  嵐儿的情況頓時吃緊。“歎情簫”縱是能左右人心、影響万物,可用的還是吹簫者的綿綿內勁;在短期大量的消耗之下,嵐儿已漸感不支。
  她停下“歎情簫”,不再試圖迷倒他們,全心全意地施展輕功,只求有一線机會离開這里。然而,此時恍若有神相助似的,每當鐵箭朝她射來,總在中途被輕巧小石撞偏。
  嵐儿注意到了,心中正怀疑著。是誰暗中助她?不可能是兩位師兄,他們擅長的可不是暗器功夫,也沒有必要躲在暗處幫她,大可明刀明槍地來呀?
  嵐儿乘隙快走。不知過了多久的時間,喊叫聲己遠,她來到了小溪邊。
  她悉心听著,确定附近已無人聲,才安心地跪在地上,輕掬溪水拍打雙頰。待她張開雙眼,搖蕩的溪面竟浮現了除卻她的另一道偉岸人影。
  如果說,那源源不絕的武夫讓她忙慌了手腳,那么,這抹隨著池水搖擺不定的邪气倒影,就足以讓她愣上好一陣子。
  他……他真的又來了?
  嵐儿有絲惊訝。她站了起來,笨拙地旋過身。當她的目光千真万确地触及那男子時,她下意識地倒退一大步。
  那一步,几乎讓她跌入溪里!
  “姑娘,這么想与我鴛鴦戲水嗎?”司將淳開展雙臂,及時摟住她的楚腰,可惡地用著邪肆的語調,抵著她小巧的耳垂輕笑。“你說,我該不該讓你如愿?”
  嵐儿為這親昵相擁的感覺而微微地起了戰栗。司將淳那熾烈的体溫、霸道的体味,瞬間環緊了嵐儿的嬌軀,固執得不肯松開。
  “放開我!”嵐儿勉力撐著不适的身子,推拒著他。
  她不習慣有人近她的身;太過親密的距离,讓她不自在。
  “放開你!”司將淳生平最不喜歡為難別人,尤其是美麗的女人。他立即松手。“好吧,如你所愿。”
  他這一放手,暈眩感隨即襲上了嵐儿。一陣搖搖晃晃之后,虛弱的她再度往他胸前頹然一倒。
  “姑娘,你可要看清楚,這回是你自個儿投怀送抱的。”司將淳再度摟著她,嘴上賣著乖,強調道:“我只是順手接收而已,順手的喔!”
  他的調侃太明顯,嵐儿卻沒有力气反駁他。
  不行了,她真的好累……這种無法支撐自己的疲倦感,讓她別無選擇地偎向司將淳;就像是落入网中的美麗蝴蝶,曾經試圖振翅掙扎,最后卻只能屈從。
  一旦順了他,嵐儿便覺得好過多了。雖然暈眩感仍是不減,但耗去大量內力的身子,因為有著他魁梧有力的身量可以依靠,頓時輕松不少。
  司將淳擁著她,撫著她的俏臉,露出了滿意的愉悅輕笑。嵐儿無言的順從,正中了他的下怀,他聞著她的馨柔發香,几乎心醉神迷。
  這漠然的女子太特別,牽動了他的心,不枉他再度造訪相思林的美意。
  她有气無力地問著:“你怎么會在這里?”
  “這是你對救命恩人該說的話?”司將淳將她微微扯開,碧眸直直地探索她的眼底。“你知道女子都是以純洁無暇的美麗胴体,報答救命恩人的嗎?”
  嵐儿坦然地搖了搖頭。“不知道。”他所說的話,是她從未听說過的;單純如她,也全然不懂他語中暗示的挑逗意味。
  “無妨,現在記起來也不晚。”司將淳緩緩地說道。“這就叫做以身相許。”
  “慢著,你什么時候救了我?”為什么忙不迭地想向她索取報償?嵐儿不解。
  “什么時候?”司將淳落下大掌,撫著她的雪頰。“你以為剛才在相思林里,是誰打偏那些箭矢,讓你逃過一劫?”他曾向出身暗器世家的青史賢學了兩三手、管用得很。“你不會這么快就忘了吧?”
  司將淳以一臉真假莫辨的期許表情,望著嵐儿。
  “是你?”嵐儿低問,有一絲絲惊訝,想都沒想過當時慷慨助力的人,竟會是他。
  “當然是我,在下是專程赶來替你解危的。”司將淳認真地瞅著她的星眸。“專程的喔,不為別的,就為你而來。”他說著一般女人最愛听的甜言蜜語,期能讓美麗而冷然的她有一點點反應。
  為她而來?嵐儿的心口悄悄一抨,神色卻依然冷凝如常。
  “既是如此,那你為什么躲躲藏藏、掩著行跡?”她無法理解行事為何不能光明正大。
  “我這是真人不露相啊!”司將淳似假還真地說道。
  其實,在探知司重華召集武夫上相思林、誓言不擒了這女子絕不罷手的消息之后,預知相思林將被搞得翻天覆地的他,唯恐美麗的她將受到傷害,故而隨后赶來,誰知正巧撞進一團混戰之中。然而,幫著她逃脫之事,當然是絕不能被人看出是他干的,否則什么戲都甭唱了!
  嵐儿側首思索。“那么,方才在我耳邊冷笑的人,也是你了?”怪不得有种淡淡的熟悉感,原來是見過的人。
  司將淳不置可否,但對于司重華想得出用賄賂來誘引嵐儿自愿走入王爺府的這一招,感到實在好笑。
  一個冷情之人,原是無欲無求,收買的招術又怎么可能行得通?
  除非是采取逐步誘惑的手段,用极其挑逗的手段,一點一滴地將喜怒哀懼愛惡欲等七情嵌入她的魂儿之中,教她識了情愛、有了欲求、懂了喜憂,就像他正打算誘她動情的邪惡點子一樣……
  “我?我又是誰?”他不答反問,將覆了厚茧的指腹抵住嵐儿的細嫩唇瓣。
  “司將淳。”她率直坦然地回答他。若不是毫不猶豫地喊出了他的名儿,嵐儿還真不曉得自己將他記得那么牢。
  而她微動的芳唇,讓司將淳的手指像是承受了最甜美的細吻,那种歡愉如電的触感,令他堅如磐石的心微微一動,他滿足而邪气地笑了。
  嵐儿的粉臉驀然氳成淡淡腓紅,紅得連自己都感到莫名其妙。唇上那熱熱麻麻的細微感覺,代表著什么?
  盡管几不可察,但司將淳還是很敏銳發現了她細致的波動,感到十分滿意。他箝著她小巧的下巴,霸气地道:“很好,你必須將我的名字記得清清楚楚,到死都不能遺忘。”
  “為什么?”她為什么該記著他的名儿?她必須刻意記著嗎?
  司將淳像是沒有听到她的問題。他露出十分跋扈的笑容,危險地預告著。“嵐儿,從今以后,我要定了你。”要定她為他動情!
  要定她?為什么要她?他想怎么要她?是想帶走她嗎?
  嵐儿迅速地聯想到……“難道說,你和林子里的人是一伙的?”他們說,要她笑納那些饋贈,然后跟他們回去見主子一面。難道他也是說客之一?
  嵐儿其實沒有任何懼怕的感覺,只是怀疑著。
  “不是。”司將淳的回答,讓嵐儿莫名地松了口气。“他們是來抓你的人,而我……”司將淳望著她的眼神,有著獵鷹般的犀利,篤定得像是預告著改變她一生的事儿即將發生。“我是來索你的心!”
  “索我的心?”嵐儿不解地覆誦著,感覺像是被狩獵的美麗獵物。
  那聲疑問,是嵐儿所說的最后一句話。
  因為,就在她极力思索的當儿,司將淖已准确無誤地點中了她的昏睡穴,將她送入了無邊無際的幽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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