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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記憶是一張無形的网,當人想要從网中掙脫,反而繼得更緊,直到窒息而亡。
  一段情守了十几年,決定要徹底遺忘時,它竟連午夜夢玧亦強行侵人,教人更加深刻地鐫在心靈深處,無法抹去,重重環繞的困住她。
  “我的時間有限,你盡量長話短說。”抬手看了一下表面分針的轉動,楚天狂神情十分不耐。
  不整的呼吸,据紅的下唇,田溫柔生硬略帶拘謹地絞著指頭,眼神飄忽不定,她鼓起生平最大的勇气泄漏深藏多年的隱密
  那就是深深愛戀。
  “我……我愛你。”
  愛讓她勇敢,一說完這句話,她像等待執行槍決的死刑犯,忐忑不安地等待槍響那一刻。
  然而死亡只在剎那間。
  “嗯!就這樣,沒事了吧?”
  楚天狂平靜的臉龐上找不到一絲波動,淡漠得如同和一般工作人員交談,絲毫不受感動,維持不變的姿勢,只是不時地看一下表。
  “你不……表示一下嗎?我說我愛你。”田溫柔有些失望,希望他能分給她一點關注。
  從小她和父親就不親,心中有苦也只能往心里藏,當父親笑著說年底可以喝到狂哥的喜酒,她的心卻涌著血,因為父親居然不了解她的心事。
  第一次她興起叛逆的心,想用自己的力量去爭取一份愛,抗拒天意的安排,不再宿命。
  也許會受傷、心碎,至少她曾認真地為自己做了一件足以改變一生的事,不讓后悔跟隨她終身。
  楚天狂仍是一臉冷漠,“我听到了,你要我做什么表示?說謝謝你的厚愛還是送你一張新的CD?”住台灣的女人都在說愛他。
  田溫柔手指紋動得更厲害,措甲挑動指皮而微微沁血,顯示她內心多慌亂。
  “難道你不曾喜歡過我,即使只有一絲絲?”女人就是傻,為愛宁可自我欺騙。
  真囉唆,他忙著去開會,看樣子不和她說開不行。“溫柔,我從來就沒有喜歡過女孩子,包括你。”
  在他眼中,溫柔只是個黏人、沒有主見的小女孩,凡事溫溫吞吞的,沒有脾气、沒有自我,像极了一個活洋娃娃。
  說好听點,她有大家閨秀的風范、优雅、清麗、孝順,如同春天的鈐蘭花,但實際上卻是朵強裝幽蘭的菟絲花,少了一絲幸福味。
  明明渴里依賴和安全感,表面卻偽裝出堅強、快樂,形成一种不切實際的空幻感,令人無法去喜愛。
  “可是,你要結婚了,你不喜歡她嗎?”如果是,她的心將無法平衡。
  談起心上人,楚天狂臉上泛出淡淡喜悅。“我是不喜歡她,因為,我愛她。”
  喜歡和愛不同,喜歡是短暫而平凡,愛是恒久而璀璨,因時間流動而日益耀眼。
  有一瞬間,田溫柔愣住了,“你……愛她?”淳……為什么是她不是我?田溫柔的歷在顫抖。
  他的眉眼透著甜蜜,“是的,我愛妮儿,她是我生命中的光,讓我贖罪的折翼天使。”折了翼自然回不了天堂,永遠相伴。
  天使?她痛苦的問:“我不行嗎?我不能成為你的光、你的天使嗎?”如果他有罪,她愿意替他背負。
  楚天狂以睥睨之姿俯視她,深邃的黑色瞳孔已寫明心的歸向。
  “我是狂猛的虎,需要狷烈的伴侶相守一生,不是一只飛不高的黃鶯,你在強求。”
  “我只是愛你,期盼你給我一點愛,這是在強求嗎?”田溫柔激烈地用聲音呼吼她的愛。
  他不悅地再次瞧腕上的表。“你知不知道你很煩?愛可以拖舍嗎?你憑什么要一個不愛你的男人愛你?憑你愛我嗎?
  “全台灣有多少女人像你一樣高喊著愛我,難道你比她們高貴嗎?你的愛對我而言是一种負擔、累贅。”
  愛情不是買賣,可以用付出多寡來收取回報,他實在沒耐心哄一位自認為痴情的無知女子。
  愛是雙向不是單行道。
  “負擔?累贅?”由溫柔失神地反覆呢喃。
  “你好好想一想,愛無法勉強,我先走了。”楚天狂急著去開會,低著頭走向大門。
  愛……無法勉強?不,不試試看又怎知勉強不了?
  “等……等一下——”田溫柔突然尖銳地大吼一聲。
  楚天狂眉頭*皺,耐性已經告罄,板著臉正打算赶她出去,一回頭,臉更沉了。
  “你在干什么?要作踐自己回你家去,我不召妓。”他說話不再客气。
  看在兩家多年情誼,他百般忍受她的糾纏和故作矜持,現在她竟犯賤到自卸羅杉,光棵著身子教他如何能不撕破臉?
  “用不著羞辱我,我只是用行動證明我的愛。”她上前跨了几步,全身赤裸地站在他面前。
  他譏諷地瞧瞧她,輕佻地捏痛她的乳尖。“你,太廉价了。”然后他用力推倒她。
  田溫柔几近無瑕的完美胴体被他一推,不慎擦撞到地板,泛起青紫色淤痕,她眼中含著屈辱的淚,提起當年的苜事。
  “七年前你要了我的處子之身,事后又堅決否認碰了我,我真的這么不堪嗎?你連要我都不屑?”
  一想起此事楚天狂就火大。“你少誣陷我,我這一輩子惟一碰過的女人是妮儿,我從來沒有碰過你一根寒毛。”
  說來就嘔,明明是莫須有的事,她偏說得生靈活色,好像他真的人面默心玷污她的貞操又不認帳。
  以他當時的作風是不予理會,依然過著狂放自在的放縱生活,當她在說夢話。
  如今再翻出舊帳,他不能再開不吭聲,不然妮儿會以為他故意拿話戲弄她,騙她是第一次,以她奇怪的邏輯線路,不知又要給他什么排頭吃。
  她感到痛心,“這么多年,你還是不肯承認和我發生過關系?誰會相仿你一生只有過一個女人。”他可是浪子呀!
  這些年來,他身邊女人不斷,若說他只碰過一個女人那才真是笑話,她壓根不相信他的說詞。
  “去你的死腦袋,你想男人想瘋了呀!我像是那种敢做不敢當的人嗎?你不要老是賴在我身上。”
  眼淚如斷了線的珍珠直落下,田溫柔哽咽的說道:“是你,明明是你,為什么不承認?為什么?”
  梨花一枝春帶雨,哭泣的她仍美得脫俗,她趴伏在地板上低泣,泣聲令人心疼,于是有第三道聲音介入——
  “對不起,溫柔,當年和你發生關系的人是我。”有些愧疚,楚天默拄著拐杖為她覆蓋上他的外衣。
  兩人同時望向他飽含歉意的臉。
  “胡說,怎么會是你?我記很清楚,那天,你根本喝醉了,先行上樓休息去了。”止住淚,田溫柔輕啜淺泣。
  楚天默苦笑著解釋,“其實那天我沒喝醉,而是假意醉酒上樓和家中的廚娘廝磨一夜,那夜……”
  那夜是父親壽辰,他在招呼來拜壽的客人時,不小心撞到一位風姿綽約的廚娘,年紀大了他近十歲,正是風騷貪欲之年。
  一個年少气盛、血气方剛,一個因丈夫無法滿足欲求的深閨怨婦,兩人一拍即合,以醉酒為借口,由廚娘扶他上樓暫休。
  房門一關,干柴烈火一點即燃,火勢燃燒到深夜,宴客早已結束,他因過度運動消耗太多精力而下樓補充能量,打算再回去戰個几回。
  上褸時,他因轉角燈光太暗,當溫柔是放浪的妖媚廚娘,再加上兩人体形相仿,發長及肩,她又背著光,他一時眼花看錯了,當然不會拒絕主動送上像的獵物,与之歡愛。
  直到他穿透那層薄薄的膜才醒悟,怀中之人并非他所想之人,因此細心、溫柔地引導她成為女人。
  事后伯她兩腿間酸痛太劇,他抱著她走向浴室,輕柔地為她淨身并送她上床,一直到要离開她的房間才听到她滿足的愛語。
  但她傾訴的對象并非他,而是和他有相同臉孔的雙胞兄弟。
  所以他決定隱瞞,當作是仲夏夜之夢,隔日就飛往英國,絕口不提此事。
  沒想到今日因路過楚風集團,進來看看大哥的情況,卻碰上這么難堪的事。
  “那夜……真的是你?”田溫柔不想承認錯認愛人,事實卻逼得她無路可退。
  “抱歉,溫柔,我不是有意占你便宜,當時的情勢很難收手,我不是圣人。”
  她也有錯,錯在天真。“你為什么不說?害我平白誤會狂哥七年。”
  楚天默沉重的道:“叫我怎么說?我一向當你是妹妹,如果家里知道我和你發生關系,他們一定會逼我娶你。
  “何況你愛的對象不是我,兩個彼此無愛的人結合在一起會很痛苦,我不想和一個妹妹當一輩子怨偶。”
  發現做愛對象是她時,他有很深的罪惡感、有點亂倫的心虛,所以避到英國去沉淀心靈。
  田溫柔道才接受事實,“我懂了,你挽救了我們悲慘一生。”也害了她一生,再也無法以清白之身做籌碼去愛他。
  她微顫地站起身,背著他們兄弟穿上原先的衣物,冷到骨子里的寒冽使她手指失去往日的靈活度。
  冬天竟提早在夏末降臨,但冷的不是天气,而是她那顆結霜的心。
  “狂哥,我很抱歉帶給你困惱,你說得對,我憑什么愛你,殘花敗柳的我是沒資格愛你。”
  楚天默想說些什么安慰她,但看見她眼底的決裂,抬在半空中的手又放下。
  “還有默哥,我并不怪你,因為你給了我一個夢,一個我作茧自縛的美夢,謝謝。”
  沒有眼淚、憤怒,她挺直背脊從兩人眼前穿過、消失,因為心已死了。
  “哈……哈……”
  女人們在那頭得意地放肆大笑,男人們卻苦命地在這頭沾醬刷著烤架上的肉片。
  楚天狂心惊的說:“哇!她們的笑聲真恐怖,是哪個不長眼的家伙踩了地雷?”准炸個粉身碎骨。
  “兄弟,你被暴力妮打傻了是不是?不就是上次你那位复制品兄弟那場假車禍真謀殺的事。”
  斐冷鷹帶著冷笑,翻動半熟的培根串,他那群殺人不眨眼的手下,已經淪陷在惡人公寓的惡女手中,成為“跑腿”的小弟。
  有時他還真怀疑,誰才是老大。
  “你是說……他們不是自動出面向警方坦言一切?”他一直認為是那群被開除的員工自動出面自首。
  陰申霸狡猾一笑,“如果你連續拉了三天肚子,相扑選手都得改打泰國拳。”油能不泄嗎?
  “不過是拉拉肚子,值得大惊小怪?”楚天狂才不相信內情如此單純。
  “哈,你問問那頭鷹,他的女人動了什么手腳。”陰申霸撇撇眼。
  一見汽球被援過來,斐冷鷹不慌不亂地一擋,“若若只是送了他一個小澧物,拉了三天……虫罷了,不像你的咪咪……”
  陰申霸嚷嚷,“喂,少把我的貓儿扯進去,她為了那群人的健康著想,忍痛割愛杯优靈藥,幫助他們排泄体內髒气。”
  一想起一群年過半百的老人在拉完肚子后,還不斷朝四周施放毒气引人怨聲四起,他們就覺得好笑。
  斐冷鷹突然想起,“對了,兄弟,你家暴力女用了什么非人的手段?我好像沒看見她比鉛還重的花拳出手。”
  楚天狂不自在地挪挪位置烤香菇。“我怎么知道?倒是這几天我沒看見阿大、阿二和它的蛇子蛇孫。”
  丟人哦!放蛇嚇人,人家是鬼壓床,她是蛇壓人,嚇得老人家全尿濕了褲子,得到廟里收惊喝符水。
  “唉!咱們的女人都太*与眾不同*。”個個都是頭痛人物。陰申霸可沒膽子在她們面前說——一群魔女。
  此時斐冷鷹瞧見一臉平靜淡然的女人。“你們知不知曉,瘋子亞耍弄了他們什么?”
  其他兩人打了個冷顫搖搖頭,覺得看似正常的風天亞最恐怖。
  根据前天的消息,那群老人們是光著屁股跑進警察局,神色徨悲懼怕,直嚷著要來投案,請警方立刻將他們關在局里,眼神還不住地往外打溜。
  他們一身非人為的傷痕,找不到半絲完整處,奇怪到連醫師都不知從何下手醫治,直歎怪事連連。
  而且自進警察局后,他們的精神一直不穩,口中直嚷著令人匪夷所思的獨特音階,差點要轉進精神科治療,更加教人心寒得想一探究竟。
  “我打算年底結婚,你們要不要一起辦?人多比較熱鬧。”一臉幸福洋溢的楚天狂問著。
  他真是不知人間疾苦。這是過來人斐冷鷹和陰申霸的心聲。
  如果她是容易擺平的女人,就絕不是惡人公寓的死忠住戶。
  “你确定結得成婚?”陰申霸滿臉饑誚。
  斐冷鷹拍拍楚天狂的肩膀安撫,“你還是先去确定一下,我怕禮堂少了新娘一角。”
  瞧這兩人一副身受折磨的表情,楚天狂原本安定的心開始浮動,畢竟他們在這條道上待得比他久。
  “妮儿,你想在哪家婚紗館拍婚紗照?我早點去計時間,好赶上年底的婚禮。”
  婚禮?!
  藍中妮不解地偏著頭,“我有說要嫁給你嗎?”
  一听這話,楚天狂气得住她那儿走去。“有,在我的辦公室,當著我父親的面允諾。”
  “噢!那時候呀……”藍中妮突然笑得很甜,“那是意气之爭當不了真,何況你家兩老不是不同意?”
  說來好笑,前地主之女搖身一變成為台南望族之后,身分雖不同,他們堅持的立場卻不變,因為他們已經有兩個“不孝”儿子,不想再多一個“杵逆”媳婦。
  幸好他們反對,她才得以逃過一劫,繼續她單身女子雙人床的自由時光。
  “不要給我找借口,我一定要在年底娶你進門。”楚天狂惡狠狠的發下豪語。
  “哈!誰甩你。”
  男人与女人的戰爭,再一次在惡人公寓里展開……
   
尾聲

  不顧林秀女聲淚俱下的苦苦哀求,滿身傷痕的田溫柔堅決只身遠赴非洲,為貧苦國家盡一份微薄心意,也想藉時間洗滌心中的傷痛。
  楚天默在敲掉石膏的那天失蹤,一個禮拜后從海上打了封電報回家報平安,他正和几個同好買下一艘船,目前在某個海域中优游。
  最可怜的當然是楚天狂的經紀人兼宣傳、世交好友的季禮文。
  唱片公司向他要人,制作人也催著他要人,媒体更迫著他要人,連歌迷都哭著找他要人,他已是身心俱疲。
  他何苦來哉?
  為了一個不負責任的狂虎,他快跑斷了兩條腿、挨了無數罵,還落得如今凄凄慘慘地煨蚊子。
  “天狂呀!不要忘了你簽的約還沒到期,快出來履行合約,我沒辦法招架你那些瘋狂的熱情歌迷。”
  于是有個神色憔悴的男人始終站在惡人公寓外眺望,不敢踏入“危机重重”的惡人地。
  以致公寓內笑聲連連,公寓外則哀聲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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