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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碩王府 東院戲閣
  “托思麟的福,咱們府里的煞气是愈來愈旺了。”大貝勒思麒在全家人看戲班子表演時陰冷的笑著品茗,一派优閒自若。
  “你別再落井下石了!”碩福晉不悅地皺起眉頭。
  “他娶了個‘內賊’進來,可是不爭的事實。”
  似乎打定主意要拆盡自己弟弟的台。仿佛看弟弟里外不是人的好戲,比台上演的‘黃鶴樓’更有趣。
  坐在正位靜默不語的王爺,心中滿是‘里外不是人’的尷尬滋味。
  “都是阿瑪啦!”亭蘭也放著台上的戲不看,加入這淌渾水里蹚一蹚。“要不是阿瑪執意要結佟家這門親事,我們哪會招了海雅這么個大麻煩進門!”
  “誰教你們阿瑪看中了佟家的聘禮。”碩福晉滿口無奈。
  沒辦法,她原本也想好好疼惜海雅,可是知道她娘家竟与豫王府私交甚好后,疼她簡直像在間接疼仇人,令碩福晉左右為難。
  “說來說去,就可怜了我的寶貝思麟。”碩福晉長歎一口气。平常這种看戲休閒的場合都有思麟在她身旁同樂,現在他卻天天忙著和海雅騎馬練射,把額娘也丟一邊去。
  “報應!”
  思麒一句話,惹來碩福晉惱火。
  “你就一定得逼死自己的弟弟嗎?我怀你們這兩個混小子的時候,就已經被你們在我肚子里鬧得頭昏腦脹。怎么養你們二十几年,都各自娶妻了,還像以前一樣的愛斗、愛起哄?”
  “因為想讓額娘多分點心思給我們呀!”
  一個嘻皮笑臉的聲音自眾人座位后頭響起,那特有的自負笑語,整個碩王府只有一個人有這股豪气。
  “思麟!”
  所有的人全都惊喜地回頭———思麒除外,卻在看到站在他身旁的海雅時,喜悅的心情頓時打了個折扣。
  “還是額娘好,只有您會在我不在時,處處惦念著我。”思麟甜甜的捧了碩福晉兩句,還不忘順手撈起她桌前的點心塞進嘴里。
  “你這孩子就會逗我老人家開心。”碩福進一臉疼愛又拿他沒轍的笑容。
  “額娘哪里老了!”思麟一面哄著,一面扶著海雅一同入座觀戲。“您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活觀音’。觀音若會老,我怎么從不見她長半條皺紋?”
  思麟刻意貼近碩福晉雍容華貴的臉龐,東瞧西望。
  “你這蜜糖做的嘴皮子,連我也敢哄?”碩福晉一臉已經被哄倒的得意笑容,雙頰紅光陣陣。
  思麟哄女人的功夫真不是蓋的,還老少咸宜、大小通吃!海雅禁不住在心底為他熱烈鼓掌喝彩。
  “今天不練騎射了?”碩王爺刻意無視他們的存在,假裝看戲,故作無心的刺探著。
  “不了!”思麟笑得比今天的晴空万里還燦爛。“明儿個就要上‘戰場’,今天就好好休息、痛快松懈一番。”
  好象局勢全在他掌握之中似的。
  看他這一副自得意滿的自信笑容,狂放不羈的口气,所有人先前心底隱隱的不安、擔懮与慌亂,像是吃了定心丸,全都穩定下來。
  “二阿哥,你這么有把握?”亭蘭故作怀疑的瞅了海雅一眼,海雅立刻回以‘你等著看吧!’的霸气眼神。
  思麟笑著支起亭蘭的下巴,“你對我這么沒信心?”
  “我……我當然不會啊。”亭蘭的臉倏地轉紅。
  就算是親妹妹,也很難抗拒思麟的‘美男計’笑臉攻勢———誰教他天生一張擄獲女人芳心的俊臉,外帶撩撥人心得多情性格。
  “放心吧。大家對思麟吹牛皮、放狗屁的本領,向來很有信心。”思麒轉頭對海雅微笑的說。
  他這一笑,令海雅毛骨悚然到了极點。
  他說的這是什么話?海雅憶起仿佛有人告誡過她,要慎防思麟的雙生哥哥思麒。可是她再怎么也沒想到,一摸一樣的兩張臉,個性同樣鮮明強烈,卻是兩种极端水火不容的張狂气焰。
  “大阿哥最討厭了,老愛掀我底牌。”思麟又開始學起姑娘口气大發嬌嗲。
  “你們騎射的事情到底准備好了沒?”碩王爺在一旁假裝鎮定了半天,一直都沒听見思麟講到重點,額上冷汗一片。
  “沒有啊。”
  “沒有?!”碩王爺全家大合唱,現在反倒是台上演戲的人靜下來看台下好戲。
  “騎馬打獵哪是今天學明天就會的!”思麟悠哉游哉的咬著內餡餑餑,一副看開了的德行。“好個‘劉備’!嘴巴張這么大卻沒出一個聲,你這‘黃鶴樓’是在唱啞劇啊?”他忘情的拍著大腿,指著面前的戲台大笑。
  “你少跟我大哈哈,到底明天的秋守你要怎么應付?”碩王爺霍的一聲拍案站起,比台上的三國英雄們更火爆威武。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思麟毫不在意地說。
  “擋你個頭!”碩王爺開始咆哮。“明日秋狩的女眷騎賽雖然只是陪襯用的,可是有皇上与后妃在的場面,豈能容你打馬虎眼?”
  “我很認真啊。”思麟努力擺出一副看起來好象很認真的表情,兩眼閃閃發光。
  好厲害的本事,死到臨頭還一副逍遙自在的德行!雖然海雅知道思麟已經想好應對計謀,不過明天要面對的可是皇上,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有可能丟掉腦袋。
  臨危不亂,大概就是這等架式吧。可是海雅卻對思麟昨天才想出來的計謀有點信心動搖。真的行得通嗎?
  “不管認真与否,前提你必須遵守。”思麒冷然地說。
  “前提?”海雅沒听說這次狩獵有什么前提啊。
  思麒轉頭向海雅和思麟肅殺的瞟了一眼,冷笑。“出了什么岔子都無妨,但不許連累到家中任何人!”
  換言之,想搞什么把戲,就請思麟自便。可是一旦發生任何危險,碩王府一家會立即与他倆划清界線,以求自保。
  “這太過份了……”海雅人涼了半截。思麟有難,應當全家人同心協力、攜手共度才對,怎么會冷漠無情到這种地步?
  “難不成要我們來收拾你們倆的爛攤子?”思麒不屑地哼了一聲。
  “可是大阿哥———”亭蘭也覺得這种態度太冷酷。
  “想死你就跟你二阿哥去死。不過我先警告你,他會先顧的是他老婆,絕對不是你!”思麒根本看都不看亭蘭一眼,專心品嘗著他的蓋碗茶。
  亭蘭聞言立刻卻步,不敢輕易站在二阿哥思麟那儿替他說話。而且她從小就怕這位恐怖的冷血大阿哥,若是二阿哥思麟又只顧老婆而不替她撐腰,那她真的很有可能變成第一個陣亡的炮灰。
  “安啦,我一人做事一人當,就算下地獄也懶得拖一堆人一起走!”思麟蹺起二郎腿,嗑果子看戲。
  “隨你去吧。”碩福晉一副撒手不管的無奈態度。她料定自己的寶貝儿子必然已經備好對策,才能如此談笑風生。
  這是什么家人?海雅張著小口不可置信的呆愣著。
  “你這個……”混蛋!碩王爺把話用重重的‘哎’聲截斷,一屁股坐回椅子上。“你上次去西北征戰也是這樣,一聲不響、不動聲色的就跑去戰場殺敵。你好歹也知會我這做老頭子的一聲。怎么你什么話也不說,就盡顧著閉嘴猛笑?”
  “你別老把自己的熱臉往儿子的冷屁股上貼。”碩福晉早就摸透思麟的性子。“思麟不想說時,你再怎么逼他也不會吐出半個字。”
  “我也不管了。”亭蘭在思麒隱隱的威嚇之下,舉旗投降。
  “你們這算是什么家人!”海雅拍桌一吼,站起身來。
  台上台下、唱戲看戲的人全都嚇了一跳,后台吹笛的文場連笛子都嚇滾到地上。
  “明天思麟和我就要被赶鴨子上架,硬著頭皮行圍狩獵去了。難得思麟有心,覺得這些日子以來只顧著和我練習騎射,冷落了家人,特地在狩獵大典前一天,跑來這里和大家一塊儿看戲、話家常。你們怎么可以用這种態度對待思麟?”
  “海雅?”思麟的嘴和眼睛是全場被‘嚇’得最大的。
  他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老婆有如此過人膽量,敢在人單勢孤的環境下開炮大罵———雖然看起來有點像小女娃在撒嬌使性子。
  “什么叫‘這种態度’?”這里可是她亭蘭格格的地盤,豈能容人在她的領地內作秀?要飆大家一起飆,誰怕誰!
  “從我和思麟進戲閣里以來,沒一個人問他累不累、最近好不好,也沒听見有誰提他加油、為他打气,盡是在那儿說風涼話、放冷箭。這就是你們平日待思麟的態度嗎?你們居然舍得這樣對他?”
  換句話說,海雅是不舍得囉?思麟芳心竊喜,暗暗偷笑。
  “我們怎么對他?你怎么不捫心自問你提二阿哥惹了多少麻煩?”亭蘭干脆也站起身,与海雅對峙開戰。
  “惹多少麻煩我心里有數,但現在沒什么事比明天的狩獵更重要!”所以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再在這個時候增加思麟的壓力,挫他的士气。
  “狩獵的事有多重要?是不是重要到足以左右你和‘宣慈哥哥’的交情啊?”亭蘭說道那四個字時,份外咬牙切齒。
  “他和我的交情是另一回事。現在我可是思麟的妻子,明天是以他妻子的身份和他站在同一陣線上。思麟若有閃失,我就跟他一起死!”豁出去了!管他什么場合、輩分的,海雅老早就想把這些話全吐出來。
  戲台上的‘周瑜’、‘劉備’不禁聞言感佩,連后台探出頭來的文場人員們眼角都有點水光閃耀。
  台下的王爺、福晉更是看傻了眼。
  “哎喲,拜托……”思麟感動得一塌糊涂,忍不住放聲大笑。兩個女人為他吵得天翻地覆,最佳男主角涼在一邊看得不亦樂乎。
  海雅若把這些話放在閨房里講,他一定會回以熱烈的擁抱与狂吻。
  “我是有點鈍,但我并不蠢。”海雅正顏厲色的朝大貝勒思麒怒斥。“不管是誰,凡是明日想看思麟出洋相的人,我先說聲抱歉,因為明儿個場上只有我和思麟耀武揚威的份,沒有讓人喝倒采的余地!告辭!”話一說完,海雅立即旋身憤然离去。
  思麟連忙向父母告退一聲,開開心心的跳著追過去。
  “這……佟家女儿竟是這等教養!”碩王爺過份惊訝的下巴挂在半空中,印象中白玉娃儿的嬌弱形象出現嗶嗶剝剝的碎裂聲。
  “她……她算老几啊?她竟敢這樣跟我說話?”一時被害雅罵得失神的亭蘭突然恢复意識,气得猛跺腳。
  “好好好,不气不气,亭蘭最偉大!”碩王爺可怜兮兮的哄著掌上明珠,心中感歎海雅八成也是如此被佟王爺哄大的———老子難為啊!
  “呵呵……”坐在一旁的碩福晉眉開眼笑的端起蓋碗茶,神采奕奕的讓侍女們為她搖扇納涼。
  “額娘覺得如何?”思麒語帶玄机的側看碩福晉。
  “不錯。本來我還擔心小倆口分房那么久會不會是性情和不來,看這情況,我可以松口气了。”
  “這下子思麟要攆走海雅的計划算是砸了。”
  “干得好,思麒。”
  思麒冷笑。“我說過我會讓他倆難分難舍的。”
  母子兩人各品各的茶,不露痕跡的交換了彼此心底的暗盤。只不過一個是等著抱孫子,一個是等著把腳踩在弟弟頭上一輩子。
  **
  “海雅,你去哪儿呀?”思麟笑著由后頭追上來牽住她的手。
  “太過份,真是太過份了!”她一邊气呼呼的在長廊上怒步狂奔,嘴上一邊不停的開火痛斥。
  “海雅———”他拉了一個長長的尾音,也把海雅的身子一同拉進自己怀里擁著。“還在火大?”
  “廢話!你平常不是很吃得開、很得理不饒人的嗎?怎么今天會在家人面前這么委屈、這么退縮?”
  “在我接納你為我的人時,我早有這層心理准備了。”
  “什么?”
  “我若對你不屑一顧、冷冷淡淡,或許在他們面前還跩得起來。可是現在和你這么恩恩愛愛,我就注定矮人一截一輩子了啦!”
  “為什么?”和她恩恩愛愛犯了哪項天條了,要受這种委屈?
  思麟摟她到林苑中石椅前,將她放在腿上坐定,凝神好一會儿才決定跟她坦白。“我的親事不是我阿瑪和額娘訂的。”
  海雅意外地張著圓圓的大眼睛,連口水都不敢咽下。
  “是思麒設計的。”
  “思麒?他設計你?”
  思麟流露坏坏的笑容。“他才是你原本該嫁的人。”
  “什么?”海雅露出他早意料到的惊駭神情。大貝勒思麒?她平日偶爾見到大貝勒,就已經覺得壓力十足、威嚇甚鉅。要她嫁給那种人過一輩子,她宁可當個老姑娘,終生不嫁!
  “他已有意中人,佟王爺卻硬是執意要把你嫁進碩王府。讓你做偏房,太委屈你的身份;讓你做正室,他又宁死不肯。所以———”
  “所以就把我推給你,讓我做你的正室?”
  思麟點點頭。“我是到新婚大典前一天,才知道府里那些日子忙進忙出、張燈結彩、四處籌備的婚禮,新郎竟然是我。”
  “你事前完全不知道?”這太夸張了吧!
  “沒錯。”思麟一臉無辜。
  海雅的同情心霎時翻江倒海而來,滿眼怜憫的捧著他的俊臉。“万一我是個瘸子或麻子臉,你怎么辦?”
  “認了。”他真的擺出一副很認命的表情,企圖騙取她更多的愛怜。
  “我從沒想過父母健在的人,自個儿的親事還得由兄長來定。而且大貝勒根本不是真心為你的幸福著想,他是在設計陷害你……”
  “別這么可怜兮兮的瞧著我嘛,我現在不是挺幸福的嗎?”他也捧住她的臉蛋。“娶到這么個嬌美勇敢的白玉娃儿。”
  “我勇敢?”海雅這輩子第一次听見這种贊美詞用在自己身上。
  “是啊!”他惡作劇的捏住她兩頰往兩旁拉開,看她甜美德容貌變成一副逗趣的大餅臉,小巧的櫻唇被拉成一條扁扁的紅線。“剛才在戲閣內听你仗義執言的那番話,我感動得要命!”他覺得海雅這樣看來好好笑。
  “別捏人家臉啦!”海雅打掉他胡鬧的雙手。“我剛才實在是气不過,才沖口而出那些話。現在想想……哎,我是不是太過火了?”
  “怎么這個時候才畏畏縮縮?”未免太遲了吧!
  “可是……”她現在腦子才開始冷靜下來,發揮思考的功用。“我剛才大話好象……有點說過頭了。”
  “喂,你可別欺騙我的感情!”先前還滿感動她那番慷慨激昂的言論,現在她要是反悔了,他方才的敬佩豈不完全幻滅?
  “但是……明天狩獵時,你的計策真的有效嗎?”她愈問頭愈低、聲音愈小。
  “你欠揍啊!”思麟大手捏住她的小鼻子。“你對自己沒有信心就算了,居然還怀疑到我的計謀上!”
  “不是啦,我只是……”被捏住小鼻子喘不過气的她,每句話鼻音奇重,听起來像蚊子在叫。
  “是誰夸下海口說我明天若有閃失,就跟我一起死,啊?”他突然玩心大發,打算一路鬧下去。
  “你別生气……放手啦!”她突然轉哀為怒。這种被捏住鼻子的怪腔怪調,教她怎么跟他談正事?
  “把我的感動還來!”
  “還你個頭啦,放開我的鼻子!”
  小倆口在林苑里又打又鬧,間或嬉笑、哀號,像兩個小孩子似的在玩耍。什么狩獵、逼婚、委屈的,全都拋在腦后,此刻的甜蜜戰爭最重要。
         ※        ※         ※
  景山行圍,秋日狩獵
  海雅第一次見識到思麟在馬上盡情馳騁射獵的英姿。
  除了皇上打獵的行圍隊伍外,諸王貝勒們一大票人馬陣仗,哪分得出誰是誰。但思麟像是天將神兵一般,在人群中硬是耀眼出色,英挺俊偉。
  海雅在女眷聚集之處遠望他,望得心蕩神馳,痴痴的看著在燦爛陽光下騎能若云、射能碎柳的豪情貝勒。
  “是碩王府的二貝勒吧!”
  “對對對,就是那個。”思麟非常好認。
  一窩女人嘰嘰喳喳、竊竊私語、低聲媚笑的聲音令在她們身后的海雅豎起了耳朵。她的老公也輪得到‘別的女人’來探討?
  “上回見他是在皇上万壽節的大宴上,好俊美尊貴喔!我姐姐說四府美男子中,就以碩王府的二貝勒最帥气迷人。”
  “對呀,大貝勒太陰沉了,不如思麟貝勒來得溫柔。”
  你被他‘溫柔’過了嗎?海雅在后面酸酸的冷哼。
  另一名著紅衣的格格加入三姑六婆的陣容。“可是你們知道嗎?思麟貝勒有……某种怪癖喔!”她曖昧的低笑。
  “什么怪癖?”所有的女人全都側耳傾頭過來。
  海雅也包括在內。
  “思麟貝勒風流倜儻,浪漫故事處處留,可是沒人見過他對任何一個女人動真情吧!”
  “是沒見過。”一位綠袍格格失望的歎著气。
  每個女人都會在有思麟出現的場合,特別用心梳洗打扮自己,希望能引起他的注意。
  他也的确很懂女人心,總會适時地以‘關愛’的眼神流覽群芳,并投以迷死人不償命的俊郎笑容。可是他一旦看見活蹦亂跳的野兔鹿儿,就會一股腦的把眾美女拋在身后,開開心心得策馬追逐去也。
  “這不是很奇怪嗎?思麟貝勒對女人是只‘喜’不‘愛’,再多女人圍著他打轉,業不見他把心放在誰身上過。”紅衣格格詭异的推論著。
  “對呀,他二十六歲才成親,太奇怪了。”一窩女人七嘴八舌的嚼著舌根。
  滿人素有早婚習俗,以思麟二十六歲才成親來說,他這年紀的男人應當早已儿女成群才對。
  “那是障眼法?”
  “真的?”海雅的腦袋是愈探愈進去。思麟娶她只是障眼法?難不成他早有喜歡卻娶不得的人?
  “他呀———有斷袖之癖!”
  “什么?”一堆女人失聲惊叫,有的芳魂寸斷;有的雙手掩面,仍然不敢相信。思麟喜歡男人?
  “你胡說!”海雅的老公式不是好男色者,她自己最清楚。
  “我胡說什么?”紅衣格格不屑甩她。“整個京城的大街小巷都听說過這件事,只有你們這种養在深閨,孤陋寡聞的大小姐們不知道!”
  “你沒憑沒据的就誣賴思麟貝勒,還敢罵人孤陋寡聞?”思麟有沒有斷袖之癖,都輪不到她以外的女人來說。
  “什么沒憑沒据!京城里的人可是親耳听見、親眼看見,他在升龍客棧与男人摟摟抱抱。倒是你———”紅衣格格逼近海雅怒目相視。“你有什么證据可以證明他絕無斷袖之癖?”
  沒有!海雅心虛的后退兩步。她依稀記得自己似乎曾看過思麟在自家花園內与男人公然調情。
  而且還是一位超凡絕艷的美男子……
  “你別逼人家了。”另一個格格柔聲提海雅說話。“你瞧她臉色都白了……你沒事吧?怎么還在發冷汗呢?”
  海雅渾身僵硬的任人在她額上拭汗,格格們說了些什么安慰的話她全听不進去。她腦子里有團模糊的影像,漸漸清晰、漸漸逼近。
  思麟与元卿?難道他們之間……
  海雅在心頭极力否認,使勁抹殺這道可疑的黑影。
  可是元卿俊秀逼人的臉龐与深不可測的冷艷笑容,令她說服自己的力量愈來愈薄弱,愈來愈迷惑。尤其是那日思麟有事先行离去,留下她和元卿兩人在涼亭時,元卿對她的疏离態度……
  那天海雅一直极力想和他聊聊思麟,建立彼此的友誼,但他完全不像赫蘭泰及費英東那般率直爽朗。元卿很斯文、很溫柔,但是海雅感覺得到在他彬彬有禮的外表下,內心暗藏的那簇冷冽冰焰。
  甚至在她企圖留下他恭敬离去的身影多談談時,也只得到元卿淡笑一句:“我們之間沒什么好談。”隨即翩然遠去。
  她記得思麟好象只對女人溫柔親切,對男人反而毫不留情面。為何獨獨對元卿又摟又抱,還能開開心心的胡鬧?
  我們何止不清不白,簡直難分難舍!
  她記起思麟曾開怀的當著她的面,如此神采飛揚的公開他和元卿的交情。有什么證据可以證明他沒有斷袖之癖?誰能幫她找出這存在渺茫的證据?
  “海雅?”
  一雙大手將她身子一旋,立即有張神色擔懮的俊臉呈現眼前。“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原本圍在海雅周圍的女人全都惊呼起來,臉上自動泛紅。
  思麟貝勒什么時候突然閃進來的?
  “思麟,我……我……”她覺得渾身發冷。
  “要上馬了,你行嗎?”會不會是太緊張?思麟雙眉重鎖,心中有些不忍。海雅畢竟是個小女孩,沒碰過与皇上共行游獵的大場面,再加上她本來就不擅馬術,今天卻又得一展‘短’才,不怯場也難。
  “你……”你和元卿是不是真有不可告人的感情?她張口結舌的‘你’個半天,也無法把后面的字句吐出來。
  思麟神情凝重的看著她許久,痛下決定。
  “如果害怕,我可以幫你,你絕對要信任我。但如果你的身体不舒服,不要勉強。”他溫柔的按著她的肩膀。“皇上那邊,我自會請罪。”
  請罪?“不,我身体很好,只是有點緊張。”她赶緊擠出一個十分生硬的笑容。不能讓思麟為了這种小事,在皇上面前跪地請罪,讓他顏面盡失、尊嚴掃地。
  “思麟,快上馬吧!我……我們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大展雄風。”她努力的躍上她的坐騎白儿驄。
  “海雅!”思麟躍上愛馬飛焰鞍上,俐落优美的追上慌張駕馬离去的老婆,被冷落在一旁的女眷們嚇白了臉。
  剛才混在她們之中一起閒喳呼的,就是思麟的媳婦?!
  “等一下。”思麟一個漂亮的馭馬側身,擋住海雅逃避的路徑。“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看就知道她不對勁。
  看著思麟擔懮的臉龐,以及他完全不顧一旁侍衛急急催促他倆前去面謁皇上的態度,她几乎為思麟這廂以她為重的溫柔關切揉碎心腸。
  這樣的男人,她怎能不愛?又該怎么停下對他不斷泛濫蔓延的情感?
  “我很好……只是有點緊張。”
  “是嗎?”看她握緊韁繩的指關節都在泛白、打顫,恐怕這份緊張不只‘有點’而已。
  思麟沉思著,身旁的侍衛們急得几乎跳腳。
  “思麟?”海雅怯怯的喊一聲。他在想什么?怎么臉色這么深沉肅殺?
  “好,走吧!”思麟兩腳輕夾馬腹,便瀟洒如風的引她到皇上跟前。誰也不知道他方才在打什么主意。
  眼前的考驗与內心的糾葛,雙重壓迫著海雅。
  她對自己是如何被引到皇上与嬪妃面前,只留有依稀模糊的印象。就連那位精于騎射、將与她較勁的愛妃對海雅的親切招呼,她也只殘留一片空白的記憶。
  “她真是傳言中精騎善射的佟氏嗎?”
  皇上一句清晰有力的詢問,終于震回海雅的注意力。她一抬眼,看到坐在馬上英武睿智的皇上,兩眼閃著烏黑明亮的迫人光芒,仿佛有看穿一切事物的精銳力量。
  還沒比射就露出馬腳了!
  一道晴天霹靂打進海雅腦中。欺君之罪!這是沒有其它下場可想的一條死路。
  “啟稟皇上,”思麟兩手一拱,在馬上粲然一笑。“微臣之妻佟氏,在兩個月前尚是從未碰過弓馬的文弱女子。”
  很干脆的一句招供,自掀底牌。
  皇上怒眉一挑,所有的人全都臉色鐵青,鴉雀無聲,靜得連天上鷂鷹振翅的微弱聲響都份外清晰。
  思麟卻恭敬地在皇上面前展露爽朗如朝陽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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