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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一次的清醒,有別于上回的拘束,嵐儿渾身充滿了舒暢。
  睜開雙眼后,她几乎是貪婪地躺在榻上,靜听著松濤与竹嗚環繞這座屋舍。
  這里好靜謐、好舒涼,就像是相思林,有著安定人心的奇效。但是,嵐儿心里知道,她根本沒再回去過相思林。
  她推被起身,想起暈厥之前,那令她心惊膽戰的經歷。然而,事過境遷,几無喜怒的她,心情早已平复得恍如鏡面,不再那么著惱躁動了。
  嵐儿下了榻,環顧屋內。這房間,儼然比她之前栖身的清風閣更有特色,气勢迫人、氛圍雄沈;不過屋外的松濤竹嗚,倒是沖淡了這种壓迫的感覺。
  嵐儿走出屋舍。屋外的門上懸挂著一塊烏沈木匠,以气勢磅磚的楷書,描金繪寫著“幽篁居”。
  “幽篁,是指深邃的竹林。”嵐儿輕吟著,細細解讀。
  果然,密密實實地包圍著這座小跨院,就如同那木匠上所寫的一樣,是風節清高的竹林;而竹林外,又有挺拔入云的寒松,捍衛著這幽境的宁靜。
  嵐儿發現,竹林的前方,有道頒長的身量,月下玉樹臨風地佇立著。光是望著那背影,她就能夠准确地回想起那人的湛然青眸。
  不容錯辨,那是司將淳!
  她猶豫著自己該不該出聲喚他。司將淳的身影,此時看來竟是那么孤單寂寥,嵐儿几乎完全忘了,之前他才如同貓捉老鼠般地捉弄過自己。
  “回房去,這里風大。”背對著嵐儿的司將淳,早已察覺到她的存在。
  他的口气是那么平和,甚至可說是冷淡,不复以往調侃戲弄的熱度,這讓嵐儿微微一愕。她原是心計全無,天生就有輕信他人的弱點;不擅記恨的她,此時已完全忽略了她曾見過司將淳邪情佻達的一面。
  “這里又是哪里?”被他一漠視,嵐儿怯怯地問道。
  “幽篁居。你剛剛看到那塊木匾了,不是嗎?”他的口气好冷漠,惹得嵐儿心口有過一陣奇异的痙攣。
  “你現在內力盡失,最好別到處走動;要是染了風寒,那就雪上加霜了。”
  “內力……盡失?”那豈不等于她的“歎情簫”毫無用武之地了?
  司將淳轉過身來,面對著嵐儿微微著慌的容顏,不同于之前的熾燒又調笑的青眸,此時的他,眼神冷然得像是陌生人。
  嵐儿不由得有些奇异的惊慌。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一覺醒來,司將淳竟用前所未有的冰冷態度面對她?她真的有些不習慣。
  不習慣的感覺之外,仿佛還有著沈甸甸的壓力扣著心口,令她感到不太舒服。
  “對,內力盡失,几乎都是因為你試著用簫音震倒屋舍,所留下的后遺症。”司將淳掀著濃眉,薄責嵐儿。“我不是跟你說過,那只是在切磋功夫而已嗎?為什么你會不顧一切地使出內力,与我相拚?”
  他飽含怒气地說著,其實其中大部分的怒气,都是針對自己而發。
  他早該知道,像嵐儿這樣冷然的人,一旦逼急了,根本是听不住勸;她只會依循最直接的辦法解決困難,而沒有多余的心思,去考慮那樣做是不是會傷害自己,
  都是他的不慎,使得嵐儿喪失內力,但他也微惱嵐儿,為何如此開不起玩笑。
  “我……”嵐儿詞窮,垂下臻首,說道:“我也不曉得,可能是因為我以為你不讓我离開,又或者是……”她無法形容當時的心慌,現在仔細想一想,那些邪魅的、詭譎的戲弄,都像是夢境般迷离,她根本抓不住一點真實的感覺。
  當時,她一心想避的,到底是什么?
  “當我叫你停止的時候,你又為什么不及時停止?”
  “我……”連嵐儿自己也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算了。”說來說去,還是他惹過了頭。司將淳對自己猶有怒气,微蹙著眉,卻讓嵐儿誤以為那怒气是針對她而發。“這座幽篁居撥給你住,這里是整座宅子最安靜的地方,你可以在這里運功療傷,不會有人來打扰你。不過這一回,你的內力是不可能恢复神速了,你要先有心理准備。”
  “哦。”嵐儿小聲地應著。
  她不明白,司將淳為什么會突然對她這么冷漠、這么生气?之前,他的眼神總是熾烈地望著她;但此時,他竟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這個劇烈的轉變,讓嵐儿向來明淨如冰雪的心,開始有了淡淡的愁緒。
  他在气她嗎?答案几乎是無庸置疑的。那……他在气她什么?气她當時沒听他的話?气她把他的牆弄坏了?還是气她用簫聲將整座宅邱里的仆佣統統迷暈?又或者,他是在气她間接摔爛了他的金燒瓷壺?
  茫茫的思緒中,嵐儿几乎抓不住其中之一。
  司將淳想起一個時辰前,要仆佣們出外為嵐儿搜藥材,該是時候過去看看他們買回丁什么,又該要煎煮些什么。
  “你早點歇著,我有事忙。”他隨口攔下一句話,便匆匆走离。
  他迅捷的腳步,卻讓嵐儿誤以為他連跟自己站在—起都嫌討厭。
  望著他离去的背影,嵐儿心口酸楚地歎息;既是因為揮不去壓在心上的愁緒,也是因為不解自己為什么會有如此奇异的感傷反應。
  很奇怪地,在幽篁居住下來的嵐儿,已經不想走。她告訴自己,這是因為她內力全失,需要地方靜的緣故。但是,其實她心里隱隱地知道,她是好奇著司將淳前恭后倨的態度,并無法不去在意。
  幽篁居,果真就像司將淳所說的,是一處清幽自在的好地方。環繞在外的寒松与翠竹,將所有喧嘩的聲音完全隔絕;住在這里,就像是隱居般地自在清閒。
  嵐儿從來沒想過要出幽篁居去瞧一瞧。她專心在這里休養生息、三餐都是由一個名叫如梅的姑娘送來。
  這里唯一的訪客,是司將淳。可他亦不再与她多說什么;每回出現,總是閒淡地問了她內功調理的進度如何,便迅速离開了。
  他的神情是那么陌生疏离。也許正因為如此,嵐儿更常想起從前他是用多么熾熱的眼神焚視她;然而每每這么一想,几許悵然若失的情緒便會襲上了她。
  思緒里百轉千折,都是他的名儿、他的影儿。她几番想提問,他是否在生她的气,但見到他冷峻的神色后,卻又總是怯怯作罷。
  因此,這個問題一天困過一天,他的身影也成了她心頭的常客,揮之不去,不請自來;最后,連她不愿意想著他都不行了。
  這日,嵐儿正靜听著松濤竹嗚,司將淳匆匆而至。
  “有缺什么的嗎?”他一副公事公辦的口吻,冷淡得像是來見她、是件不得不為的例行公務。
  “沒有。”嵐儿垂首斂眉,悠悠地說道。
  “那好,你好好待著吧。”司將淳半轉過身,打算這就走人。
  最近他的連鎖商號里,有著太多的緊急事務待理;而閒暇的時間又几乎被他用來造訪藥堂,搜羅有助內力回复的珍藥奇材,司將淳實在沒有多少時間在幽篁居里多作停留,盡管他很想這么做。
  “等等。”嵐儿鼓起了勇气喊住他。
  “還有事?”他斜挑的眉梢,在嵐儿的眼中看來,像是帶著一抹不耐煩。
  “沒有……有。”她未語先怯,怯懦問道:“我在這里,是不是礙著你了?”
  嵐儿語气中的畏怯,為她爭得了司將淳全部的注意力。他索性轉過身子,面對著嵐儿,問道:“此話怎講?!”
  嵐儿匆匆地垂下臻首。“我……我注意到你看起來不太高興的樣子。”
  “什么是‘高興’,你懂嗎?”他冷不防地有此一問。
  嵐儿一呆。
  司將淳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心里其實對嵐儿破天荒地關心起他的事儿,感到十分愉悅。‘’嵐儿,你連笑都不笑一下,真正不‘高興’的人,應該是你吧?”
  “笑?”嵐儿不解。
  “是啊。”司將淳索性將手邊的雜事都暫擱—旁,認真地逗弄起美麗的嵐儿,
  “我在外頭奔波了大半天,一進幽篁居,你又是一張沒有表情的冷臉,你說,要我如何高興得起來?”他埋怨著,像是嵐儿真的苛待了他。
  嵐儿有些惶惑,原本平靜的心已經受到他的撩動。“那……我該怎么做?”
  “就笑嘍!?”司將淳趣意盎然地盯著她看。“你笑一笑,讓我瞧瞧。”
  “笑?”嵐儿搖了搖臻首。“我不會。”
  “不試試看,怎么知道你辦不到?來,像這樣。”司將淳微微地勾起唇弧。
  笑意讓他的臉部線條完全地柔化了,邪气如有畫龍點睛的效果,將他深刻的异國輪廓妝點得格外誘人。
  這抹邪肆又霸气的笑容,讓嵐儿看直了眼,情不自禁地,她雙頰生暈,如艷粉春花。
  那一瞬間,她有著恍惚之感,几乎以為司將淳又以往常的佻達態度對待她,不禁莫名地心口一松。
  “你試一試。”司將淳隨即斂起笑顏,催促著她。
  嵐儿是絕色的美人儿,笑起來該是怎生的誘人模樣?司將淳期待著。
  嵐儿猶豫了一會儿,慢慢地、勉強地扯動嘴角。
  “不對,笑可不只是撇著嘴角,還要表現出歡愉快樂的樣子。”司將淳耐心誘哄著。“來,想點愉快的事儿,也許有點幫助。”
  嵐儿又試了一次。她回想著過往快樂的事儿,幫助她自然地笑開,但在她十七年的生命之中,仿佛只有無色透明的色彩,根本沒有值得會心一笑的趣事。
  “停停停。”司將淳像是失望了似的,赫然喊停。“嵐儿,沒有笑意的笑容,實在不怎么好看耶。”他故意逗弄著嵐儿,為難地說道。
  “我……”嵐儿只覺得委屈。他真的覺得她不好看嗎?
  那楚楚可怜的模樣,竟讓司將淳心中一動,令他更想逗弄嵐儿。
  他似假還真地薄責著,語气甚輕,然听者卻有心。“嵐儿,你不會知道,我多想看你輕啟朱唇、傾城一笑;可你怎么都笑不出來呢?”
  司將淳失望的口气,讓不知他正在促狹的嵐儿心中一縮。
  “好了,我還有事要忙,不能繼續待著了。”司將淳望了望天色,暗忖有多少急事待辦,而他卻只顧在這里逗弄嵐儿。“等我有空的時候,再過來看你。”他說完便轉身离去。
  司將淳昂武的身軀毅然地轉過身,誤以為他又生气的嵐儿,几乎是屏著息地望著他离去。
  她不懂,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不舒服的感覺沖向她?鼻頭酸酸的,是什么意思?咽喉里像有東西梗住似的,難以言語,又代表著什么?她更不懂,為什么眼眶濕熱成一片模糊?
  她只猜到,剛剛她……似乎弄巧成拙了。
  能不能笑、會不會笑,真的是一件那么重要的事儿嗎?
  孤燈一盞、鏡抬一座,嵐儿從日出望著自己的容顏,直到日落。
  她試過好多次,如何讓自己笑得像司將淳那般眩惑迷人;但是,不管再怎么努力嘗試,她還是只會了無笑意地牽動嘴角。
  “嵐儿姑娘,該用膳了。”在主子的叮囑下,如梅本來不欲打扰嵐儿姑娘的清靜,但是見她凝視著雕有龍紋鳳飾的銅鏡抬,一動也不動,她只好出聲喚她。
  嵐儿乍聞人聲,著實嚇了一跳,但半晌后,她卻悠悠地歎問:“你……會笑嗎?”
  如梅噗吭一聲。這是什么奇怪的問題?“誰不會笑呢?”她笑意盈盈地說道。
  嵐儿見她毫無困難地展了笑顏,一种不如人的感覺竟兜上心來。她委屈地說道:“有,我就不會笑。”
  “姑娘,你成天都關在幽篁居里,只跟自己獨處著,愈發的安靜,要是笑得出來才奇怪哩。”如梅見她難得今儿個愿意開口,也就同她聊上一聊。“要不,你到外頭瞧一瞧,也許會有什么逗趣的事儿發生,那也說不定。”她建議著。
  “逗趣的事儿?”嵐儿顰起了眉。
  “是呀,總得是要你感興趣,又覺得有意思的事儿,才能逗你笑嘛。”
  如梅告退后,嵐儿仔細想了想她的建議,深覺值得一試。
  她走出了幽篁居,往人聲匯聚的地方行去。只見一只該被燒成晚餐、羽毛半褪的大肥鵝從廚子手中搖搖擺擺地溜了,大伙儿正辛辛苦苦地追在它后面跑。
  冷不防,追在最前頭的大娘摔了個跤,接下來跟在后頭的人,也乒乒乓乓地摔成一團,大肥鵝逃過一劫,樂得咯咯直叫的模樣似乎滑稽得緊,許多圍觀者都哈哈大笑了起來。
  好笑嗎?這就算是很有意思了嗎?!嵐儿看不出任何有趣之處,悠悠地循著原路,又回到了幽篁居。
  到底,什么才是讓她感興趣、讓她盈盈一笑的事儿?
  她實在好想知道。
  晴日向暖,絲絲的金光穿越了濃密的竹林,為幽篁居帶來了罕見的暖意。
  一大早,如梅便興沖沖地往幽篁居沖。
  “嵐儿姑娘,主子要我送來這個給你!”她雙掌捧著好多東西,紅扑扑的臉頰顯出她十分興奮。
  “那是什么?”嵐儿望著她手中的粉嫩色調,提不起一點興趣地問道。
  自從那日她笑不出來,讓司將淳不悅而歸之后,她惦著他,惦得更厲害了,什么事儿都提不起勁去做,也沒有閒思去理。
  “衣衫啦、首飾啦、胭脂水粉啦。”如梅興奮地一一展示給她看。“瞧瞧,這衫儿的緞布又輕又滑,還有這胭脂水粉,抹勻在臉上,可是會讓气色好上許多喔。”
  這些東西有什么好?她可看不出來。“都擱著吧。”嵐儿顯得意興闌珊。
  如梅的熱度,微微地冷卻了。“你不想換上嗎?”
  嵐儿興味索然地搖了搖頭。
  “可是,這些東西都是姑娘家最喜愛的呀!”要是她有這一身行頭,早就妝點得漂漂亮亮、上街逛市集去了。
  “姑娘家最喜愛的?”喜愛這些華而不實的飾品?嵐儿消极地瞥了一眼那些讓如梅吱吱喳喳的東西。
  她向來只穿淡素的白衫,那种純然洁淨的感覺,才是她一向習慣的。太多花色、太多贅飾的衣衫,就像是不必要的負累,只會讓她渾身不自在。
  “是呀是呀。”如梅熱切地說著。“像我就很喜歡。”
  “你要的話,就都給你吧。”反正她不在乎,嵐儿淡淡說道。
  “給她什么?你不要我送你的這些衣物?”低沉迷人的嗓音乍然響起,司將淳腳步极輕地來到了幽篁居。雜務摒去,今儿個他很有時間与嵐儿一起消磨。“嵐儿。你倒真懂得如何傷透一個男人的心。”
  “主子。”如梅恭謹地福了福身。
  司將淳來了!嵐儿低迷的心緒,總算高揚了起來;盼了他許久,總算是把他給盼來了。
  司將淳無視于她閃爍生輝的靈眸,兀自蹙著眉,像是受到多大的心靈傷害似地說道:“你剛剛說,這些衣物你都不要?”他調侃地指控著。
  “我……我只是不想穿它們而已。”他又不悅了嗎?嵐儿看不懂他的捉弄,只覺得他的神情,像是在控訴她做了十惡不赦的事儿,嵐儿不禁縮了縮。
  “為什么不想穿?”他擺出好商量的架式,眼神卻摺摺地瞅著嵐儿。
  “我已經習慣了雪白的衣衫。”在他炯炯的凝視之下,嵐儿真的以為他是不悅的。
  她不覺得自己有什么錯,但是司將淳碧眸中的輝焰讓她心怯,而她變得又太過在乎他的看法,所以忍不住憂心著,怕他拂袖而去。
  “就是知道你習慣,才要師傅們特別給你做些其他顏色的衣服。”
  要師傅“特別”做的?嵐儿忽而感到有點儿受寵若惊、芳心暗喜。
  司將淳放肆地打量了她一圈,出口的話語隱含著教人抗拒不得的蠱惑意味。
  “嵐儿,我可不喜歡妝扮得像道姑般的無趣女子,我想看看你穿上漂亮衣衫的模樣。”
  司將淳想看……她穿漂亮衣衫的樣子?嵐儿的臉驀然莫名地一紅。
  “換給我看看,好嗎?”司將淳邪情央求著,足以扳倒最頑強的矜持藩篱。
  嵐儿堅拒的心,瞬間有了決定性的動搖。
  司將淳的霸气意志,抹滅了嵐儿的喜惡;莫名的,她就是有股討好司將淳的沖動,想得到他一絲絲贊許的眼神,就算違拗了自己的心意也在所不惜。
  司將淳向在一旁待命的如梅打了個手勢,而后走了出去。
  如梅机靈地拉起嵐儿。“嵐儿姑娘,我來幫你。”
  嵐儿柔從了她——就只因為司將淳的一句話,她甘心被動地任由如梅替她換裝。
  如梅挑出染有淡淡青嵐的薄衫,為她換上,再拆散了她原本綰著的單髻,梳成了時下正流行的百花髻,仔細地為她別上玉簪花釵,并為她抹勻了淡淡的胭脂。
  半晌之后,嵐儿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從一個清麗脫俗的水樣麗人,變成了朱麗絕艷的窈窕佳人;從她身上綻放出來的艷光,几乎讓人不敢逼視。
  這是她嗎?嵐儿瞪著鏡格里的映影,覺得那描著黛眉、繪著紅唇的自己很是奇怪,她從沒見過這樣的自己。
  “主子,我都弄好了。”在嵐儿怔怔地望著銅鏡出神的時候,如梅机靈地將守在幽篁居外的司將淳請入,然后識相地告退。
  司將淳望著那端坐鏡前的窈窕身影。“轉過身來,嵐儿。”
  嵐儿心中一震。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是美是丑,也從不在乎。但是懵懂的她,如今卻深深憂心著司將淳不中意她的怪异妝扮。
  “嵐儿。”司將淳微微地提高了聲調。
  嵐儿不敢不從。她怯怯地低垂蛻首,旋過身,裊裊亭亭地站了起來,
  “把臉抬起來。”司將淳命令道。“讓我看看你。”
  “很怪而且很丑……你可不可以不要看?”嵐儿羞怯地怯懦著。
  “怪不怪、丑不丑,我看了以后就知道。現在,看著我。”司將淳悍然下令。
  嵐儿只好依了他。當那美麗的臉孔楚楚地抬起,出現在司將淳眼前時,几乎完全肆奪了他的心跳与呼吸。
  她的烏絲被梳成了華麗优雅的百花髻,斜插著垂墜寶石的金釵;柔滑的雪膚微染徘色胭脂,更見艷光四射;而那件淡淡泛青、有如云嵐繞身的宮裝,更是襯得嵐儿專屬的清麗光輝一覽無遺。
  靈雅与艷麗,在嵐儿身上竟是如此地調和,司將淳簡直無法將眼神移開。
  “司將淳……”嵐儿無助地呢喃道。他灼燙的眼神,曾是她近日來的期盼,此時卻讓她羞窘得想逃。“你別一直瞪著我看。”那讓她不知所措。
  “若你不美麗,我又怎么會盯著你看?嵐儿,你是我見過最美麗的女子!”司將淳真心贊賞道,感覺他的心口正為她緊縮。
  這不是為了撩動嵐儿的心儿刻意說出的甜言蜜語,而是司將淳的肺腑之言。
  這一剎那,他茫然了。他記起初初在相思林里見到嵐儿時,也是如同此時的惊艷,嵐儿的确是個美人胚子,而她絕美的身影,正一點一滴地進駐到他的心里。
  嵐儿的小女儿嬌態,一直以來,都被冰封在冷然的天性之下,如今卻被司將淳真誠的贊美激發開來。
  “真的嗎?我真的……是美麗的嗎?”她羞紅了臉,感覺好窘,匆匆低下頭。
  司將淳佻達地笑道:“你沒見我看得目不轉睛?”
  嵐儿聞言,再度抬起頭來,望著司將淳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看的認真模樣,形狀姣好的芳唇竟輕輕一抿,羞澀地笑開了。
  那含羞帶怯的甜美笑容,几乎讓司將淳的心口整個儿纏住了。
  他斗箭步地沖上前,箝住嵐儿的下巴,悍然將她拉近自己。“再一次!”他赫然命令。
  “什么?”嵐儿的甜笑消失了,水眸惊慌地望著他。
  “再笑一次給我看。”司將淳的嗓音,因瞬間鼓動的欲望而暗啞。“我愛看你笑。”甜美而無憂,比上好的佳釀更醉人。
  “笑?我不會啊……”她惶惑地望著司將淳的眸底。
  他的炯炯焚視,暗藏著一簇期待的火花,像是為了見她一笑,愿意付出千金的代价。那簇希冀的火光,讓嵐儿發覺自己在司將淳的眼中,仿佛也是重要的、無可替代的。
  一縷前所未有的歡愉,在嵐儿的心口奔竄著,她心儿一喜,唇際便自然而然地浮現了兩朵小巧的笑窩——很甜、很甜。
  司將淳情不自禁地扣緊了她,將她舉离地面,強悍地將她推向自己。
  “司將淳……啊!”她的惊呼盡數落人司將淳的唇中。
  嵐儿一任那陽剛的气息侵入自己的心脈,粉嫩的唇瓣被他蜜吻著。她的神智昏亂,為了配合司將淳昂武高大的身驅,她甚至被他擁离地面,宛若翩然仙子,更增添了縹緲如夢的感覺。
  司將淳渴望著她的紅唇。直到他邪惡地以舌挑開她緊閉的唇瓣,盡情地挑逗她生澀的感官,他才赫然發現,原本想讓嵐儿動情以破坏咒術的邪惡點子,不知何時已經轉變了。
  嵐儿美麗的身影,早已在他心中占了一席之地,只是他一直都沒有發現而已;他的心,不知在何時,竟已裝滿了嵐儿的倩影!
  深吻終了,隨后而來的綿密如雨點的輕吻。好不容易滿足了之后,嵐儿几乎是無力地偎進他怀里。
  “你為什么要吃掉我的服脂?”又要她抹上,又把它吃掉,好麻煩哪。
  吃胭脂?
  司將淳几乎啞然失笑。太多的狂喜,几乎讓他忘了嵐儿連欲念是什么都不懂,又怎么會知道他在吻她呢?
  他輕輕撫著嵐儿被吻腫的紅唇,疼惜地笑道:“難道你不知道,胭脂是要抹在你的唇上,才會更好吃的嗎?”他邪情地舔了舔唇,無限回味,似是意猶末盡地盯著美麗的她。
  嵐儿羞得手足無措,有些暗惱他的輕佻舉措,又有更多的私密喜悅。
  望著司將淳心滿意足的表情,她終于知道,原來世上能讓她感興趣的事儿,就是一一討司將淳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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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春曉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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