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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日大限破解后,元夢并未及時离去,而是等惠大人情緒稍微平复之際,立刻要求到別處商談要事。
  琉璃才剛放松的心又突然緊張起來,尤其是元夢請阿瑪借一步說話時,阿瑪那句“我的确有事也想好好儿問你”充滿興師問罪的味道。
  阿瑪想審問元夢關于她离家出走的事?可是元夢為何一點警戒或防備的神色也沒有?他好象不論面對任何狀況,都是一副悠哉閒适的姿態——唯獨和她獨處時例外。
  “我希望兆蘭貝子也能一起來。”當元夢笑著如此說時,不只是琉璃和兆蘭,連惠大人也為之一愣。
  “為什么找我?”兆蘭口气頑強,腳卻微微地退了一步。
  元夢不立即作答,而是笑著深深凝視著琉璃回話,“有人曾告訴我多少應該尊重他人一點,才不至于在別人面前留下惡劣的形象。”
  他到底想做什么?
  在要求同行卻不被答應之際,琉璃決定溜到阿瑪的書房外一探究竟。
  “像這种下咒、作法之類的怪事,為什么平白無故地發生在我女儿身上?”琉璃貼在窗邊偷听時,他們已然切入事件正題。
  “池魚之殃。玲瓏格格是被無辜牽連進來的。”元夢平淡的吐息消減不少緊張的气氛。“對方下咒作法的對象不是她,可是她的天賦异能与敏銳的靈力使她不小心介入他人法陣,才會莫名其妙的遭到波及。”
  “對方是什么人?”惠大人的語气充滿是殺气。
  “我還在查,如有消息,自會向惠大人傳報。但是我主要想和您談的不是這件事,而是琉璃格格的婚事。”
  “婚事?”惠大人瞅了進入備戰狀態的兆蘭一眼。
  “我開門見山的說吧。琉璃格格在逃家期間,确實是藏匿在我那儿,這事恐怕在令公子們多次上我家討人的情況下,被外界的胡亂猜測傳開了。為了咱們雙方的立場与名聲著想,我想請惠大人成全我和琉璃格格的婚事。”
  “你和琉璃?”屋內惊聲大作之時,琉璃也在屋外嚇得掩口噤聲。
  元夢居然在這個節骨眼上提親?
  “琉璃格格已是出閣的年紀,而我,正室之位仍空虛,此番結親,您的女儿自然就是敬謹親王府的二少福晉。”相較于嫁給貝子身分的兆蘭,地位顯然不同。
  “你沒有必要為了顧及琉璃的名聲而求親!”兆蘭當然听得出元夢借机羞辱他的弦外之音,“我相信琉璃,不管外界的人說她什么,我都愿意娶她!”
  “然后怨她一輩子?以你的委曲求全去騎在她頭上一輩子?”元夢輕輕淡淡的一句笑語,點醒了惠大人的警覺心。
  沒錯,就算兆蘭仍然愿意娶琉璃,難保他不會時時以她的离家事件与外傳的丑聞怨怪她,以一個忠心丈夫的身分踩在她頭上,以她永遠的內疚与虧欠做為報复的籌碼。
  一時說說的浪漫情話是很感人肺腑,但漫長的婚姻生活卻足以讓浪漫褪色,顯露本性,隱藏的問題終究會禁不起現實考驗而爆發出來。
  “而我,多少也有對不起琉璃的地方。”元夢的低語适時地打入惠大人已動搖的心智中。“就算怕她危險、怕她無依無靠,也不該不顧她的名聲就將她私藏在府中。”
  “你何不說你是基于私欲才將琉璃拐騙回家!”兆蘭正中元夢要害的指責惹來惠大人惱怒的一瞪。
  “別在這時候感情用事,兆蘭。”再怎么口無遮攔,也該看看場合。
  “撇開這事不說,其實我們敬謹親王府也早想和惠大人有所聯系。”
  “哦?”惠大人忽然亮起眼睛。
  元夢輕松地靠在椅背上,手指交搭在胸前,“現在朝堂上南党与北党的爭斗,表面上是緩和了,私底下依舊波濤洶涌。北党的明珠雖然已經失利,索額圖那派卻也不一定靠得住。難得惠大人對任何一方皆不卑不亢,謹守中立立場,不求占得优勢,只求平安穩當,實在令晚輩景仰,家父對此也便為贊賞。”
  “好說。”平淡的語气掩不住其中的得意。
  “但是,出污泥而不染的青蓮究竟能高洁到几時呢?”
  “什么意思?”
  元夢無懼于惠大人的怒容,反而优閒地瞇著笑眼。“是這樣的,家父和我都在同僚中听到過,前宰相明珠打算拉攏惠大人的勢力,好東山再起。”
  “我沒听過這消息。”但最近明珠府上的确常派人來問安送禮。
  “惠大人您當然不會想蹚這渾水,但明珠的死對頭早將您視做北党的走狗,計畫要上疏參劾您。”
  “參劾我?”惠大人霍然變了臉色。開玩笑,几十年來辛苦經營的官場生涯,哪能毀于莫須有的流言揣測!
  “家父實在不忍心眼看一介忠臣遭此下場,想對您伸出援手,卻又未免唐突。畢竟咱們只是同樣在朝為官,此外并無任瓜葛,不是嗎?”元夢的笑眼忽而轉為犀利。“但,若兩家結為親家,一切的情況就不同了。”
  這一句,重重戳入惠大人慌亂的心。
  和元夢結親,背后所附帶的政治勢力非其它人可比。元夢的宗族鈕佑祿氏出了數字后妃,深得皇上恩寵,形同元夢家伸入宮圍的勢力之手。加上敬謹親王不動如山的崇高地位,和他們結親形同如虎添翼,根本不必擔心自己會被兩派党爭無故夾殺在其中。
  “可是琉璃已經算是我的未婚妻,我們雙方家長早就默許,你想和惠大人攀關系的話,何不去娶妹妹玲瓏!”可怜兮兮的兆蘭也只能緊抓著這點不放。
  他的力量實在太單薄,完全不敵元夢迫人的強勢。
  “要知道,現在被外界傳得不堪入耳的是我和琉璃,唯有成親,才能消除我們倆行為放蕩、計畫私奔的謠言。此外,我三番兩次被人無地上門質罵討人,不采取報复行動是怕琉璃的處境太難堪,并不代表我就很樂意被卷入這場混亂之中。”
  “我教子無方,請見諒。”惠大人當然知道魯莽闖到元夢家聲討的正是他那群笨儿子。
  “我想咱們也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由惠大人定奪吧。”元夢优美地霍然起身行禮。“恕我不久留,畢竟玲瓏格格被人下咒之事已經花了我不少心思調查,現在既然沒事,我就不必再多打扰。告辭。”
  這筆人情債,讓惠大人有點想婉拒親事的念頭蕩然無存。
  “你就放手去准備下聘的事吧。”
  兆蘭當場被惠大人給元夢的響應凍住了心,錯愕得一時無法反應,屋外的琉璃也從頭涼到腳,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元夢為了說服阿瑪,确實是無所不用其极,動之以情,說之以理,威之以武,誘之以利,可是他始終沒說他想娶她是因為喜歡、因為愛。或許對長輩在如此嚴肅的場合不該將情愛說得這么白,可是元夢連一點暗示或一點可能性也不提,討論婚事儼然像討論一筆交易。
  她頓時想起兩人單獨相處時的真心低語——
  我想娶你,是因為我要你。
  此時此刻,她才突然領悟到元夢當時說的是“要她”,不是“愛她”。
  ***
  元夢向琉璃正式下聘之日起,新的流言立刻四處傳起。
  “你不用告訴我,因為我根本不想听。”琉璃在自家的賞梅亭中視而不見的看著桌上棋盤。
  “可是外頭實在傳得太難听了,害我都不太敢出門和其它府的格格聯系,免得……丟人!”錦繡邊講邊喘,一不小心岔到气。
  “別气、別气,放輕松點。”琉璃赶緊和侍女拍撫她后背,平复她的短促急喘。“錦繡,怎么我妹病才好,就輪到你變虛弱了?”她剛到北京寄住時明明生气十足,短短一個月內卻蒼黃消瘦得不成人影。
  “我……我沒……”老天,剛才真不該一口气把話說得太急。
  “別說話!”琉璃馬上命令ㄚ鬟端參茶上來。“快趁熱喝下去,你气都喘不過來了。”
  錦繡抓過參茶赶吞下去,喉嚨毛雜雜的刺痒感馬上舒緩。
  “你先別說話,就這樣靜靜待著休息。”琉璃比她還緊張,等錦繡的气息逐漸穩定后,她才放心。“你的身子怎么會變得這么差?是不是在我們這儿住不慣?”
  “兆……兆蘭最近……怎么了?”錦繡的小心翼翼不是因為話題敏感,而是怕老毛病再犯。
  “我好几天沒見到他了,差人送口信請他來坐坐也沒有回音。”
  “你真不該和元夢貝勒結親。”錦繡謹慎得只能發出气音,“在你离家出走的那段時間,兆蘭天天派人四處找你,還親自探听元夢貝勒的事情,他對你真的痴情得不得了,處處關心……”
  “他探听元夢的事件什么?”
  “還不是為了你。”為了讓自己的气更順滑些,錦繡連琉璃的參茶也拿過來喝掉。“你老說外界對元夢貝勒的傳言是毫無根据的謬論,兆蘭就費盡心思地替你把證据找來,讓你明白他是說真的。”
  琉璃的心頓時紛亂又沉重。兆蘭真的太執著了,以往她以為那份執著是种哥哥保護妹妹的關切,現在她才确定那其實是一個男人對女人的獨占欲。
  “他實在沒有必要如此……”這么做只會令她倍覺壓力,毫無感動可言。
  “兆蘭他花了好多銀兩,由敬謹親王府的下人口中套到元夢貝勒的秘密,而且罪證确鑿,你非信不可!”
  “我不想……”
  “你知道元夢貝勒養鳥嗎?”
  琉璃一愣,啞口無言。縱使她不想听任何毀謗元夢的字句,也止不住隱隱的好奇。
  “元夢貝勒很奇怪,他不但在外頭与人保持若即若离的距离,連對家人也如此。可是他有個怪僻:養大量的名貴之鳥。還有另一項嗜好:養十多匹難得一見的駿馬。”
  “這沒有什么好奇怪的,很多人……”
  “有人會在一夜之間殺光自己所有的寵物嗎?”
  “殺光?”清波苑外仆役們偷偷埋尸的景象浮現腦海,褪去她臉上的血色。
  “一夜之間,元夢貝勒馬廄里的名駒全都暴斃,他養的鳥也是。最駭人的是,這些全在無聲無息之間發生的,下人們都在隔日早辰才赫然發現這些慘況。”
  對呀,她記得之前和元夢拜訪他師兄時騎的正是一匹天山名駒,可是后來卻沒再見過元夢騎馬出門,都改坐王府車輦。為什么?
  “兆蘭覺得這太可怖了,怕嚇坏你而不打算說。但是看你迷戀元夢貝勒成這副德行,實在危急,我不能不說!”她隨口又指揮侍女再去端參茶來,預防万一。“老實說,我一點也不贊成你嫁給元夢貝勒。他是一個很棒的戀愛對象,卻不是一個很好的成親對象。譬如說,你到底對他了解多少?”
  几乎稱不上有什么了解。“這种事…..成親之后自然會有所改善。”
  “趁一切還未成定局前還有挽救的机會,你赶快想清楚……”錦繡邊說邊吃名貴藥膳,惠大人府上的好料不趁弄在撈,更待何時。
  “聘禮都下了,還能說未成定局嗎?”元夢甚至要她下午到敬謹親王府參加他家女眷的家宴,顯然是要打通她嫁入王府后的人脈。
  “你知不知道元夢貝勒的正室是怎么被休的?”
  “正室?”對啊,以元夢的年紀,是該早已娶過親,可是她從沒想到會有另一個女人分享過他的人生。
  她長什么模樣?性情如何?元夢為何從未向她提過他曾休妻?錦繡說得對,她到底對元夢了解多少?她以為自己對元夢的了解已是最多、最深入的人,可笑的是,她也只不過了解自以為很清楚的部分而已。
  這個將和她共度一生的男子,究竟是什么樣的人?
  “所以這樁婚事只維持一天,元夢貝勒的新娘就被敬謹親王以神智錯亂之名赶回娘家安養去。”
  “呃?”錦繡之前說了什么?
  “喂,你怎么這么不用心听人講話?”冷靜、冷靜,千万別再气急攻心地喘個不停。“虧兆蘭還這么辛苦地替你搜集情報。他若看到你這么不把他的心血當一回事,准會气得吐血!”
  “元夢的婚事為什么只維持一天?”
  “我剛說了你不听,現在才來拚命問!”
  “錦繡,你就快點……”
  “琉璃格格,敬謹親王府的人馬來接你赴宴了。”仆役打斷了重要的謎底。
  “等一下,我有事和錦繡……”
  “喂喂喂,趁你這次入府的机會,替我看看元夢貝勒的家人是不是真像傳聞中的那么怕他。”錦繡神秘兮兮地興奮著。
  整個情勢簡直一團混亂!
  她相信元夢更甚外界那些流言。說什么他童年時過世的母親常在他身旁作崇,凡是靠近他的女子下場都凄慘無比。又說他有邪魔异能,能掌握人心,連家人都不敢親近。甚至繪聲繪影地傳說凡是被他愛上的,都會遭到詛咒。
  她答應過元夢,就算流言是真的,她還是選擇留在他身邊。可是隱約中的黑暗气流重重地壓迫著她,讓她愈來愈無法忽略那股詭异力量的存在。
  感應力比她強的妹妹玲瓏,也曾向她提過,元夢周圍有著很強烈的靈气。那團令人非常不舒服的靈气隱匿得非常巧妙,分不出是出自生靈或是死靈。
  元夢到底背負著什么秘密?
  等她自一路上的沉思回神注意周遭狀況時,才知道王府馬車早已將她載至大門口。
  “等等,我不是該赴王府女眷們的家宴嗎?”為何侍從卻領她前往元夢的清波苑,女眷家宴不可能會設在他的院落里吧?
  “這是二貝勒吩咐的。”他只管恭敬地帶路。
  “可是……”從她行經的庭院一隅,剛好可眺望到遠方樓閣上的衣香鬢影隱約談笑聲,家宴應該是設在那里啊!
  這可是她和元夢家人非正式的第一次見面,不能有任何差錯,坏了印象。
  “別擔心,那只是三姑六婆們擺來給你個下馬威而已。”
  “元夢?!”他居然親自站在苑外等她。
  “真正的家宴在這里。”他淡淡地笑著牽她穿越小庭,眼眸始終不离久別數日的嬌顏。
  “但……你明明派人通知我說你額娘和側福晉、格格們想先見見我……”
  “我比她們更想見你。”
  琉璃的心秤然一動。要抗拒如此醉人的笑容和低語,實在很難。
  “那……到底……她們有沒有邀請我來?”該不會是他拐她到清波苑相見的借口吧?
  “有,可是我早在她們前天要我通知你一聲的時候,就替你回絕掉了。”
  “你怎么可以這樣!”
  元夢只是笑,心滿意足而又寵溺的笑。她無法對這樣的表情發脾气,雖然覺得這么做不對,但心里卻有著隱隱的高興。
  “這廳里有點小小的變動。”他在緊閉的廳門前站定腳步。
  “什么變動?”下個月才是他們的大喜之日,難不成他現在就已經在張燈結彩了?
  “猜猜看。”真曉得自己已有多少年沒玩這么幼稚的游戲,但一想到是為了琉璃,再愚蠢的行為他都覺得樂在其中。
  “里面是不是全布置成新房的模樣?”
  “再猜。”就這么一座精美雅致的院落,會有多大的變化?“你是不是把里面的家當全搬空了,打算遷居?”
  “我這輩子是在清波苑住定了。再猜。”看她傷腦筋又好奇的急著想進去一探究竟,元夢心頭有种難以言喻的甜蜜。
  一個突來的念頭打散了她的好奇心。
  “該不會……你又開始重新養鳥了吧?”迎接她的會不會是滿屋子的鳥籠。
  元夢頓時冷下面容。“你知道我養鳥的事?”
  她赫然掩口瞠大雙眼。說溜嘴了!上回她偷偷的跟在仆役后面看到他們埋尸,之前又私下和錦繡談到這件暗中查到的事,強烈的印象讓她忘了這是件秘密。
  剛才的甜蜜气氛霎時凍為寒冰,兩人無言地對峙于門口。
  “你知道了多少?”像是透視到她心里念頭似的,他立刻補上一句:“別跟我扯謊。”
  “就只知道……你有養馬和養鳥的習慣。”
  “你最好全都老實說出來。”她的神情根本騙不過他的眼睛。
  “听說它們全在一夜之間……离奇暴斃,就這樣而已。”為什么笨得連一點秘密都藏不住?
  他的大掌霍然擊開廳門,嚇得她縮起肩頭微微卻步。
  “沒有鳥籠,也沒有不知何時會暴斃的寵物。”他如冰雪般地將視線凍在她既放心又尷尬的臉上,旋即轉身入內。
  “元夢!”他生气了。
  她滿怀愧疚地慢慢跨進門,正想開口向冷然坐在椅上的元夢道歉時,突然發現廳內璀璨剔透的變化。
  原本嚴峻沉穩的內廳擺設被晶瑩綺麗的琉璃制品取代。大至廳內炫目的琉璃拼畫花鳥屏風,小至桌前用琉璃作盞的油燈。各色琉璃在精心安排之下,融為和諧的色彩,尊貴而穩重,优雅中散發隱約的夢幻气息。
  “元夢,你怎么辦到的?”她惊喜得忘了他濃重的寒气,“我一直都幻想著將來有一天能用各种不同的琉璃點綴我的房間,可是……”她忘我地抬頭看著琉璃燈原地打轉。
  元夢輕輕按著她的雙肩。“小心別轉昏頭了。”
  “元夢!”她突然開心地緊緊摟住他的腰,“謝謝,這個改變真的太令人意外了。我在廳門外再猜個几百年也猜不到這個答案!”
  即使是鐵石心腸的硬漢,也無法不被她嬌媚的笑靨軟化。
  “真的太不可思議了。”就連眼前的他也完全得不像真的。“你竟然圓了我從未告訴過任何人的夢。”
  “心有靈犀一點通吧。”
  “你好象有神奇的力量,無論我想什么,或隱藏什么,你總能比我自己都還快地感覺到。有時候會讓我有种無處躲藏的恐懼感。”
  “怕我傷害你?”環在她纖腰上的巨掌微微繃緊。
  她用力地搖頭,仰望那張看似深沉的面孔。“我會很害怕讓你看穿我的一切,甚至連我的缺點、我不想讓你知道的一面都被你摸得一清二楚。”
  從沒想過自己竟能如此坦然地在元夢面前表露心聲。大概是眼前幻美的色彩太動人,突來的興奮与意外太惊人,元夢剎那流露的隱匿情意太醉人,她什么也不想保留了,就把心完完全全的交給他吧。
  “我從來沒有想過感情會是這么美的東西。”她陶醉地閉著雙眼,臉上漾著止不住的甜美笑容。“好奇怪,如果是別人費盡心思為我布置這一切,我也會很感動,但這事由你來做,這份感動激增為好多倍。怎么會這樣呢?”
  她咯咯笑倒在他怀里。啊,真的沒有辦法,控制不了,心頭滿滿地、滿滿地充塞著難以言喻的喜悅与感動。
  這就是幸福的感覺吧。
  “真是小孩子!”只是稍微安排一下也高興成這樣。可是,他喜歡琉璃開心的感覺,不知為何,就是很喜歡。
  “元夢,我可以多了解你一些嗎?”
  “你嫌自己知道的還不夠多?”
  “你大概是世上最了解我的人了。”而且彼此相識也不過短短數十日,元夢卻比家人更懂得她的內心。“可是我對你的了解多半都是耳听傳聞的程度,就算我曾用心去認識你,也只了解部分的你而已。我可以成為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嗎?”
  “如果我覺得你了解的已經夠多了呢?”
  她深深地与他對望良久,“我會一直等,等你主動打開心門,讓我更了解你為止。就算會等上一輩子也無所謂,只要你肯給我机會。”
  或許這實在太傻,但愈是聰明地估量盤算,恐怕只會使自己愈容易斤斤計較。
  元夢歎了口气,神情平和地摟著她坐上炕頭取暖。
  “想知道什么?”
  她的心差點被這句溺愛的低語融化。可是她得很小心,非常小心,因為元夢難得愿意敞開緊閉的心門。
  “我想先知道關于你養馬和養鳥的事情,然后想搞清楚你真正想娶我的原因,還有你以前曾經娶的那位……”
  “慢點。”他伸掌阻止她急切的攻勢。“你一次只能問我一個問題。”
  “為什么?”
  “因為來日方長,我們可以每個晚上都來探索不同的秘密,別把我的樂趣一次用盡。”
  “喔……好。”他為什么笑得那么曖味昧?
  “關于我的馬儿和名鳥……”他仰頭背靠在牆上深深吐息。“應該追溯到一個流傳很久的謠言:凡我所愛者,皆不得善終。”
  這她知道,元夢也不只一次地拿這個問題試探過她。
  “這恐怕不是謠言,而是事實。因為凡是太親近我的人,都會遭到意外。我小時候曾喜歡過的表妹、十八歲時曾娶的新娘、后來本想扶為正室的侍妾……她們都如傳言所說,非死即瘋。”他肯定地盯著她的眼。“這些都是真的。”
  “會不會……只是巧合而已?”
  “一次兩次或許可以說是巧合,可惜的是,這已經變成絕對的事:只要和我太過親近就絕對有危險,就連家人也不能幸免。”
  “發生了什么事?”竟會讓他在家中和所有人疏离到這种地步?
  元夢的神色開始不穩定,凝視著她的雙眸有些視而不見的渙散。
  “第一個是我母親,就死在苑前遠方的蓮花池里。”這讓琉璃打了個寒顫。“再來是我妹妹,我的伴讀,我的姑姑。我……早就不想再和任何人有牽連,免得親人一個接一個地遭到不測。可是……”
  她緊緊圈住元夢陷入黑暗思緒中的身軀。
  “我累了,終究還是希望和家人有所親近,結果冷淡的手足關系才改善一小步,就害慘了和我最親的四弟。”
  “他怎么了?”
  “瞎了一雙眼睛。”四弟原本美好的前途,過人的聰明才智,全都一個不小心毀在他手里。
  “元夢,人各有命,他的不幸不是你的錯,你不必因為這些意外就拒絕和家人親近。”
  他將臉深深埋入掌中歎息。“夠了,我不想拿別人的安危來冒險,就為了證明他們的不幸并非我所造成的。”
  但這樣深沉的情感狂潮,豈是說壓抑就能壓抑得了。
  她更加緊抱住元夢,明白了他為什么會養許多寵物。退朝回家后,能迎接他、陪伴他的只有房里的鳥儿。閒暇時能与他一同清磨時光的只有他的馬儿。強烈的情感需求無處宣泄竟然只能以這种方式替代。
  他的心到底凍在孤寂的角落多久了?
  “我不親近人,所以我親近動物。”它們可以說是他心中的最愛,“結果你也知道,全都暴斃。不過我對此事并不意外,因為是我拿它們的性命和人談交易。”
  “什么交易?”居然要取走這么多無辜動物的性命。
  “這個答案不在你的問題范圍之內。好了,就到此結束吧!”
  “元夢!”才剛開始要交心,他怎么就破地一聲關上心門?“就算寵物的死因是因為你拿去做什么交易,但之前那些人的不幸并不是你所造成的啊。你母親是被你推入蓮花池里的嗎?你四弟的眼睛是你親手弄瞎的嗎?”
  “雖然不是,他們卻都有唯一的共通點:与我有密切關聯。”
  “我算不算与你有密切關聯?我人是你的,心是你的,和你朝夕相處這么多夫,我有遭到什么不測嗎?”
  “因為這次我格外用心守護你。”他無法承受連琉璃都因他遭到危險。“你是我好不容易以交易換來的,我當然會特別小心。”
  又是交易。“究竟你和人家談的是什么交易?”
  “我想以我最愛的寵物們,換得你的心。”
  琉璃心頭猛然一震。為了她?那些寵物并不是用來娛樂的生活調劑品,而是他濃烈情感的寄托。他犧牲這么重要的切,就只為了換得她的心?
  “你根本沒有必要這么做。”何必像去請人做巫術似的拿他最愛的東西換她的心?“你所說的交易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可說,這是戒律。”他捧起琉璃蹙眉的小臉。“怎么了?”
  “你不用和任何人做交易,我的心就已經是你的。”
  這下子換元夢啞口無言地悸動。
  “就算你沒有這么費盡心思地幫助我,就只為了討好我,我們倆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因為……其實我……”
  “第一次見到我的時候,就已經喜歡上我了,是嗎?”
  “你為什么連這個也猜得到?”原本就紅透的臉蛋一路燒透到腳底。
  “這不是猜的。”是她忘了自己親口說的話。
  “那你為什么會知道?”這可是她心中最珍貴的秘密!
  “啊,你的臉紅得好离譜,炕火太熱了嗎?”元夢邪笑。
  “夠了,我要回去。”她馬上下炕穿鞋。
  丟死人了!哪有一個端庄女子會對男人一見鐘情的。她也不想做這么輕浮的女人,可是一顆心就是已經被他攫走,她還能怎么辦?
  “等一下,你是來赴宴的,不是嗎?”元夢摟住她仍坐在炕邊的纖腰。
  “你也已經擅作主張的替我推掉了,不是嗎?”他的手臂為何總像鐵條一樣,拔也拔不開?
  “真正的家宴正設在這儿。”他健臂一縮,就將她整個人又拖回炕上。
  “元夢!”
  “來吧!”他將炕上早已備好的酒壺舉到她面前,“今天本貝勒全程伺候。”
  “不要,上次喝了你的酒之后,隔天醉得好難過。我不參加你這种只以酒招待的家宴!”她宁可去參加滿桌精致名點的女人聚會。
  “什么只以酒招的待而已!我准備好的丰盛美食不就在眼前嗎?”
  “胡說八道。”她咕噥一句,再度打算爬下炕頭時突然被元夢由背后緊緊圈住。
  “不行,你身為主菜,怎么可以跑掉?”他得意地舔咬起琉璃柔嫩的耳垂。
  “你在干什么!我不要跟你玩這种低級游戲!”她丟臉得快燒成焦炭。
  “等我徹底嘗過你之后,你絕對可以了解這低級游戲多么有趣。”他勾起致命的性感笑容。
  “不要!我是來作客的,你不可以這么放肆!而且我們下個月才成親……”這一刻她就立即被攫走气息。
  元夢貪婪地吻吮她紅唇中的甜蜜,直吻到她暈頭轉向、喘不過气,才暫時貼往她粉嫩的臉蛋上咯咯發笑。
  “今天的菜色是小胖豬一只。”
  “我才不是小胖豬!”過分,居然用這种字眼形容她。
  “啊,真的?”他惊呀得好象真有這么一回事。“難道我弄錯了嗎?”
  “元夢!”她嚇得七手八腳的赶緊反抗在解她衣襟打算驗明正身的怪掌。“你沒有弄錯!我的确是小胖豬,我是、我是!”
  一場惡霸饕客与可怜小豬的對抗賽于焉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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