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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也許是這次游湖經歷實在与眾不同,也或許真的是擔心吧!多數時候溫柔是倒頭就睡,一覺到天明,這天晚上卻破例失眠了,半個晚上腦子里盡想些有的沒的雜事,直到天近破曉才迷迷糊糊睡去。
  睡中無夢,等再次醒來時,已經日上三竿。唔……為什么都沒有人叫她一聲?睡得太晚了,頭有點昏昏沉沉。她揉揉太陽穴,隨手拉過椅背上的披風兜上,赤足下了床。
  看到眼前的東西,溫柔挑了挑眉。一覺醒來,怎么她又變得富些了?桌上堆著兩疋光澤亮麗、繡工精致的蜀錦,上面附著一紙薄簽,是用兩錠黃金鎮著的。溫柔拿起一看,直覺那字跡好生娟秀清盈,該是出自蘭靈之手吧?紅香院里再無人有她那一手好字。
  ……唔,原來蘭靈是代小媚執筆。大意是說康成王府一大早就差了兩個人來,除了原定的報酬,還多送了十疋蜀錦和五十兩黃金。李嬤嬤一開心就吩咐准她一天假,任她睡懶覺。
  末了,右下方畫了個方不方圓不圓的太陽,太陽下是一頭好夢正酣的豬……用腳趾頭想也猜得出,這是小媚的真跡了!這丫頭,越來越不把她放在眼里!
  溫柔將紙團起,置之一笑。既然有一個下午的空閒,那……去看看娘吧!她打開樟木衣櫥翻了半天,挑出一件白緞面刺金繡,彩錦滾邊的上衣,配紅綾襦裙,再加上一條金線薄紗羅披帛。嘿,老娘對她的服飾裝扮向來跳剔得緊,要去朝見,可不能邋邋蹋蹋的了。
  等她好不容易編好頭發,插上簪釵梳蓖,又上了脂粉,已過了半個多時辰。溫柔連忙下樓,和李嬤嬤打了聲招呼就出門去。走到一半想起兩手空空,又繞道十里香,買了三鮮燒賣和蟹黃小籠孝敬,這才走出西城門。
  溫可人的這棟宅子占地頗大,兩年前買下時,在溫柔的堅持下兩人各攤一半,就這一半,還是花了溫柔十分之六、七的積蓄。不過看溫可人住得開心,溫柔覺得也值了。算是她的一點孝心吧!老娘都四十多歲的人了,再要她寄居紅香院也說不過去。
  溫可人很有生意頭腦,那八十畝的地她自己住在主屋,剩下的七十多畝全拿了去出租,當個快樂的地主,衣食無缺。不過,盡管稱得上是個富婆,她還是喜歡逛市集,殺价撿便宜。溫可人常分辯說那無關錢財,只是一种生命的享受,讓她精力充沛……呵,原來討价還价亦是養生之道。
  一進大門,院子里那棵洋桃樹上架著梯子,身材嬌小,風韻尤存的溫可人正忙著用草紙包洋桃。洋桃果實汁多甜美,容易引來鳥雀垂涎,所以要趁果實眼看快熟,香味開始外溢時,用草紙做袋將其套起,扎牢袋口。否則就只好日日空做樹下赶雀儿了。
  看見溫柔,溫可人挑了挑眉:“咦,小兔今天怎么有空來混?”
  据說,當溫柔尚在襁褓中時,溫可人是和李嬤嬤一樣喚她為小兔崽子的,后來怕她認錯親娘,溫可人選了“小兔”這個符合自己美女身份,較為斯文的匿稱。
  “昨天賺了一筆,李嬤嬤放我假。”等她下了梯子,溫柔將手中的竹籃舉高到她眼前,“十里香的三鮮燒賣和蟹黃小籠。”
  “乖女儿,你老娘的肚子正餓。”溫可人親熱地挽著女儿走回正廳。她到后面洗淨了手,又泡了壺茶出來,和溫柔對面坐下。
  “咦,娘開始喝菊花茶了?”溫柔喝了一小口,訝异地問。而且還是野生黑菊,很清熱降火,卻有股苦苦的味道。
  “修身養性吧。”溫可人聳了聳肩,拈起個小籠包丟在嘴里,邊嚼邊問:“這兩天過淂好嗎?”
  溫柔笑了笑:“每天都差不多啊!無所謂好不好。”
  “哦?我看你像是過得挺好,穿那么考究。”溫可人又開始進攻三鮮燒賣,若有所思地看女儿,“有什么心事啊?”
  “心事?沒有啊……”溫柔心虛地低頭喝茶。奇怪,好像從小到大沒什么事逃得過她老娘的這雙眼睛……
  溫可人哼了一聲:“是嗎?小兔,那沒事你打扮成這樣干什么,色誘你老娘啊?”
  色、色誘……溫柔一口茶差點把自己噎死,漲紅了臉抗議:“娘!想謀殺我也別用這种方法!”
  溫可人不理她,像模像樣扳著指頭:“除了見客需要,你打扮成這樣隆重我總共才見過兩次。一次是五年前,你頭一天表演,再來就是我搬出紅香院那天了……財不露白這句話還是你自己說的,怎么這會儿倒像恨不得昭告天下似的?”
  唉,被老娘這么一說倒真是……她自己都沒發覺呢,只有在心慌時才會如此刻意打扮塑造自己!果然知女莫若母,這句話,她不得不信服。
  想了想,溫柔小心翼翼透露部份事實:“我……最近有點事,我怕會被卷入麻煩。”
  “麻煩?什么麻煩?”溫可人有些在意了,“和你昨天去康成少王爺的畫舫有關嗎?”
  “嗯……不完全是。”一時三刻也說不清,更怕娘會擔心,溫柔輕輕哀求:“娘,別追問好不好?”
  “娘不想看你這种坐立不安的樣子。”溫可人歎了口气,順便將她兩的茶杯重新注滿。
  “我沒事……”溫柔撒嬌地將頭枕在娘的手臂上,突然間腦海中浮現出樓砂那張高深莫測的臉,不覺輕歎了聲:
  “娘,為什么有時候我不犯人,人卻來犯我呢?麻煩好像會自動找上門一樣!……我是不是做錯什么?”
  “小兔,你想太多了。”溫可人揉了揉她的頭,弄亂了那頭刨花水修得整整齊齊的發絲,“不過,如果真的累了,那收手吧!娘本來是希望……算了,不說也罷。”
  溫柔偏頭看她:“娘想說什么?”
  “沒事。”溫可人搖了搖頭,推她坐直了:“你呢,自己看著辦。你一直是個有分寸的人,娘相信你的能力,不會把自己弄進什么麻煩的處境。”
  經老娘一說,果然感覺好些了。溫柔也拿起一個燒賣解饞:“嗯,不去想了,船到橋頭自然直……”
  “不直還可買馬騎。”溫可人順口胡縐,母女兩相視大笑。
  “好啦!”溫可人笑完了,揉揉肚子起身拉女儿,“來,幫娘去把那些洋桃全套起來。”
  “又要做苦力啊?”溫柔故作無奈地笑著歎气。
  “廢話!不然女儿養來干什么的?”

  ☆ ☆ ☆

  自從她和溫可人說過話后,又過了三天。這三天風平浪靜,靜得几乎有股詭异的味道。王府那邊……什么動靜也沒有。
  這實在是十分奇怪的!那日她親眼看見,行刺之人一個沒漏全被活捉。照常理刺殺小王爺是何等大罪,早該有人被推出來,舉行游街、斬首示眾那一套了。可是沒有!這兩天的杭州街上什么亂七八糟的小道消息都有,唯獨沒有關于王府刺客的只言片語。康成王府……真是神秘得很!
  可是,還有另一個發現,才教她真的有些迷惑。她……越來越厭倦自己所扮演的角色了。
  天底下,沒有哪個女子是真的喜愛“妓女”這個職業的吧?還記得她十四歲那年剛出道時,每天疲于應付,心里往往是說不出的煩悶。討厭無時無刻需要端出笑臉;討厭客人色迷迷的眼光和粗俗言語;更討厭下流的動手動腳。后來漸漸習慣了這生活,懂得圓滑,懂得凡事不去執著,才慢慢過得自在。雖然每每周旋在張家公子李家老爺之間,心底淡淡的厭惡散之不去,但是,她是安适地過著每一天。那么……為什么現在這股厭惡又開始轉濃了呢?
  這片房子盡是民屋,都不太高,但是坐在這里,遙遙可望見西湖上點點漁光。溫柔雙手抱膝坐在瓦片屋頂上,任夜風吹亂一頭及腰的長發,想心事想得有點入神了。
  剛才見她夜行打扮,小媚還以為主子又要去做梁上淑女的勾當,一張臉臭得像什么似的,再看她竟連面具也不戴,差點當場發瘋。還好溫柔逃得快,才沒讓她炮轟到。沒費心和這丫頭解釋,她只是想出來透個气、散散心……說了人家也不會相信,何必多費唇舌。
  散心……呵,真不是她的作風啊!不得不承認,心里其實有點慌亂,搞不懂自己是怎么了……怎么她坐在銅鏡前,竟和蘭靈一般,有了為誰妝扮的感歎?她是真的累了、厭倦了嗎?
  那么……賺的錢也夠多了,她該不該就此收手,來個激流勇退,就將花魁之名拱手讓于真正在乎那頭銜的封凝香呢?
  正發呆時,眼角突然捕捉到一絲動靜。溫柔連忙轉頭,卻見來人已穩穩立足于屋脊上,正朝她走來。月色下那人的五官依稀可辨——又是樓砂。
  “果然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啊!”溫柔笑了,“原來杭州城的屋頂不比街道冷清。”
  樓砂也低聲笑了,剛才臉上那股冰冷气息瞬時不复見。在她身邊坐下,他揚揚手中的酒醰,仰頭干了一口,專注地看著她,眼中有她所不熟悉的光芒閃動:“那么,敬我們,老是在奇怪的地方撞上。”
  溫柔偏頭看他,心里的疑問漸漸得以肯定:“那晚的黑衣人真的是你?”
  看來,她是懂了他那句“夜來香”真正的含意。樓砂回視她,微微地點了點頭:“既然會在這里相遇,那就彼此心照不宣吧。”
  嗯,的确。差點忘了她沒帶面具,要是換了別人看見她這個紅香院的頭牌居然跑來屋頂上看夜景,少不了會大惊小怪一番。
  “什么時候發現是我?”抑不住好奇心,溫柔不假思索地問他。
  “你剛上船時,听你說話的口气就有几分像,再來樂聲有魂,听你彈奏琵琶更覺得相似。”樓砂优雅地嗤了一聲,低笑,“敢像你這樣隨興所致改動節拍的人不多,就像敢像你這樣語出惊人的也不多。”
  唔……想起那天晚上為求脫身的語不惊人死不休,她的臉頓時燒了起來,真恨不得這屋頂突然破個洞讓她掉下去。
  “你這人有點混蛋……”溫柔小聲嘀咕。這家伙,分明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還有,那時他看上去冷冰冰怪嚇人的,哪知道現在會變這么多。
  嗯,回想起來,好像從在畫舫上彈完一曲“春江花月夜”后,樓砂就對她客气許多,難道是認出她的緣故?看他樣子挺放松,她隨口問:“那天晚上你到底是去王府干嘛?”
  樓砂聳了聳肩:“告訴你也沒關系,不過……”他偏頭看著她,語气中似有調侃之意,“看你那天一見人動手就往桌下鑽的樣子,這种麻煩事你确定你想知道?”
  “嗯……的确不想,當我沒問。”
  不簡單!短短時間就能把她的脾气捉摸得這么透徹。反正看他這坦然的樣子也不像是做什么傷天害理的勾當,她何必自動往渾水里跳?再來,雖說小王爺關宇飛風度不錯,他老子康成王爺的名聲卻不怎么樣,听說專榨地方上的肥水為生。
  樓砂又喝了一口酒,過了片刻,狀似漫不經心地問道:“有什么心事想說出來嗎?”
  “啊?”溫柔被問得一怔。她……有這么明顯嗎?
  樓砂看了她一眼,眼光里似有一絲情緒閃過,快得她來不及捕捉。他聳聳肩:“你不像是那种會成天對月長吁短歎的人。”
  呵,他好敏銳的觀察力。可是終究相識的時間太短,她的這些心事,要對老娘講都有些不知從何說起的亂,何況是對他……但是他的關心,她是真的覺得受用,也感激。
  溫柔甩了甩頭,回他一笑,岔開話題戲謔道:“可是,今晚我偏偏想要花痴一下,閣下可有興趣陪小女子嗚呼哀哉一番?”
  樓砂聳了聳肩,不再追問她為何煩惱。從腰間解下玉簫,他淡淡笑道:“偶爾發發神經,風花雪月一番又何妨?我陪你。”
  啊,他要吹簫?听他談吐間頗通樂理,她還真想領教一下他的簫聲呢!只是……“你不怕吵到人?”
  樓砂玉簫指了指下面的點點燈火:“還沒到眾人皆睡我獨醒的時候。再說,你以為我會吹得多難听?”
  溫柔笑了,朝他一拱手:“如此,小女子便洗耳恭听閣下仙籟。”
  “仙籟不敢當,如果你因而睡著,別跌下去就好。”
  咦,樓砂居然開了個玩笑?溫柔還在訝异間,樓砂一笑將玉簫湊在唇邊,悠揚的樂聲隨即響起。
  啊,好一曲“玉峰觀云錄”!
  樂聲忽高忽低,飄忽蜿轉又絲絲入扣,閉上眼睛,腦海中便可拼湊出一幅美麗的云海奇觀。堆疊絢爛,瞬間万化的云層引人入胜。若是放縱自己沉浸在這樂聲里,心境自然地就會明朗起來,海闊天空,還有什么事想不透呢?……樓砂挑這曲子,是想安慰她嗎?
  溫柔忍不住偷眼打量專心吹笛的樓砂……他是她見過的,最茅盾的一個人了!在畫舫上見到他的第一眼,俊美無儔的小王爺關宇飛搶去了大半的光彩,當時只覺得他是個冷冰冰,有些陰沉的怪人。可是縱是如此,還是無法否認他的文才武藝均高人一等,不得不佩服。
  后來在回程上再次与他談話,他謙沖有禮的態度著實讓她吃了一惊。不過當時心里猜測著那晚做賊遇到的是不是他,一顆心七上八下,哪有時間去多注意其它。
  今天再見,他還是很難捉摸。不說話時人看上去冷冷的,有點孤高,有點狂,說話時卻是平和,优雅,甚至是幽默的。這樣一個人,如何形容他好呢?
  ……可是不論如何,她溫柔都不會忘記,今晚有個人在屋頂上為她吹簫。
  一曲眼看就要終了,突然“砰”地一聲巨響,
  ——“那只死鬼在上頭發癲?”
  簫聲頓止。樓砂和溫柔相顧訝然,齊齊往下看。只見閣樓窗戶此時大開,一身穿艷紅繡金褥裙的胖大婦人探頭向上張望,濃妝艷抹的臉上肥肉一抖一抖,甚是駭人。中年胖婦揚了揚拳頭,破口大罵:“儂迭兩只死鬼,我呢勿要困覺啦?”
  嘻……溫柔忍不住笑出聲來。難怪有句話說:情愿和蘇州人吵三天架,不和山東人說一句話。蘇杭一代口音嗲,這胖婦長得凶神惡煞,口中那罵人的話听起來卻是吳儂軟語,實在是不協調到了极點。
  “大嬸啊,天色還早,當心睡多了會長肉哦!”溫柔控制不住自己地開起玩笑。
  “死鬼,我呢勿客气嘮!”胖婦气极,彎下身子端起個木盆,“嘩”地往上潑水。
  “閃人了!”樓砂一把捉住溫柔的手臂,輕輕巧巧地將她帶到對面的屋頂上。后面胖婦的叫罵愈加凶悍,溫柔朝她揮揮手,乖乖地配合樓砂的腳步,一路高起高下,最后落腳在西湖邊的西子樓頂上。這白天熱鬧非凡的酒樓此刻早已打烊,周圍又空曠,想來不會再有人罵街。
  重新坐下,溫柔猶自竊笑。樓砂歎了口气:“看在我吹簫第一次被人潑洗腳水的份上,想笑也請別當著我的面。”
  “天才總是不被理解的。”溫柔裝出万分的同情和感慨。
  樓砂看了她一眼,嘴角微微上揚:“怎么,又有心情損人了?”
  啊!果然,他看出她心中有事,所以一直在引她開怀。溫柔怔了一下,伸手攏了攏鬢角:“多謝你。”
  “看你順眼罷了。何況到哪里都能碰上,也算是有緣。”樓砂淡淡說道,拿起玉簫又吹了起來。
  真的是很悅耳啊!他的造詣和蘭靈比起來,怕是只上不下了。可是他的簫聲听起來亦是自由隨興,倒是和她自己的有些相像。嗯,如果真的有緣,那找天拉他來共奏一曲吧!倒想試試,兩組同樣隨興的樂符合在一起,是會相應成趣呢,還是淪為一堆雜音?
  微眯著眼正想得入神,簫聲突然中止。溫柔連忙轉頭看樓砂,卻見他凝神似是傾听著什么,神情极度不悅。
  有了麻煩嗎?她正想問,眼角突然看見寒光閃動。
  糟!溫柔連忙低頭,樓砂已經快了一步將她拉過護住,玉簫一揮,“當”一聲打落一枚飛鏢。
  嘖,玩真的!溫柔定了定神回頭問他:“沖著你來的?”
  “是啊!有這一群瘋狗在,恐怕是沒法再風花雪月,無病呻吟了。”樓砂嘲弄地說道,手臂一揮,寬大的袍袖如有生命般將疾速打來的三枚飛鏢掃落,“掃了你的興,抱歉。”
  “沒事。”溫柔故意很夸張,很貪生怕死地拽住他的衣袖,“帶我逃命就原諒你!”
  樓砂朗聲一笑,伸手扣著她的腰就往上縱起,几個起落間人已在數丈之外,就像騰云駕霧一般靈巧。
  哇!那日在康成王府還沒看出他的底細,原來輕功已經練到這种境界了!嗯,可惜江南少有飄雪,不然到了冬天一定要看看他是否踏雪無痕……
  唔,扯遠了。溫柔好笑地察覺自己對他的功夫太有信心,竟想起閒事來。越過他肩頭,隱約可見后面追著一群不死心的瘋狗。她挑了挑眉問:“打不還手嗎?倒看不出來你這般君子。”
  樓砂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气:“遲早要解決的,只是你不介意陪我揍人吧?”
  當然不介意!從剛才差點被飛鏢招呼到,她就有揍人的沖動了。“有你這高手在,我正好仗勢欺人一番。”
  溫柔從袖中掏出白絹縛在臉上掩去了口鼻,看了看周圍,征求他的意見:“你覺得哪里是動粗的好地方?”
  “栖霞岭上的觀風台如何?”
  她輕笑:“觀風台上打瘋狗,倒也風雅。不過栖霞岭离這里可有一段路啊!”
  樓砂哼了一聲:“想找我的麻煩就得跟來。”
  “那倒也是。”溫柔點頭同意。反正被他挾著跑,費力的又不是她。
  樓砂的腳程頗快,追在后面的那群瘋狗倒也不慢。兩人在觀風台上只等了約半柱香的時間,就被二十多個人團團圍住了。
  哇,好大的排場!溫柔好奇地靠在樓砂身邊,猜想是不是會有人講兩句場面話,還是馬上就要動手?說實話,她從來都是找那些為富不仁的顯貴商賈摸肥水,對江湖上的打打殺殺几乎一無所知。
  那一群人中走出個其貌不揚,身材粗短結實的中年人,手里拿著一把明晃晃、金閃閃的大關刀。這刀若是換個高大些的人來拿還頗為威武,可惜拿在身長不過五尺的他手里,倒像是小孩拖著大人的兵器耍,有一絲滑稽。不過,看他身邊那些人紛紛躬身讓道的模樣,這人顯然是頭領。
  “在下勞賦修,見過樓大俠。”這中年人朝樓砂拱了拱手,語气謙恭,臉上神情卻表明了仗勢欺人,不把他兩放在眼里。
  樓砂雙手垂放腰際,跟本懶得和這人虛偽客套,僅是淡淡掃了他一眼:“大俠不敢當。陝北金蟒幫勞幫主千里而來,不知有何見教?”
  勞賦修一楞,隨即咧嘴而笑:“青衣樓砂,原來你也識得老子!那咱就不客气了。衡天心經借來翻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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