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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康氏大樓的第二十六層是總裁辦公室,辦公室里舖著墨黑的地毯,一張檜木大辦公桌,搭配同材質的辦公家具,顯示出不凡的气勢,以一座玉石屏風隔開,另一邊則放了一套价值不菲的牛皮沙發,和高貴的黑色大理石桌。放眼看去,整個辦公室都是以黑色為主,本來大多的黑色會讓人有沉重的壓迫感,但是在設計師巧妙的擺設下,只突顯了气派不凡,不會讓來人覺得有壓力。
  現在康麒安正在大辦公桌上專心辦公。去了一趟香港,也帶回了几個大的案子,使得今年的業績沖破了他所預定的目標,公司成長的速度讓他很滿意。
  此時,電話上的紅色燈號閃了兩下,接著是陳秘書甜美的聲音傳來——“總裁,晴舒來了,想見總裁。”
  “我現在正在忙,要她中午休息時間再過來。”康麒安頭也不抬地回答,繼續埋首公事中。
  二十六樓全層是屬于總裁專用,除了有個占地近百坪的辦公室外,一個設備新穎的會議室,一間放重要檔案的文件室,還有間可供總裁疲累時休息的臥室,另外辟出空間造了座美麗的空中花園。三百多坪的空間每一寸都被充分利用,每一寸也都呈現出最合宜的面貌。
  一般要見總裁的訪客都必須在二十五樓的會客室等候,先讓秘書向康麒安報告,才能從舖著厚厚地毯的階梯上二十六樓見他。
  康麒安有兩個秘書,女秘書陳維真是負責處理國內事務,而蔡孟倫則是負責國外的一切事務;兩人還各有兩位助理秘書協助,他們的辦公室都在二十五樓。顏晴舒應該在會客室等康麒安的答覆,但是她以前也是康麒安的秘書,和他現在的秘書陳維真是同事,所以她在陳維真的辦公室里等康麒安的回答。
  听到康麒安的答覆,顏晴舒也不以為意“總裁總是很忙,那我先到附近的百貨公司逛逛,中午再過來陪他吃飯。”
  “晴舒,你已經是總裁的未婚妻了,怎么還稱呼總裁呢?該要改口了。”陳維真笑笑告訴顏晴舒。
  顏晴舒漾出一臉溫柔的笑容回答:“總裁也這么說過我,但是叫總裁習慣了,實在是改不了。”
  “晴舒,你要試著改,否則容易讓旁人誤會的。”陳維真勸著顏晴舒。
  顏晴舒點點頭。“好,我會改的。謝謝你!維真,你忙吧,我去逛逛,等會再回來。”
  向陳維真搖搖手,顏晴舒笑著离開了。
  陳維真看著顏晴舒搭電梯下樓。晴舒是個好女孩,不但人生的美,脾气又溫柔,說話總是細聲細語的,很能打動男人的心,這也是總裁會喜歡她的主要原因。
  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晴舒和總裁之間少了一种感覺戀愛的感覺!總裁和晴舒站在一起,雖然看起來是很亮眼的一對,但是給人的印象仍脫不開上司和秘書的感覺,根本就不像是情侶。
  而總裁對晴舒的態度也沒有情人間該有的溫柔,不但少了輕怜蜜意,也沒有情意,由總裁說話的語气听來只像是主人對奴仆下命令。而晴舒又是將總裁的話當成圣旨般,不敢不從,所以她如此順從的溫柔就被總裁視為理所當然了。這樣的一剛一柔看似相配,其實兩人間卻沒有一絲的共通點,晴舒在這樣的情形下嫁給總裁,真能得到幸福嗎?
  站在朋友的立場上,陳維真真為顏晴舒感到擔心。
  中餐時間,康麒安帶著顏晴舒到最近的餐廳吃飯。
  同以往一樣,康麒安總是一邊吃飯一邊看著財經報紙,雖然他也有專業的財經人員,但報紙上的新聞他還是多少要注意。
  他看完報紙吃完飯,抬起頭,才發現顏晴舒正睜著眼睛看著他,盤里的東西沒吃上几口。看到他抬起頭,她有些臉紅地忙低頭作勢吃飯。
  “為什么一直看著我?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還是你想要什么東西?”康麒安淡笑地問起。
  顏晴舒赶忙搖搖頭。“不要了,我什么都不缺,總裁你給我的已經夠多了,房子、珠寶首飾、衣服我都有了,我已經很滿足了。”
  “哦,那你還有什么事?”康麒安笑笑問。顏晴舒的脾气他很明白,她沒事不會來找他。她單純、無心机、溫柔、好脾气,最重要的是她不貪心,會乖乖听從他的安排不會有异議。他要的就是這樣的妻子。他也三十歲了,康家只剩下他一人,他需要孩子來延續康家的香火,他在精挑細選之下決定了顏晴舒,這是他自己選的未婚妻,他很滿意。
  “是……是我爸媽啦,他們又打電話來問……問婚期了,他們說最好在年……年底之前結婚,因為明……明年是孤鸞年,不适宜結婚,所以……所以爸媽要我催……催你決定婚期。”顏晴舒愈說頭愈低。康麒安在她心中是個高不可攀的男人,能被他喜歡、成為他的未婚妻,是她前世修來的好福气。她對他一向都是兢兢業業的,生怕自己會惹他有絲毫的不高興,更不敢有自己的意見,一切以他為主;但是爸媽這几天每天都打電話來催她,她從有理由說到沒理由,被爸媽逼得不得已,只好來找康麒安問清楚,但是她好怕他會生气。
  康麒安為顏晴舒的羞怯結巴覺得好笑,這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她竟會緊張成這樣,膽小、沒見過世面,大概是顏晴舒唯一的缺點了。不過膽子可以慢慢培養,這不是重要的問題。
  “既然明年結婚不好,就今年結吧,日期就選在十二月二十五如何?圣誕節,普天同慶的日子,也很好記,你以為呢?”康麒安想到個日子就隨口提出,處理這种事不必太花腦筋。
  顏晴舒當然是沒意見了,她急忙點頭,送聲說好:“好,好!就十二月二十五,我會告訴爸媽的。”
  “那沒有其它事了吧?”康麒安挑眉看著顏晴舒,晶亮有神的大眼讓人不敢直視。
  顏晴舒慌忙地搖搖手。“沒……沒事了,謝……謝謝總裁!”
  “沒事就好,那我回公司辦公了,你要我讓司机送你回去嗎?”康麒安順口問。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謝謝總裁關心。”顏晴舒對康麒安微微一笑回答。
  “那就好。”康麒安點了下頭,起身离開。
  顏晴舒的眼神還是追著康麒安的身影,直到他出了餐廳才轉回眼,嘴角泛起了甜蜜的笑容;她就要嫁給總裁了,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雖然她有些怕他,但是總裁人長得帥,又那么能干,建立了威赫的大事業,放眼台灣,有几個男人能比得上總裁呢?所以自己能嫁給他,真是她的幸福呢!
  顏晴舒忙從手提袋里拿出行動電話,她迫不及待要告訴爸媽這個好消息了。
   
         ★        ★        ★
   
  文依恬在周家的生活過得還算開心,有欣欣這個愛說話的孩子黏著她,也讓她沒空再想到傷心事,而鄉下的生活一向是簡單淳朴,讓她活得很實在。
  今天,文依恬在龔宜倩的強拉之下,陪她到基隆逛街買衣服。
  在商店街上,龔宜倩看到喜歡的衣服除了貨比三家外,也不忘和老板討价還价一番,价錢讓她滿意了才買下手。
  “恬恬,這么多衣服你看看可有喜歡的,我幫你殺价。”龔宜倩對文依恬笑著說。
  今天是星期天,這條商店街又吵又多人,文依恬已被吵得昏頭也被擠暈了,哪有心情買衣服,她搖搖頭婉拒:“不用了,我的衣服夠穿了,不必再買。倩倩,我腳痠了,我們找家冷飲店坐下來休息好不好?”
  “哎呀,對不起,我忘了我逛街時都有惊人的体力,一逛就忘了腳痠,累死一同來的人,所以書屹和欣欣才會將我列入逛街拒絕往來戶,父女倆宁愿去釣魚。抱歉,抱歉,對不起,我們馬上找家店休息。”龔宜倩不好意思地說,立刻四下張望找冷飲店。
  不遠的街角有家泡沫紅茶店,兩人入店休息。
  文依恬在坐下后才知道自己的腳有多痠,她輕捏著自己的腿按摩。好久沒這樣逛街了,難怪自己會受不了。
  “恬恬,你還好吧,看你好像快被我給累慘了,真對不起啊!”龔宜倩看著文依恬疲累的模樣,再次道歉。
  “還好啦,是我久沒運動,不是你的錯,別放在心上。”文依恬笑笑回答。
  “真的?那這么說等一下我們還能再繼續逛街了是不是?”龔宜倩滿怀希望地問。
  文依恬在心中歎了口气,不好意思掃龔宜倩的興,只好硬著頭皮苦笑點頭。
  “哇!真好,那今天我們不逛到過癮不回家了!”龔宜倩好高興。
  看來她也只能多忍耐了,文依恬笑得好無奈。
  龔宜倩邊喝飲料邊拿出她剛才買的衣裳看,而文依恬則是順手拿起放在一旁的雜志翻翻。她只是隨意地翻動,卻讓她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消息,她呆呆地瞪著攤開在眼前的報導……龔宜倩見文依恬看雜志看了好一會,仍是停在原來那一頁沒翻動,好奇地探過頭來看看。
  “哦,康氏集團的總裁康麒安要結婚了,婚期訂在……咦……十二月二十五啊,那是圣誕節嘛,康麒安還真會選日子呢。康麒安可是台灣少數几個有名有錢又長得不賴的男人,不像其他的富商都一副禿頭、頂著啤酒肚的丑模樣,前陣子他才在雜志上票選的台灣十大最佳單身漢中奪魁,可惜那么快他就要結婚了。不過嫁給他的女人也不好過,老公長得這么帥,就算他自己不去招蜂引蝶,還是會有一堆女人愿意倒追他,當老婆的就要時時提心吊膽老公會外遇,這實在是太累了。不過能有個這樣的老公,倒也是件很有面子的事,你說對不對?恬恬。”
  龔宜倩玩笑般的說完話抬頭看向文依恬,卻被文依恬滿臉淚水的模樣嚇了一大跳。
  “恬恬,你怎么了?為什么哭?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她關心地拉著文依恬的手急問。
  文依恬正陷入自己的情緒中,對于一切外在事情都看不到、也听不到,整個心只被康麒安要結婚的消息震撼住了。
  龔宜倩看她不說話,兩眼只是呆呆地直瞪著雜志看,那模樣和她在沙灘上第一次看到文依恬時一模一樣,似乎三魂六魄全飄走了,只剩下一個軀殼。
  龔宜倩嚇得緊捉住她的手搖動得更厲害了。
  “恬恬,你怎么了?別嚇我啊,你說說話啊,恬恬,恬恬!”
  手中的痛楚傳到文依的腦里,讓她悠悠回過神來,看到龔宜倩急得快掉淚了,她气虛無力地要求著:“我們回家好不好?”
  “好,回家,我們回家。”龔宜倩也沒心情再逛街,她匆匆結了帳,扶起文依恬攔下計程車回家。
  在回程的路上,文依恬依然是默默無語,只是張大眼直看著窗外的景色。
  就快到家時,文依恬突然轉回頭,她看著龔宜倩,語气很平靜地交代說:“倩倩,在我行李箱的內袋里有存摺和印章,万一我有什么不測,你就將存摺里的錢提出來用,為我善后,而剩下的表則幫我捐給慈善机构。里面還有一本筆記本,上面有我父母的名字和他們葬身之處,就麻煩你將我和我爸媽葬在一起,這是我唯一的心愿,希望你能幫我達成,謝謝你。”
  “恬恬,你……你在胡說什么,好端端的怎么提這樣的事,你……你不會又想不開吧?恬恬,你……你嚇到我了,你怎么了?到底又怎么了啊?”听到文依恬像是交代后事般的話語,龔宜倩被嚇出了一身雞皮疙瘩,急亂地抓著她的手問明理由。
  文依恬卻微微一笑,反手握住了龔宜倩,平靜地安慰她。
  “我沒事的,只是人生禍福無常,誰能料准我會不會發生什么意外呢,所以我先將話說明白,你別多心了。”
  “听到你說的那些話,我不多心才怪。恬恬,我不知道你心中有什么打算,但是千万千万不能有輕生的念頭,生命是很可貴的。世上沒有不能解決的事,自殺更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你一定要記住這一點,恬活,你明白嗎?”龔宜倩焦心又嚴正地告訴文依恬,她心中浮起一個很不好的預感,她好怕,好怕恬恬真的會自殺。
  “倩倩,我已經答應過你不輕生了,你還擔心什么,放心吧。”文依恬鼓起笑臉對龔宜倩說,她不忍心要龔宜倩為她煩心。
  “真的?”龔宜倩對文依恬的話沒什么信心。
  “真的,我保證。”文依恬舉起手保證,心中卻在罵自己:騙人,騙人!
  龔宜倩臉色好了些,緊緊握著文依恬的手,半嗔半怒地責備她:“那以后就別再說不吉利的話了,我膽子小,禁不起嚇的。”
  文依恬柔柔地笑了,又將臉轉向窗外,繼續看著外面的一片湛藍。
  計程車在周家門口停下,兩人下了車,恰巧周書屹父女也從公車上下車。站在對面的公車站邊,欣欣看到媽媽和恬阿姨站在門口,她高興得忘了注意車輛就直接沖過馬路。
  “欣欣!”周書屹忙要拉住女儿卻晚了一步。
  一輛載貨的大卡車也在這時快速地駛過來,司机因為長時間開車有些精神不濟,等他發現前面有人想煞車時已經來不及了。
  “欣欣!”
  龔宜倩撕心裂膽地吼叫一聲,人急要沖到馬路上救人,但是有個人影比她還快。
  文依恬看到欣欣過馬路的同時,就發現了急駛而來的卡車,她腦中沒有第二個念頭,拔腿就向欣欣沖去,用力將欣欣推開,然后她听到了尖銳的煞車聲和四周人的惊叫聲,接著一股好大的力量就撞上了她,將她撞得高高飛起,再重重地摔下。
  痛,好痛!她四肢百骸無一不痛,痛得文依恬支持不下去了,在她被卷入黑暗的漩渦之前,她腦中只有一個希望——麒安,她想再見他,她好想好想再……見……他!
   
         ★        ★        ★
   
  康麒安將黑色跑車開入地下室的專屬車庫里。停好車,他先松開領帶、解開襯衫上的上兩顆扣子,讓悶了一天的脖子透透气。他看看手表,現在不過才七點多,平常這個時候他一定還在辦公室里辦公,但是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眼皮直跳、整天心情浮動坐立不安,一顆心直想要回家,讓他根本靜不下心來辦公,他只好提早下班了。
  下了車鎖好車門,手中的車鑰匙沒拿穩掉到地上,他彎身撿鑰匙,此時挂在他脖子上的金鏈突然斷裂,也掉到地上。
  “該死!”康麒安急蹲下身看金鏈上的玉墜子有沒有摔坏。這是他媽媽生前千万叮嚀他要好好保管的東西,絕不能弄坏或不見。
  他仔細檢查了下,還好只是鏈子斷了,墜子沒事。
  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早上先是他使用多年的鋼筆突然筆頭斷裂,下午是他慣用的茶杯不小心被他掃落地面摔碎了,現在又是這條金鏈,這是義大利制純手工打造的白金鏈子,比一般的金鏈都還要堅韌,竟然也莫名其妙斷了,真是怪事連連。
  康麒安沒好气地握著鏈子和墜子起身走向電梯,希望霉運到現在為止,別再跟著地了。
  他住的這棟大樓“康氏家園”也是康氏集團的杰作之一,整棟大樓共有三十六層高,位在台北信義區最高級的精華住宅區上,十樓以下是商用樓層,里面有百貨公司、電影院、商店街,地下一、二樓則是美食廣場和超市,各式各樣的民生用品應有盡有,是信義住宅區里最有名的購物中心,商机自然是強強滾。
  十一樓以上規划為純住宅區,每層樓有三戶住家,雖然是公寓,但是每個住家都是由著名設計師設計,戶戶裝廣不同,但品味風格都是頂尖的。而十九、二十兩層樓則是辟為公共休閒場所,里面設有游泳池、网球場、羽球場、有氧教室、三溫暖室,還有一間專供儿童游戲的百寶屋,設備非常齊全,而且都派有專人管理。
  這棟大樓全是用最好的建材建造,保安也均由電腦管理,是棟智慧大樓,除了門禁森嚴外,大樓日夜還有守衛輪班顧守,安全性無庸置疑。
  當然,像這樣的住宅,房价一定很嚇人,買這儿一間公寓的价格可以在陽明山上蓋間別墅了。不過雖然价格令人咋舌,但是台灣有錢人多,這樣精致又方便的住家哪里找,所以才推出便被搶訂一空,許多訂不到的人還遺憾地直跳腳。
  如此綜合住商的大樓,也是康氏集團目前推行的主力建設。
  康麒安喜歡位在高處的感覺,所以他將三十六樓留給自己,依自己的喜好裝潢。那是他最私密的王國,除了少數几個人外,他不讓閒雜人士踏入,連他的未婚妻也不曾進入。顏晴舒目前住在內湖的別墅里,那也是他結婚后的家。
  站在專屬電梯前,康麒安將手放在感應器上,電腦核對無誤后電梯門立刻就打開,他走入,若沒按下別樓層的按鈕,電梯就會直接到三十六樓,不必多一道步驟費事。
  一眨眼的時間,電梯已經快速到達三十六樓,電梯門一打開便是他的家。康麒安走入家里,將披在手上的外套往沙發扔去。這家中的所有電器用品都和電腦連線,從他踏入電梯開始,房里的燈會依設定打開,音響也放著輕柔的音樂歡迎主人回家。
  康麒安揉揉脖子走向臥室,將手上的金鏈玉墜收入抽屜里,以免弄丟了。放好東西后,他想好好泡個澡,不過他卻先被床上的景象給嚇住了。
  在他的床上竟然躺了個人!有人躺在他的床上,這值得惊訝嗎?那是當然了,康氏家園的安全設備森嚴得可以媲美總統府了,尤其他住的這層樓,只有兩條通路可到達,安全門和電梯,但不管是哪一條路,都需要他的手紋才能開啟連刀槍子彈都傷不了分毫的鋼門進入他家里。就算是几位擁有通行磁卡的人,但磁卡若沒得到他的放行命令也無法進入;也就是說除非是他邀請的人,否則絕不可能有人能潛入這個房子里。而他很清楚地記得,他沒有邀請任何人來作客,那床上這個不速之客是怎么進來的?
  康麒安很有興趣知道,最好他的理由夠充分,否則不單這個小偷有麻煩,這棟大樓的安全人員也全都會被他請回家吃自己。
  闖賊蜷曲地側睡在床上,烏黑的頭發遮去了他的面孔,但由這人纖細的身材看來,應該是個女人。不過就算是女人,他也不會心軟放過;闖空門也就罷了,還敢大膽地在他床上睡覺,這不是分明要他難堪嗎?他怎能輕易放人?
  康麒安冷著臉,忍著怒火,大力拉起床上的女人,大手粗魯地拂開蓋在她臉上的頭發,正想大聲叫醒地,但一看待那女人的真面目時,他又呆住了。
  身体的劇烈晃動搖醒了那女子,她緩緩地睜開眼睛,將眼光聚在捉痛她手的男人身上,四目相接,她也楞住了。
  他……是他!自己是在作夢嗎?她日思夜想的男人竟會出現在眼前,真.…:真的是他嗎?
  “麒安,麒安!”文依恬急急由他的掌握中抽出自己的手,輕輕地撫上康麒安的臉。
  她摸到了!手底下的触感真實地傳入她心中,而且還是溫熱有呼吸的,是真的人,真的是麒安,真是他!
  “麒安!”文依恬兩手一張,緊緊抱住了康麒安,她用不敢置信、高興得顫抖的語气叫:“麒安,真是你,真的是你,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沒想到還能再看到你,我好高興,真的好高興,麒安,麒安……”
  貼在身上的嬌軀、沖入鼻內的熟悉香味、清靈帶著稚气的嗓音,這一切的特征都明白顯示了這女子的身分,是她,怎么會是她呢?
  文依恬將臉埋入康麒安的頸旁,聞著他清冽的男性气息。她見到他了,不但看到了康麒安,而且還能抱著他,自己真像在作夢一樣。
  康麒安很快就冷靜下來。文依恬,這個傷透他心的女人,她還敢來見他!?他快速地拉開摟在他脖子上的小手,將她推离一臂之遠,神情冷漠地問她:“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又是如何進來的?”
  她為何會在這里?怎么進來的?康麒安的問題也問住了文依恬。她轉頭看了四周一下,這房子好大又陌生,對這儿她沒有印象,她不曾來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進來的?她只依稀記得自己飛身扑前去救欣欣,接著便被大卡車給撞暈了,她的記憶就只到這里,然后發生了什么事她完全不知道,為什么她醒來后會在康麒安的家中?這也讓她迷糊了。
  康麒安看文依恬呆楞楞地直看著自己,一臉的迷惘,久久都回答不出來。
  “為什么不說話,你做的事你自己會不知道嗎?說,你是如何進來的?老實告訴我!”康麒安的臉色仍是冷冰冰,不放松地盯著文依恬。
  文依恬想了想,仍是想不出為什么。她看著康麒安,老實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這里的。”
  “你在說什么鬼話,你不知道那還有誰知道?這儿守衛森嚴,沒有我的通行令根本不能踏入一步,你到底是用了什么方法進來的?為何保全人員都沒發現?快說!”康麒安眉頭皺起,語气更森冷了。
  眼前冷漠的男人不是她所熟知的康麒安!文依恬有些委屈地咬咬唇,她真的不知道嘛,連她自己都弄不懂的事,又要怎樣對他解釋呢?她腦筋飛快想著,努力要想出這是怎么一回事,可是她仍舊想不出。但是當她看到對面的電梯時,她不禁脫口叫出:“啊,我……我是搭電梯上來的。”
  “搭電梯?沒有磁卡,你連電梯都進不了,如何上到這三十六樓來?你在說謊,”康麒安不相信這個理由,收回箝制她的雙手,神色漠然地雙手抱胸看著她。
  “我沒有說謊,你說這儿是三十六樓,那我不搭電梯又怎能上來,我又不會飛,那就一定要搭電梯啊。”文依恬吶吶地為自己辯解。
  若她真是搭電梯上來,那表示大樓里的安全系統有問題了,他要找人來弄清楚。但是眼前這個該在美國的女人怎會無緣無故跑來他家,這個問題比較嚴重。
  “你不是在美國嗎?怎么回台灣了?”
  “你怎么知道我去了美國?原來你還是很關心我,才會知道我的情形是不是?”文依恬听到康麒安的問題,她臉上發光地笑著反問他。
  但是康麒安的回答卻澆了她一盆冷水。“是鐘媽打電話來告訴我的!我沒時間去明白你的行蹤。”
  “哦。”文依恬失望地輕喟一聲,臉上的陽光立刻又被烏云遮住,康麒安無情的回答掃去了她的喜悅。
  “你還沒告訴我,你來我家做什么?為什么要來找我?”這才是康麒安最想明白的事。
  因為我想你,好想看到你!文依恬很希望能這樣回笞,但是她明白康麒安不會喜歡听到這樣的話,她低下了頭,再次拼命想理由。
  “怎么又不說話,你——”康麒安質問的話在看到她身上斑斑血跡和破損的衣服時停了停,馬上厲聲問她:“你身上有血跡,衣服也破了,你受傷了?該死,你到底遇上什么事了……”
  經康麒安一提,文依恬才注意到自己的衣著,咦,這是和龔宜倩去逛街時穿的一衣服,這些血跡莫非是她被卡車撞到時流出的血弄髒的,但為什么她沒覺得痛,也沒感到身上受傷呢?
  “我,我……”她又答不出來了。
  “你……你什么?你是摔倒了?還是遇上搶劫了?自己發生了什么事,你也說不出來嗎?”康麒安瞪著文依恬依然沒什么好口气。
  “啊……對,對,你說對了,我……我是遇到搶……搶劫了,我的行李、皮包都被搶走了,我沒錢、沒證件,也不知道該怎么辦,只好來……來找你幫忙了。”
  這是唯一合理的原因,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出其它的理由了。
  “你被搶劫了,那應該到警察局去報案,找我有什么用。”康麒安冷淡至极地回答。
  “我……我……”想不到康麒安的回答會這樣的冷漠,讓文依恬不知該如何說下去。
  “若你是因為沒有錢,我可以借你,讓你在旅館里住到證件重新辦好。你要多少錢?”康麒安面無表情問。
  “不要,我不要錢。”文依恬慌亂地搖頭。
  “你不要錢?那你要什么?,”康麒安的臉色更冷淡了,她又想搞什么花樣?
  康麒安這樣防備的表情狠狠刺痛了文依恬的心,她承受不了,忍不住低頭哭泣。
  “我……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想見你一面而已。我們好久沒見面了,為什么你看到我沒有一點點的高興,還一副厭惡的模樣,我真那么惹你討厭?難道你一點也不顧念我們以往的情分嗎?麒安,別這樣對我,我受不了你的討厭,我真的受不了!”所有的委屈都化成了淚水。
  看到文依恬傷心的模樣,康麒安的心也不好受,她說什么也是和他共同生活+多年的人,是他從小呵護長大的小公主,他不忍心見到她傷心哭泣;只是他們已經离婚了,她的喜憂也不該再由他負責了。
  “別哭了,你大老遠從美國跑來找我不會只是要哭給我看吧。你說要看我,那現在你看到了,我人很健康,生活也過得很好,而且我馬上也要結婚了,你看清楚了吧,那你可以离開了。”康麒安語气漠然,文依恬已經和他沒關系了,他不想浪費時間理會她。
  听他說得那般經情絕義,文依恬的淚水掉得更凶了,哭得肝腸寸斷。
  一聲聲抽動的哭聲,一次次打擊著他的心,康麒安臉色難看极了,他握緊拳頭從床上跳起。該死的!她哭什么?為什么還要來煩他呢?他被她傷得還不夠嗎?
  “夠了,我不想再听到你的哭聲,我的皮夾在沙發上外套的口袋里,你想要多少錢自己拿,拿了就离開這里,別來煩我!”康麒安用有如寒冰般的聲音丟下話,大步走向浴室。他真要好好洗個澡,洗去今天的厄運。“希望我洗澡出來時,你已經离開了。”碰的一聲,他重重地關上了浴室門。
  康麒安的舉動讓文依恬明白自己有多不受歡迎,他是那么不愿意見到自己,這讓她好難過,更是泣不成聲。
  為什么?為什么自己會在這儿呢?為何她一點記憶也沒有?為什么?她覺得莫名其妙又無措,不知道自己該怎么辦?
  就在她心慌意亂時,一陣陣刺耳的救護車聲音傳入她耳里,文依恬停下哭泣,轉頭看看四周,當她的眼睛在看到那面大穿衣鏡時惊愕住了!
  鏡子上浮現一輛救護車的影像,兩個穿著白色衣服的男人抬著擔架急跳下車,在不遠處有個倒在血泊中的女人,看起來像是受傷了,旁邊有一男一女和一個小女孩正對著倒地的女人哭叫著。
  “恬恬,恬恬!”
  “恬阿姨,恬阿姨!”
  那不是襲宜倩夫婦和欣欣嗎?白衣男人急急將渾身是血的女人抬上擔架,在看到那女人的面孔后,文依恬震撼地瑟縮了下,那女人竟是她自己!
  影像的下一幕便是醫院的急診室了。龔宜倩夫婦和欣欣三人坐在急診室外,龔宜倩和欣欣兩人抱著哭泣,哭得好傷心。
  “不會有事的,恬恬人那么好,一定不會有事的,別擔心。”她听到周書屹用顫抖的聲音安慰著妻子、女儿。
  急診室的門被打開了,兩三名護士將躺在病床上的她推出,醫生告訴等在外面的周書屹夫婦——“傷者胸腔、腹部有大量內出血,頭部因為嚴重的撞擊而呈現昏迷狀況,必須住在加護病房觀察。她的情況很不樂觀,你們要有最坏的心理准備。”
  文依恬看到襲宜倩听了醫生的話,當場站立不住暈了過去。
  周書屹將太太交給前來幫忙的護士們,匆匆地追上醫生急急哀求著:“真……真的那么嚴重嗎?醫生,求你救救她,求你們一定要盡全力救救她!”
  “做醫生的當然會盡全力救人,只是傷者的傷勢太嚴重了,我們實在沒有把握,對不起!”醫生的臉色很凝重。
  “那她還能活多久?或者她要多久才能醒過來呢?”周書屹忙追問。
  醫生搖榣頭。“沒人敢預測。以她如此重度昏迷的情形看來,若一個月內沒醒過來,不是身体机能衰竭而亡,就是變成永遠都醒不過來的植物人,全要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畫面到這儿就消失了,文依恬急沖到穿衣鏡前又摸又敲打的,但是鏡里的影像就是不再出現了,鏡子又恢复成平常。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若剛才她看到的是真實的事,那現在站在這儿好好的她又是怎么回事?她還活著嗎?是人?是鬼?還是幽靈呢?
  文依恬重重地捏了自己的臉頰,好痛,那她是人了,可是為何還有另一個她正躺在醫院的加護病房里呢?她真被弄糊涂了!她不禁低下頭仔細審視自己,她身上有改變嗎?
  手腳還是很正常,她在原地跳了跳,又轉個圈子跑步,身体也沒感到任何的异常。她再伸出手掌觀看,驀然,她看到了不正常的异狀了!
  她右手掌上代表生命線的掌紋竟然變成一截截了,一小段、一小段地排成一條線貫穿手掌。她記得她掌上的生命線是又直又清晰的,所有看過她掌紋的人都說她的命很好,會長命富貴,怎么會斷成這种模樣呢?
  文依恬認真數了數,三十,她的生命線斷成了三十載,而剛才醫生的話浮上心頭——若一個月內沒醒過來,不是身体机能衰竭而亡,就是變成永遠都醒不過來的植物人,全要看老天爺的安排了。
  這……莫非一小截的生命線便代表一天?一個月三十天,剛好是她手中生命線的數目,這就是老天爺對她的安排嗎?祂听到了自己撞車時的心聲,讓她能再見康麒安一面,所以她的身体留在醫院里,魂魄卻跑到康麒安的家中了。
  但說是魂魄也不對,眼前的她仍是個實体,和正常人一樣啊。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又會變成什么模樣呢?如此詭异的遭遇完全超乎她的知識之外,讓她覺得毛骨悚然。
  不過,不管她想不想得通,最重要的是她如愿見到康麒安了,就算是要她馬上死去,她也心甘情愿。但是老天爺又多賜了三十天的命給她,是想在她死之前有段快樂的回憶嗎?那她說什么也要好好把握,三十天后她可能會煙消云散,而病床上的她可能會衰竭而亡,但是她的回憶卻會永遠存在她腦海里,就算是死也不會消失。
  文依恬將掌心握成拳,緊緊地握住。
  有快樂的三十天,好過無歡無笑、行尸走肉般的三十年吧,文依恬含著淚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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