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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夏天小姐要回來了!
  消息如火如荼流竄,對悶熱余溫猶在的台灣初秋,這可是比台風來襲,還令人期盼的大事呢。
  別的不說,光看那些個忙著打掃偌大“臨月齊”的男男女女,臉上挂著的盈盈笑意,就足以知曉,這"夏天小姐”對他們而言,是何等重要的人
  “把里外給打掃干淨,可怜夏天小姐被老爺丟到那亂七八槽的地方去,好不容易要回來了,儂們給阿拉賣力工作,別讓阿拉抓到丁點不干淨的地方。”
  揮動著雞毛撣子,閃動滿口金牙,老太太叱喝著年輕力壯的小伙子。
  “銀姐,我們知道,夏天小姐是老爺子的孫女儿,我們會認真伺候的。”
  "嗯,少耍嘴皮子了,想想可怜那孩子,瘦得皮包骨,被老爺流放到洋鬼子地盤去,這會儿不知變成什么樣子喔。”
  “銀姐,照理說夏天小姐是少爺的獨生女,少爺和少奶奶過世后,老爺子只剩她這么個親人,怎舍得把她送出國去,而且一送就是七年?”拄著掃把,頭發橫七豎八的男子問道。
  “是啊,我們都想不通,再說老爺子身体也不好,唯一的孫女又送得老遠……”另一個女孩跑過來,端看滿臉盆的毛巾和被單。
  “儂們這几個,老爺子几時花錢,請儂們來議論伊家里頭的事啦?"板起臉,被稱為銀姐的老婆婆,聲音嚴峻了起來。
  一看苗頭不對,那几個膽敢發問,和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男女們,全部一哄而散,只剩銀姐仰望熱辣的太陽,邊自言自語地踱回大宅子。
  "唉,也該回來了,再怎么深仇大恨,也該解了吧!”
   
         ★        ★        ★
   
  “奇怪,該不會是“老怪物”搬家了吧!"
  在門口探了探,全身火辣裝扮的妙齡女郎,甩甩如絲緞般亮麗的長發,一邊跳起來想看看圍牆內的世界.
  "可惡,還是這老家伙不打算讓我回來?沒事把圍牆蓋這么高干嘛?該不是怕我回來搞破坏吧!這玩意儿要是拿火炮來轟,還不是一樣沒啥用!"看著圍牆,她沒好所地嘀咕.
  跳得腿酸死了,門鈴響了半天也沒人應門,難不成他真的瞞著自己的孫女搬家啦?
  坐在腳畔的行李箱上,她摘下戴著的草帽,有一搭沒一搭地扇著風。一面眯起眼睛,盯著那扇不怎么讓她順眼的朱紅大門。
  這個辣妹,撇開超短小可愛、低腰熱褲的裝扮不說,她實在也挺有看頭的!
  秀气、可以稱得上靈秀的臉龐,深褐色眼珠,閃動著神秘的光彩,濃眉大眼,雖然是東方人的五官,卻是加重了几分立体感,使她流露出一打開异國情調.
  尤其是她滿頭栗色濃密發絲襯托下,活像百貨公司里,精品柜中擺的洋娃娃.陽光在她發梢幻化出一圈圈七彩光圈,微風起處,撩起了淡淡發香.
  肌膚雖然被驕陽親炙半天,還是白白水水得如嫩豆腐,讓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嗯,既然老怪物不在,我看還是先到旅館住吧……不知道阿戟在不在?”往前走几步,看看堆積如山的行李,她舔舔唇。
  想起老愛逗她,要她發誓永遠不离開的大男孩,她嘴角的笑意立刻隱沒。
  可惡的阿戟,叫人家不要离開他,結果自己咧?使“小人步數”把她騙到美國去,想把她關在修道院的圍牆里,哼,門儿都沒有!
  好,你會使你的“步數”,姑娘我也不是省油的燈,尤其在經過這些年的生活歷練后,嘿嘿……想到讓穩重的阿戟惊惶失措的場面,笑容重回她臉上。
  那些事可以慢慢來,剛下飛机還有點不适應,她得先找張床才行。,但看到腳邊的行李時,五官七竅几乎要皺成一團了。
  "不成,我可搬不動這些行李,又找不到苦力……”正在自言自語發愁中,遠遠看到朝這方向駛來的車子,她樂得拼命向車里的人揮手。
  來車竟真的停下了!還是輛高級房車呢!
  “喲呵!麻煩載我到附近的旅館。”探進半個身子,迎向冷气風口,她貪婪地連吸几口气。“哇,真是天堂!"
  看到開車的人沒啥表情地轉頭往后看,她頓悟這种高級車种,有決定權的,通常都是坐在后頭的那個——————就像“老怪物”一樣!
  二話不說爬進車里,真得感謝那些在街頭上混的好朋友們,教會她爬車的技巧,愿上帝保佑他們,她暗自在心里默念几聲。
  "呃,先生,請讓你的司机送我到附近的旅館,可以嗎?"
  看對方仍然沒反應,她又湊近一點儿。“必要的話,我可以付錢,好嗎?你知道,我不是很喜歡這樣搬來搬去,他們要我回來,我也提前通知他們了……呃,以技術層面來說,是盡到知會的義務啦!結果,沒人去接我也就罷了,竟然沒有人在家,這……”
  听著這辣妹嘰哩咕嚕連珠炮般扯著,丁戟拿報紙的手越舉越高,把自己掩蔽在報紙后頭。因為他發現,自己竟然開始長疹子了。
  該死,這怎么可能,很久以前他就不長疹子了,多久呢?應該是自從她那個冤家對頭被老爺子送到美國去之后吧,天曉得怎么回事,只要碰到夏天————這就是她的名字——他就不由自主地全身爬滿紅疹子,又痒又多,讓他吃足苦頭。
  偏偏打他孩提時候起,他就是老爺子身邊的人。而夏天,是那個頑固老頭子的孫女,讓他不想見到她都難。
  尤其到她十二歲那年,亭亭玉立的夏天成天黏著他,甚至揚言要嫁給他。
  對老爺子,他敬畏有加,但對他那個有時刁蠻任性,有時甜蜜得讓人不忍心說句重話的孫女,他,只能無奈的任她翻天覆地。
  其實,私心里也曾經有過不該有的幻想,但是……生离的苦楚,總在午夜夢回時鞭打著地,使他不敢有大多期盼。
  尤其,面對似乎能洞悉人心的老爺子……
  “阿戟,夏天是我唯一的孫女,也是我夏罡唯一的親人,雖然她跟我老是不對盤,但總是一家人,你說是嗎?”將他召到書房,夏罡气脈充沛開門見山他說。
  戰戰兢兢望著老人,丁戟一時間摸不著頭緒。“老爺子,夏天小姐是…:是個很活潑的女孩子,只是調皮了一點。”
  “一點?說實話,阿戟,我才不相信她只是調皮’一點’而已。我听他們說了,夏天老纏著你?”斜腮著他,老人一副了然于胸的篤定。
  “呃……夏天小姐她喜歡鬧著玩。”
  “嗯,她也十二歲了,都怪我從小寵她,把她寵得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懂得男女大防。”沈吟半晌,老人才緩緩說著。
  一听老人的話,丁戟大惊失色。“老爺子,是丁戟魯莽,沒有想到這一點……”
  “咳,說什么魯莽,自己的孫女,我還會不了解嗎?那小妮子喜歡你,連石頭都看得出來,但她畢竟還只是個小丫頭,誰知道以后會不會轉性,女大十八變,誰曉得她會變成什么德行?但眼前,可容不得她再撒野下去,不然成何体統,”懸腕拿著毛筆,夏罡輕松地揮洒出行云流水的磅褐草書。
  一席話听得丁戟汗流浹背,他連連點頭。“是,老爺子教訓得是。”
  “所以哪,我想把她送出國去,我請人找了個教會學校,把她送去念几年書,看會不會有點女孩子的樣子。”毛筆頓在半空,老人沉思了几秒鐘。
  “老爺子的意思是?”對這個嚴峻的長者,他向來不敢造次。
  “她最听你的話,明天你找個名目,把她弄到机場去,送上飛机。”
  “嘎,老爺于的意思是……把夏天小姐……騙上飛机"
  “騙也好,架上去也好,反正上了飛机,她還能怎么辦?我已經聯絡好她媽娘家的人,美國那邊由他們負責接机,再把她送到修道院去。”
  “修道院。”一個震撼未完,另個惊嚇又到,丁戟得費很大功夫,才能定下心听老人說話。
  “嗯,教會附設的修道院和學校,讓她吃、住都在里頭,不能亂跑。”
  “老爺子,夏天小姐才十二歲……”
  。‘十二歲的女孩子就野成這樣子,我得用非常手段不可!"
  領受老爺子的命令,丁戟沒敢打折扣。
  第二天,夏天一大早興沖沖拖著他要去游泳時,他千辛万苦才說服她看飛机比較有意思,將她騙到了机場。
  在航空科學館逛逛,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才把夏天送到出境室前。
  ,‘夏天小姐,我們現在來玩捉迷藏吧。”把机票交給來帶夏天的空姐,丁戟不大自然他說道。夏天將离開他了,這個事實讓他很不舒服。
  “你今天怪怪的那,叫我夏天就好,阿戟,我絕不會离開你的幄!"
  打量著人來人往的航站大廈,看得出夏天有點膽怯,但她一如往常挺起胸膛。
  “不是要玩捉迷藏嗎?”回頭一再望著地,夏天怯生生地問。
  “是啊,你先跟這位阿姨進去,我數到一百,然后進去找你。”在她充滿信任的眼神下,丁戟于心不忍地別過頭去。
  ,‘一百啊。不行,我要久一點,兩百好了,”不疑有他的耍賴著,夏天頰上酒窩不住閃動。
  “好,兩百就兩百,快去吧,”看她興高采烈跟著空姐走進登机門,丁戟突然有种感覺,似乎自己生命里的某一部分,也跟著她的离去而消失。
  算一算,已經是七年前的事了。當初的小女孩,現在大概已經是個名媛淑女。
  每每看到美國那邊傳來的成績單,丁戟和老人都為她的努力而高興。
  修道院嚴謹的生活教育,應該讓她由一匹野馬,馴服成一位端庄、有教養的大家閨秀了吧!
  隔壁這個辣妹還在嘰哩叭啦扯著,丁戟不由得想起夏天的慧黠,還有,她所帶來的一場場災難和樂趣……
  眾所周知,夏罡,也就是夏天的爺爺,是個當年跟著老總統東征西討、抗戰北伐都沒缺席過的硬漢,來到台灣還當了很久的國代。
  說起來,夏家不但在軍界有關系,政界有實力,總体而言,根本是党政軍通吃。
  因為國事膠著,夏罡也就一再磋陀。早些年等著反攻回去;接下來國難當頭,無心論及儿女私情;等到歸鄉無望,認命要落地生根時,已經一把年紀。
  推辭掉許多名門淑媛,夏罡選擇跟隨地多年的管家金姐。金姐和她的妹妹銀姐,是夏罡老家的同鄉。
  大陸撤守,輾轉逃到台灣,在碼頭上和少小离家的夏罡重逢后,金銀姐妹即跟著夏罡一起生活。
  金姐和夏罡只生個獨子夏喬,就因病過世。夏喬可說都是他的阿姨——銀姐一手拉拔長大。
  對唯一的儿子,夏罡并沒有特別寵溺,相反的,基于愛之深、責之切的心態,加上老年得子的期盼,夏罡總以軍事儿的手腕來教育儿子。
  斯巴達式的嚴厲管教,導致夏家父子間嚴重的心結。連番聯考失利后,夏喬選擇先當兵,退伍后再考大學夜間部。堅拒父親要他讀軍校的命令,夏喬選擇夏罡眼中最沒出息的中文系。
  而且,不理會父親的几番苛責,夏喬和學妹談起戀愛,躲著夏罡派來監視的勤務兵?和學妹雙宿雙飛。百般阻撓都澆不熄夏喬和琬俞之間的愛人。盛怒之余,夏罡使出撒手鑭—斷絕夏喬的經濟來源。
  誰知夏喬外表溫文,脾气卻一如他來自東北的父親般熾烈。不屈背棄碗俞,他開始過著半工半讀的生活。但也因為夏罡關系的運作,使得他只能找些工地的粗活打零工。
  雖然夏罡軟硬兼施想將夏喬我回來,不料几次擦槍走火的沖突,使父子間的裂痕擴大,終至無法收拾的地步。
  夏天出生那天,夏罡在客廳不住來回踱步,所有人都躲得遠遠的,誰都知道老爺子脾气不好,今天更是火上添油。
  因為,喬少爺的女儿出生了,派去打探消息的勤務兵,七早八早就回報了,大家心知肚明,如果喬少爺有心改善父子關系,新生儿的來到,會是最好的時机。
  夏天小姐在清晨誕生,然而老爺子的方步踱到深更,都沒有等到喬少爺的電話。在銀姐送蓮子湯進書房時,大家都清楚听到老爺子暴怒的喝叱。
  “連我這老子都不給知道,他是存心跟我斷絕關系是吧?好、好,我夏罡從此也不會認他這個不肖子!"
  從此,喬少爺的名字成了夏府的禁忌。沒有人敢問,也沒有人敢說,夏喬這個名字,就這樣在夏府偌大宅子里,消失無蹤。
  再次有夏喬的消息,是個夏天的清晨。一次急促門鈴響后,銀姐納悶地望著門外的小女娃儿。
  “小妹妹、你找誰啊?”
  含著奶嘴的女娃娃,約莫五歲左右,自背包裹掏出一封信給銀姐,睜著黑白分明的大眼,完全不認生地觀望著水池里的錦鯉。
  看完那封信,向來行事低調穩重的銀姐,歇斯底里地沖進去。不一會儿几個衛兵跑過來,抱起小女孩和她腳邊簡單的行李,急急忙忙將她帶進大廳。
  在那里,夏罡,這個七+几歲的老人,臉色鐵青看著小女娃,久久無法言語。
  “你……你叫什么名字啊?"將短短、寥寥數語的信看完,他沉著聲音問道。
  “我叫夏天,我爸爸叫夏喬,媽媽叫蕭婉俞。還有,我爺爺叫做夏罡,你知道我爺爺在哪里嗎?”拿下奶嘴,缺了顆大門牙的夏天,說起話來倒條理分明。
  “你為什么要找你爺爺?”看著信,老人眉頭深鎖。
  "爸爸死掉,媽媽也死掉了。他們說我是孤儿,所以我要找我爺爺。"疑惑地抬起頭,她定定望著夏罡。“你知道我爺爺在哪里嗎?我好困喔!”
  “你……他們以為你爺爺會接納你嗎。”將信揉成一團扔出去,夏罡激動地咆哮。但所有人都看得出,他受到很大的沖擊。
  "我不知道……媽媽說,爺爺不喜歡她,但是爺爺應該會喜歡夏天,因為夏天是爸爸的孩子。”揉揉眼睛,她突然湊近夏罡。"我可以哭了嗎?媽媽說我要勇敢,所以我都沒有哭。
  但是,現在我好想哭。”
  旁人都動容地看著小女孩,但震懾于老人的威嚴,沒有人敢說話。
  气氛一時間變得很僵,所有人部擔心老人會毫不留情地將孩子驅逐出去。
  "你媽媽什么時候死的?”彎下身子,老人俯瞰著夏天。
  "已經十個晚上了,媽媽說她要去天上找爸爸,我也想去,但媽媽說我不能去,她說我要去找爺爺。你認不認識我爺爺?”
  伸出手摸摸夏天的頭,老人感慨的點點頭。“我認識……我就是你的爺爺。”
  “你是我的爺爺?你的胡干好長、好白幄,我可以哭了嗎?”爬到老人膝蓋上,她仰望著老人,很認真地問道。
  “嗯,哭吧,想哭就哭吧!”顫抖著手,老人聲音沙啞他說。
  “哇……媽媽說,我要勇敢的找到爺爺……因為我是最勇敢的夏天……”趴在夏罡怀中,夏天哭得唏哩嘩啦,抽噎地說著。
  那是將近十五年前的往事了,到今天,丁戟都還記得當時的場面。
  向來不苟言笑的夏罡,尤其在和儿子決裂后,几乎成了孤僻、暴躁的怪物。但在那一瞬間,他卻愿意承當這個孤女的責任,當個和藹的爺爺,讓當時年少的他感動万分。
  經過查證之后才知道,夏天出生沒多久,夏喬為了多掙些錢安頓妻女,輟學全心投人工作。因為早晚加班精神恍惚,在工地做工時,自鷹架上摔了下來。沒來得及留下只言片語,就与世長辭。
  柔弱的琬俞,深知自己是夏家父子間爭執的導火線,不敢向夏罡求援,只有撐著羸弱身子,打零工賺錢維持母女生計。
  精神郁悶加上操勞過度,在夏天剛過四歲生日的夏未,婉俞也病倒了。來勢洶洶的重症,使她不得不硬著頭皮寫下遺囑,拜托其他人,在她撒子人寰后,將夏天送回她祖父身邊。
  從此,因著夏天小姐的存在,夏家總是死气沉沉的大宅子,開始有了生气。
  雖然老人總是板著一張扑克臉,但經由老人和小女孩的互動,使所有人都相信,他的心已被童稚的歡顏融化了。
  現在的夏天,會是什么模樣呢?不安地搔搔脖于,丁戟心不在焉地想著。
  “不必什么大旅館,只要有干淨的床單,小旅館也可以,最好他們也有干淨的浴缸。”一把扯開報紙,夏天擠出個膩得死人的燦爛笑容,甜甜他說。
  “呢……我想你搞錯了?這并不是計程車?”丁戟下意識往旁邊挪几寸。
  該死,紅疹子越來越泛濫了,几乎讓他全身像被螞蟻爬滿般難受。
  “那?我知道啊,但你看,這附近有任何計程車嗎?你要知道,像這种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地方,要找計程車比被螞蟻踢到還困難。”
  “所以?”不動聲色抓抓手臂,丁戟捺著性子和她周旋。
  老天,紅疹一路蔓延,已經到腰了,看來這回過敏挺嚴重的!
  “所以,只好請你幫忙羅!我說過,我可以付錢給你,不過……”說著摸模皮包,夏天不由自主地伸出舌尖,來回地舔著上唇。
  丁戟几乎看呆了地愣住,直到小腹傳來一陣不該出現的熱潮,才讓了就回過神來。
  天殺的,今天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大早派人到机場去接夏天,回報卻說班机名單上并沒有夏天的名字。一下子說是班机來早了,一會儿又說是班机起飛延誤,那些派出去的人手。盡是語焉不詳,逼得他几乎要跳腳。
  難道到机場接個女孩,會是那么困難的工作?想到這里,他更是一肚子气。
  才想著該怎么向殷殷期盼的老爺子說明,半路上又蹦出這個辣妹,把他已經七年沒犯的疹子,全部引爆了。
  這還不打緊,要命的是,她剛才舔唇的動作,竟然讓他想入非非!
  雖說看她未必有心賣弄風情,但他就是設法子控制小腹引起的那股騷動。
  不會吧!向來對女人保持距离的地、竟然會失態到對一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郎……難道,真如銀姐說的,他這陣錢的事。
  飛机上認識的老夫婦很好心,讓她搭使車到台北,還讓司机粑她送到“臨月齋”外,彼此才揮手道別。
  誰曉得“老怪物”不在,阿戟不在,銀姐也不在……搞不好他們搬家了。
  想到這里,夏天可真是感到沒力。
  "刷卡?支票?不,小姐,我說過,我……”目瞪口呆听著她的話,丁戟開始覺得自己口齒不清了。
  "那就沒辦法了,不然,你讓司机先載我到銀行換錢,否則我也沒轍。”雙手一攤,夏天擠到前座。“司机先生,汽車旅館也好,拜托,我很困了。”
  接收到司机遲疑的訊號,丁戟揮揮手。”好吧,先找家旅館把她放下,我再跟老爺子聯系看看。”
  得到他的首肯,司机立即將車子來個大轉彎,在沒有其他車輛的山路問奔馳開來。
  “謝謝啦,你真是好心!”喃喃說著,夏天舒适地往后一躺。
  姑且不論她一坐上車就想睡覺的毛病,光是時差就几乎要了她的命。
  車子穩穩地行駛,昂貴豪華房車,讓坐在其中的人,几乎感覺不到任何震動。起先她還能維持很端正的坐姿,但全然放松后,夏天根本顧不得什么形象了,況且,那向來都不是她會去管的。
  禮貌地想掠開她垂落自己肩上的長發?但丁戟還沒將發絲松手,為了躲避几輛机車,車身晃動了一下,讓她整個人几乎都貼在他身上。
  天哪!他昨天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嗎?
  絞盡腦汁地想著昨晚的菜單,丁戟漫不經心的抓著手背。看著紅疹一塊塊浮現,他忍不住咒罵几聲。
  不知是打何時開始的,醫生只會抱歉地對他搖搖頭。
  “抱歉,丁先生,我們查不出讓你過敏的原因。你确定你沒有食用海鮮,或是其他會讓你過敏的食物?”看著空白病歷,年輕醫生一副愛莫能助的樣子。
  "你确定你從不過敏?遺傳呢?”不然就堅持這是遺傳而來的”名醫”。
  “呃,不然,你從現在開始做紀錄,看看你是吃過什么食物后,才開始過敏,這樣比較好查清楚過敏原。”這是實驗派的醫生,所能給的建議。
  其實他心知肚明,他的紅疹十之八九跟夏天有絕對的關系。因為只要跟夏天接触過,他就滿頭滿臉紅疹泛濫。
  他們說他是太內向,太少跟异性接触;所以一碰到女人,就會產生過敏反應。
  對這种調侃說法,他可是大大不以為然。
  夏天,不過是個黃毛丫頭,他可是個成熟、穩重的成人,怎么會對那么小的丫頭片子有遐思?
  況且不看僧面看佛面,老爺子的心頭肉,他愛護都來不及,哪敢有啥坏心?
  但是,這又痒又麻的疹子,讓他抓也不是。打也不是,真是凄慘到家。悄悄挪動身子,丁戟忍不住仔細端詳怀里的暖王溫香。
  她很年輕,一副看起來就稚气未脫的樣子。
  然而,以他所處位置觀察到的景象而言,她絕對是個會讓男人心動的尤物。
  短得不能再短的熱褲、几乎裹不住渾圓雙峰的小可愛,將她一身奶油般滑膩的肌膚,全部展露無遺。長發如絲柔順、飛瀑般逶迤在裸露的肩膀及优美頸線,讓她流露出一股靜謐的优雅。
  濃眉大眼尚不足以形容她雙眼給人的觀感,應該說,那對懾人心魄的眸子,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吧,靈活地轉動,蘊涵慧黠和聰敏,她,充滿著令人好奇的神秘感。
  車于來到汽車旅館外,司机平穩停下車子,等候他的指示。
  正想喚醒女郎,卻看她睡得香甜,倒教他不忍心打扰她。解釋不上來自己的動机,他沒理會司机疑惑的目光。
  “繼續往前走。”下達指令后、連他自己都不大敢相信自己的決定。
  “往前走?走到哪里去呢?”有听沒有懂,司机理所當然地要求目的地。
  “無所謂,有路就走,走到她醒為止。”女郎身上傳來談淡香气,地輕描淡寫的答覆。
  從后視鏡中,他可以理解司机的詫异,是啊,連他都覺得自己八成已經瘋了!
  “丁先生,老爺子在等夏天小姐的消息。”沉默几秒鐘后,司机清清喉嚨。
  “我知道,我得先跟美國聯系,不知道她為什么沒上那班飛机?難道修道院的人沒把机票給她?”拿出手机,丁戟陷入沉思。
  "不會吧,夏天小姐不讓老爺子去參加畢業典禮,說一畢業會立刻回來。或許……是被什么事情緒耽擱了。”
  “嗯,她到美國后?就在修道院生活。我擔心她在單純的環境里成長,會不會迷路了……”想起當年被他騙上飛机的女孩,丁戟還是被滿心的罪惡感鞭打著。
  “我看那些修女會想辦法把她送上飛机的啦!老爺子花了那么多錢,她們應該會小心伺候夏天小姐的。”
  "但愿如此!”朝外面櫛比鱗次的白云吐口气,丁戟無奈地說。
  杰洛和奈利又在拌嘴了嗎?感覺身旁的物体不停蠕動,夏天伸手在空中撈了撈,然后一把抱住那個溫熱的物体。
  “杰洛、奈利,請不要吵架,我要睡覺!等我起床,再煮中國面給你們吃。”喃喃說著,等不到濕熱的大舌頭,還有興奮的狂吠,夏天警覺地睜開眼。
  朦朧間似乎看到很帥的酷哥,她直覺是自己在作夢,決定繼續睡。
  但,猛然對准焦距,看清楚自己几乎“爬”到人家身上后,她惊呼一聲,手忙腳亂地坐正身子。
  “咦,你是誰。”
  打量著周遭陌生的車子和男人,夏天一晃神間,搞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這句話你應該在……”看看腕間的表,丁戟一本正經地望著她。“兩個半小時前問的。”
  "喔?”想不起來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夏天只能呆呆盯著地瞧。
  嗯,可以打九十九分,在紐約混久了、,連看人的眼光、都要變得職業化羅。忍不住暗地里數落自己一番,夏天將精神集中,准備好好了解這個人,說不定可以說服他,幫亞當的雜志拍封面咧…
  “你已經睡了兩個半小時、我是指,從你由車窗爬進來之后,到現在為止。”
  看她仍一副茫然的模樣,丁戟開始猜測她是不是神志不清或……嗑藥?
  “矚、啊,呃……對不起,我想起來了,是有那么回事。但是……台灣的旅館很少嗎?你們開車開了兩個半小時,都沒有找到?”伸伸懶腰,夏天打著呵欠問道。
  語寒地瞪著她,丁戟思緒百轉千折,就是找不出個好理由。正當此時,車子經過一家汽車旅館,不待丁戟出聲,女郎已經大呼小叫地要司机停車。
  “好啦,謝謝你送我一程。我真的只有美金,所以,謝謝啦!”
  將美金塞進丁戟口袋里,背起大大小小行李,在丁戟回過神來前,她已經鑽進汽車旅館了。
  “丁先生、丁先生?”連聲呼喚著,司机對他今天的反應,真是搞不懂。
  “啊,什么事?”狼狽地妹抹臉、丁戟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亂想,但她臨去前的嫣然一笑……
  該死,不要再想了!松松領帶,丁戟試圖忘記剛才的騷動,但只要一想到她帶有甜甜花香、混合中女体味的特殊味道,生理反應立刻讓他記憶猶新。
  “……回去,還是再到机場去等夏天小姐?”耐心地一再重复,司机依舊等著他的指令。
  “呢,先回去吧,修道院說她已經到机場了,沒有理由不搭上飛机。剛才航空公司說那班飛机誤點了,我們先回去,等确定飛机降落的時間,再到机場接她。、
  提到正事,總算讓那些不該出現的感覺得到纖解,他不禁感激起來。
  起碼,面對鬼靈精的夏天時,應該不會讓他像個思春期的少年般出丑吧!
   
         ★        ★        ★
   
  找到房間,開門后夏天將所有行李扔到牆角,對著房中那張超大的床歡呼。
  “無哪,我總算找到一張床了!”
  感激涕零在床上滾來滾去,滿足地舒了口气后,她爬起來,自包包中拿出一個小小木制相框,放在床頭柜上。雙手合十地低聲禱告。
  “爸爸、媽媽,夏天回來了,回到爸爸媽媽的故鄉。我還沒看到爺爺那‘老怪物’,不知他在搞什么鬼?但是,請你們放心,夏天會好好活下去,也會好好跟’老怪物’相處,雖然他當初很賊的把我扔到美國去,但我還是會跟他和平相處……”說到這里,她翻翻白眼。“呃,好吧,我不該扯謊,但我保證我會盡量啦,晚安。”
  在相片上印一個吻,她剝光身上所有衣物,滑進軟軟涼涼被單中,心滿意足抱著枕頭,挂著甜美笑容沈人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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