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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京都的夏季是炎熱悶暑,走在古色古香的平板路,兩旁的櫻木含笑著輕擺枝葉。
  不時有濃妝艷抹的高中生,打扮怪异地大聲喧嘩,偶爾有遇見身著和服的虔誠男女,在金閣寺禮佛參拜,輕拍兩聲雙掌合并,低頭默禱。
  忙碌的上班族,优閒的退休老人,街頭熱情擁吻的年輕情侶,小孩高飛的汽球,路邊搶食的野狗,一幕幕寫實的人生畫面,完美的保留在她的相紙上。
  “啊──自由的空气。”
  吁出多日來的郁悶,白景心像脫籠的小鳥,自在地翱翔藍天白云里,踩遍京都每一寸土地,尋訪她鏡頭下的自然美景。
  她從來沒想到從早春家溜出門是多么困難的一件事,夾在兩張“哀怨”的臉孔中,她真的快神經錯亂了。
  天沒亮,她就趁著大家尚未起床前,匆忙地背起相机套上泛白跑鞋,由東側二樓爬水管下地,然后再翻過兩人高的圍牆。
  很像越獄的“逃犯”,她的脫逃過程差點被早春家兩只小狗破坏,幸好她的狗緣很好,及時翻過牆,沒有引來震天欲聾的狗吠聲。
  “姐姐,你在拍照呀!”
  她低頭一瞧,一個戴著黃色小帽,穿著幼稚園服的小女孩正扯著褲角,小女孩從左肩斜挂著小水壺到右腰。
  天真的小臉令她會心一笑,自動地按下相机。
  “你拍我呀!”小女孩高興的笑開少了牙的小嘴。
  她揉揉小女孩的頭半蹲著。“你好可愛,今年几歲?念哪一班?”
  “我五歲,桔子班。”童稚的嬌聲數著小指頭,很驕傲地揚起下巴。
  “今天不用上課嗎?”幼稚園公休?
  小女孩突然掩著嘴。“啊!我忘了。”
  一雙肥短小腿飛快地往集合地點跑去,不忘回頭向她揮揮小手。
  白景心看她低垂著頭,心虛地接受幼教老師的責罵,不由莞爾地按下快門,留下一副純真引人發噱的畫面。
  “美好的季節,美麗的風光。”
  繞著金閣寺取景,一張張相紙几近告罄,她從附近商家買了一卷底片,繼續拍攝下個月的專欄作品。
  由于雜志社是以周刊方式發行,她一個月至少要交五篇附有相片的旅游文章,每篇大約在兩千五百字至三千字左右。
  通常她采自助旅游的方式在國外取景,雜志社依稿件計酬支付机票和生活費用,若不是有三位慷慨的兄長義務資助,恐怕她得縮衣節食當個苦哈哈的窮攝影作者。
  卡擦!卡擦!
  閃光燈在寺內陰暗處一起,遠處似乎傳來某种低咒聲,白景心發現底片又到底了,赶緊在陽光照射不到的樹蔭下,再抽換一卷底片。
  心想在金閣寺已用完兩卷底片,洗出的相片應該能有几張派上用場,待會經過郵局時,寄張風景明信片回雜志社問候一聲。
  因為沒有留意,她不小心和一群年輕人擦撞了一下,引發了一場小紛爭,但很快地就平复了,因為他們的指導教官來了。
  走出金閣寺,繞入巷道口的小幽徑,白景心正嫌無聊時,突然從樹叢旁冒出兩個大漢,一把搶走她手中可高速的單眼相机,在她尚未理清情況,一卷底片被強行抽出曝光。
  “你們干什么?”有病呀!那卷底片還沒用過呢?
  她定下心凝睇眼前兩名滿臉橫肉的男人,發現他們有南歐國家的深邃輪廓,嘴巴念著類似南斯拉夫的地方言語。
  心下有個問題掠過──她又在無意中招惹麻煩了嗎?
  “把我的相机還來,還有底片的錢,我就當沒見過你們如何?”她改用英文和他們溝通。
  兩人面無表情地朝她靠近,其中一人將手伸入黑色西裝內,她警覺到危險,慢慢地往后移了兩步尋找适當的逃走路線。
  就在她眼角瞄到那人手中的黑色手槍正指向她時,一個快速的側蹋再用手肘一拐,趁他們呆住的一瞬間搶回相机,拔腿就往人口密集的街道跑去。
  她不是笨蛋,就沖句平野正次的話:肉体絕不會比子彈硬。
  咦?怎么這當口,她會想起那個害她被早春兄妹怨死的男人?
  不管了,那個持槍的男子正在后面追赶,八成是被她那一肘給惹毛了,自衛是人体的本能反應嘛!不能怪她下手太重。
  何況她不記得曾得罪過他們呀!
  “你們也太小气了吧!小心我到警察廳告你們。”
  她不開口還沒事,一提到警察廳三個字,兩人的臉色變得十分凶狠,一心要置她于死地,子彈比風還急切地在她四周呼嘯而過。
  “下次出門我會記得隨身攜帶防彈衣。”她自我調侃的小心躲子彈。
  京都的街頭和台北沒兩樣,到處黑槍流竄,人民安全遭受极大的威脅,白景心記得左轉就到商店街,那里人多得像螞蟻。
  一古腦地往前橫沖直撞,一堵肉牆撞得兩人齊向后跌。
  “哎喲!”好……好疼。
  “怎么又是你?”
  那個被撞的男孩站起身,非常生气地指著她的鼻子,不敢置信一天之內被同個女人撞了兩次。
  “呃!嘿!你好。”她有些气結自己的坏運道。
  另一方面白景心也發覺到那兩個追赶她的大漢,停下腳步倚在圍牆邊不動,兩雙殺人似地眼直盯著,好像在等她落單時再下手。
  人的生命潛能是無限寬廣,受壓迫時瞬間爆發的急智就是最好印證。
  她在說完“你好”兩字,立即向那個被撞的男孩揮出一記快拳,當場沒有防備的男孩被擊中下巴,牙齦沁出一條血絲。
  “你……可惡,我非教訓你不可!”
  三流高中的流氓學生气不過,馬上出手還擊,毫不在意對方是個矮他近二十公分的女人。
  她的功夫底子不錯,能輕易地化解男孩毫無理性的急攻法,一來一往之中明顯地占上風,其他學生見狀紛紛加入戰況,替那男孩出气。
  原本她打算挑起群架,然后趁亂成一團時開溜,亦可躲過那兩個男人的追殺,但她可沒想到要受點傷。
  虎落平陽被犬欺是因為狗比老虎多,所以她漸嫌招架不支,正想該散戲了吧!
  由于她一心要翹頭,沒注意心有不甘的學生抄起家伙要偷襲,等她發覺之際,木棍已迎面擊來。
  嗄?不痛。
  她仔細循著停在頭頂的木棍往上瞧,一只大掌正緊抓著木棍一頭,而這只手的主人淺笑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惱色和怒意。
  “人家說你是危險制造机,我終于了解它的意思。”和一群孩子打架?她真是活得太沉悶。
  “平野正次?”怎么會是他?
  “現在不是敘舊的最好時机,女人不要太倔強,需要男人的時候只要大叫兩聲救命。”
  一個輕推,平野正次將她納在身后,以高大的身軀護她,微挑著唇角斜睨數名穿著高中制服的男孩。
  “滾開,少裝英雄,不然后果自負!”被奪走木棍的學生囂張的狂叫著。
  嘖嘖嘖!這些孩子……“英雄難為,可是美人關又難過。”意思是他也是很為難。
  “拜托,那個爛女人是長得不錯,等我們哥儿上過她……呃,你……”
  男孩的話很不中听,眉頭微微一皺的平野正次抄起木棍往上扔,凌空一劈,木棍斷成四截落地,所有人都瞠大了眼,沒人敢動作。
  “小孩子說話要留點口德,千万不要禍從口出,早點回家溫習功課才不用吃免費的牢飯。”
  溫和笑容面具下,掩藏懾人眸光,一個流氓學生瑟縮了一下肩頭,悻悻然地走過他們身邊。
  一等學生走遠,她拉著平野正次快行。“你的車呢?”她有眼角余光掃向緊跟其后的男人。
  “你不只惹一件禍。”這是肯定句。
  “錯,禍惹我非我惹禍。”她得澄清危險制造机的污名。
  嗯!好像是這樣。平野正次特別動了私權,調查她近年來的動向,因而發現一項很有趣的事實──她就算站著不動,危險還是會自動黏上她。
  本來他可以更快得到她的一切資料,只是若要借助尋鼠吉蓮的專業技巧,他的追妻大計會就此夭折。
  因為一人知代表其他四人知,而他上次略微嘴快地擺了他們一道,報應如同影子一般,隨時在四周潛伏。
  “左邊。”驀然出聲。
  “啥?”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車子。”
  “噢!”
  平野正次以身体掩護她上車,然后再繞到駕駛座。“你欠我一次。”
  “你一向都這么商人作風嗎?”錙銖必較,債討得挺快的。
  “沒辦法,我是商家子弟。”一面愉快地和她聊著,一面監視后面寶藍色車的動靜。
  細心的白景心發覺他不時瞧照后鏡,不由得將頭往后一轉。“要命!他們真是不死心。”
  這兩個人可真有耐心,一路窮追不舍。她抱歉地瞟向正在閃車的平野正次。
  “是你的魅力無邊弗遠,這是件美事,你該虛心接受。”他開著玩笑打趣。
  “是喔!等子彈貫穿了你的心髒,我會把它當成碑文刻在你的墓碑上。”這种魅力是會要命的。
  話一說完,車身傳來子彈反彈的聲音,她反趴在椅墊上呻吟,引來平野正次的悶笑。
  “你賭不賭馬,這期哪匹馬會胜出?”好靈驗的嘴,出口几乎要成真。
  白景心原先的感激變成怒焰。“我會去你的靈堂上香。”命在旦夕還消遣她!
  “感激涕零。”一個閃轉,避開前方來車。
  由子彈准确的落點,平野正次可以确定他們是職業好手,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比他們略胜一籌。
  只是,她真夠本事,老是惹上危險人物。
  “你能不能正經一下,你想早日解脫我不反對,請顧及我尚未辦妥陰間入境護照。”
  “哈……”閃子彈不如听她說話好玩。
  還笑得出來?“平、野、正、次──想必你已買好上等棺木。”笑到中風好了。
  嗟!不行,等她平安無事他再中風,死一人比死兩人好。
  “有件事我想你有權明白。”看她快把牙咬斷的怒意,他實在不大想火上淋油。
  “有屁快放。”都什么節骨眼了,他還故作懸疑气氛。
  “女孩子說話要文雅,有些字眼不适合用在公開場合應用。”
  “大師,我沒付禮儀課的學費,請你閉上嘴少說廢話。”他為什么不干脆背國父思想。
  無故被人追殺已經很倒楣了,不需要找個禮貌大使來楣上加楣,真的很教人气餒。
  嗆女孩。“防彈。”這夠簡單扼要了吧?
  “防彈?”她靈波蓋頂地提高二十分貝。“你是說這車是防彈的?”
  “沒錯。”
  “你,你……哼!狡詐的日本鬼子,你居然不早說!”害她生怕被子彈打到還一直閃躲。
  日本男人就是這般不可信任,拿她當猴子耍。白景心气到不想和他講話,以免在行車中錯手殺了他。
  “你會開車吧?”他轉移話題。
  “干么?”真不想回答。
  取出一把小巧的鷹型標志手槍,一邊操縱著駕駛盤,一邊裝上銀色子彈入膛。
  “你開車,我還擊。”他不容許歹人在路上開槍,因极易傷及無辜。
  平野正次故意將車子開往人車稀少的郊外,是因為市中心的游客甚多,一不小心控制不當會導致更多不幸,所以遲遲未能反擊。
  今日并非周末假日,郊區鮮少人蹤,槍擊不致引起太多注意,招來無謂的警察“關心”。
  白景心做出一個苦笑的表情。“現在學還來不來得及?”
  “你不會開車?”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資料顯然搜集得不夠完整。
  還是吉蓮的工作能力值得嘉許,可惜他不是白老鼠,不會傻得自投羅网去求助,好讓維絲娜“實驗”。
  “不會開車犯法呀?”她去的國家大都是貧窮落后的,有輛腳踏車就不錯了。
  “坐穩。”
  車子飛快的沖出,身后的寶藍色車影跟著加速,在駛過一個九十度角的彎道時,平野正次將車停在彎道旁的行人樹中,并放下足以容納槍口的窗縫。
  等尾隨的車子一跟進,他准确的扣下板机,擊中左側的前后兩個輪胎,爆胎使車子傾向一邊撞向橋墩。
  在油箱爆炸前,有一位滿身是血的男人离開車子,并消失在橋墩,另一名男子則渾身是火的在車內掙扎,一會儿靜止不動。
   
         ☆        ☆        ☆
   
  “說吧!你又在無意中做了什么事?”
  不是他愛操心,實在這次鬧的事情頗為嚴重,他在輪胎內找到一枚特制子彈,正巧卡在輪軸上。
  根据他多年的情報工作經驗得知,這种子彈是出自南歐一個神秘組織,至今他們仍未找得出這組織的犯罪證据,只好任其逍遙法外。
  沒想到被她誤打誤撞的插了一腳,他不管都不行。
  “可不可以等我用完餐再問?你是警察問案呀!”她挺有興趣地欣賞這家店的巧思布置。
  “那也得等你先點餐。”光看她好奇的瞧東瞧西,一本餐譜都忘了翻動還指責別人。
  “用餐要講究气氛,你不要一直催,冷靜點。”赶著要投胎呀!
  難得坐在高級餐廳,她那少得“尊貴”(物以稀為貴)的淑女气質适時發揮,就算她此刻穿得像流浪儿,都能讓侍者誤以為是她一身新一季香奈儿的特异服裝。
  全身雪白的大廚翻動著帶血牛排,她終于下定決心點了几道菜。
  一旁的侍者將詫异掩藏得很好,一雙眼則不經意地泄露出駭意。
  “你在顛覆日本傳統飲食,待會記得跑快些,廚師會拿刀砍你。”原來她是這樣招惹麻煩的。
  唉!唉!神戶牛排要全熟,不要其他配菜,連蔬菜湯、蘑菇湯、玉米濃湯之類全免,只要“一”塊牛排外加一客三勺的香草冰淇淋。
  這……這是哪一國的吃法?
  更夸張的是她要求牛排、冰淇淋之后要拉面。
  天呀!在西式餐館吃拉面?他被打敗了。
  好在這間餐廳是宮城集團所有,他這個少東使個眼色就有人跑腿,從某面館弄了一碗湯頭十足的拉面。
  隨即她還點了一杯五百C.C.的檸檬汽水,根据她的說法是──一口拉面一口汽水,人生一大享受。
  “各人口感不同嘛!我最討厭喝那些黃綠色的稠湯,你不覺得看起來很像嬰儿拉的稀屎?”
  噗!平野正次赶緊用餐巾掩口。“你能活到現在是奇跡,金氏記錄將因你而改寫。”
  聯想力是相當可怕的,他反胃的推開喝了好几口的蘑菇湯,那一小塊一小塊浮在奶油湯里的蘑菇屑,真像她口中說的穢物。
  擦掉,不能受影響,因為他快喝到底了,所以……惡!胃袋有些异樣,是心理作用吧?
  “你很沒衛生,差點噴到我的牛排了。”說是牛排,不如說是一塊熟牛肉。
  “抱歉,不過神戶牛排不是這种吃法。”他看見大廚在瞪她。
  一塊大牛排切成八塊稍嫌過大,她沾了醬大口吞嚼,嘴角還沾上一點焦肉末,不一會工夫牛排已見盤底,她优哉游哉的舀著冰淇淋。
  他覺得神戶牛排的美名被糟蹋,看來她真的很恨日本,非要泄其憤似地“侮辱”日本最聞名的美食。
  “野蠻人才吃半生不熟的牛排,茹毛飲血的時代早已過去了。對了,你确定牛排內沒有血絲虫,听說……”
  “停。”他連忙阻止她再說下去,大廚手中正握著刀子,怒气沖沖地猛剁一塊上等牛排。
  沒有胃口了,在听到她說的血絲虫三個字。平野正次推開剛切了一刀的神戶牛排,感覺它不若平時那般可口。
  “怎么了,羡慕我有拉面吃?”狠吸了一大口,QQ的面條好滑細,真是好味道。
  這次,她沒有反傳統,在安靜的西餐區,只听見呼嚕嚕吃面的聲音,拉面入口的聲音愈響表示愈好吃。
  不只客人傻了,連一向臨危不亂的侍者都呆滯了。
  “你是故意的!”他開怀地笑出聲,招手點了一客龍蝦。
  好厲害的家伙,知道她在戲弄他。“有嗎,我只是在吃東西而已。”
  “你不用白費心思,我是這家餐廳的老板,他們絕不會因我的女伴吃相不雅而赶我們出門。”
  “你?老板?”失算,挑錯餐廳,浪費一客好牛排。
  本想讓他出大糗,不再長篇大論的“訓女”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忘了把日本人狡猾的民族性給算進去。
  他倒了杯紅酒遞給她。“好好想個令人信服的好借口,你為什么會遭人追殺?”
  白景心無力的歎了口气,直道時不予我,也許喝口紅酒可以轉轉運。
  “有沒有人說你很奸詐,比狐狸陰險?”她自認沒露出一點破綻。
  “千万別讓狐狸听到這句話,你會后悔的。”那個“狐狸”可當他是喉嚨口的刺,不拔不快。
  在這個世界里,每個人都有一個永世的對手,“她”大概認為他是礙眼的對手吧!
  人不能太优秀,否則容易遭妒。平野正次太了解自己對旁人的威脅感。
  他真的病得不輕。“等狐狸學會說人話時,我會拜她為師消滅你。”她不知此狐狸乃指一個人的代號。
  “會有机會的。”忍著笑,她不知自己有多准,另一個“她”的确很想消滅他。
  這兩個個性相近的女人一碰面,一個專門招來麻煩,一個專門制造麻煩,日子不多彩多姿都難。
  看來他和周恩杰以后有得累了。
  瞧他嘴角抖動的肌肉,似乎……“該不會有個人的綽號也叫狐狸吧!”她猜測著看著他的表情。
  “我有沒有說過你很聰明?”一猜即中。
  “我現在開始討厭自己的IQ高了。”原來真有個人叫狐狸,他分明捉弄她。
  從宴會不歡而散那次起頭到現在,她一直居于下風,這是前所未有的“屈辱”。
  這些年走過不少國家,她都可以輕松應付那些熱情的追求者,唯獨他。
  這代表什么意思?他是她情感的終結者不成?
  他驀然地將手覆蓋在她手上。“我喜歡你的聰明、無偽、坦誠,只要你少招惹些危險上身我會更滿意。”
  “誰……誰理你!”心猛然一跳,她急著要將手抽出。
  “你、心動了。”他緊握不放,另一手的食指划過她的唇瓣。不戰而退不是白景心的個性,一張牙咬住他放肆不規矩的食指,咸咸的血腥味流入咽喉,她才得意地張開口。
  可她得意的笑容只停留一秒,因為平野正次不因疼痛而撤退,反而將指頭更加深入她的沁香甜口,愛撫她柔嫩口腔內的粉紅軟肉,挑逗一心要驅赶他的性感舌尖。
  “還要上甜點嗎?”
  侍者實在被他們挑情的舉止逗得有些尷尬,為了顧及其他顧客視覺的權益,冒著被少東開除的危險,挺直了背脊開口。
  “噢──”
  白景心像偷摘水果被捉到的現行犯,一緊張身体就本能往后仰,雖然平野正次及時地搶救得宜,但仍讓她的后腦吻上椅靠。
  “沒事吧?”他瞪了眼目不斜視的侍者,一手揉著她的后腦。
  “都是你的錯!”她推開他好意的揉搓,遷怒。“你是楣星轉世呀!”
  “我馬上吩咐經理把這型椅子全撤了。”手才一舉起。“景儿,怎么了?”
  她眯著眼睛想燒穿他的腦袋。“不要把己身的過錯推給無辜的椅子,想想自己做了什么下流事。”
  臉可丟大了,全餐廳的人都瞧見那曖昧一幕,現在找紙袋套臉大概來不及了,還好她只是個默默無名的小專欄作家,不會有人認識她。
  啊!不對。她是沒啥名气,但對面的男人正好相反,她開始祈禱四周沒有八卦記者出沒,可是……
  卡擦!身為攝影記者的她對這個卡擦聲太熟悉了,她四下張望找尋偷拍者,卻只見一道匆忙离去的背影,
  慘了,早春家那兩個頭痛分子又要吵得她不得安宁,看來她得加緊腳步多拍些照片,好早一點离開日本回台灣去避災。
  “我想那個記者拍不出你的美,要不要我提供几張獨家照片。”看到她失望的表情,他有點坏坏地說道。
  “你……”人一生气就想吃東西,她對站著不敢動的侍者說:“給我一個香頌蛋糕和藍莓派。”
  反正這個臉是丟定了,不差多一件。
  侍者不敢逗留,飛快的要點心部送上甜點。
  “你還……吃得下?”
  白景心沒好气地叉著雪泡泡的蛋糕吃了一口。“放心,我會付帳,不會賴你的。”
  “我是怕你吃坏肚子。”他哪會在乎那一點小錢。
  “中國人吃天吃地,吃海吃山,蛆都下肚了還在乎一、兩塊蛋糕?”頂多疼一晚、拉拉肚子罷了。
  以前在泰國白清真寺時,學他們用手捉東西吃還不是沒事,反倒在五星級的國際飯店食物中毒,這真是應了一句俗諺──不干不淨吃了沒病。
  他淡笑的搖著頭,不相信她敢吃蛆。“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你嗎?因為你那份不做作的自信。”
  也許剛開始他被她那股和維絲娜相似的气質吸引,直到相處之后他才看見自己的心,原來他沉迷的是她自然散發出的熱力。
  看似理智卻隱含著一股純真,敏銳的雙眸中有著樂觀天性,相信人性的真善而只作旁觀者。
  她,一個在污濁人類世界里的純淨靈魂,而他要定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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