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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這是一幢很气派的花園別墅,大鐵門里一片碧綠的草坪,寬大的三層樓房正對著大門,其間是一條水泥汽車道路。
  唐淨非跟在管家后頭,慢慢走著,她需要觀察;需要穩重的表現。
  “唐小姐,你請坐,太太立刻就下來了。”
  “我知道,謝謝你。”
  她謝過管家,開始打量汪家的客廳。不難看出四周所有的布置都是高級品,特色則是“白”。几乎所有的家具都是白色,各种不同層次的白色,使這個一塵不染的客廳宛如冰雪世界,高雅脫俗中也讓人心底泛起一絲冰涼。
  啜了口管家端上來的果汁,她眼前又出現一抹白色。
  樓梯上走下來一名婦人,白色高級時裝裹著她苗條的身材,長發盤成的髻使她看起來非常高貴、嫵媚。
  唐淨非站起身,微笑地望著她朝自己走來。
  “坐。”丁禹优雅地說了一聲,自己先坐下。“你就是唐淨非,唐小姐吧?”
  “是的,汪太太,你好。”
  丁禹泰然的神態下是一顆戒慎十足的心。自從儿子跟自己提起要請唐淨非來當妹妹的鋼琴老師那一刻起,一刻起她戒慎至今。
  眼前這名年輕女子果然不俗,尤其是那一尤其是那一對黑眸,令她感到一股熟悉的心悸。
  “汪太太,你……不舒服嗎?”
  “喔,不,我很好。”丁禹猛地清醒。“喊我汪媽媽吧,你跟汪洋同輩,又跟國森兄妹認識,不需要這么見外。”
  唐淨非只是笑笑。
  “唐小姐什么時候開始學琴的?是音樂系的學生嗎?”
  “汪媽媽,你就叫我淨非吧。”她知道丁禹想知道自己在鋼琴方面的造詣。也許馮國琳尚未對汪洋的母親提起過她,不知道她是法語系畢業的──她曾這么答覆過馮家兄妹的問題。
  “如果汪媽媽不怕我耽誤你太多時間,我可以現在就彈一曲讓你听听,听過之后,你再決定用不用我。”
  這女孩极有自信,潛意識里,丁禹已開始与她較勁。
  “也好,那我們到那邊去吧。”
  她先起身,往客廳的另一邊走,那里放著一架气派非凡的演奏型鋼琴。
  然后,她看著唐淨非优雅穩重地坐在鋼琴前,深呼吸一口之后,不需琴譜,靈動的指尖便在琴鍵上跳躍起來。
  蕭邦的G大調夜曲?
  丁禹忘情地沉浸在唐淨非所彈奏的曲子之中。
  “汪媽媽,你覺得我彈得還可以嗎?”唐淨非望著一臉陶醉的她問。
  “彈得真好。”一雙黑眸教丁禹從夢中醒來。“淨非,你什么時候開始來我家教汪穎鋼琴?”
  “汪媽媽決定用我了?”
  “嗯。”她若所有思地接了下去:“其實,當汪洋告訴找你的名字之后,我就決定用你了,因為我喜歡你的姓,我很喜歡‘唐’這個字。”
  她沒說出口的另一個理由是,她從來都不想讓儿子失望,總是盡量滿足他的要求。她不知道今天做的這個決定,是不是錯的,但她就是這么做了。
  是宿命般的力量驅使她這么做,也是自我挑戰的念頭驅使她這么做。
  她失敗過一次,這一次她要主動挑戰,也不允許自己失敗。
  “汪媽媽要我什么時候開始都可以。”
  “我有點累,想休息了。有關上課的細節,我讓汪洋跟你談吧。”
  “好。”
  知道丁禹的矛盾之情,唐淨非立刻向她告辭。
   
         ☆        ☆        ☆
   
  汪穎很快地就喜歡上唐淨非了。
  “唐姐姐,有空你也教我法語吧。”
  “你應該能說一點吧?”
  “媽教過我,不過她嫌我笨,我也沒跟她好好學。”
  “到底是你不肯好好學,還是你笨?”
  “我不笨!”
  “你那么肯定?”唐淨非笑著問,她也很喜歡這個小女孩。
  “哥也教過我法語,他說我很聰明。”汪穎理直气壯地噘起嘴。“哥的話不會錯!”
  唐淨非莞爾,她現在教的這個學生和之前她唯一教過的馮國琳雖然大不相同,可對汪洋的崇拜之情卻是如出一轍。
  “你哥說你聰明,你媽說你笨,如果你哥沒說錯,那就是你媽說錯嘍?”
  “對,我媽不疼我!她只疼哥哥。”
  “怎么會呢?你這么可愛,誰見了都喜歡,你媽一定是疼你的。”
  “我不會講啦,反正我覺得媽不夠疼我!”
  汪洋剛回來,經過小妹的房門。他上前敲了敲。
  “是你啊,哥,今天這么早?”汪穎似不意外。“怎么每次唐姐姐來,你都回來得特別早啊?”
  “下課了沒?”他沒理妹妹的挪揄。
  “快了,你想干嘛?”
  “我有點事要跟你的鋼琴老師談談。”
  汪穎白他一眼。“我看我以后還是用樓下的鋼琴上課好了,你可以更早一點回來,然后坐在客廳里看唐姐姐的背影。”
  “你彈得那么爛,不怕把媽的鋼琴彈坏了?”
  汪穎才想反駁,唐淨非走向兄妹倆。
  “你想跟我談什么?”
  “哦,”他看著唐淨非的眼神變得很不悅。“如果你已經下課了,我要你現在就跟我出去一趟。”
  “有什么話不能在這里說嗎?”她倒問得冷靜。“府上一向留我吃晚飯,快開飯了吧?”
  “我請你在外面吃飯不行嗎?我想單獨跟你談談。”
  “我──”她動怒了,因為他的趾高气揚。
  汪穎有些緊張。
  “哥,你那么凶干嘛?沒看見唐姐姐在生气嗎?”
  “沒你的事!”
  唐淨非不想再制造難堪,事情不必鬧得那么大。只要她跟他出去就足夠使丁禹這餐飯難以下咽。
  “何必遷怒到你妹妹身上?我跟你出去就是了。”
   
         ☆        ☆        ☆
   
  同樣的法國菜,一頓飯吃下來,汪洋卻是一句話也沒有。
  她也不語。見他埋單了,才問:“不是有事情要跟我談?”
  他哼笑一聲:“你倒沉得住气。”語罷,他站起身。“我送你回家,路上談。”
  一路上他還是不吭气。雖然不看他的臉,但唐淨非知道他的臉色很糟,因他一路超車,害她很難受。
  “有什么話,現在可以說了吧?”
  她站定在黯淡的路燈下,他曾霸道地宣告自己權利的地方。
  “你跟馮國森約會?”他跟著駐足。頹然地靠著路邊的牆,忿然地想起馮國琳曾經對他的警告。見她半天不語,他忍不住吼了一聲:“說話呀!”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有還是沒有?”
  “有。”
  “為什么?”這一句他問得挫敗。
  “他說要送我一套書,約我見面,我沒拒絕。”
  “你能不能多說一點?不要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好不好?”
  她不耐煩了。
  “汪洋,我覺得你很無聊,我有必要回答你這類問題嗎?不要說是一句,你就是問十句,我也可以一句都不答!”
  “你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覺得你無聊。”
  他离開那道牆了,站得筆直。“你是說,我沒有權利過問這件事,在我吻過你之后?”
  “你給自己太多權利了。”
  “你──”
  他怒視那張毫無赧色的面孔,說不出一句話。最后,他轉身回車上,立刻沖上馬路。
   
         ☆        ☆        ☆
   
  唐淨非的确沉得住气。
  她照樣按時到汪家來上課,對汪家上下依然客气有禮;除了丁禹之外,其他人都是真心的喜歡她。
  不過,所謂的其他人并不多,就是汪穎和几個佣人。
  汪興文忙于事業,沒見過唐淨非的面;汪洋自從和她不歡而散之后,到現在也還沒跟她再照上面。
  在汪府的這頓晚餐桌上,她依然只見到汪穎和丁禹。
  “淨非,汪穎進步很多,多虧了你的教導,我該好好謝謝你。”
  “汪媽媽不必客气,汪穎很聰明。”
  汪穎一听就樂,沖著媽媽就道:“媽,你听見了吧?唐姐姐也說我聰明。她還教我法語呢!”
  丁禹笑笑,又看看唐淨非。“是嗎?虧你教得來,我教她她都不樂意學呢。”見她沒反應,她試探道:“我該加你鐘點費。”
  “我不是為了鐘點費才教她法語的。”唐淨非微慍,對富有人家動不動就提錢感到不屑。“我并沒有多花鐘點在這上頭。”
  “要不是怕耽誤汪穎的學業,我倒愿意讓你一星期多上我家兩次,教她法語。”
  “好呀,好呀!”汪穎附和。“媽,我的功課很好,你不用擔心。”
  “大人說話,你別插嘴。”丁禹笑斥女儿。繼而又看著唐淨非:“淨非,我后來才弄清楚你的名字怎么寫,誰給你取的?有特別的意義嗎?”
  “外婆取的。‘心將流水同清淨,身与浮云無是非’。”
  “是嗎?這名字真好。”丁禹琢磨一陣,又添了一句:“配上‘唐’這個姓就更好了。”
  唐淨非不搭腔,還是那樣朝她笑笑。她不喜歡跟丁禹談話。
  丁禹看得出來。她很想知道汪洋与她的發展情形,可從不主動打听。
  靜觀其變。
   
         ☆        ☆        ☆
   
  丁禹果真要求唐淨非每星期給汪穎加兩個鐘頭的法語課。
  不為別的,她想多觀察觀察唐淨非。儿子明明喜歡這女孩,但兩人為何遲遲不見進展?她不怕儿子愛上唐淨非,她相信不管他們發展到何种狀況,她都能讓一切停下來。
  沒有開始,就沒有結束;沒有結束,她就沒有成就感。
  唐淨非一口答應她的要求。這是星期天上午,她前來教汪穎法語,下了課還應汪穎要求,這會儿正在講故事。
  汪洋叩門的聲音打斷了她。
  不待回應,他已推開妹妹的房門。
  “哥。”最近他的臉色一直不太好,汪穎沒敢惹他,一見他就恭敬地喊了一聲。
  他只盯著唐淨非,她回視他,不帶情緒。
  “哥,我下課了,這就出去。”
  汪穎溜了。
  “我也該走了。”
  唐淨非不疾不徐地朝房門走,她知道他會拉住她。
  她沒猜錯。只是沒想到他會將她拉進怀里,然后就吻住她。
  她該拒絕,可是她沒那么做。
  “我愛你。”吻夠了,他輕吐一句。
  “理由?”
  “一見傾心。”他說的是法語。
  “你果然把法國人那一套浪漫學會了。”她未置可否。
  “你在想什么?告訴我。要不然我不懂你。”
  “我有那么難懂嗎?”
  “有。”他又將她收進怀里。“跟我說話,我想了解你。”
  這句話教她心頭一顫,不由自主地,她伸出雙手,緊緊圈在他的腰上。
  這個動作鼓舞了他,于是又吻了她一遍。
  “這里是你家。”
  “你怕什么?”
  “我沒怕什么。倒是你,你認為你爸媽會答應你愛上像我這樣一個女孩嗎?”
  他松開她一些。“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懂我的意思。”她笑得飄忽。“門第觀念。我沒有家世顯赫的媽媽,也沒有家財万貫的爸爸,我只有一個体弱多病的外婆,我甚至連清白的家世都沒有。”她黯然低頭。
  “你覺得你的父母可能接納我嗎?”
  這一點他沒有把握。
  “先告訴我,你愿意接納我嗎?”
  “憑良心說,我一點也不想招惹你。真的,愛上我只會為你帶來麻煩。”她抬眸:“你能煞住車嗎?你有很多更好的選擇,何必選擇一條崎嶇的路呢?”
  “我有選擇的權利。而我,選擇了你。”他慎重地說,伸手撫著她的臉頰。“即使這條路是崎嶇坎坷的,我也不在乎。”
  “是嗎?”
  “你不相信我?”
  “我不相信命運之神會如此眷顧我。你是天之驕子,我憑什么得到你?我不想遭人嫉妒、遭人設計陷害;不想自己的一生就這么毀了,就算得到了你的心,這輩子也已注定是毀滅。我不想這樣過一輩子。”
  “為什么你這么悲觀?”他既心疼又心急,立刻又將她按回怀里。“你是說,你還沒愛上我?”
  良久,她回答了:“嗯。我不能愛上像你這樣一個男人。”
  “你不會如愿的!”他變得激動:“我不會讓你如愿的,我會讓你愛上我。你看,你并沒有拒絕我的吻、我的擁抱,不是嗎?”
  她在他怀里笑出聲來。
  “你總是這么霸道,而我也不是跆拳道高手。也許等會儿我就該向你媽辭職,這是我最后一次到你家來上課。一旦我們不再見面,問題也就不存在了。”
  “你試試就知道那是徒勞之舉。”
  她再笑一聲。“我知道,所以找不會真的那么做。你家給的鐘點費很高,你妹妹又好教,基于現實的考量,我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但是我可以守住心底的防線,不讓自己愛上你。”
  “是嗎?”不知怎地,他听得一點也不惶恐,甚至,他覺得她根本已經愛上他了。“那我們就試試看吧,遲早你會認的。”
  她不再爭辯。這一席話之后,她為自己爭取了一個很大的空間。
  “我們該下樓了。”她剛瞥見經過房門的丁禹,也确信她看見兩人擁抱的這一幕。
  “嗯。”
   
         ☆        ☆        ☆
   
  馮國森終于鼓足了勇气,再次約到唐淨非。
  唐淨非并不討厭他。他是大學講師,為人忠厚穩重,外貌雖不是十分搶眼,戴著黑框眼鏡的面孔還算斯文端正。
  她是在他任教的學校里選修几門中文課程時認識他的。几次見面談話,她得到一個難得的家教机會。
  “你已經來了,那就是我遲到了。”
  馮國森笑著走向校園一角,見到端坐在亭子里的她,心情甚是雀躍。
  “是我來早了。”她笑笑,看著他在自己的對面坐下。
  “不好意思,本來應該請你喝個下午茶的,不過我等一下還有課,只好──”他尷尬地笑了笑。
  “別那么客气,是我太忙了。”
  “是啊,你現在几乎天天得上汪洋家吧?”
  “賺錢嘛,沒辦法。”
  提起這個,他更不好意思了。
  “又想代國琳向我道歉啦。”
  “算了,我知道你有雅量,不提了。”
  “你說有事找我,什么事?”
  這事其實在電話里問她就好,約地出來無非想看看她;妹妹在他跟前嘮叨了很多次,也是原因之一。他也擔心唐淨非被汪洋給追走了。
  “唉,說來慚愧,這個星期六晚上我一個老同學請喝喜酒,我想請你陪我一起去。”
  “為什么?我有必要去嗎?”
  “我知道自己的要求有點冒昧,可是我不喜歡被同學取笑,說我到現在連個女朋友都沒有,所以──”
  “你那么在意別人的看法,那就禮到人不到好了,這事不難辦嘛。”
  “結婚的是我一個很好的同學,不去很失禮。”他好為難。
  “我如果陪你一起去,不就等于承認我是你的女朋友了?”她促狹一問。
  “你已經是誰的女朋友了嗎?”他戰戰兢兢地問,想間接打探她和汪洋之間的狀況。他滿難過的,憑他和汪洋兩人之間的情誼,這种事他其實可以直接去問汪洋,可是他又怕自己承受不住事實。
  她搖了兩下頭,樂死他了。
  “那你愿意陪我去喝喜酒嗎?”
  她歪著頭看他一眼。“我需要贊助你一點禮金嗎?”
  “不用不用──你答應啦。”
  “嗯,不過只是客串性質,以后你不可以拿這件事要挾我,說我是你的女朋友。”
  “喔,”他一陣失落感。“我明白了。”
  她有些不忍。
  “國琳最近好嗎?”
  他一听就歎气。
  “大小姐一個。她最近心情很不好,常發脾气,還常找汪洋麻煩,我猜汪洋都快被她煩死了。”
  “汪洋向你告狀啦?”
  “沒有。汪洋沒跟我說什么,我跟他很久沒聯絡了,我是從我爸那儿听來的。”
  “喔。”她懶得再往下問了,大概的情況她用猜的都能猜出來。
   
         ☆        ☆        ☆
   
  星期日早晨。
  丁禹剛在自家的游泳池內結束晨泳。
  一上岸就看見汪洋,還來不及喊他,他已跳進池子里。
  看他那一副要奪標的拼命樣,她知道儿子的心情不佳。
  “怎么啦?跟誰過不去啊,你這是?”她等儿子發泄夠,上了岸之后才問。
  “媽早。”
  一轉身,他又跳進泳池里。
  丁禹知道他不想說,這就同屋里去了。儿子不說,她就不問。
  她猜這一切都跟唐淨非有關。上樓回房換過衣服,她在陽台上看見剛進大門的唐淨非。
  果然,汪洋攔住她了。
  “我上課時間到了。”
  被汪洋不客气地堵住去路,唐淨非的口气也不好,她是對著尷尬离去的管家背影說這句話。
  “上課時間可以往后挪,你有空陪別人去喝喜酒,難道就不能陪我說几句話嗎?”
  “好,你說吧。”
  “你──你不想解釋?”
  她吐了好長一口气。
  “我覺得你什么都知道,根本不需听我的解釋。國琳告訴你的,對不對?你希望听到我說什么?跟她給你的版本一樣,還是不一樣?”
  他盯著她脹紅的臉,半晌,他釋怀了。
  “你在解釋,對不對?這是你的解釋方式,你气我不相信你,對不對?”
  她一怔。是這樣嗎?她的确很生气,气他質問自己的態度,為什么?
  “汪洋,我懶得解釋,也不覺得有那個必要。請你讓開,我要上課了。”
  他直點著頭,相信自己的感覺無誤。她在生气,可這是好現象。
  “你請。”他讓開了,還擺了個很紳士的手。“下了課之后我再听你詳細的解釋。”
  唐淨非沒理他的話,挺直背脊向前。
  丁禹無法听見他們的談話內容,她只知道儿子的气消了。
  這女孩能掌控她儿子的情緒?
  一個多鐘頭過后,她又目送二人离開汪宅──汪洋開車,和唐淨非一塊儿走了。
   
         ☆        ☆        ☆
   
  “你送我也是白送,我說了我懶得解釋,也沒必要。”
  唐淨非又對他笑了。
  “其實我也沒把國琳的話當一回事,我只是不甘心,你既然昨晚有空,為什么不跟我在一起?”
  “你那晚不是跟國琳在一起嗎?”
  他捶了下方向盤。“你反應很快。我可以解釋嗎?”
  她一點也沒把馮國琳放在眼里。
  “不必了。”
  他苦笑一聲。“我相信你是說真的。你要不就是想暗示我,你比我有器量;要不就是想讓我知道,你還沒愛上我。”
  她兩眼直視前方。
  “時間還早,想不想去什么地方兜一兜?”他問。
  “我要回家陪我外婆。”她還是向前看。“希望你不要說我這是酸葡萄心理;我的确沒有本錢像你,或者其他人那樣,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他听得心酸。這才發現自己沒怎么注意她的成長背景。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窮苦人家的酸味,是強烈的自尊心和一身傲骨支撐著她吧?
  她隨和,也冷漠;她謙卑,也高傲。
  好一個矛盾的女孩。
  “我可以去看你外婆嗎?等一下就跟你回你家?”
  “好呀。”她側頭朝他甜甜一笑。
  “怎么不拒絕我?”
  “我家雖不大,但我可一點也不小家子气!”
  他深表贊同地點了點頭。
  “你的气質胜過很多名門淑媛。”
  她又將目光移至路面。
  “你這車子在路邊停久了不會有問題吧?”
  “應該沒問題,只要我不違規停車。”他笑了笑。“不過就算車子被偷我也甘愿,因為今天我可以去你家。”
  “你可以找停車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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