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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他的腿抽筋了。
  不知怎地,那晚任傲天的雙腿忽然嚴重抽筋,痛得他在床上掙扎翻滾,面龐蒼白,冒著一顆顆豆大冷汗。
  饒是身為物理治療師的薛羽純赶去探視,也捉摸不出所以然來。
  她真的不明白為什么,看他的雙腿表面正常,摸索他的腿骨也察覺不出任何一點异狀。
  可他卻痛得不停出聲詛咒。
  好不容易,經過她細細按摩后,他難耐的疼痛像是逐漸消失了,面容平和下來,疲倦的眼瞳也逐漸合上,悄然墜入夢鄉。
  第二天,她從附近城鎮請了個骨科醫生來替他診視,同樣看不出所以然來。
  醫生建議她送他到大醫院詳細做個檢查,她也答應了,可他卻堅決不肯,還發了一頓好大的脾气。
  連續几天,她溫言婉語地勸他上醫院檢查,他卻無論如何不肯點頭。
  “為什么要上醫院去?現在已經沒事了。”他如此主張。
  “現在是不痛了,可是卻耽誤了你复健的進度。”她耐心地解釋,“你本來已經可以准備不用拐杖可以行走了,現在卻連站起來都有困難,肯定是某部分的骨骼或神經出了問題——”
  “沒問題的,我好得快!”
  “沒問題為什么不能走呢?”
  “我就是不能走怎樣?你不也說過嗎?我的雙腿本來就很難完全治好,就算可以走,也只能跛著腳!”
  “可是不應該這樣的,你前陣子明明進步很多,我甚至以為你可以不必跛腳走路,完全恢复正常人的模樣。”她爭論著,一方面覺得不可思議,一方面深深痛惜。
  對她的說法,他只是一挑眉,語气諷刺,“顯然你太樂觀了。”
  她忍不住歎息,“傲天,听我說,這一定有問題,一定是哪里出錯了——”
  “它沒出錯,它該死的就是這樣!”他不耐地低吼,額前青筋暴動,“你最好學著接受這一點。”
  “傲天……”
  “反正我的腿就是這樣了,一輩子也好不了!”他無理取鬧地。
  她蹙眉,終于忍不住怒气,黑眸點燃兩星火苗。“為什么這么說?傲天,你不該對自己如此沒信心的。”
  他冷哼一聲,“事實如此。”
  “我不相信,不該是這樣——”
  “它就是這樣!你如果受不了的話盡管放棄算了。”他吼道,望向她的黑眸掠過一道難以理解的暗芒。“很抱歉我的雙腿不如你的期望,沒辦法那么快好起來,我知道你早就失去耐心跟我這個病人繼續這樣糾纏下去。沒關系,如果你覺得難受的話,盡管——”
  “傲天!”再也听不下他既惡意又強烈自嘲的言語,薛羽純怒張眼瞳,銳聲止住了他。“你不信任我嗎?”
  他一愣,“信任?”
  “我既然答應了待你完全康复才离開,絕對說到做到。”她一字一句,自唇間迸落全然的堅定。“你不應該怀疑我的承諾。”
  任傲天凝定她好一會儿,眸中神色复雜難解,“是啊,你确實是那樣的女人……”他喃喃地,低語著她几乎听不清的話。
  她亦回望他,半晌,深吸一口气,“那么我們開始吧!”
  “開始?”
  “复健。”她簡洁地,“我們試試你能不能站起來。”
  “你還要試?”他蹙眉,語气略帶不贊成。
  “當然。”
  “可是——”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協助你康复的,這一點你絕對可以相信。”她深深望他,眼神和語調同樣堅決。
  他不覺茫然,“羽純,你——”
  “我們開始吧。”她說,伸展白嫩的藕臂,鼓勵他從輪椅上立起身子。
  他瞪著那朝他溫柔展開的雙臂,思緒怔然迷惘,心底澀澀地,說不是何滋味。
  “來啊,傲天,盡管試試看,我會在這儿接住你。”她輕聲鼓勵他,星眸蕩漾著溫柔水漣。
  那水漣,像最魅惑的魔咒,吸引他往下墜落……
  他在輪椅扶手上撐住雙臂,立起身子,跌跌撞撞地朝她溫柔的胸怀行去,一瞬間的迷惘茫然,宛若飛蛾無法自抑扑火的渴望。
  “小心一點!”她輕輕惊喊,接住了他跌向她的頎長身子,卻也因為承受不住突來的重量跟著他一起跌落草地。
  于是,他的身軀再次密合了她的曲線,就像那個傍晚,他第一次試著不用拐杖行走卻跌落她怀里一般。
  而他也如那一回一樣,并沒有立刻离開她的身子,而是伸出一雙手臂,輕輕挑起她凌亂的秀發,溫柔地替她收攏于耳后。
  她覺得無法呼吸。
  “傲……傲天,你——”
  “噓。”他伸出食指,抵住了她微微顫抖的櫻唇,黑眸睇著她,深深幽幽,泛著朦朧霧气。
  然后,他突地低下了頭,灼燙的方唇印上了她兩瓣水紅。
  她身軀激烈一顫,心韻狂野,“傲天——”
  “別說話。”他低啞地,以更加密合且炙熱的吻阻止她微弱的抗議,兩瓣性感的方在她唇畔輾轉來回,深切卻又溫柔地吸吮著。
  她無法反應,甚至無法呼吸,只能任由他占領她的唇,任由她誘惑她一顆慌亂不定的心。
  他吻她,傲天正吻著她!
  是夢嗎?她無法相信,無法相信他竟真的吻了她!如此的溫柔而熱切地。
  即使在最狂野的夢里她也從不敢如此奢望……
  “傲天,傲天……”她沙啞地、痛楚地低吟著,墨密的眼睫低掩,而眼角卻不知為何,悄悄逃出一顆剔透珠淚。
   
         ☆        ☆        ☆
   
  他吻了她——他該死的竟吻了她。
  怎么會這樣呢?他怎么會讓情況變得如此該死的复雜?怎么會縱容自己的情感在兩姐妹之間如此牽扯不清?
  他究竟怎么了?
  任傲天仰起頭,湛眸直直對上窗外一輪圓滿明月。
  十五夜。
  天際明月如此溫柔和婉,靜靜洒落一地燦美月華。
  這樣的十五夜,印象中仿佛曾經有過深刻的記憶。忘不了的情景、揮不去的對話,在多年以后仍經常幽幽渺渺地在他腦海盤繞回旋。
  可那畫面卻是淡淡的灰色,快速閃過的朦朧影像,讓他總無法真切地抓住、無法真切地辯認。
  究竟是什么呢?是什么樣的往事占据了他腦海的最角落?如此深刻,卻又如此朦朧。
  他這些年來總淡淡縈繞在心頭,無法輕易揮逐的記憶究竟是什么?
  是什么……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
  唯一能傷我的射手
  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
  所有不能忘記的歡樂与悲愁

  “你若是這世間唯一,唯一能傷我的射手,我就是你所有的青春歲月,所有不能忘的歡樂与悲愁……”
  任傲天低吟著,輕輕念著十几年來總在夜深人靜時驀然竄上心頭的詩句,忽地,有些懂了。
  那影像,怕是多年以前那府流泄一地月華的校園亭子里,一個少女獨坐念詩的秀麗倩影吧。
  她讀著詩,輕輕幽幽地念著,那嗓音如此清婉雅致,震蕩他一顆年少狂野的心。
  這种清幽淡雅的詩我看不适合你這种盛气凌人的女生讀吧?像你這种又驕傲、脾气又坏的女生讀這個,真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
  他仿佛曾經那樣對她說。
  但他其實不是那樣的意思,她讀起詩來又清雅、又動听,流蘊在秀容上的神韻的是那般沉靜婉轉……
  怎么不适合呢?他從來不曉得一個女孩讀起詩來會是那般嬌柔動人的模樣!
  他從來不曉得,更想不到那樣的神韻气質會自一個平素冷淡驕傲的女孩身上流露出來。
  他覺得……他竟覺得心跳加速!
  可是他怎能那么覺得呢?他一向就看不慣她的啊,一向就覺得她是那种他見了便想蹙眉躲遠的高傲女孩。
  他厭惡她啊——
  他真厭惡她嗎?
  一念及此,任傲天忽然淡然自嘲地一扯嘴角。
  他真的厭惡她嗎?從當時校園里偶然听見她讀詩開始,對她的感覺便一點一滴滲入無法理清的复雜滋味。
  他是討厭她吧?尤其之后和羽洁交往,明?她是那樣一個盛气凌人的姐姐之后,對她的評价更跌到了谷底。
  但……他卻總忍不住注視著她、默默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看她認真地讀書、畢業、考上理想的大學、進了社團、和無情成為好友……
  她申請到國外的學校,毅然決然孤身出國留學,形單影只。
  她終于考取物理治療師執照,學成歸國,在一所知名大醫院就職。
  她与無情訂婚,卻又在他到英國后不久解除了婚約……
  究竟為什么呢?她跟無情為什么訂了婚又撤銷了婚約?他們之間發生了什么事?
  他們不相愛嗎?
  我跟無情只是很好的朋友而已。
  他曾經這樣強調過。
  很好的朋友?如果不曾牽扯男女情愛的話怎么可能決定訂下婚約?如果曾經相愛的話又為什么情海生波?
  這女人究竟和他的弟弟搞些什么——
  夠了!任傲天濃眉一軒,對自己思緒的走向十分不滿。
  他究竟怎么了?為什么滿心滿腦都是那個女人的形影?為什么想的念的都是有關那女人的一切?
  她跟無情是否曾經相愛、現在還愛不愛對方干他什么事?他何必介怀、何必多想?
  干他什么事啊……
  任傲天粗魯地在心底低低咒著,拼命想克制自己的思緒,不再膠著于薛羽純身上。
  但思想是不容易控制的,它竟像有自己的主張,不理會主人的召喚,逕自沉淪……
  他是在乎她的,他承認,就算她初次登門造訪的那一晚,雖然心中充滿了對她的憤慨与怨怒,在她發燒昏迷時他仍忍不住關切。
  他還有些敬佩她,自從他瘸了雙腿以后,沒有人敢招惹脾气如暴怒獅子的他,唯有她不畏他漫天怒气,堅持親自為他复健。
  他也感謝她,在決定為他复健以后,總是不辭辛苦,即便遭受他再大的抵抗与莫名怒意都默默忍受。
  他……其實不討厭她的,尤其那一天,當他絕望在以為她拋下他离去了,卻又乍然見到她的麗容倩影時。
  他几乎是滿怀著激動与感念吃下那桌她親手為他燒的菜肴。
  她待他真好,他真不值得承受她如此的溫柔与細心。
  他不值得啊。
  他甚至還欺騙她……
  任傲天深吸一口气,強自抑制震蕩的心神。
  他不該欺騙她的,不該招惹她,不該莫明其妙地吻她。
  她哭了,不是嗎?當他吻她時,她竟哭了。
  她覺得委屈吧?
  他想,前額肌肉倏地一陣抽搐,全身緊繃,雙拳緊緊握住,指尖几乎嵌入肉里。
  他究竟是著了什么魔才吻了她?
  他不該碰她的……
  “別碰我!离我遠一點!”
  尖銳而蘊著恐懼的嗓驀地高揚,回旋過長廊直直逼進任傲天耳膜,惊醒他迷惘的心神。
  “別過來,別碰我!”
  是羽洁。
  他蹙緊眉峰,驀然醒悟這凄厲凌銳的嗓音來自何人,呼吸不覺一凝。
  他急忙旋過身,坐上輪椅,朝主臥房外聲音的來源尋去,一面匆忙地轉動輪椅,一面聆听著薛羽洁愈發凄厲的銳喊。
  “你干什么……啊——”
  一聲長而銳利的呼喊惊得任傲天眼皮直跳。
  究竟怎么回事?為什么薛羽洁的竟發出這樣帶著強烈恐懼意味的呼喊。
  還來不及細細思索,一連串碰撞悶響更令他神智一陣恍惚。
  那是什么聲音?羽洁摔下樓了?
  他慌亂地想,輪椅轉到椅梯間時見到的景象更證實了他的猜測。
  羽洁在那儿,歪斜地躺在樓梯底不遠處,洁白的前額因激烈的撞擊滲出艷紅血絲,墨黑的羽睫則無力的垂落,仿佛已流失了意識。
  他惊恐莫名,跌跌撞撞摔下輪椅,跪坐在薛羽洁身邊。
  “羽洁!羽洁!”他搖晃著她,急忙地想喚回她昏迷的意識,她卻毫無反應。
  “羽洁!”他再喊一聲,忽地心神一凜,揚起頭來。
  樓梯間,一名女子粉紫色地衣袂飄顫如云,急促地滾動著恍若不安的波潮。
  他心一沉,驀地立起身子,直直射向女子的的黑眸燃燒著足以灼傷任何的狂烈焰。
  “是你推她下樓的?!”
   
         ☆        ☆        ☆
   
  “這是怎么一回事?”他壓低嗓音,一字一句,語聲雖然啞沉,其間的質問之意卻不容置疑。
  薛羽純瞪著他,不知怎地,只覺嗓間整個梗在喉頭,任她徒然開合櫻唇數次,就是無法吐出一個字來。
  “說啊!”他不耐地提高嗓門,兩束熾烈眸光像最嚴酷的枷鎖銬住她,令她絲毫無法動彈。
  “傲、傲天,你……誤會了……”她好不容易吐出語音,卻是連自己也不敢置信的顫抖沙啞。
  “我誤會了?誤會什么?”任傲天怒視她,激烈而憤恨地,一面抬起手臂,指向床上靜靜躺著的女子。“難道不是你害得她摔下樓來?不是你把她弄成這副模樣?”他質問著,一聲高似一聲,一句冷似一句,“幸好她只是額頭稍微碰撞了一下,無甚大礙,要是她有個三長兩短怎么辦?你承擔得起這責任嗎?”
  “不、不是的,我沒……”她搖著頭,掙扎著想要辯解些什么,但她的心緒太激動,而他看她的眼光又太嚴酷,讓人也心跳狂亂,連呼吸也無法順暢,只能怔怔地瞧著他,面容雪白。
  “為什么?羽純,你說啊,說清楚啊!”見她久久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他僅剩的理智開始崩潰,猿臂一展,緊緊攫住她顫抖不已的纖細雙肩。“你說話了啊,羽純,為什么一句話也不說?是你推她下樓的嗎?是不是?你回答啊!”
  她沒回答,下頷微微仰起,怔怔地望他,彌漫著水煙的雙眸仿佛籠著某种哀傷。
  她如此看著他,仿佛無限心傷,卻仍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那眼光、那神情,讓他心神強烈一震,不覺倒退數步,緊繃的身軀開始不听話地抖顫起來了。
  “是……是你做的?真是你做的?”他低喃著,迷惘的臉龐寫著不敢置信。“為什么?羽純,為什么你竟能如此狠心?她是你的親妹妹啊。”
  “我……不是……”
  他瞪著她,面容忽青忽白,徊過几道异常神色,太陽穴旁的肉更不停抽搐,顯現激動莫名的情緒。
  “你該死的怎能做這种事?!”他忽地發作了,雙臂再度鉗銷住她,凝定她蒼白面容眸滿是怒意。“她有病的啊,是腦溜,難道你不曉得嗎?”
  “我、我知道……”
  “你既然知道怎還能推她下樓?你該死的是哪一种可怕的魔女?這樣心狠手辣地對待自己的妹妹!”他更激動了,強烈抽搐的面容除了嚴厲的恨意再也容不下其他情緒。“她隨時可能會死,而你居然還如此待她?”
  “傲天、傲天……”她呼吸短促,沙啞地喚著他的名,蒼白抖顫的辱瓣一開一合,似乎想說些什么。
  “你說啊,說你怎能如此殘忍地對待自己的妹妹?說啊!”
  她說不出口,真的說不出口!
  教她怎么說呢?怎么和他解釋這复雜的一切?
  薛羽純狂亂地想,感覺腦中一片空白,只能拼了命吸气,徒勞無功地想令糾葛成一團混沌的腦子清醒一些。
  她該怎么解釋?該怎么對面前這個愛极了羽洁的男人解釋方才的一切?
  她能怎么說?
  她想……她覺得想哭。
  “你哭什么?”任傲天充滿怒气的暴烈嗓音惊得她六神無主。“你居然還有臉哭,有臉在我面前裝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樣?你這惡女!”他搖晃著她,十指緊緊嵌入她柔弱的肩,痛得她神智迷茫。
  “不是的,傲天,我不是那意思……”她不是有意以眼淚博取他的同情,也明白她就算流再多眼淚,在他眼中仍是那個傷害羽洁、十惡不赦的魔女。
  “我——”
  簡洁有力的巴掌驀地甩去了她尚未出口的言語。
  她愕然,震惊地撫住吃痛的右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凝望著他,凝望著眼前這個因為极端的憤怒而掌摑她一耳光的男人,他仍是瞪視著她,湛然幽深的黑眸中一閃而逝的可是后悔?
  不,他不后悔,一點也不后悔。
  就像他曾經用輪椅撞痛了她膝關節一樣,對掌摑她、在她玉頰烙印紅痕的舉動作肯定也不曾稍稍遲疑。
  不,他不會心疼她的,永遠不會!
  他一絲一毫也不會心疼她,他心疼的對象只會是羽洁,只會是她!
  因為他愛她,十几年來一直深深愛的只是她一個人……
  薛羽純痛楚地想,痛楚地望著眼前正低頭逼視著她,神情复雜難解的男人。
  “你……你能站了,傲天。”她凝望他,輕輕地、壓抑地自嗓間逼出一句,眼角,不覺再滲出一顆珠淚。
  他一愣,仿佛沒料到她說出口的竟是這樣一句,黑眸掠過复雜神采。
  “你能站了,還能……”她深吸一口气,感覺心口強烈發疼,“還能走。”
  “是的,我能站了,也能走了。”任傲天的瞪她,“那又怎樣?”
  “是因為……因為羽洁……”她話語一顫,成串淚珠跟著不爭气流泄一頰,“因為擔心她才突然站了起來——”
  “我說那又怎樣?!”他怒視她,不耐地高吼。
  她沒立刻回答,伸展衣袖拭去頰畔清淚,半晌,方重新仰頭,凝睇他的星眸流轉著教人無法輕易認清的神采。
  “我覺得……覺得很高興。”
  “什么?”他瞪她,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一句話。
  她卻沒有解釋,只是一逕凝望著他,深深地、朦朧地,麗顏仍是雪白得嚇人,呼吸卻已逐漸恢复鎮靜。
  好一會儿,那毫無血色的柔唇竟還微微一揚,勾起淺淺淡淡的微笑。
  “我很高興,傲天。你的雙腿……終于复原了。”
   
         ☆        ☆        ☆
   
  她走了。
  遵守她的諾言,在他雙腿恢复行走能力后,立刻從他的生活中消失。
  她做到了,遵守了她的諾言,离開了。
  他應該覺得高興,應該慶賀終于擺脫了殘酷無情的惡女。
  所以舉怀吧,他該為自己慶賀。
  任傲天仰首,湛深的黑眸凝定手中高高舉起的水晶方杯,瞪著流漾其間金黃色的芬芳液体。
  半晌,濃密的眉宇一軒,方唇一啟,辛辣的酒液送入喉頭,順著食道灼燙他原本冰涼的胸膛。
  干怀!慶賀那個女人終于遠离了他的生活,還他安和宁靜。
  干杯。
   
         ☆        ☆        ☆
   
  干杯。
  薛羽純一仰首,將方才跟空姐要來的威士忌利落灌入喉頭。
  辛辣的酒液送入喉頭,順著食道灼燙她原本冰涼的胸膛。
  她閉上眸,靜靜地承受烈酒帶來的心跳加速的感覺。
  接著,星眸一展,又一口仰盡了另一杯威士忌。
  干杯。
  她清清淺淺地笑,無視兩道緩緩刷過自己頰畔的淚痕。
  慶賀他的雙腿終于完全复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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