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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畢鴻鈞將車子停在蘇家門前,下車后拉開后車門,把癱睡在后車座的蘇筱卉喚醒。
  “筱卉,起來,你家到了。”
  蘇筱卉蠕動身体,揉揉惺忪睡眼爬起。下了車,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在地,幸好畢鴻鈞眼明手快,健臂一伸便將她撈個正著,扶著她上前按門鈴。
  門鈴響了老半天,卻不見有人來開門,此時蘇筱卉突然吃吃地笑了起來,揮揮手說:“別按了,別按了,我老爸他們不在家。”
  畢鴻鈞只是垂眸注視著身形搖晃的她。為什么不早說呢?害他你個神經病似的猛按電鈴。“你有沒有帶鑰匙?”
  “有、有,當然有,我拿給你。”蘇筱卉醉眼迷蒙地將手伸到他西裝口袋里,掏了老半天才不解地說:“奇怪?怎么空空的,我記得我有帶啊。”
  畢鴻鈞此該總算見識到──原來女人醉酒后迷糊的程度和男人不相上下,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當下將她的小手從口袋里拉出來。
  “你找錯地主了,我的口袋里怎么會有你家的鑰匙。”
  “你的口袋?”蘇筱卉聞言,低頭仔細瞧了瞧,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抱歉、抱歉,我以為那是我的口袋。”
  畢鴻鈞只得耐著性子,拿來她的背包。“鑰匙可能放在背包里,找找看。”
  蘇筱卉痴痴地一笑,直點頭。
  “對、對,我想起來了,就是放在背包里沒錯。”語畢,找開背包翻找,不一會,拿出一串鑰匙,辯認出大門的鑰匙就欲插入鑰匙孔,哪知試了老半天仍無法將鑰匙准确地插入孔中。
  一旁,畢鴻鈞實在看不下去了,伸出大手握住她的小手,將鑰匙准确地插入孔中,輕輕一轉,听見鎖被彈起的響聲,接著放開她的手,旋開門把推開大門。
  “赶快進去休息吧。”為了避嫌,他并不打算進去。
  蘇筱卉呆立在門口,雖然因酒精的作用,她的意識時浮時沉,但剛才他的大掌包握住自己的小手時,流通過全身,連心跳也驟然加快了不少。
  畢鴻鈞見她呆楞原地,不覺催促道:“赶快進去休息呀。”
  “呃……好,好的。”蘇筱卉倏然回神,步履不穩地走了進去。
  畢鴻鈞站在門外送她走進客廳,正打算將門反鎖离開,突然里頭傳來重物落地和惊叫聲。
  他本能的反應就是進去察看究竟;只見蘇筱卉跌趴在地上爬不起來,他連忙上前扶起她,關切地問:“你沒事吧,有沒有摔疼哪里?”
  “沒事、沒事,只是滑了一跤而已,沒什么大不了的。”蘇筱卉在他的扶持下,身形仍搖搖晃晃的。
  畢鴻鈞見狀,實在不放心,只得問:“你房間在哪里?我扶你進去休息。”
  “我的房間在……在二樓。”蘇筱卉迷迷糊糊地回答。
  畢鴻鈞只得半扶半抱著她登上樓梯,進入她的臥室;見她仍是一副歪歪倒倒的樣子,喑歎一口气,抱定送佛送上西天,遂扶她上床睡下,再幫她蓋上被子。
  哪知,蘇筱卉才剛睡下就爬了起來,口中直嚷著:“好熱!我快熱死了!”語畢,就開始脫衣服,脫了外套之后,竟開始脫襯衫。
  畢鴻鈞見她迅速解開衣扣微露半片酥胸,本能地上前阻止:“等等,你別再脫了。”語畢,飛快地幫她扣上衣扣。
  豈料,蘇筱卉卻是伸手去扯他的領帶。
  “可是人家好熱!”
  “喂,你等一下。”畢鴻鈞見狀,又連忙回手拉開她扯住領帶的手。
  這時,蘇筱卉又回手開始解自己衣服上的扣子,才一會工夫就解開了三顆。畢鴻鈞的雙眼被強迫吃下一球冰淇淋,只得慌亂地再度撥開她的手,幫她扣上衣扣。
  這時,蘇筱卉又再去扯他的領帶,一下就將他的領帶扯下,更進一步開始解開他襯衫的鈕扣。
  畢鴻鈞被她此舉嚇了一大跳,心里不覺得發慌了起來。
  “喂!你清醒一點呀!”
  突然,門口出現三個人,個個露出惊訝的表情。“你們……?”
  蘇仲敬、李惠玉和蘇家麟,甫抵家門就看見停在家門前的豪華大轎車,接著又見大門敞開,進入客廳就听見樓上傳來小妹的聲音,另外還有個陌生男子的聲音。
  于是,三人悄悄地上樓察看,卻見小妹和一個俊帥英挺的男人面對面正要動手為對方脫衣服,可想而知再下來的動作就是……。
  畢鴻鈞看見三人吃惊的表情,倏地俊臉泛酡,心想這下誤會可大了!他們該不會認為他于欲對蘇筱卉竭力不軌吧?當下想出賣為自己辯解:“我──”“媽媽,你們回來了呀,新娘子漂不漂亮啊?我覺得好熱、好熱喔!”蘇筱卉說完,就想再解開他的一顆鈕扣。
  畢鴻鈞本能地回手拉住自己的領口,另一只手仍緊抓住她的領口。
  蘇仲敬和李惠玉見狀,當下了然于胸,相視一眼忙上前;蘇仲敬抓住女儿的雙手,李惠玉則迅速接替畢鴻鈞將女儿的衣扣扣上。
  蘇家麟更是上前陪笑說:“謝謝你送令妹回來,接下來的事我們會處理,十分感謝您的熱心,我送您下樓。”
  畢鴻鈞雖然被他們搞得猶墜五里霧中,摸不著一點頭緒,但心里著實暗暗松了一口气。
  此刻,蘇筱卉卻掙扎著想掙脫父親的雙用,口中仍不停地嚷著:“人家好熱,人家想脫掉衣服啦!”
  蘇仲敬只得緊抓著女儿的手腕,對于女儿一發酒瘋就想脫衣服的行為著實傷透腦筋,無奈之余只得說:“才老伴,你赶快去把那個拿來。”
  女儿發酒瘋的嚇人舉支,李惠玉也拿她沒辦法,只得應聲“是”的准備下樓。
  她話才落,蘇家麟已端著杯子走進來。“我拿來了。”杯內有半杯色呈暗紅的液体。
  蘇筱卉這時突然轉頭四顧,然后嚷嚷:“偶像上司呢?我的偶像上司哪里去了?”
  偶像上司?三個聞言,本能地互視一眼,心里同時暗松一口气!幸好剛才沒有莽撞地把他當色狼痛毆一頓,否則筱卉這只笨魷魚明天肯定會被炒。
  蘇家麟上前欲將杯子交予小妹。
  “這是你最愛喝的紅葡萄汁,快喝下去。”
  “紅葡萄汁?”蘇筱卉醉眼迷蒙地看著杯中的紅色液体,果然是好最愛的紅葡萄汁,接著從父親手中抽出右手接過杯子,仰首咕嚕嚕地一口飲盡。
  蘇家麟見小妹喝光了被他謊稱葡萄汁的紅葡萄酒,心里默數著一──二──三──倒。
  果然,蘇筱卉雙眼一閉,身子往后癱倒,蘇仲敬接住后讓她睡下,李惠玉則替女儿蓋上被子。
  蘇家麟拿起床邊的一條絲質領帶,瞄了小妹一眼,搖搖頭。
  “筱卉發起酒瘋來真是恐怖,連上司的領帶都敢扯下來。”
  翌日,蘇筱卉又是一副沒事樣去上班,進入辦公室,看見畢鴻鈞投給她一個奇怪的眼神,停頓片刻問道:“我的東西呢?”
  這句沒頭沒腦的問話讓蘇筱卉呆愣半晌,接著現出恍然貌,快步走至辦公桌邊拿來一份文件,恭敬地送到他面前。
  “這是您要的東西。”
  畢鴻鈞只是凝自看著她。他問的是昨晚被她扯下的領帶,她竟然拿份文件給自己。算了,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個小迷糊蛋,只得暗歎一口气的接過文件。
   
         ☆        ☆        ☆
   
  時光荏苒,蘇筱卉擔任總裁特助也快一年了,而每個上班的日子她都心情非常愉快,因為時時刻刻都可以看見她所崇敬的偶像上司,所以她最討厭見不到他的休假日。
  這天上班時,蘇筱卉按下電梯按鈕,正要關門之際,身后有人喊道:“等等,我也要搭電梯!”
  陳品謙進入電梯后才發現原來是她,本能的反應是橫移一大步,站到角落的地主,免得被她煞到楣气。
  蘇筱卉只是看他一眼,不解副總裁為什么每次見到她總是閃得遠遠的。
  其實,陳品謙也不是怕也,可是吃了一次大虧后,本能地就會產生一种下意識的閃避動作。看她注視電梯樓燈時一臉天真可愛的神情,突然想起一事,心念一轄,遂問:“喂,蘇大楣女,還記得一個半月前的那次聚會嗎?”
  蘇筱卉想了想點頭。“記得啊。”話落,秀眉皺,偏頭想了想說:“可是后來我怎么回到家的事,記憶好像有點模糊。”
  “那……。”陳品謙聞言,立刻興起捉弄她的念頭。“那我告訴你好不好,你那天做了一件惊天動地的大事喔。”
  “我嗎?”蘇筱卉嚇了一跳!不禁抬手指著自己微露惊訝的表情問:“我做了什么事?”
  陳品謙眼眸一轉,心里暗暗一笑,表面卻故作十分認真貌。
  “你那一天當著大家的面,大聲嚷著要強暴總裁呢。”
  蘇筱卉聞言,不但愣住了,也嚇呆了,自己真的對偶像上司做了那种事嗎?不禁自喃:“我真的做了嗎?可……可是我什么都不記得了。”
  陳品謙見狀,實在很想大笑,卻又強力忍住,用力地點點頭,煞有其事地說:“你是不是做了,我不知道,不過你若不信的話,可以去問心瑜和佳苓,她們也都听見了。”
  蘇筱卉听了,更是心慌不已,一時不知所措,步出電梯后宜奔劉心瑜的辦公室。她想馬上問個清楚。
  陳品謙見她如此慌張的形貌,忍不住暗暗偷笑。
  蘇筱卉不經敲門就直直沖入劉心瑜的辦公室。才剛坐下准備開始工作的劉心瑜,因她的突然闖入而略受惊嚇,忙問:“怎么了?”
  “劉姐,我──”蘇筱卉支吾了片刻才問:“我在聚會的那一天是不是強暴了總裁?”
  劉心瑜聞言,美目圓睜,不解她為何突然提起這件事。雖然她那天的話挺惊世駭俗的,但她也了解上司是個正人君子,絕不會趁人之危。
  不過,念頭一轉、心想捉弄、捉弄她也滿好玩的,當下于是神情肅然地說:“沒錯,你的确說了這樣的話,我本想阻止你,結果還被你大聲喝斥呢。”語畢,身体微向前傾,壓低聲量、雙目盯著門口,狀似小心地問:“偷偷問你,總裁性不性感呀,身材好不好呢,你不沒有付他夜渡資啊?”
  蘇筱卉听了,小嘴微張,呆楞了好半晌才哭喪著臉說:“怎么辦?我什么都不記得了!我怎么會做出這种胡涂事呢!”語落,木然地轉身走了出去。
  劉心瑜目送她离開后才敢掩口偷笑。
  當蘇筱卉走進總裁室時,看見畢鴻鈞已坐在辦公桌前開始批閱公文,但不同往常的是他用手撐著頭,還不停地以大拇指揉著左太陽穴,眉心微擰,气色看起來也不好。
  蘇筱卉見狀,只是悄悄地走到自己的辦公桌,哪知正欲坐下之際──“筱卉。”
  “啊!”蘇筱卉聞言大叫一聲,立刻又站了起來,轉身面向他深深地一鞠躬。“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請您原諒我,我一定會負責的。”
  畢鴻鈞反倒被她突如其來的怪异舉動和文詞給嚇了一跳,雙眉微皺反問:“你要我原諒你什么?”
  “原諒我──我──”蘇筱卉再臬也不敢在他面前大膽承認罪行,只是小臉通紅,螓首低垂。
  畢鴻鈞也沒精神多理她,逕自交代工作。
  “你到樓下把昨天送過去的資料收回來,順便到企划部去催促他們作業進度快一點。”
  蘇筱卉領命而去,臨出門前還不忘多看他一眼。
  過了好一會,畢鴻鈞突然覺得胃部隱隱作痛,不多久更是涌起惡心欲嘔的感覺;他本能地以手掩口,壓下那陣惡心感。最近應酬太多了,身体已經發出警訊了。
  不意此時蘇筱卉正巧推門進來,當她親眼目睹上司掩口欲嘔的動作時,在門口愣了好半晌才緩緩上前,心怀忐忑地將文件放到桌上。
  畢鴻鈞卻于此刻突然站起,快步走向洗手間。
  這情形看時她眼里,頓時心生疑惑。突然間,一個奇异的念頭閃過腦際──難道偶像上司和她發生關系后不小心怀了她的小孩?不、不,絕不可能發生這种事!男人是不會怀孕的。若說是自己怀孕了,倒還有可能,不過這個月的“好朋友”才剛离開不久,好像這個可能性也极低。
  蘇筱卉秀眉深深皺起,苦思上司為何會突然如此。
  回到座位,畢鴻鈞在大皮椅坐下,順手摘下眼鏡,整個人往后仰躺,呼出一口气。胃部依舊隱隱作痛,惡心的感覺還在,卻是吐不出半點東西。經過這番折騰,他感到身心俱疲,遂合上雙眼養神。
  蘇筱卉左思右想就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不過還是确實求證一下,再來決定要怎么負責比較好。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喚叫一聲:“總裁。”
  畢鴻鈞聞言,睜開雙眼,轉個頭,視線模糊地看著她,有气無力的問:“什么事?”
  “那個……一個多月前的那次聚會,你送我回家后,是……是不是發生了什么事?”
  “呃……。”畢鴻鈞想不到她會突然問起這件事。想起那時的情形,心里還感覺有些尷尬,取來眼鏡戴上,轉頭收回視線投注在公文上,假裝開事地說:“沒──沒有,沒發生什么事啊。”
  依他的想法,女孩子家總是臉皮薄,若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恐怕面子上會挂不住,自尊也會受損。
  蘇筱卉只是盯著上司直瞧。從以前就是如此,每當她酒醉,隔日一覺醒來后,問朋友、家人自己發生了什么事,大家總是支支晤晤、眼神閃閃躲躲的,好像很怕告訴她真相。
  難道……難道自己酒醉后就搖身一變,變成想強壓男人上床的變太女色魔?
  思及此,對于先前副總和劉姐告訴她的話,就更加确不疑了。她一定是對上司做了那件不得了的事。
  這時腦筋一轉,一個可怕的念頭閃過──如果上司不甘被她侵犯,而對她提出告訴,并請求放肉体上的賠償,以上司目前的社會地位和收入來估算,她所要賠償的金額恐怕三代都還不完。
  蘇筱卉愈想愈害怕,不知該如何是好,最后把心一橫,決定一人做事一人當,絕不拖累父母和家人,今天就跟他回家把事情做個了斷。
  下午接近下班時,畢鴻鈞又感到胃部隱隱作痛,心想不如提早下班回家休息。思畢,開始收拾桌面准備离開。
  “筱卉,我現在要走了,你离開時別忘了鎖上門。”
  蘇筱卉見他要走,急忙地叫喚著:“等──等一下,我也要一起走。”
  畢鴻鈞聞言,微感一愣,接著點點頭。
  “也好,偶爾早退也無妨。”語畢,逕自离開總裁室。
  蘇筱卉見他應允,三兩下就收拾好桌面,背起背包鎖上門,立刻追上去;待追到電梯前,見他正要關上電梯門,不禁叫嚷著:“總裁等等!我要和你一起回家!”
  畢鴻鈞等她進入電梯,雙眉微皺。
  “很抱歉,我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不能順道送你回家。”
  “我不是要您送我回家,我是──”蘇筱卉螓首低垂,遲疑片刻才說:“我是想和你一起回你家。”
  “去我家?”畢鴻鈞大感不解,愕然片刻才問:“你去我家要做什么?”
  “那個──那個──”蘇筱卉支吾片刻才說:“我有事要對你爹媽說。”
  畢鴻鈞聞言,更感不解,奇怪地問:
  “你想對我爹媽說什么?你認識他們嗎?”
  蘇筱卉搖頭。
  “我當然不認識伯父母,可是這件事很重要,我一定要當面向你們說清楚才行。”
  畢鴻鈞真不知這個小助理到底怎么了,但胃部抽痛的感覺似乎愈來愈強烈,暗歎一口气,也只好帶她一起回家了。
   
         ☆        ☆        ☆
   
  畢家。畢凱達和江幸純坐在客廳的沙發椅上閒話家常;江幸純怀中抱著愛犬庫奇。自從將事業交予儿子打理之后,夫妻倆趁著身体狀況還相當健郎的時候,充分享受退休后悠然自得的生活。
  這時,大門開啟,畢鴻鈞走了進來。“我回來了。”
  畢凱達和江幸純立刻中止談話,江幸純抬眸离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問道:
  “你今天怎么這么早回來?”
  “有一點事,所以提早下班。”畢鴻鈞話落,回頭對蘇筱卉說:“他們就是我爹媽。”
  這時,兩人才發現儿子身后跟著一個清麗秀气的女孩,畢凱達和江幸純見狀互視一眼,心里暗暗高興儿子終于對女孩子產生興趣了。雖然儿子不是典型的工作狂,卻也不是個游戲花叢間的花花公子,可是為人父母者免不了要為他的終身大事擔點心。
  不過,看樣子他們的擔心似乎多余了,儿子今天終于帶著女朋友一起回家,要介紹她給他們認識。
  江幸純心里欣喜不已,面露微笑,慈愛地打量著蘇筱卉。雖不是個艷麗的女子,卻是甜美清秀,尤其那雙圓晶瑩的眼眸,秀著天真無邪的神芒,予人一种十分親切易相處的感覺。
  蘇筱卉看看畢鴻鈞,又看看畢凱達、江幸純夫婦;這對看似未及五十歲的中年夫婦真是偶像上司的父母?看起來好年輕喔。
  她走上前,怯生生地微笑著問候:“伯父、伯母,你們好。”
  江幸純點頭回禮,亦微笑著問:“你和鴻鈞交往多久了?”
  交往?蘇筱卉微微一愣,回頭看著上司,不知該如何答話。
  畢鴻鈞就知道母親誤會了,只得說:“媽,你別誤會,她是我的特助蘇筱卉,說是有事情要和你們談談。”話落,在沙發的另一頭坐下。
  江幸純聞言,和老伴互視一眼,仍是微笑著說:“蘇小姐請坐,不知你有什么話想對我們說?”
  蘇筱卉坐下后,遲疑了好一會,低下頭十分愧疚地承認罪行。
  “大約一個多月前吧,我酒醉后亂性,就……就強暴了總裁,我今天是來負責的。”說完,一顆頭垂得更低。
  畢鴻鈞听了這番話,差點從沙發上跌下去!畢凱達和江幸純更是面面相覷。喔──噢,原來儿子吃了暗虧不敢講。
  “你到底在胡說什么?!你什么時候強暴我了?!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畢鴻鈞忍不住反問。
  蘇筱卉抬頭,一臉無比認真的表情,十分肯定地說:
  “早上的時候,副總裁告訴我的,劉姐也加以證實了。雖然我什么都不記得,不過他們應該不會騙我才對。”
  “你錯了,他們就是在騙你。”畢鴻鈞几乎是接著她的尾音,毫不猶豫地加以反駁。
  “是嗎?”蘇筱卉看著神情一本正經的他。若說副總裁她還有可能,可是劉姐向來對她很好,從沒騙過她呀。
  想了想,她不禁又舊事重提:
  “若說他們兩個在騙我,那么您能告訴我那天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嗎?”
  “那天……。”畢鴻鈞看看她又看看露出好奇表情的父母。這個小笨蛋干嘛苦苦追問不休?他怎么能當著父母的面,揭發這個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駭人隱私”呢。
  無法可想之下,只得上虛地說:
  “那天根本什么事也沒發生。”
  嗯,看情形的确有問題,儿子一定有所隱瞞,畢凱達和江幸線交換一個了然的眼神。
  “是這樣嗎?”蘇筱卉心里雖然疑惑,卻也不敢再追問,因為偶像上司看起來好像有點動怒了。
  這時,畢鴻鈞突然覺得胃部的抽痛加劇,當下決定上醫院求診,遂起身說:“我要去醫院挂個號看診。”
  蘇筱卉聞言,連忙起身追上兩步。
  “你要去做檢查是不是?如果确定要我負責,我一定會……。”
  不意,她話未完,前方的畢鴻鈞倏然止步,霍然轉過身,冷冷地問:“要檢查什么?檢查你,還是我?”
  “呃……這個……。”蘇筱卉看了上司的父母一眼。要她上醫院向醫師開口說要檢查自己是否完璧,她實在沒勇气這么做,不禁吶吶地問:“如果可以的話,您檢查就好,回來再告訴我結果。”
  畢鴻鈞听了,气极反笑地問:“你听過男人身上可以檢查出個什么嗎?”
  蘇筱卉此時發現上司臉上雖挂著笑意,但雙眸卻射出足以殺人的駭人凶芒,嚇得本能后退一步。“好──好像不──不太可能。”
  “不是不太可能,是絕對不可能!”
  “那──這么說來,還是要由我去檢查才行嘍。”蘇筱卉一臉的認真。
  “笨蛋!”
  畢鴻鈞大罵一聲,盯著她,用十分嚴厲的語气說:“你給我仔細听好,我說那天沒事就是沒事!從明天起,不准再提這件事!听懂了嗎?”
  第一次見識到偶像上司發威,那十足的威嚴和魄力,嚇得蘇筱卉連連后退,直退到沙發邊,更是不由自言地往后坐倒。“是、是,我知道了,您說沒事就沒事,我現在馬上、立刻忘了這件事,我以后不會再提了,絕不會。”
  畢鴻鈞發頓气后胃部更感疼痛,只得向父母說:“爸,她麻煩你處理一下。”
  畢凱達笑著點頭應允。
  畢鴻鈞走至大門前,突然轉過身,看著她冷冷地說:
  “明天,明天我一定會找副總和劉秘書好好算這筆帳。”話畢,轉身拉開大門走了出去。
  蘇筱卉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后,久久仍無法從惊嚇中回神。原來自己一直錯把不發威的老虎當病貓。
  “蘇小姐、蘇小姐。”畢凱達輕喚她兩聲。
  “呃,有什么事?”蘇筱卉這才回過神來。
  畢凱達和江幸純相視一眼笑了笑,畢凱達微笑著問:“晚餐時間快到了,要不要留下來和我們共進晚餐,還是叫司机送你回家?”
  “我──”蘇筱卉尋思片刻說:“我想回家了。”
  “那好,我去叫司机把車子開出來,你先到大門口等著。”畢凱達起身比個請的手勢。
  “謝謝伯父。”蘇筱卉再次向兩老深深一鞠躬。“非常抱歉,打扰了。”
  江幸純望著她离去的背影,心里暗暗可惜她不是儿子的女友。突然一個不經間的低頭,看見怀中寶貝狗儿子庫奇,那圓滾的眼眸竟与蘇筱卉的眼眸十分酷似,難怪她覺得有种親切感。
  當下笑著對它說:“我們叫哥哥去追那個姐姐回來當嫂嫂好不好?”
  庫奇偏著頭,圓滾的眼睛露出似懂非懂的神情,微張嘴輕叫一聲──汪。
  江幸純見狀,開心地揉揉它頭頂,并玩笑地說:“那由你去說服哥哥,好不好?”
  庫奇搖著尾巴輕叫兩聲──汪、汪。
  畢凱達進來時正好听見老伴的話,不由得搖頭笑說:
  “我說老婆啊,你這個做媽媽的不敢去說,倒想叫這只只會汪汪叫的狗儿子去說服儿子追女朋友,你覺得有道理嗎?”
  江幸純只是笑著說:“沒辦法呀,我心急嘛,可是又不想給儿子壓力,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別急、別急,人家不是說日久生情、近水樓台先得月嗎?也許再過不久,他們就會迸出愛的火花,成就一段辦公室戀情。想當初,我們不也是如此嗎?”畢凱達要老伴寬心。
  江幸純柳眉微皺,語重心長地說:“唉,儿子那死板板的個性和一成不變的老K臉,普通的女孩看一眼就敬而遠之了,想接近他的不是為名就是為利。”語畢又綻開一抹有趣的笑容。“可是剛才那個女孩好像不怎么怕他,還說要對他負責,儿子剛才為什么不假裝吃了虧,干脆給好負責算了。
  畢凱達聞言,只是搖頭莞爾。儿子在他人眼中可是令人欽羡的天之驕子呢,偏偏他老媽卻把他說得像是要賤价跳樓大拍賣的樣子。
   
         ☆        ☆        ☆
   
  周日下午,蘇筱卉午睡起床后,百般無聊地坐在床上發呆,轉眸看見那條系在牆上挂勾的高級絲質領帶。
  她本以為這條領帶是大哥這忘在她房里的,可是詢問過后才知道,好像是她從上司身上扯下來的,至于是什么時候發生的事,她壓根已記不得了。
  看著領帶,腦中立時浮起他的身影和俊顏,只覺得心頭有种甜甜的感覺輕輕地漾開來,這种异樣的感覺讓她驟然醒悟!她想她是真正的戀愛了,而對象則是她崇敬的偶像上司。
  有了這個警覺,霎時讓她感到惊慌和害怕!該怎么辦才好?想上司是堂堂一個大集團的總裁,而自己只是他的小小助理而已;況且喜歡他的女人又多又貌美,自己的長相又不怎么樣,憑什么去喜歡他呢?
  這不免又令她憶起往事。想她多年前所暗戀的對象也是個万人迷,后來自己雖鼓起勇气向他表白,卻換來他一陣奚落挪揄,此刻想起來仍有一絲受傷的感覺。
  蘇筱卉忍不住長歎一口气,心想還是偷偷地暗戀他就好了;可是接著又想,這也不是長久之計,左思右想就是拿不定主意,到底要不要找机會向上司表達愛慕之意?
  “找媽媽商量看看吧。”
  客廳里,李惠玉正邊看電視邊挑揀晚餐要煮的豌豆,一旁的蘇家麟翻看報紙的体育版,詳讀NBA的戰況。
  蘇筱卉由樓上下來,坐到母親身邊。
  “媽,我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你幫我想想看好不好?”
  李惠玉看了女儿一眼,點頭。“說出來听听吧。”
  蘇筱卉螓首低垂,微露羞赧的嬌態。
  “我──我好像喜歡上我的上司了,可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向他表白我的情意。”
  蘇家麟聞言,不覺將視線從報紙移開。老早就感覺到小妹可能不自覺地愛上她的上司;因為每次全家人圍在餐桌邊吃飯時,小妹的話題總是繞著上司轉──“我們總裁如何、如何”是她最常挂在嘴邊的一句話。
  李惠玉思忖片刻,鼓勵女儿說:“我覺得你應該試著讓他知道你的心意。”
  “可是……。”蘇筱卉雖然受到母親的鼓舞,但仍面露猶豫之色,遲疑地說:“話雖這么說,可是我既沒有美貌也沒有做人的身材,我有什么條件去喜歡他。”
  李惠玉見女儿一副沮喪的模樣,微笑著打气說:
  “別這么泄气,外在的美貌不是女人的一切。現在的時代是講究‘女子無貌還有才’的時代,我們外在不如人沒關系,我們還有丰富的內存和才能。”
  “對呀,我怎么沒想到呢。”蘇筱卉听的母親的開示,突然醒悟地一擊掌,神情欣喜地笑說:“我可以把我以前所學的才藝一一向他展現呀。”接著向母親道謝:“媽媽,謝謝你,我這就去把小提琴找出來,秀出我的十八般才藝。”
  蘇家麟听說小妹要秀出她的十八般才藝,下意識現出惊駭的表情,待她上樓后才問母親:“媽,你覺得小妹這樣做妥當嗎?”
  李惠玉听了,不解地問:“有什么不妥的?”
  蘇家麟遲疑地說:“小妹的那些才藝實在是……。”
  李惠玉怎會不知儿子想說什么,眼眸一瞪,問:“實在怎樣?說啊。”
  “呃……沒……沒有。”蘇家麟瞧見母親嚴厲的眼神,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他下意識朝樓梯口望一眼,想起小妹那恐怖的十八般才藝,足可媲美武俠小說晨威力強大的降龍──不,她的對象既然是有“大魔頭”之稱的上司,說它是“降魔十八掌”也不為過。
  只是,“降魔十八掌”硬碰“大魔頭”,到底是小妹的“降魔十八掌”厲害,能擒服“大魔頭”;還是“大魔頭”神威蓋世,小妹成了一盤“妙魷魚”?結果真令人期待。
  周一一早,蘇筱卉滿心欣喜期待地提著小提琴來上班,在走道上巧遇秦佳苓。
  秦佳苓看了她手中的長木盒一眼,問:“你那個里面是什么?”
  蘇筱卉只是抿嘴一笑,搖搖頭。“沒有,沒什么。”
  秦佳苓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也不便追問到底。
  當蘇筱卉進入總裁室時,畢鴻鈞正站在窗前,望著窗外風景一副沉思貌,她一臉甜笑著問候:“總裁早。”
  畢鴻鈞半側過臉,回聲“早”,而眼角余光瞥見她手中的長木盒,不禁問:“你那是什么東西?”
  蘇筱卉粉頰微泛嫣紅,不好意思地睨他一眼,輕咬下唇答道:“小提琴。”
  畢鴻鈞初時微感詫异,接著便點點頭,猜想她可能是下班后參加了公司所成立的社團活動。可是他不記得有音樂社,或許是最近才成立的也說不定。
  蘇筱卉將小提琴靠放在桌底下,輕瞟仍站在窗邊沉思的畢鴻鈞。待會休息的時候就可以秀出她的琴藝給偶像上司欣賞了。
  休息時間的鈴聲響起,畢鴻鈞也正好閱畢一份文件,提筆簽上名字,合上卷宗蓋上筆蓋,吐出一口气,正想好好地解放身心片刻。
  一旁,蘇筱卉雖想秀出琴藝,但內心不免有些緊張、旁徨的感覺,遲疑了好半晌,才鼓起勇气离座上前期期艾艾地說:“總──總裁,我有事要──要告訴你,希望你听了不要太惊訝。”
  畢鴻鈞見她微低著頭,一副怯生生的模樣,和她平日有話直說的習性迥异,遂柔聲說:“什么事?”
  “那個我──我──”蘇筱卉抬眸睨他一眼,未語臉先紅,吶吶地說:“我好像喜歡你了。”
  畢鴻鈞听到她的大膽告白,心里十分惊訝,但表情依然不變,習慣性地抬手推推眼鏡。
  “我自知長得并不漂亮,也沒有傲人的好身材,可是我自覺我的內在并不比任何一個女孩子差,而且我會多項才藝,所以我想以藝取性,希望能獲得你的青睞,因此我今天獻丑的才藝是小提琴。”
  蘇筱卉說完,轉身回座位邊,取來她昨天才從地下室貯藏間翻找出來的小提琴。
  畢鴻鈞只是看著她。長久以來,第一次有女孩子這么大膽,直接以文詞對他表白愛慕之心。往常那些想獲得自己青睞的女子,俱都以暗示或眼神挑逗,甚至在特定的場合,以衣著展露自己的好身材,企圖用肉体勾起男人那動物性的欲望,因此像她這樣想以才藝取胜的女子,還真是第一次碰到。
  蘇筱卉拿來小提琴站到他面前,擺出姿勢,桃腮泛酡,微露羞怯的笑靨。
  “我今天要演奏的曲目,是我最喜歡的校園民歌──野百合也有奏,敬請指教。”話落,合上雙眼,慢慢地拉動琴弦,展示她昨晚練習兩個鐘頭的成果。
  琴聲響起,畢鴻鈞兩道濃黑的雙眉立刻糾結成團!這樣的琴聲簡直比殺豬的尖叫聲還可怕,足稱得上是“魔音穿腦”,他本能地抬手捂住耳朵。
  片刻,魔音還持續著,畢鴻鈞實在無法忍受這恐怖的琴音,几乎要將他的大腦震蕩成漿,甚至感覺到全身的細胞都想逃出身体,無奈之余,只好趁她閉目專心拉琴時,悄然無聲地离開總裁室,避難去也。
  副總裁室里,陳品謙在休息時間里,正轉過大皮椅和秘書秦佳苓閒聊瞎扯。
  突然門被打開,畢鴻鈞不經敲門便推門而入。
  陳品謙見狀,立刻中止談話,看見上司一臉嚴肅的表情,遂問:“發生了什么事嗎?”
  “沒什么。”畢鴻鈞哪能說是因為受不了小助理那可怕的琴音而逃出總裁室。
  陳品謙和秦佳苓見狀,想視一眼,互換個眼神。上司不會無緣無故跑到這里來,正待仔細問個清楚之際──“總裁在不在這里?”
  蘇筱卉拿著小提琴出現在門口,剛才演奏到一半睜開眼睛,想看偶像上司對自己的才藝有何指教,哪知,一睜開眼睛卻不見他的蹤影,只好尋往隔壁的副總裁室。
  畢鴻鈞見她尋來,只得找理由掩飾自己落荒而逃的事。
  “我剛好有事情要和副總談談。”
  蘇筱卉看看陳品謙和秦佳苓,思忖片刻說:“那這樣好了,你們談你們的公事,我繼續把后面的半首歌拉完。”
  她想,休息的時間僅短短十五分鐘,所以必須把握時間才行。語畢,擺好姿態、合上雙眼,就繼續拉未完的演奏曲。
  琴音一起,室內三人面色遽完,個個本能地抬手揚住耳朵,相互換個眼神,悄悄地朝門口移動,逃竄而出。
  蘇筱卉演奏完畢,睜開眼睛笑問:“你們覺得我拉得……。”待看見室內已空無一個,不禁抬手搔搔頭,一臉迷惑地怀顧室內,自語著:“奇怪?大家都到哪里去了?”
  這時,休息中止的鈴聲響起,蘇筱卉只好滿心狐疑回到總裁室。
  蘇筱卉見他回來,立刻高興地笑問:“您覺得我的小提琴拉得如何?”
  畢鴻鈞說不出她的小提琴演奏足可媲美“魔音穿腦”,令人聞之想逃,怕說實話會重傷她的自尊,只是抬手推推眼鏡,昧著良心說:“還不錯。”
  他的夸獎令蘇筱卉欣喜不已,也更令她對自己有信心。
  “那我明天換表演另一項才藝給您瞧瞧。”
  畢鴻鈞聞言,倏覺腦中一陣暈眩!本能地以手撐著額角,有預感這可能是他苦難日子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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