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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一定是全天下最丑的新娘!莉桐心里一直念著。
  沒辦法,打從新婚那夜開始,她一看到思麒眼眶就發紅,淚水更是浙瀝嘩啦流個沒完沒了,逼得思麒不得不每夜翻過身去,背對她而睡。
  亭蘭說得沒錯,思麒真的討厭她,連看她一眼都懶!
  一想到這儿,她又想掉眼淚,連忙轉移注意力,專心吃飯。這几天她動不動就落淚,眼睛腫得像銅鈴似的,丑斃了!今天好不容易才消腫,她可不想再繼續丑下去。
  莉桐与碩家一票人坐在圓桌用午膳,看他們全家和樂融融的模樣,自己卻活像個局外人。
  自從嫁進碩家以來,她從沒見過這四人以外的家族成員同桌吃飯過,看來外傳碩王爺鐘情福晉的浪漫事跡果真屬實。雖然碩王爺納過兩位側福晉,但始終是依戀的仍是元配和她的孩子們,盡管側福晉也替碩王爺生了一堆儿女,但是沒一個人能与碩福晉生的孩子平起平坐。
  所以說,莉桐這一嫁,可是嫁進了碩王府的權力核心,能与他們同桌吃飯是她祖上有德了。
  看著碩王爺与福晉連哄帶騙的要亭蘭多吃一些、好長點肉的慈祥態度,她不禁心頭一酸,連忙低頭扒白飯。
  突然,一大塊熏肉落到她碗里,她莫名其妙的盯著它看。又一只蝦、一片魚,一大堆菜接二連三紛紛跳過她碗里,在她稀少的白飯上堆成一座小山。
  “思麒,對人家溫柔點,夾菜就夾菜,別用筷子夾了就‘扔’到人家碗里。”福晉皺著眉頭向思麒抱怨。
  “我……這……”她一下子受寵若惊。
  思麒竟會注意到她、關照她?她羞怯的抬眼看向思麒。
  “吃!”思麒只在她身側冷冷的斜睨她,丟下了一個不容反抗的強硬字眼,根本毫無溫柔可言。
  莉桐卻感動得一塌糊涂。
  思麒好体貼……她就這樣一直忘情的盯著他瞧,完全無視當前是什么樣的場合,惹來享蘭一句极具諷刺意味的話。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眉目傳情也不看場合,只顧著自己高興,也不管自個儿輕优的舉止會不會讓分人覺得難堪。”
  莉桐恍若無聞,依然沉醉在思麒側眼凝視的英俊面容上。
  “喂!我在說你,你听見了沒?”見莉桐完全不受影響,亭蘭有种不被看在眼里的感覺。
  “啊?”莉桐回過神。
  “吃你的飯!”思麒狠狠的回瞪亭蘭,用眼神警告她少羅嗦,莉桐卻誤以為思麒這句話是沖著她來。
  “好……我吃、我吃!”她努力的把飯菜往嘴里扒。
  奈何莉桐那張櫻桃小口實在塞不了多少東西,她卻死命遵從思麒的旨意,拚命把東西往肚里吞,連嚼也不嚼。結果不出大伙所料,果然噎到了!
  “別急別急!”碩福晉輕拍猛哈咳的莉桐。“思麒又不是對你頒發‘圣旨’,何必這么埋頭猛吃呢?”
  真是丟死人了,連吃飯也不會!
  她怯懦的偷偷望向思麒,他早已回過頭去,完全沒把心思放在莉桐身上,令她有些悵然。
  思麒的關愛是极稀少、极短促的,莉桐又開始沒頭沒腦的自責起來,后悔剛剛難得的大好机會,她沒能好好表現,回債思麒的關怀,反而出盡洋相讓他丟臉。
  “唉,別垂頭喪气的嘛!”輪到碩福晉開始替她猛夾菜。
  “對……對不起,我失態了。”莉桐執起手帕,拍干淨剛才咳出來或在嘴邊的飯粒。
  亭蘭哼笑一聲,態度十分不屑。
  碩福晉倒挺替莉桐說話。“有什么好失態的,光瞧你這副好胃口就夠教我開心了。有的人哪,我好說歹說的勸她動動筷子,人家還不見得領情呢!”
  “額娘!你這是在指誰?”每個人都知道福晉這番話當然是針對亭蘭這位超級准養的霸气格格,但是亭蘭就是忍不住發飄。
  這招的确管用!碩福晉在心中暗笑。与其苦口婆心求她的寶貝女儿听話,還不如干脆拿她的眼中針刺激她。
  “莉桐,你盡管吃,想要什么額娘替你夾!”
  “不……不用了,這……”莉桐捧著又堆成小山的飯碗,大冒冷汗。
  亭蘭駭人的眼神讓她連咽口水都十分困難。
  “未來來,亭蘭乖!阿瑪來照應你。”碩王爺當然不能眼見自己的寶貝女儿就這樣被冷落在一旁,連忙哄她。
  “我不吃!”亭蘭火大的一揮手,掀翻了桌上兩盤菜,圓滾滾的龍鳳九子立刻滾得滿桌都是。
  “啊!小心點,那儿還有一粒!”莉桐丟下飯碗,連忙擋住四處亂竄的丸子,免得掉到地上。
  “莉桐……”福晉努力憋笑。“沒關系的,翻了就翻了吧,你若是愛吃,我明儿個會叫廚子再弄的。”
  “不是的。”莉桐趴擋在桌上,一副狼狽相。
  “少一副窮酸樣的在我們家現……”亭蘭脾气乘勢爆開。
  王爺在一旁當沒看見的讓亭蘭痛快發飄,完全沒有阻攔的意思。
  莉桐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怯生生的慢慢抽回手,瑟縮的坐在椅子上,羞愧的低頭道歉:“對不起……”
  “活像個臭要飯的!”亭蘭這一開罵,似乎心情爽快不少,胃口也開了,撐起筷子邊吃邊念:“光那副故作委屈的德行,看了就教人討厭!”
  “你就不教人討厭?”沉默許久的思麒突然冒出一句,一轉莉桐屈居劣勢的處境。
  “我哪有?”亭蘭忿忿不平的掄起小拳頭。思麒明明是自家人,理應站在她這邊,怎么新婚才沒几天,他就明的暗的都在替蘇莉桐那支“大掃把”說話?
  莉桐倒是擺著名副其實的小媳婦模樣,頭垂得低低的不敢說話,深怕一開口,不是惹惱思麒,便是得罪亭蘭,連坐在對面的碩王爺臉色都漸漸肅殺起來。
  “他們吵他們的,我們吃我們的。”福晉若無其事的當著大伙的面,開心的喂了匙場到莉桐嘴里。
  “這叫‘雪耳妃子’,喝了可以益冒生津、清心安神。”
  湯一人口,莉桐雙眼立刻閃閃發光。好喝!
  “還是莉桐乖!”福晉邊說邊舀湯。“吃飯就吃飯嘛,干嘛在餐桌上還得大擺脾气、要威風?光看就教人倒足胃口。”
  “額娘!”亭蘭皺眉怨道,“你干嘛替她舀湯?”
  這根本不像疑問,倒像在抗議。
  “莉桐識貨,我何樂而不為?”福晉輕哼一聲,有意要給亭蘭難堪,算是机會教育。“方才求你吃,你不賞我的臉;現在想吃了,你就自個儿動手吧!”
  平時若在自家人面前難堪倒也無妨,但她就是不想在莉桐面前出洋相。像她這种高貫尊寵的格格,豈能讓莉桐這等村夫民婦看她笑話?!
  “你也要嗎?”這可是替亭蘭服務,改善妯嫂關系的好机會。“那我來替你——”
  “我才不要!”亭蘭气得站起身來。“光看到你就令我惡心,休想我會吃你碰過的東西!”
  “那個你不用擔心,”莉桐邊舀湯邊忙著解釋,“我只會碰到湯碗,不會碰到料,可以吃的!”她端著碗頓了頓,滿臉疑惑的問亭蘭:“你該不會是想啃碗吧?”
  “你——”亭蘭气得全身發抖。“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
  “啊?”莉桐被她罵得莫名其妙。
  不等莉桐答腔,亭蘭立刻跑了出去。她從未有如此失態的舉動,丟下碗筷,連聲招呼也不打就擅自离席,這可讓她的靠山——碩王爺气炸了。
  “放肆的東西!”王爺對著莉桐這突來的一吼,又令她耳朵嗡嗡作響了。
  “王……王爺,”莉桐晃了晃頭,恢复正常听覺才急忙開口:“別責備亭蘭,我不會介意的,也許她是有急事才這么急匆匆的沖出去。”她居然以為那句“放肆的東西”指的是亭蘭!碩王爺咬牙切齒的抬起雙拳,實在忍不下這口怨气,非得爆發出來,讓她見識見識惹惱了他這位“現世閻王會有怎樣凄厲的下場”。
  “別把桌子掀了,我翡翠糕還沒用完。”福晉淡淡的輕聲吩咐,神色自若的繼續用餐。
  “你……你……”王爺气得渾身發抖,手指著神態從容的福晉,“你”了半天,也不知該如何向胳臂突然朝外彎的太座開炮。
  “阿瑪、額娘,我和莉桐已經用畢,您倆慢用,我們先离席了。”
  思麒平淡的交代過后,便拉著莉桐回他們的雍雅苑,留下老夫老妻自個儿去溝通,他和莉桐另有私事商議。
  沒了看官,碩王爺這頓脾气也不知該展現給誰欣賞,一下子像泄了气的皮球,癱坐在福晉身側,無奈的說道:“思麒到底娶了什么妖孽進門啊?”
  “誰是妖孽?”福晉頗不以為然。
  “你瞧他那個媳婦說的是什么話啊!她竟敢欺負到我們女儿頭上,你居然不生气?”
  “她哪里欺負亭蘭了?”福晉一雙美目膘向王爺。
  “她……她方才尖牙利嘴的占咱們女儿的便宜啊!”王爺煞有介事的捻著胡子。“她心机太重,手腕狡猾,亭蘭從小就被我們保護得好好的,哪斗得過她那种市儈女子!”
  “呵呵……”美人淺笑,王爺就算有再多怨气也被迷得煙消云散。“心机深流与心思單純往往只有一線之隔。”
  “你怎么判斷蘇莉桐是心机深沉還是心思單純?”
  “嘴巴張開。”碩福晉輕柔的遞了塊碧綠芬芳的翡翠糕到顧王爺嘴邊。在這般款款柔情之前,方才凶暴如虎的王爺立刻變得柔順如貓,乖乖含住了碩福晉的“賞賜”。
  “我判斷個什么勁儿!那是思麒他們小倆口該傷腦筋的事。倒是我的王爺啊……”碩福晉輕擰西王蕭的毛茸臉頰,“你也太溺愛你的掌上明珠了吧?”
  碩王爺無辜的申冤,“她長得太像你了啊,活像你年輕時候的翻版,我怎么能不溺愛呢?我情不自禁的就……”
  “好個情不自禁!”碩福晉忍不住笑了起來,花枝亂額,窘煞了豪气万千的碩王爺。
  “我這叫英雄難過美人關!”碩王爺曳曳的哼了一聲,硬要扳回點气勢。
  “難過美人關的恐怕不只你幄!”
  王爺不解的追問福晉,卻得不到更進一步的答案,只看見福晉暗藏玄机的一笑——
  思麒拉著莉桐大步橫越王府的豪華庭園,一路上奇石美樹、小橋流水,應是信步閒踱、賞花品茗的風雅之境,可是嬌小的莉桐此刻在他身后追得气喘如牛,只覺得自己像是在跋山涉水、連日逃亡的要犯。
  “思……思……”莉桐喘得連呼救都力不從心。
  他恍若無聞的繼續邁著大步前進。
  不行!再不阻止思麒這樣拉著她走,恐怕尚未到達雍雅苑,她就已經一命嗚呼在半途了。
  “思麒貝勒!等一下……”
  他突然間停下腳步,莉桐在身后一個煞不住,順勢往前扑了過去,擦過思麒身側,眼看就要一臉撞上硬邦邦的地面…莉桐嚇得閉上雙眼,不敢目睹自己即將發生的慘案。
  漸漸的等她冷靜下來,發覺怎么沒有方才預測應來的凄慘撞擊,睜開眼,才看清自己被思麒一只健臂從腰部拎起,兩只小腳正懸在离地三尺的空中蕩呀蕩的。
  “你在干嘛?”思麒板著臉看著她。
  “我……我在追你啊。”莉桐無辜的雙眼眨巴眨巴的看著思麒。
  “方才要我等你做什么?”
  “你走太快了,我……我追不上。”莉桐嬌小的身軀仍挂在思麒的手臂上,兩只騰空的腳因踩不到地又晃蕩不得,索性像只小狗般的曲起來。
  “你何不直接叫我放慢速度?”
  “我講了,可是……”細致的眉毛忍不住委屈的皺了起來,水汪汪的眼睛流泄出比言語更有力的感情。
  “可是?”思麒眉尾一挑,讓莉桐看傻了眼。
  她每次看見的思麒不是在發怒,就是板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從沒想過他會有困惑、高興或溫柔的表情。
  “你……你先放我下來吧!”莉桐的雙頰飛紅,連耳根都快燒起來了。可是無論她纖纖小手如何扳弄,都弄不開懸著她的臂膀。
  莉桐無助的看向思麒,因為他似乎一點松手的意思也沒有。尤其是他一雙琥珀色的眼瞳愈來愈深沉,著實令不解的莉桐更加慌張。
  “思麒貝勒,你就放我下來吧!”她几乎是在哀求了。
  “嗯?你叫我什么?”思麒的臉俯下貼近她。
  “我……我叫你……”莉桐又是怕又是羞,這張近距离的英俊面孔實在教人喘不過气來。“思麒貝勒……”她四個字講得唯唯諾諾,好像做錯了什么事被逼招供。
  “昨天不是已經第三次警告你別再叫我貝勒?”
  “我有記住啊!可是一時還改不了口……”莉桐的聲音愈來愈小,不過不是因為心虛,而是思麒強壯的手臂將她挂在空中太久,气順不過來,一張俏臉漲紅得像顆小苹果。
  思麒看了實在有點想笑,但那不太符合他大貝勒的身份,硬忍著笑意的結果就是憋得額上的青筋都冒了出來。
  “我知道錯了,你就放……放我下來吧……”雖然莉桐已經“挂”得有些呼吸困難,還是拚著小命快快求饒。
  開玩笑,思麒气得連額上青筋都暴突出來,不快點討饒的話,恐怕待會儿就會被他大卸八塊!
  “思麒貝……思供,放我下來吧!思麒!”莉桐急得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思麒倒是突然間玩心大發——距他上一次玩心大發好像是二十年前,還是個小毛頭的時候——他健臂一轉,雙手一展,就將莉桐打橫抱了起來。他這突來的舉動嚇坏了莉桐,她以為思模要將她摔到地上去,立刻不顧矜持的環抱住思股的頸項。
  “不要!不要摔我下來!我知道錯了,下次再也不敢了!”莉桐死命摟住他的頸子又哭又叫。“我會記得的!思麒!”
  “你的手……”思麒被怀中飽的小美人勒得喘不過气。
  木是莉桐力大無窮,而是無論再怎么強壯的人,脖子被人掐得死死的,都會導致呼吸困難。不過那是對一般人而言才會如此,對思麒這种功夫底子深厚的練家子是不會有任何脅迫性的,他會呼吸困難是因為他很想笑——憋得喘不過气來!
  好吧,偷笑一下好了!反正莉桐嚇得把臉藏在他的頸窩里,看不到他發笑的表情。正想到這儿時,他嗅到莉桐身上幽幽散發的甜美气息,從她嬌小的身軀傳來的微微顫動,他頸上正貼著莉桐細嫩的臉頰,以及緊緊圈著他的纖纖玉手……一股燥熱感迅速竄上思降的胸口。
  “別抓著我的脖子!”
  思麒一句短促的命令讓莉桐恢复了神智,發覺自己并沒有被他摔下來,倒是無意中緊緊的和他抱在一起。她立即抽回雙手,將臉龐移開思供的頸間,臉紅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恩麒居然把她抱在胸前!莉桐和他成親以來不曾有過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一時暈頭轉向,腦子一片空白,只發覺自己貼近思麒的身側傳來熾熱的溫度,即使兩人之間隔著層層衣物,她仍然感受得到思麒結實有力的胸瞠。不知道是不是她自己的心跳太過強烈,思麒的身上似乎也有著隱隱的共鳴。
  雖然她低著頭乖乖蟋在思麒怀里,但額上卻明顯的感覺到來自思麒呼吸間的男性气息,一陣一陣自他的臉上流泄至她的額前。她第一次發現到思麒的每一個吐息都散發著濃郁的陽剛味,令人心神蕩漾……
  “你有沒有在听啊?”一個遙遠的聲音漸漸清晰的傳人她腦中。
  “啊?”她抬頭一看才搞清楚狀況。原來思麒早就抱著她坐在庭院的花叢石椅上,不過思麒仍舊沒有放開她。
  她坐在思麒的雙腿上,眼神還是略帶昏沉迷离,根本沒听見剛才思賅到底說了什么。
  思麒歎了口气才說:“我會吩咐廚子照料你家人的伙食,你別在餐桌上省來省去的替他們留剩菜。”
  “啊!你怎么知道的?”她一只眼睛睜得又圓又大。
  這件事其來有自——
  雖然思麒當初下的聘金十分可觀,但是知父莫若女,莉桐很清楚蘇老翁的性情——他不是挖個地洞把聘金理起來存著,就是跑去買個珍奇古玩藏在床頭下,絕不會舍得把錢花在民生消費上——每次都悄悄私下吩咐奴婢,將碩王爺一家子未用過的菜肴打包起來,替老爹和大弟省飯錢。因此,她方才一看亭蘭怒翻菜盤,連忙七手八腳的搶救。對亭蘭而言,翻了几道菜根本無所謂,但蘇老翁父子可就得多餓一頓了!
  “我前兩天就遠遠瞧見你和你弟弟鬼鬼祟祟的在后門交易。”
  “只是給他點東西吃而已嘛……”她將頭微微偏向一邊,晶瑩圓潤的耳墜子在她粉頰邊輕盈晃蕩。
  可愛!思麒雖然面色平靜,但是心中早已不住的悸動起來。
  “不要再這么做!”思麒表里不一,嘴巴吐出的話是硬邦邦,心里對他嬌美的小新娘卻是軟甜甜的。
  “哦。”她柔順的點點頭。
  “亭蘭的事你別在意,她不過是個從小被慣坏的倔丫頭,沒什么惡意的。”他發覺自己好像很喜歡看莉桐,連平常冷漠的說話態度都有點不同。
  “亭蘭的事?什么事?”莉桐不解的問著。
  思麒凝視她一會儿,判斷她是真的不明白后才直說:“方才用膳的事、昨天她不准你踏進我阿瑪書齋的事、前天在下人面前給你難堪的事……甚至是洞房花燭夜那天的事!”
  “啊?你……”莉桐一張小口張得比眼睛還大。他怎么對這些連她都記不清楚的小事如此了若指掌?難道真是好事不出門、坏事傳千里?傳得也未免太快、太詳細了吧!
  “你以為我不知道?”這話說得好像他很神通廣大似的,其實自從莉桐進門后,他就開始情不自禁的追蹤著莉桐的一舉一動。他自己每天都有正事要忙,但是眼珠子就是會不自覺的跟著莉桐轉,結果最近几天以來他做的正事只有“亂七八糟”四個字足以形容。
  “其實……我不覺得亭蘭有做了什么值得在意的事啊!”莉桐乖巧的坐在他大腿上說明。“而且她比我大兩歲,輩份上卻比我矮一截,有時候想和她聊聊也不知該聊什么才好。”
  “洞房花燭夜的事呢?”思麒硬是挑明了她老在回避的話題。“她是怎么鬧你的?”
  “這……”一說到新婚之夜,莉桐盈盈的雙眸中漸漸泛起如同當夜一般的落寞。“她哪有鬧我?…”
  看她面容逐漸沉下,思麒更确定一定發生過什么事,一只大手抬起了她的下巴追問:
  “那為何你在當晚哭了一整夜?”
  莉桐神色不安的想避開他咄咄逼人的目光,卻發現自己的下巴被他的手牢牢定住,沒有
  “我只是難過……”
  “難過什么?”
  莉桐面對思麒緊追不舍的質問,毫無招架的能力,可是又不敢直接問他為什么最討厭她“這种女人”。她哪里不好?可不可以給她改進的机會?她不奢求思麒這等尊貴俊美的皇族少爺喜歡她,但至少別討厭她——
  “因為亭蘭欺負你?”
  “不是不是!”她連忙否認,兩只小手努力的想推開他,卻完全無法動搖他精壯的身軀一絲一毫。“這根本与亭蘭無關。”
  “与她無關?”他眉問一皺。“那是因為我的緣故了!你恨我硬是娶你為妻?”
  “沒有!我才沒有恨你!”莉桐連忙否認,認真的神情和回答令思麒產生微微的興奮与期待。
  “哪是為什么?”他的臉愈來愈靠近莉桐,話語也放輕變柔,一种近似耳語的親見感正在燃起。
  “你和人說話時都……都要靠這么近嗎?”
  “不。”看她拚命想后退,卻因下巴被他扣住而動彈不得的模樣,就愈發想逗弄她。“可是你是我的妻子,我想這樣和你說話。”
  思麒的鼻息掃過她的臉頰,原本蕭瑟的心情被他操控得忐忑不安。
  “你不要這樣,我會害怕。”她微弱的抗議著。
  “怕我?”思麒直直的望進她的眼眸。
  老天!思麒那雙琥珀色的眼瞳簡直有勾魂攝魄的魔力,看得愈久心跳愈急劇,想要逃避卻又忍不住被吸引。他的眼睛就像他的人,正逐漸泛起深途的神秘色彩,不知道下一步會怎么變化。
  突然間,他的唇攫住她的,細細吻吮著她那兩片柔軟的触感,不斷挑逗著,之后又突然离開,在她唇前几公厘的地方停留著,又再度向前進犯。一次又一次重复著撩撥人心的親密游戲,令莉桐的呼吸開始混亂,她完全無法預測他的唇何時會再度進犯、何時會暫停。她原本想推開他的雙手,此刻也只能柔弱無力的放在他胸膛上。
  她忍不住輕喘起來,兩頰紅艷,這令思麒的心更加狂放。他放開扣住莉桐下巴的手,改而按在她的腦后,將她的頭更加貼近他的“攻擊范圍”內。
  “怕我嗎?”思麒的唇淺淺的貼在她的唇上問,吞噬著她每一個嬌弱的吐息。
  根本不給莉桐回答的余地,他就迅速的深深吻下去。莉桐本能的倒吸口气,想快快撤退,卻沒料到這一來更給了思賅大舉進攻的空隙,他的另一手早已圈住她不及盈握的腰肢,將她拉進自己怀中。她在他強烈的气息中沉沒,只能任他恣意的擁著她的身軀,吮走她所有反抗的力气。
  他在新婚當夜早就想如此做。他沒料到和阿瑪吵架那天,情急之下隨便抓來擋駕的女娃儿——他當時甚至連她長什么樣都沒看清楚!——在洞房掀開紅帕后竟是一張清艷脫俗的臉龐,白晰得像搪瓷一般,雙唇卻似玫瑰花瓣,引誘他急欲品嘗掬飲。要不是她燦燦淚珠一直不停落下,讓他大發傳措之情,他這一吻早該在當時就發生了!
  良久,他放開她的唇,卻依然緊緊的圈著她的身子,不讓她的頭有移開的机會,与他的唇只有毫發之距。她仍陷在剛才的意亂情迷之中,尚無法回過神來,纖弱的嬌軀微微顫抖著,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种令她不知所措、完全陌生的感受。
  “你的任何事絕瞞不住我,何不趁早跟我明說?”思麒吻著她小巧的鼻尖說。
  “思麒……”她仿佛中了催眠術般,再也無法抗拒他的問題,坦白招出心底的話。“你是不是嫌棄我?”
  嫌棄?思麒莫名其妙的看著神態依舊嫣然的她。我若是嫌棄你的話,現在干嘛對你又吻又抱的!
  “你以為我嫌棄你什么?”
  “身份啦,或是涵養、性情、儀態,也可能是相貌……更可能是你因為一時夸下海口要娶我,事后心里老大不愿意,可是又拉不下臉反悔,所以只好勉強讓我進門。”
  “是嗎?”他哼笑一聲,因為她說得沒錯,不過也只有一小部份正确,但是這個反應看在莉桐眼里,意義可大不相同。
  果然!我剛才說的全都猜中了!剎那間,莉桐的情緒由高高的云端,迅速墜人心中幽冷的黑洞里。
  “不過我的确對你的身份感到好奇。”但根本不到“嫌棄”的地步。
  “凡夫俗子,沒什么稀奇的。”莉桐兩眼空洞。
  “當真是凡夫俗子?你會讀會寫、通曉經文,這不是一個出身破爛胡同的姑娘能有的本事。”他對自己的小新娘好奇极了,難得逮到机會終于能打開她的話匣子,一掃新婚以來兩人都不太适應的夫妻關系。
  “別……別再退問我了。”思麒對她的傾述被她心動中那塊疙瘩扭曲到另一個方向,使他的甜言蜜語听起來針針見血。
  “我想知道。”他兩手輕輕圈著她的腰。
  “你就這么好奇我這种下等人的生活?”她委屈的抒著眉頭。
  “你在說什么?”他只是對自己的妻子感興趣啊!
  “你討厭我也用不著處處刁難我呀!”她握起了小拳頭,再也忍不住放聲抗議起來。“為什么從剛剛用膳到現在,你非得一直用包公審案的態度質問我?明明討厭我、瞧不起我,又何必親近我、輕薄我呢?”
  “我輕薄你?”思麒被罵得一頭霧水,可是這种“污名”他是絕不可能無故往身上攬,一把拉起莉桐,兩人就對立在園中。
  “我什么時候輕薄你?又什么時候質問過你?”
  就是現在啊!莉桐突然后悔自己方才坦白得太快,馬上搞出了難以收拾的局面,現在最好保持沉默。可是……
  “你說啊!什么時候?”思麒一把無名火燒了起來。
  “你一直都是啊!凶巴巴的,也不准人不回話,連親吻時也不給人抗拒的余地……”
  “你!”如果換成別人,他早就一掌打下去。
  可是他根本下不了手。眼前只到他胸膛高的小姑娘,明明害怕得連肩頭都不自覺的縮了起來,眉間也委屈的皺了起來,圓圓的眼睛卻閃著倔強的光芒。就像一只惹人怜愛的怯懦小狗,卻用充滿自尊的眼神勇敢的暗示著:你可以打我、罵我、欺負我,可是我絕對沒有錯!
  “好!”他大聲咆哮。“你竟敢說我輕薄你,我就讓你一輩子守身如玉,看我從今以后還碰不碰你!”
  說畢,他頭也不回的轉身大步离去,可是狂怒的气焰卻仍濃烈的彌漫在原地,連滿是桂花清香的夏末微風也吹不散他遺留下來的火气。
  莉桐靜靜的呆立原地許久。
  “其實我很喜歡你的,思麒。”莉桐望著他遠去消失的背影,孤單的開始自言自語。
  “我從不發脾气的,思麒。我剛才會那么激動,是因為我不喜歡你老把話題放在我最自卑的地方啊!我只想在你面前展現最好的一面,你又為何猛在那儿揭我瘡疤呢?”
  她一個人憑風而立,涼風卷起了片片桂花,迎空飛舞,卻一點也帶不起她低落的情緒。她只是痴痴的朝著思麒离去的方向呢哺,仿佛他還仁立在她跟前。
  她心神迷們,沒注意到風吹桂花叢沙沙作響,其間混雜著一雙輕盈的步履。
  “思麒,我天不怕地不怕,爹爹罵我不怕,王爺凶我也不怕,我只怕你討厭我啊!這是再明顯不過的事,我是這么的喜歡你,你為什么都不明白我的心?”她甜美可人的臉龐微傾一側,万般無奈的說著。
  “那你方才就該直說啊!”
  莉桐被身側花叢后的一句聲響嚇了一跳,連忙跳開兩、三步,心頭震動得异常劇烈,連臉頰上也泛起了紅潮。
  “思……思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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