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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對不起,姨丈、姨娘,打扰了。我在城門外“撿”到他們,特來歸還。”一名十六、七歲的少婦臉上淺淺地面露微笑。
  老王爺夫婦驀然噴了一口茶水,愕然地注視地上被綁……或者說是纏成兩團的异物,他們很努力地要辨識其面貌,最后終告無力。
  “薄云……他們是……人吧!”王妃小心翼翼地問道,生怕說錯了話得罪……人?
  “臻姨娘,你不認識他們嗎?”見王妃一搖頭,龍雅也就是龍薄云馬上要手下解開他們項上的布。“面熟吧!”
  “阡儿、靜玉!”
  原來被藍布纏得像木乃伊的兩團异物,正是見事机敗露打算連夜潛逃的李顯阡和李靜玉兩兄妹。
  說實在話,他們的運气真倒霉到极點,本來龍雅并不打算進城,誰知他們不因“跑路”而稍減气焰,居然在城門口的小茶棚前頤指气使。一下子嫌茶水不夠味,一下子又挑剔茶葉不夠甘醇,兩人擺出一副盛气凌人的王孫貴族架子,讓路經過茶棚外的龍雅深感不屑。
  不管閒事是她一貫作風,但閒事硬送上門要她管,她不管就有點對不起滋事者,所以順手管了一下,結果管閒事是下場是多了兩個人肉包袱。
  “臻姨娘,貨物既已送達,我因為還有門務待處理不宜久留,先告辭了。”龍雅正准備离去。
  “薄云,你不多待一下?”王妃很久沒和這位外甥女見面,很想和她聊聊龍門的現況。
  因為來回路途遙遠,再加上她現今的身分特殊,所以王妃已許久不曾回娘家,頗為怀念以前的生活。
  “下次吧!臻姨娘,你知道龍門老有忙不完的事,而我又是新手。”龍雅指新任門主一職。因為她剛上任,所以必須到各分堂、分舵視察,免得有門徒不認識她這位新上任的門主。
  “好吧!姨娘不留你了,以后有空多來府里坐。”王妃心想,如果這娃儿是她女儿該有多好。
  “我會的,臻姨娘多保重,還有姨丈。”龍雅調皮地朝老王爺眨眨眼。“多替我們龍家疼疼姨娘。”
  鬼靈精的龍雅并未因成親而收斂性子,反而在夫君鐘神秀的縱容下,更加沒分寸。不過她沒傻得留下讓人“訓示”,一溜煙地就帶著手下离開。
  當一行人离去后,該面對的難堪還是得面對。一室的沉默,沒人知道如何開口。片刻之后,有人浮躁先沉不住气。
  “要殺要剮隨你們處理,我不在乎。”李顯阡滿臉不在意,一點悔悟之色都不曾有。
  “不在乎?!你怎能說得這般無所謂,難道你不認為自己做錯事?”老王爺沉痛地說著。
  李顯阡一听,冷冷地從鼻腔輕嗤。“我的錯是錯在下手不夠俐落,沒能一舉取下你們一家三口……不是四口的命。”他只恨時運不濟,莫名其妙地冒出斜劍山庄的人來擋路,不然此刻的他已坐在上面的位子,而不是像畜牲一般被捆綁在堂下。他錯在不該有婦人之仁,一時大意而誤了先机,才會成為階下囚。
  “阡儿,我們李家是哪里對不起你,你非要置我們于死地不可?”老王爺自認已盡可能的滿足他一切需求。
  “你們李家對不起我的地方可多了,首先拆散了我們一家人,讓我連為父母送終的机會都喪失。”李顯阡忿忿地說。要不是靜玉來投靠他,他連父母過世之事都被瞞在鼓里,更不用說為他們服孝百日,略盡為人子的最后一點孝道。
  “當初是你親口允諾要過繼李家香火,而且我從不阻止你回鄉探親,這种莫須有的罪名不該由我擔。”老王爺不同意他的指控,當時是他貪戀京城的繁華,一再延遲返鄉的日子,這會儿倒成他編排的托辭。
  “你不能要求一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懂事,我只是一時貪玩。”李顯阡不愿承認他是被王府的优渥生活所迷惑。
  現在的他可不是五、六歲的孩童。老王爺痛心地說:“你快三十了,如果你有心,早十几年前就可以獨自返鄉奉養親生父母。”
  “呃!那是……那時我沒想到家鄉會鬧水荒。”李顯阡為自己找借口。
  “唉!阡儿,你為什么一味地只想委過,從不替身邊的人多想想?”今日老王爺才了解他的心態除了自私無他。
  李顯阡撇撇嘴道:“如果我的身分不是世子,你以為圍繞在我身邊的人會甘心听我使喚嗎?他們只想從我身上撈一點油水。”他替別人設想,誰來替他設想?而且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不過是灛揚人性的黑暗面多一點罷了。
  耳中听的是他嫉世憤俗的反駁字語,王妃真的對他完全死心。“阡儿,你真正想要的是宁南王爺的頭銜。”他已不是她的阡儿。
  李顯阡反駁道:“我……本來就會繼承王位,何必……何必為搶奪自己的東西而殺人?”王爺的位置是他的,誰都不許搶。
  “臻儿,你說他是為了王位才想殺人?!”老王爺不敢相信。他……他未免太傻了,王位本來就要傳給他。或許他不是自己的親生子,但也一向視如己出,早就將他當成繼承人訓練,只盼有一天能獨當一面,代替自己為朝廷效命。
  “我才不是,你不要亂說,是你們有負于我,我才看不下去想教訓你們一下,根本無意要傷人。”李顯阡繼續辯駁。
  “你剛不是說沒殺了我們是你所犯的錯,換言之,殺人奪權才是你的目的。”王妃馬上找出矛盾點。
  李顯阡明顯地瑟縮發抖。“那不是我下的指令,是李統領自作主張,与我無關,我是怕你們把罪賴在我身上才那么威脅他。”
  “你還是不知悔改,難道要我把你聯合靜玉在我飯菜中下毒一事托出才肯認錯嗎?”王妃看著頑強的李顯阡。
  “下毒?!靜玉?!臻儿,你還瞞了我什么沒說。”老王爺嚇了一跳,原來她前些日子并非得了怪症,而是他下的毒手,而且還和靜玉串通,難怪他一再說臻儿時日不多,要早日准備后事,他心腸竟狠毒到如此,連撫養他二十几年的娘親都不放過。
  王妃看了丈夫一眼,決定把一件埋藏多年的往事全盤說開,她不想再包庇阡儿這惡子。
  “你還記得十九年前我和兩個儿子要赶回京,与你共度中秋佳節所發生的那件憾事吧!”她嚴肅地對老王爺說。
  老王爺听了點點頭,臉上蒙上一層陰霾。“炘儿當年就是被黑狼叼走,与我們失散了十九年。”
  “事后我重回原地找炘儿時,發現一件不該出現在黑云山的東西。”她從怀中掏出一只精致的玉佩。
  “這是……我送給阡儿七歲的生日禮物。”老王爺不敢相信。不會吧!那年阡儿才十一歲而已。他之所以記住這個玉佩,是因為當年阡儿非常喜歡這玉的色澤,一直纏了他大半個月,他在不胜其扰之下解下玉佩送給阡儿。
  “我問過附近的居民,平時狼群不會無故出沒,除非附近有血的味道,所以……”她在出事現場找到不少殘缺的帶血雞只,而且玉佩是在雞尸旁邊尋獲,可是玉佩的主人應該在百里外的京城才是。
  后來她旁敲側擊地套出他話中漏洞,才知道這件事件的主謀,竟是她的長子。也許她太意气用事,以為用心去開導,阡儿應該會及時回頭,不會再繼續錯下去,而他往后的日子确實乖多了,直到她發現他暗中派人追殺暘儿。
  老王爺听著妻子的描述,他的心痛已非三、兩句話可以形容。“阡儿,你還有什么借口?”
  “我……我……”李顯阡的內心掙扎了一下,接著像是豁出去地說道:“全都是我做的,我不許任何人阻擋我繼承王爺之位。我甘心背棄父母的親恩,為的就是有朝一日要奪取這個位置,你們全是障礙物,全都該死。”
  他這番泯絕天良的言語像一把利刃,直直刺向老王爺的心坎,他的身子因過于悲勵而不支地晃了一下,王妃立即扶撐著他。
  “相公,你要看開點,不要想太多。我們對他已仁至義盡,是他在牛角尖內鑽不出來。”她勸道。
  推開愛妻的扶持,老王爺從桌面的軸畫中抽出一張尚未上呈的奏章,然后吩咐侍衛解開李顯阡他們兩個身上的繩索,再將那份奏章丟在李顯阡身上。
  老王爺道:“你自己看吧!我不想多說。”
  李顯阡用厭惡的動作甩開束縛,先是輕蔑地翻開折頁,有意無意地瞄一眼。
  但這一眼讓他完全傻住了,握著奏章的手因激動而顫抖,几乎不敢相信眼睛所見的事實,他的心防徹底崩裂了。
  “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他凄厲地仰頭長嘯。
  “如果不是臻儿一直中毒在床,一個月前我已面奏圣上,今日你已是王爺之尊了。”老王爺這么說是因為奏章上明白寫著荐言,希望皇上能体恤他年事已高打算卸掉現職,由長子李顯阡繼承王爺之位,繼續效命朝廷。
  “哈……哈……我太汲汲于名利,沒想到反而把手中的榮華富貴給斷送掉。哈……太諷刺了。哈……”李顯阡發瘋似地大笑,無法接受這樣的變局,驟然地奔出王府。
  一干侍衛在老王爺的示意下未曾阻攔,任由他隨意离去。再怎么說,對他還有一份不可抹滅的父性。所謂虎毒不食子,老王爺狠不下這個心來傷害他。
  走了一個李顯阡,還剩下一位滿臉懼色的李靜玉,她怕自己身分卑微,老王爺及王妃不會輕易饒恕她,連忙跪地磕頭認錯,把罪全推在大哥身上。
  “王爺,王妃,奴婢是被大世子威迫的,全不是奴婢自愿,請你們要饒恕奴婢的怯弱,不是我的錯。”她害怕地說。
  老王爺看看妻子,以眼神傳達,李靜玉交給她處理,他累了。而她也以眼神回答他,她知道了。他是真的累了,為了不肖的儿子而心累。
  “靜玉,你起來吧!本來我想收你為義女,讓你与顯阡兄妹倆能在一起,不再為奴為婢,當個小姐享享福。可是今日弄成這局面,你我注定無緣,你走吧,反正我們也沒損失什么。”王妃本來想將李靜玉許給李暘,不過現在……
  “王妃,你怎么知道我和大世子的關系?”李靜玉以為應該沒人知情才是。
  “你出生時我還抱過你,靜如處子、珠玉圓潤,你這名字是我取的。”當年的娃儿,今日的靜玉,唉!造化弄人。王妃不禁感慨。
  “我……對不起,王妃。”李靜玉羞愧地掩面而泣,低著頭走出王府。
  兩個處心積慮的兄妹在百般算計下,聰明反而被聰明所誤,失去到手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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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沖淡低迷的气氛最好是來場喜事。在李顯阡的事件后,眾人為了替老王爺打气,決定在中秋佳節讓一對有情人拜堂行禮,順便舉辦盛大的猜燈謎大會,讓百姓們沾沾喜气,還可以看花燈拿獎品。
  七彩霓虹的花燈在黑幕下,顯得繽紛絢麗,和今日的新嫁娘一般艷美無雙。
  斜劍山庄的一伙閒人几乎全員到齊,除了遠嫁北方赤鷹堡的龍霞赶不及喝喜酒,其余眾人都怀有目的而來,那就是鬧洞房。
  可他們這小小心思豈能逃過龍煙法眼。所謂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在大家沒料到新娘子會反整他們一回的情況下,皆中了她的軟筋散。
  但一拜完堂,龍煙要做的第一件事即是卸下鳳冠霞帔,收拾好細軟准備逃難去。因為龍霧是解毒高手,就算身邊沒有帶解藥,也能輕易在半個時辰內解開這小毒。
  李炘一頭霧水地問:“煙熏,我們為什么要逃呀?”今天是他們成親的日子,沒理由新人要蹺家。
  龍煙伸出食指點著他的鼻頭。“咱們是去度蜜月,逃這個字眼很難听,以后不許用。”但她心想,不逃才怪,若被那群“蝗虫”追上,只怕他們兩人身上的肉還不夠啃,搞不好連骨頭都找不到。
  “度蜜月?!那是什么意思?”李炘嘴巴在問著,手也忙碌地幫忙收拾一些簡單衣物。
  “就是度一個甜甜蜜蜜的新婚月。對了,你收拾好了吧?”龍煙把窗子拉開一條小縫偷瞄外面的情況。
  “差不多了。”他也趴在窗上往外瞧。“煙煙,咱們一走,爹娘要由誰奉養?”他覺得有點不孝。好不容易找到親人,他卻自私地為愛遠走,反而棄兩老不顧,實在有違人子之道。
  “放心啦,有暘弟在。”她已經偷偷地在李暘房間留言,有事由“弟”子服其勞。
  “還好有暘弟在。”李炘這才覺得可以放心地离開。
  她推開窗子拉著李炘道:“走吧!外面沒人嘍!”
  在黑暗中有兩道人影迅速地從新房竄出,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而他們前腳离開沒多久,“尋仇人”后腳率眾來襲。
  “真是太可恥了,煙怎么可以用這种下流手段來傷害我們這群善良的賓客。”冷玉邪第一個發難。
  “是呀!我們善良你邪惡,害你也就算了,沒必要把我們算進去。”龍云一開口便暗諷他名字有個“邪”字。
  “你們干么嘛!真正的罪惡之首在里面,你們要找對“敵人”。”一臉怒气的向景天已准備要砍人。
  “沒錯,咱們走。”要找對正主儿。眾人同聲道。
  龍霧從新房走出來,滿臉苦笑地迎向他們。“不用去了,他們避難去也。”太卑劣了,有夠小人。
  “什么?”這群“惡人”當場黑了臉,誓言他日必報此仇。
  而在另一個房間也有人正怒气沖沖地指責這一對卑鄙無恥的新人。
  “太過分了,你們給我回來。”他把手中的紙張奮力一拋,任其飄落地面。紙條上面這么寫著——

  暘弟:
  樹欲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為了讓你有表現孝心的机會,我們決定
  把爹娘留給你,不用太感激我們。
  至于王位問題,基本上李暘和李炘都同出一胞,所以順便偏勞你了,所
  謂能者多勞嘛!
  不用找我們,我們知道路怎么走,不用你來帶路,好好享受忙碌的生活
  吧!
                大哥兼義姊夫李炘、大嫂兼義姊龍煙留

    附注:我以義姊的身分命令你徹底履行以上留言,若不依……嘿嘿,后
  果自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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