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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明月何皎皎,照我羅床幃。憂愁不能寐,攬衣起徘徊。
  唉,又睡不著。
  數不清這是几個月來第几個人失眠之夜了,仿佛從初次与他相遇開始,失眠的夢魘便纏上了她,教她經常整夜翻來覆去,輾轉難以成眠。
  尤其新婚那天道他离棄,她一怒跟隨他下江南以來,几乎沒有一個晚上睡得安穩的。不是滿腔恨意,咬牙切齒得睡不著,就是感染風寒睡不安穩,再不就是閉著眼,腦海卻被他音容笑占据,怎樣也揮逐不去——
  究竟是怎么了?為何自己的心思竟會被一個男人牽引到如此地步,如此滿心隨他轉?
  她從不失眠的。二十年來,她一直都是開開心心地,身邊圍繞著親愛的家人、好姐妹,揚州鄉親都拿她當人杰,敬之重之,她又聰明伶俐,學什么都快、都好。人生辭典里從來不識挫折二字,只有無窮的自信。
  她從不需要為任何事、任何人輾轉難眠。
  但現今,她不僅為了他失眠。還為了他怀疑起自己來。
  光是怀疑自己不夠女人味,無法吸引他注目,現在又反而怀疑是否就因為自己言行舉止太像個男人了,所以才會引得他樂意与她交往。
  他有斷袖之癖……審他之所以視任何美人為無物的原因嗎?
  那她該怎么辦?
  “你在想什么?”低穩的嗓音喚回喬翎的心神,她一凜,轉過只在單衣外披上薄薄披負的身子。
  “夏大哥。”她低喚一聲,眼眸卻不知不覺一偏,無法与他四目相接。
  “夜深了,還不睡嗎?”他語气透著一絲關怀。
  “我——睡不著。”
  “你為我們的計划擔心嗎?”
  “我——”
  “我早說過不要你牽扯進來的。”他歎口气,“你偏不听。”
  “不是的!”她忽地揚眸,急急辯解,“我并非擔心,只是……只是我看今晚月色正好,一時興起出來走走而已。”
  夏停云凝視她片刻,忽然動手解下自己身上一件深棕鶴氅,右手一個回旋披上她肩,雙手一收替她將鶴氅緊。
  “夜寒露重,你也不多加件衣服。”他低低地說,既像心疼又似責備,“你風寒才剛好,別又染上了。”
  她怔怔望著他,鶴氅上還殘留著他的体溫,暖意倏地流轉她全身。但她嗅著氅上屬于他的淡淡气息,不知怎地,竟微微顫抖起來。
  他對她太好——但她宁愿他對她別那么好。
  他為什么要對一個才認識不久的朋友這么好?才与她第一次見面,就与她親熱地稱兄道弟,還非与她結拜為兄弟,又對她如此体貼關怀。
  她不希望他對她如此熱情,如此体貼。
  因為他想親近的對象是喬令羽,不是喬翎!
  天,她竟然嫉妒起自己了——
  “明日我要去揚州城外与威毅侯等人會面,品薇會引周祈來這里。雖然我們在屋外林子里布了几名守衛,我還是擔心可能有突發狀況——你答應我要好好照顧她。”
  “我知道。”她點點頭,“她不會武功,我一定會与她寸步不离的。”
  夏停云眸光一閃,“也別太与她寸步不离。”他嗓音微啞,“別讓周祈知道你在附近,他會起疑的。”
  “放心吧,我理會得。”
  他深深凝望她一會儿,“賢弟,把你扯進這件事實非我所愿……”
  “是我自愿幫忙的。”她連忙截斷他的話,生怕他一回心轉念又要赶她遠离。
  “我怕你因此遭遇到什么危險……”
  “不會的!我會照顧好自己的。”
  “我就是怕這個。”夏停云忽地搖頭,深深歎息,“你什么時候照顧好自己了?孤身一個人出門,又無緣無故冒雨赶路,還染上了風寒,還有上一回——”他頓了頓,眸光鎖住她,“要不是我及時赶到,你說不定便成了刀下亡魂。”
  “我——”她無話辯解。
  總不能說她是為了追他才一個人下江南吧?更不可能告訴他她之所以冒雨赶路也是怕失去他蹤跡,再無相遇之日。
  而她之所以一個人上綺香閣尋劉品薇也是為了他啊……
  夏停云低微沙啞的嗓音繼續說著,“你說我是因為不信任你,才不肯告訴你事情真相,可是賢弟——為兄其實是因為擔心你啊。”
  她心一動,“大哥……”
  大手驀地搭上她纖細的肩膀,注入陣陣暖意。“我不希望你因為我而小危險。”
  “既然如此,那時又為何邀我同游江南?“
  “我——”夏停云圈住她的眸光驀地一黯,嗓音更加低啞,“我承認自己怎么,好不容易与賢弟再度相逢,我想与你多聚聚。”
  她身子一顫,心韻不規則地加速,“大哥你——對朋友都如此情深義重嗎?”
  他沉默一會儿:“我的朋友不多。”
  “李琛小王爺,太子殿下,品薇……”
  夏停云眸光一閃,“你喚她品薇?”
  “是啊。”她有些莫名其妙,為他忽然嚴厲的語气。
  “你什么時候与她親密到直呼其名了?”
  “我跟她也算得上是朋友啊,叫名字有什么大不了的?”
  “她是太子殿下的女人!”他咬牙一句。
  “我知道。”
  “你不能与她太過親近。”他仿佛警告著。
  “只是朋友而已。太子殿下不會小气到不許品薇交朋友吧?”
  “你——”他瞪著她,下頷肌肉居然激動地陣陣抽搐,“別試圖——連暗暗仰慕她也不行!”
  什么?他以為她仰慕劉品薇?!
  “我沒有仰慕她。”她搖頭否認。
  “別對我說謊!”他忽地抬起她下頷,湛湛黑眸深不見底,“我可警告你……”
  “警告我什么?”她也生气了,為他莫名其妙地行止,“就算我真的仰慕品薇又如何?太子殿下管得著嗎?你管得著嗎?”
  “我不許!”他低喝一聲。
  “你憑什么不許?”她不甘示弱地回應。
  “你——”夏停云瞪著她,眸中一道道异彩不停變換,好一會儿,他忽地一拂衣袖,悶悶一句,“你繼續賞月吧,我先回房了。”
  喬翎瞪著他頭也不回的級影,猶自气悶。
  什么嘛,不是說得好好的,干嘛莫名其妙發脾气?
  她哪里招惹他了?

  喬賢沒有招惹他,是他自己莫名其妙。
  夏停云騎著馬在兩旁夾蔭的官道上奔馳,濃眉不悅地緊緊皺著。
  這不悅,是針對他自己。
  他不曉得自己是怎么搞的,近來對許多事都有莫名其妙的反應,尤其如果事關喬賢弟,情緒的起伏就更不是他所能掌控的了。
  不知怎的,對喬賢弟的一切,他總特別在意。
  他介意他不會照顧自己,介紹他性子倔強,老愛与他這個大哥唱反調,介紹他那天在騎香閣被女人吃豆腐,也介意他直呼品薇芳名,才見兩次面就熟絡得很。
  總之,他就是介意喬賢弟不与他親近,反与其他人親近,尤其是女人——介意自己的好友跟女人糾纏不清?他是怎么了?怎會在意起這個?不說別的,李琛那家伙生平便以品鑒美女為樂事,跟他扯上關系的女人更猶如過江之鯽,他從來便懶得過問,只偶爾嘲弄几句,怎么事情一牽扯上喬賢弟便不同了?
  莫非真如品薇所說,他對喬賢弟的關怀已超越了朋友之誼?他莫非——一真對外貌清秀如女人,性子卻又大方爽朗的喬賢弟起了非分之想?
  他——真有斷袖之癖?
  天……
  夏停云下頷一緊,眯著眼迎望前方朦朧的灰色城牆,坐騎的速度更加痴如狂風。
  正如他狂躁的心情。
  只一忽儿,夏停云后頭几名手下便逐漸落后,追赶不上,只能望著他一人一馬高傲孤挺的背影,贊歎不已。
  不愧是定遠將軍的儿子,連騎術都是眾人無法企及的一流。
  他們万万想不到統領目前心中翻騰的思緒,只以為他是因為擔憂那位劉姑娘安危,所以才會与威毅侯及其他權高位重者討論完后便急急忙忙奔馳回城。
  雖說他們早已讓劉姑娘遷离綺香閣,轉往城郊林子里一座小屋,并在其周遭埋伏了人馬,不過那劉姑娘听說是太子殿下心愛之人,半點疏忽不得,如今不惜以身試險,統領會擔憂也是理所當然。
  几名身怀武功的勁裝男子一面想著,一面更加催促坐騎快跑,正當奔馳得起勁時,忽地發覺一心追隨的統領緩下馬步,几俱連忙跟著停下。
  究竟怎么回事?几人茫然抬眼,眸光一轉,這才看見一名騎著白馬的白衣男子立定在林子入口處,定定地凝望著他們統領。
  “賢弟。”夏停云喚了一聲,听得出嗓音里蘊含著無限關怀。
  “大哥,你總算平安回來了。”喬翎一抖韁繩,白馬順從地靠近夏停云的黑馬,靜靜依傍著。
  “怎么一個人跑出來?品薇呢?”
  “她沒事,在屋里。”她微笑,“周祈來找過她了,一切按照計划進行,周祈真以為她被軟禁了,現在想必急急調動兵馬想來救她呢。”
  “是嗎?”他嘴角跟著輕扯,“他若真拿得到兵符,就掉入咱們陷阱了。”
  “是啊。”喬翎身微微頷首。
  直到昨天她才真正明白了劉品薇在這個計划中扮演的角色——負責引誘周祈背叛其父,竊兵符,調兵馬。待他真的前來救人,她便伺机竊回其手中兵符。
  如此一來,威毅侯周平既失去兵符,又中夏停云之計交出其他叛亂者名單,真真正正成了坐以待斃的瓮中之鱉。
  一場兵荒馬亂便能因此消弭于無形。
  這是一石數鳥之計,能不能成功就看今日兩邊的進展。送走周祈后,她左等右盼,足足等了半個時辰還不見夏停云回轉,差點以為這計策被老奸巨猜測的威毅侯識破,擒住了他呢。
  按捺不住性子,她一跨上馬便獨個儿奔馳出林,在人口不遠處痴痴盼著。
  好不容易,總算盼回他安然回返的英挺身影,一顆高高提起的心終于安落。
  她悄然歎息,明亮的黑玉凝望他好一會儿,“這么久都等不到你回來,我真擔心你出事了。”
  夏停云呼吸一窒,几乎承受不住那樣深刻攝人的眸光;他定了定神,方開口:
  “放心吧,我沒問題,只是跟威毅侯那老狐狸周旋,多費了一些時間。”
  “你拿到叛亂者的名單了嗎?”
  “拿到了。”夏停云說著,劍眉卻悄悄聚了起來。
  喬翎敏感地察覺不對勁,“怎么了?”
  “我怀疑名單不全。”夏停云壓低嗓音。
  “名單不全?”
  “嗯。”他點點頭,一面重新甩動韁繩,“回去再說吧。”
  于是,黑馬再度帶頭沖出,白馬迅速隨上。
  兩匹馬在濃密樹木中東穿西越,迅捷奔馳,恍若馳入無邊曠野。
  后面一群人只能瞪著大眼,贊歎不絕。
  “騎術不錯啊,賢弟。”就連夏停云也忍不住訝异,沒料到這位看來文弱的賢弟飆起馬來竟然和他毫不遜色。
  “大哥才厲害呢。”喬翎反贊一句,唇間逸出一串清朗笑聲。
  很久沒飆馬了,何況是和勢均力敵的對象,她忍不住滿心暢快。
  “我開始相信你的馬球一定打得不錯了。”
  “那是自然。原來大哥一直不相信?”
  “我是一直不怎么信啦。”
  “好啊,瞧不起你賢弟,改天來比一局好了。”
  “樂意奉陪。”夏停云亦是一陣朗笑,嘴角揚起漂亮的弧度,但只一會儿,他笑容忽地一斂,“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他驀地陰沉的語气讓喬翎莫名其妙。
  “這四周。”他簡短地說。
  喬翎一愣,眼眸隨著他鷹眸掃掠過的地方一轉,忽地倒抽一口气。
  他們精心布置在林子四周的人馬竟然全都倒地,散落四處的身子,皆是一動也不動。
  “怎么會……”喬翎怔怔的,看著夏停云迅速翻身下馬,伸手探向其中一人鼻息,他微微皺眉,接著又探向另一個。
  “是暈過去了,可能被人下了迷藥。”他喃喃說道,忽地眸光一閃,“品薇!”
  他銳喊一聲,在喬翎來得及反應前便重新上馬,急速奔馳。她愣了一會儿,好不容易才回神,急忙跟上。
  如果林子里的守衛都被迷昏,就表示品薇可能有危險。她……不會出事吧?
  喬翎想著,不覺慌亂起來,心儿狂跳。
  終于,兩人奔回昨日下榻的林中小屋,一見四周凌亂不已、顯然經過一番打斗的跡象,兩人皆是心中有數。
  果然,進屋迅速搜索過一回的夏停云白著一張臉出來。
  “品薇她……她怎么了?”喬翎顫聲問。
  “不見了。”夏停云抿著嘴,平平一句。
  她倒抽一口气,“她真被帶走了?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他不說話,下頷的肌肉陣陣抽動。
  “夏大哥……”她嘗試開口,卻又怯怯地收住語音。
  “我不是要你好好照顧她嗎?”夏停云雷電目光忽然凌厲掃向她,“為什么离開她身邊?”
  喬翎心緒大亂,不敢直視他逼人的眸光,“我——”
  “為什么你們几十個大男人竟然護不住一名弱女子?”他忽地攫住喬翎肩膀用力搖晃,嗓音更加嚴厲,近乎大吼,“究竟在搞什么?”
  “我……對不起……”她想道歉,語音卻梗在喉間,干干澀澀。
  “該死的!”夏停云詛咒一聲,“要是品薇真出了什么事……”他嗓音暗啞,雙手卻更加用力緊抓,抓得喬翎肩膀更加吃痛。
  但她不敢叫,一聲不吭。
  她不敢叫,不敢怨,因為是她的錯,是她答應了夏停云要保護品薇卻又沒做到。
  是她的錯,她沒有資格抱怨。
  喬翎閉上眸,喉頭忽地一酸,心口跟著陣陣抽痛。
  她不知道該怎么辦,只能祈禱品薇安然無事。

  “你究竟想做什么?”女聲雖是靜靜地揚起,但仍掩不住淡淡的慌亂。
  “想做什么?”蒼厚的男聲夾雜著冷笑,“好個下賤的娼优,竟然教唆我儿竊我兵符!”
  “我不懂威毅侯爺說些什么,您怕是誤會了吧。”
  “我誤會了?”周平脾气被挑起來,黑眸閃動怒焰,“你敢說我誤會了?”他拉高聲調吼道:“要不是我特地派了個高手悄悄跟蹤祈儿,還不曉得你會教唆他竊取兵符,跟他老父作對呢!”
  銳利眸光逼得劉品薇心儿漏跳一拍,她几乎有股沖動想垂下眼瞼,“我沒有教唆周公子——”
  “還說沒有?”周平大怒,走近她被緊緊扣在梁柱上的身子,大手一揮一個清脆的巴掌甩落。劉品薇低喊一聲,粉嫩的頰瞬間浮上怵目惊心的指印。
  “我本來以為那天在綺香閣給你的教訓足夠讓你識相,不再來糾纏祈儿,沒料到你這妖女還不死心,繼續耍狐媚……要不是我的人机靈,趁祈儿走后抓了你,否則還真讓祈儿為你偷我兵符呢。”
  “原來那天的刺客真是你派來的。”劉品薇強忍著頰上的痛,低聲說道,事已至此,無法再瞞,她索性坦然以對。
  周平冷笑一聲。
  她心一跳,卻仍倔強地揚起頭,“你究竟想怎樣?”
  “我要你老實招來。”他冷冷一句。
  她蹙眉,“招什么?”
  “是誰讓你這么做的?”他盯著她,“是不是太子?”
  “我不懂你在說什么。”
  “別裝傻!”他語气一轉嚴厲,“是不是太子殿下要你接近祈儿,乘机分化我父子倆?”
  “不是……”
  “還說不是?你死到臨頭還嘴硬!”
  “我說不是。”劉品薇顫抖著嗓音,“我是因為殿下軟禁了我,才希望周公子帶人來救我——”
  “殿下軟禁你?他為什么軟禁你?”
  她低眉斂眸,低低說道,“因為他知道了我跟周公子的事。”
  “你的意思是,殿下知道你跟我儿子來往,醋勁大發,所以把你軟禁在那座林子里?”
  “是。”
  “那干我祈儿什么事?為什么你要他去救你?”
  “我——”
  “你這妖女可不可以放了我儿子?”周平狂怒,“難道你要祈儿跟太子殿下搶,一個女人?”
  “我不是……”
  “你要搞清楚,現在我跟太子可是結盟的伙伴,我不可能跟他作對,也不可能讓祈儿跟他作對——你就死了心吧,乖乖去做太子殿下的女人,別招惹我儿……”
  “不,不成!品薇是我的!”一個激動的嗓音忽地加入,周祈那修長的身影旋風般卷進這間位于地底的牢房。
  他忽忽忙忙沖進來,一見劉品薇纖細的身子被綁在梁柱上,烏絲散亂,清麗容顏上浮著紅色指印,心里又气又疼。
  “爹,你放了她!干嘛把品薇捆成這樣?”他銳聲喊著,一面就要近身去解開劉品薇身上的繩索。
  “不成。”周平一揮手,身旁兩名侍衛立即知其心意,一左一右制住周祈。
  “你們做什么?放開我!”周祈皺眉,不解的眸光朝父親射去,“爹!”
  “你忘了我的囑咐嗎?我不許你再接近這個女人!”周平喝道。
  “爹!”
  “她是太子殿下的女人,我們招惹不起。”
  “她不是,品薇不是!”周祈激烈地搖頭,“她是我的,她喜歡的人是我。”
  “她喜歡的人是你?”周平簡直气絕,“你這傻子!這妖女只是利用你,根本不是真心。”
  “不是的,爹,你誤會了……”
  “我沒有誤會,是你沖昏了頭!”周平大喝,“你簡直被這妖女迷得暈頭轉向,居然還想為她來偷我兵符,調動兵馬!”
  周祈一顫,面色忽地刷白,“你怎么知道?”
  “我怎么知道?要不是阿大机靈,我差點就要被你這小子活活气死!”
  “阿大?”周祈一愣,眼眸不覺轉向一旁正緊緊抓住他右臂的男人,“你一直跟蹤我?”他恨恨瞪著他。
  阿大眉眼不動,“小的只是遵照侯爺吩咐。”
  “所以那天在綺香閣想取品薇性命的人就是你?”
  “小的只是警告警告她而已。”
  “你——該死!”周祈怒气勃發,掙扎得更劇烈了,終于,他反轉過身,兩手亦得空揪住阿大衣領,一對黑眸燃著熊熊火焰,“你敢動品薇一根寒毛,我絕不饒你!”
  “住手!”周平怒喝,“是你讓阿大這么做的,你要不服就針對我來。”
  “爹!”
  “你下去!讓頭腦冷靜一點。”
  “我不走,除非你放了品薇。”
  “不成。”周平一口拒絕,“若放了她,誰知她又去教唆你做什么事?何況……”他頓了頓,“我怀疑這一切都是太子殿下布的局。我特地要這妖女來迷惑你,借此分化我們父子。”
  “太子殿下布的局?”
  “是啊,他要這妖女假裝喜歡你、引誘你,造成我們父子不合……”
  周祈打斷父親,“不,不會的,品薇不會這么做,是嗎?”他轉過頭,熱切的黑眸鎖鎖住劉品薇,“品薇,你是真的喜歡我吧?”
  劉品薇點頭,即使有一些遲疑,其間的猶豫亦不及轉瞬。
  “我就知道。”周祈微笑,滿足地點頭,“我替你解開繩子吧。”他說著,一面就要動手。
  “住手!”周平喝止儿子,不一會儿,周祈又陷入父親兩名侍了珠箝握。“帶他离開。”周平命令道。
  兩名侍衛迅速托起周祈的身子,將他往外帶。
  “放開我!爹,我不走!”他慌亂喊著,“你讓我放了品薇,放了她吧。”
  “不成!”
  “爹,你听見了,品薇是真的喜歡我,不是太子殿下派她來的。”
  “如果真是那樣,你更不能接近她!她是殿下的女人,我們招惹不起!”
  “不,她不是,她不是!她是我的,是我的!”周祈喊著,一面想掙脫兩名侍衛的掌握,無奈卻怎樣也擺脫不了。
  “把他關在屋里,不許出來一步。”周平吩咐著下屬。
  “爹,你想干嘛?你想對品薇怎樣?”
  “我不會對她怎樣的。只是在我大事未成時,不許你們兩個坏了我的大計。”周平語音冷肅。
  “爹,你……你千万不可以傷害她啊!”周祈狂喊著,心不甘情不愿,卻還是只能被拖出牢房。他咬著牙,高聲送出熱烈的承諾,“品薇,放心,我一定會救你出來,你不會有事,不會有事的……”
  劉品薇听著周祈聲聲急切關怀的吶喊,不知怎地,忽覺一顆心微微疼痛。她只能閉上眸,拼命仰制抖顫不勻的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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