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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雨塵已逐漸習慣藍洛妮對他的照料,佩芬就開始替他安排上點字課程,讓他也能享受閱讀的樂趣。對本身學音樂的他,失明并不影響他的演奏技巧,點字可以幫他讀譜曲,不須全都用听力去強記曲調。
  雨塵坐在書房里,正專心地摸索著點字教材上的點字;藍洛妮按照專業老師的指示,在一旁協助他理解那些點字所代表的意義。
  藍洛妮見他努力不懈的樣子,既感動又心疼。雖然太長老曾警告過她,勿在這個世界妄用法力,但她曾趁雨塵熟睡之際,嘗試用法力來治他的眼睛,只可惜他的失明并不是她用法力可醫好的。
  望著雨塵略顯疲憊的神色,藍洛妮心疼不已地說:“雨塵,休息一下吧!我們到外面走走,喝一杯果汁。”
  雨塵也覺得記憶有點混亂了,休息一下再繼續學習會比較好。“好啊!”
  藍洛妮將亞思的皮帶交到他手上。“亞思帶你先出去,我去拿果汁。”
  “好。”
  在后院里,藍洛妮喝著果汁注視著雨塵美麗的側面,眼睛一轉,輕聲地喚他:“雨塵。”
  雨塵聞聲,側過臉來問:“什么事?”
  藍洛妮考慮了好一會才說:“那次你提到的那個夢,你看清楚那個金發男子的長相了嗎?”
  雨塵搖頭說:“我已經不再作那個夢了。”
  藍洛妮愣住了!怎么會這樣呢?難道是太長老的話生效了?她對他妄施法力,而造成他記憶恢复中斷了?現在該怎么辦呢?
  “我最近常夢見在一座高聳的山岩上站著一個女孩子,那個女孩站在山岩上一直凝視著遠方一望無際的草原。”雨塵和她侃侃而談。藍洛妮是唯一能和他分享生活的人。
  “那……那你看見那女孩的長相了嗎?”
  雨塵靜默了一會,雙頰微現紅暈地說:“那女孩一身電影中女戰士的打扮,有一頭如深洋般藍黑的柔順長發,有雙娟秀的眉毛和明亮有神的眼睛,還有小巧的鼻子和櫻桃小口,是個很漂亮的女孩,全身上下透出一股逼人的英气。在她的額上垂著一串寶石玉練,眉心上的那顆寶石是顆綠色的弦形玉呢!”
  藍洛妮輕咬著下唇,端著杯子的雙手輕輕地顫抖著。雨塵夢中的女孩是她呀!她額上的綠月石是綠月國王族的象征;那岩山是綠月國和遙風國的相交邊境,也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點。
  她既傷心又高興,高興的是他對前世的記憶借著夢境在逐漸恢复中;傷心的是他無法看見她現在的樣子,否則他一看就知道她就是他夢中所見的女孩。
  雨塵說完后一直沒听見藍洛妮的聲音,心想,也許她認為自己是個輕佻的人,否則怎會無由地夢見漂亮的年輕女子。
  “那個,我想以后我不要再夢見她了。”他突然間很在乎她對自己的感受。
  藍洛妮聞言,焦急地說:“這怎么可以呢?”
  “什么?”雨塵不懂她的聲音為何听起來會如此焦急。
  “呃,那個……”藍洛妮平靜略為激動的心情說:“我是說夢境也許可以幫助你對音樂的領略。”她好不容易才出現在他的夢境中,也知道他并沒有因她的妄施法力而使得他藉由夢境恢复記憶的情況中止,怎么容他現在就想叫停呢?
  “是這樣嗎?”雨塵半信半疑,的确是听說夢境可以幫助創作的事,但他并不是個音樂創作人呀!
  “當然是這樣啊!以后你盡可把夢境告訴我,也許我可以幫你分析夢境里的意義。”藍洛妮胡說一遍。
  “你會解夢嗎?”雨塵似乎有點相信她的話。
  “會!會!”藍洛妮隨便點點頭,她只想讓雨塵繼續夢下去。
  “好啊!”雨塵放心地一笑,原來她剛才是在幫他想夢境之意。“那我夢中女孩表示什么意思呢?”
  “這個……也許她是你的女朋友,所以才會出現在你的夢中。”藍洛妮隨口說說。
  雨塵不疑有它,仔細地回想以前所認識的女孩子。“可是,記憶中我從來沒見過她。”
  “這樣啊!那等我想出你的夢中之意,再告訴你好了。”
  “好!”
   
         ★        ★        ★
   
  今天的晚餐時間,只有三個人坐在餐桌邊,向來是缺席者的美玲,竟然會出現在飯桌邊。
  美玲邊吃飯,一雙眼睛不停地看著對面的雨塵和藍洛妮。雨塵很專心地在吃飯,看他准确地夾菜,老實說不仔細觀察,還真看不出他是個失明者;藍洛妮則邊吃飯,邊注視著雨塵,隨時注意著他的需要。
  美玲最近開始發覺她在家中已無地位可言,好象她是這個家的一顆塵埃,有她不怎么樣,缺她也無妨。清華對她不聞不問的,清秋和佩芬對她也不睬,金嫂和藍洛妮對她視若無睹,當然雨塵更是看不見她。
  正因如此,她對失明的雨塵就更加妒恨了!心想,若不是他怎么會引來老太婆干涉楊家的家務事?又怎么會使得清華不理她,清秋對她鄙視呢?她非得找個机會報仇不可!
  晚餐過后,藍洛妮陪雨塵到書房做一會功課,雨塵要藍洛妮陪他到樓上探視感冒在房間休息的佩芬。
  客廳里看電視的美玲望著兩人上樓的背影,心想著如果現在清秋回來的話,不知該有多好!
  正當她這么想時,清秋恰好開門走進來。美玲愣了一下,隨即一抹陰狠的笑容在嘴角浮現。
  清秋看了沙發上的美玲一眼,就想往樓上走。
  “二弟呀,你最好不要現在上去比較好哦!”美玲突然這么說。
  “為什么?”清秋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她。他是听說佩芬生病了,才推掉應酬回來照顧她的。
  美玲不怀好意她笑笑說:“因為你現在上去會坏了人家的好事,而這件事可是會讓你顏面盡失呢!”
  清秋實在不懂她究竟意指什么。“什么顏面盡失的事?”
  美玲輕蔑地一笑說:“綠巾罩頂的事呀!”
  清秋怒視了她一眼,轉身上樓。
  美玲看著他上樓的背影,然后起身走回客房拎上皮包就出門而去。因為有藍洛妮的陪伴,所以她也不期望樓上會上演什么好戲碼,但撩撥他們兄弟的感情使之惡化,也是件不錯的事;只要能讓雨塵內心痛苦,她就很高興了!
   
         ★        ★        ★
   
  佩芬躺在床上看著天花板上的花形吊燈,今天家里好象有點安靜,她今天已經休息一整天了,可是,頭還是很昏、身体還是很不舒服,也許明天還要再請假一天吧!
  “叩!叩!”
  “請進。”佩芬擁被坐起。也許是清秋回來了,他剛才打電話說要早點回來。
  “二嫂,你好一點了嗎?”雨塵進門就問。
  佩芬沒想到雨塵會上樓來探望她。“好多了。”
  藍洛妮扶著雨塵在床沿坐下,她也在旁邊坐下。
  佩芬看著這對如金童玉女般的璧人,雖然雨塵失明,但這并無損于他的完美。佩芬笑問:“最近課程進度如何了?”
  “還好啦!”
  佩芬笑笑,她知道這只是雨塵的謙虛之語。雨塵的指導老師和她聯絡過了,老師對他的學習態度和能力贊不絕口呢!
  “二嫂,你是不是很不舒服呢?要不要找齊醫生過來幫你看看?”雨塵听她的聲音有气無力的,好象病得還不輕呢!
  佩芬感心他的關怀,笑著說:“沒關系,吃點藥、多休息就會好了。”轉頭對藍洛妮說:“洛妮,麻煩幫我洗個杯子,倒杯水給我好嗎?”
  “好。”藍洛妮起身拿起小几上的一個空杯走進浴室。
  佩芬轉眼看見雨塵穿的外衣漏扣一顆扣子,不知是金嫂還是洛妮疏忽了,竟然會給他准備這件扣飾复雜的衣服。“你的衣服拍錯了一個扣子了。”
  “真的啊!”雨塵摸摸胸前那排為數不少的扣子。這件衣服讓他費了好多時間才扣完全部的扣子,沒想到還是扣錯了,洛妮怎么也沒發現呢?
  “低下身來,我幫你扣好。”佩芬將身体往旁邊挪移一點,她一直將雨塵當親弟弟般的關心。
  雨塵依言將身体稍為前傾,佩芬伸手幫他解開扣子,再重新拍上。
  這時,清秋突然開門進來,在看到這一幕時愣了一會,接著上次美玲對她所說的話,再加上剛才美玲說的話又在腦中回響著,突然一种被妻子和親弟弟背叛的怒气逐漸在胸口凝聚著,臉色也轉為鐵青。
  佩芬看到清秋的表情也愣了一下,對他的個性了解至深的她,明白他可能誤會了什么,正想開口問他怎么了。
  雨塵听到開門聲和腳步聲就坐直身子,然后站了起來轉身微笑著問:“是二哥回來了嗎?”
  清秋看著雨塵含笑的俊臉,沒想到親兄弟一場,他竟會做出這种對不起他的事,枉費他平時那么的疼他。想起剛才佩芬正在替他扣扣子,難道兩人之間真的做出那樣不道德的事?于是他滿腔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手一揚,將雨塵一掌打倒在地。
  “你們一起在床上,背著我究竟做了什么好事?”他怒道。
  雨塵不知道清秋為何會突然出手打他,待他听到二哥的那番話,才明白原來是二哥誤會他和嫂嫂之間有了什么不倫之愛、踰矩的行為;清秋的話像一把利箭穿過他的心,痛得几乎讓他承受不住。
  藍洛妮洗好杯子走出浴室,就看見雨塵撫著左頰坐倒在地上,她連忙放下杯子過去扶他起來。
  “我們下樓吧!我不該上來的。”雨塵用超乎平靜的聲音說。
  藍洛妮回頭看了清秋一眼,瞬間明白發生了什么事,于是她恨恨地看了清秋一眼之后,便扶著雨塵迅速地下樓去。
  清秋在藍洛妮出現的剎那間明白自己鑄下了大錯,因為一時的沖動而忘了雨塵的不便。剛才他所做的事,對雨塵而言是多大的傷害呀!
  佩芬從床上爬起,沒想到清秋今天竟會沖動到這种地步。
  她很生气地問:“你倒很有兄長的風范呢!就算你不相信我,難道你也信不過二十多年的手足?雨塵的人格真的讓你信不過嗎?”她不明白,以前她也曾經如此地幫雨塵,為什么他今天會突然失去理智呢?
  清秋被問得啞口無言。
  “如果幫他扣個扣子也是錯誤的話,那應該怪我的雞婆!你這樣掌摑看不見的他,對嗎?”佩芬用手撐著矮柜,生气讓她覺得頭更昏。
  清秋垂苜不語,這個錯犯得實在太重大了,使得向來溫柔的佩芬第一次對他說出這么重的指責之語。
  “發生什么事了?”清華當門而立。他一進家門就看見雨塵低著頭由藍洛妮扶著匆匆下樓,他叫他們,他們也沒有響應,因此立刻察覺到事情有异,就上樓來了解一下,沒想到卻听見佩芬對清秋所說的那些話。
  清秋看看佩芬,就把自己不分青紅皂白怒摑雨塵的事說了出來。
  “你實在太魯莽了!”清華轉身快速下樓。現在不是責備他的時候,如何撫慰雨塵受傷的心才重要。
  清秋看著离去的大哥,轉首望著佩芬問:“我該怎么辦?”他現在沒有勇气去面對雨塵。
  佩芬不發一言上床躺下,拉起被子側身面向衣柜,她現在根本沒力气去處理這件事,況且這种事還是由清華出面較好。
  清秋轉身在床沿坐下,雙手掩面。他真是個差勁的兄長,小弟失明已經夠可怜了,他還如此傷害他。
   
         ★        ★        ★
   
  藍洛妮扶著雨塵回房間,雨塵在床沿坐下,默然不語,只是呆呆地坐著。
  她看著雨塵左頰上已紅腫了一片,可見清秋這一巴掌的力道不小。
  清華來到房門口就看見藍洛妮站在一旁,臉上神色凄楚。雨塵呆坐在床邊。他走過去在他的身邊坐下,輕喚著:“雨塵。”
  雨塵依然呆坐,對他的叫喚恍若未聞。
  清華在他的身邊坐下,伸手扳過他的身子,使他面對自己。“雨塵。”
  雨塵面對著他,突然間兩行清淚沿腮而下,語帶哽咽地說:“大哥,我沒有做出對不起二哥的事,我沒有!”
  清華將他輕擁入怀,柔聲地說:“我知道,我知道,是清秋錯怪你了。”
  清華擁著他微顫的雙肩,耳听他在怀中的輕泣聲,胸口一陣陣的擰痛。他不解今天為什么會突然發生這种事,雨塵由洛妮陪著上樓探視佩芬,竟然還會讓清秋給誤會?而清秋個性雖多疑,但從來也沒有發生這樣的誤會啊!這件事從頭到尾都透著古怪,他一定要向清秋問出原委才行。
  藍洛妮見雨塵如此傷心,也在一旁陪著落淚。
  良久之后,清華覺得雨塵已停止哭泣了,掏出手帕替他擦干淚水,柔聲地說:“原諒你二哥的無心過失,好嗎?”
  雨塵輕輕地點頭。
  清華見他還是一臉悲凄的表情,他也明白傷害既已造成,哪能說忘就忘呢?看著他左頰上那個明顯的巴掌印,胸口又是一陣抽痛。
  “我去替你罵罵清秋,今天你就早點休息吧!”接著清華向藍洛妮微一點頭就离開房間。
  藍洛妮擦干眼淚在他的身邊坐下,見他臉上凄楚的表情,心中頓時有了一個決定。她決定使用法力消除他對今晚的一切記憶,她不愿見他為此事而心傷,就算因而使他對前世記憶的恢复因此暫停或消失,她都已經無所謂了。她只知道她不愿意他難過傷心。
  “雨塵?”藍洛妮輕喚著著他,并把他的身子扳過來,使他面向自己。伸手將食指、中指并攏輕點在他的眉心。“雨塵、雨塵,听我的話,忘了今晚的一切吧!明天醒來后就如往常一般。睡吧!睡吧!”
  傷心的雨塵一听藍洛妮那輕輕柔柔的聲音,仿佛被催眠般覺得眼皮愈來愈重,于是就緩緩地合上眼帘睡去。
  藍洛妮見施法已見效,輕扶著已被她施法的他躺下,拉起被子替他蓋好。她的法力雖然變弱了,但抽走他片段的記億卻是輕而易舉的事。
  她看著他沉睡的臉龐,俯身在他的唇上輕吻了一下,然后帶上門离開。
   
         ★        ★        ★
   
  清華离開房間來到客廳就見清秋站在樓梯口,背靠著牆一臉的懊悔。
  他歎了一口气問:“你為什么會做這种錯誤的判斷呢?”
  清秋望著客廳里的吊燈,將美玲挑撥的事說出來,他只怪自己的沉不住气和多疑心;明知美玲的話不可信,竟然還將她的話當真!
  清華則已气得全身顫抖!他想,美玲不盡家庭責任也就算了,竟然還做出這种意圖破坏家庭和樂的事,好不容易小弟已經開始想靠自己的力量重新開創人生,她卻想把家里搞得雞飛狗跳、兄弟失合……也許是他該考慮結束這個錯誤的時候了,雖然他對她還是有著濃深的愛意。
  清秋轉眼看見大哥胸前的衣服濕了一片,這使得他更加悔恨,想必那是小弟傷心的淚水。他知道雨塵個性外柔內剛,從不輕易落淚的,由此可知他這次所犯的錯,對他是多么深的傷害。
  他鼓足了勇气才間:“大哥,雨塵還好吧?”
  清華輕歎了一口气。怎么可能會好呢?但事情都已發生了,不好又能怎么樣呢?只好讓時間來淡化它了。“佩芬呢?”
  清秋語帶自責地說:“很生气。”
  “你去向佩芬好好地道個歉,雨塵那邊,洛妮正在安慰他,希望明天一切都能回复到往常。”清華向客房走去。他要去看看罪魁禍首是不是在家。
  清秋望著他的背影,佩芬也許會原諒他,但對雨塵的傷害呢?真不知明早該如何去面對他。他歎了口气,才轉身上樓。
   
         ★        ★        ★
   
  隔天清晨,雨塵和藍洛妮在飯廳用早點。
  藍洛妮正在烤好的面包上涂奶油。
  “洛妮,那個……我的臉頰是不是腫了起來?”雨塵手端著牛奶問她。今早他洗臉的時候,好象摸到左臉怪怪的,而且有微痛的感覺。
  “嗯。”
  “很嚴重嗎?”
  “還好啦!”藍洛妮連看也不看地說。昨晚她一心只想替他去掉那個傷心的記憶,卻忘了也消去左頰上的傷痕,直到早上雨塵走出房間,她看到那個巴掌印,才惊覺到疏忽了;可是,現在想再替他消除傷痕也來不及了。算了,正好可以讓清秋多自責几天吧!
  清秋站在飯听門口卻走不進去,因為雨塵的左頰正側向門口,老遠就可以看見他臉上鮮明的巴掌印。
  清華走到他身后,拍拍他的肩膀,當然他也看到雨塵臉上的掌印。
  清秋鼓足勇气,硬著頭皮走進去,雨塵听到腳步聲就放下手中咬了一口的吐司,想從腳步中判定進來的人是誰。
  清秋來到雨塵的身邊,伸手輕撫著他微腫的臉頰。“雨塵,對不起。昨天我……”
  雨塵听到他的聲音就問:“二哥,我的左臉怎么了?”洛妮說不出他的臉怎么了,也許問兄長會比較清楚吧!
  清秋見問,更是羞愧地無地自容,看這個巴掌印鮮明艷紅,昨晚他情緒失控也就忘了控制力道。他既自責又怜惜地問:“很痛嗎?”
  “有一點。”
  “對不起。昨晚你是關心佩芬生病才上樓去探視她,可是我卻……”
  “昨晚?昨晚我沒有上樓去探望二嫂啊!”雨塵一臉莫名其妙的表情截住他的話。
  清秋聞言,呆了半晌,回頭看著清華。
  清華繞過椅子站到雨塵的另一邊,雖然昨晚的事再重提一次可能會再惹他傷心,但他的表情并不像在說謊。
  “你昨晚不是要洛妮陪你上樓去看佩芬嗎?”清華問。
  “沒有啊!昨晚我吃過飯,听了新聞報導后,到書房做了一會功課就上床睡覺了。對不對,洛妮?”
  “嗯!”藍洛妮抬眼看了清華和清秋一眼。
  清華和清秋看藍洛妮的神情和含糊的回答,顯然她并沒有忘了昨晚發生的事,但為何唯獨雨塵的反應是如此的反常呢?
  “雨塵,昨晚我對你說的那些話,你……你還記得嗎?”清秋不想重提這件事,但又不得不提。
  雨塵聞言,苦思艮思后才說:“你昨晚有和我說話嗎?你不是很晚才回家嗎?那時我早已上床了,根本沒有碰到你呀!”他停頓了一會又笑問:“二哥,你是不是睡迷糊了呀?還是夢見和我說話呢?”
  清秋看著他一臉無芥蒂的笑容,他才想問他這句話呢!他看著清華;清華也在看他,片刻后兩兄弟突然臉現惊慌。
  清華急聲地問:“雨塵,你有沒有覺得哪里會痛呢?”
  雨塵自我感覺了一會回答:“臉頰。”
  “不!我們是指別的地方,比如說頭呀!”清秋也急聲地問。他害怕昨晚把雨塵打倒在地的時候,雨塵的頭部撞上了地上,因而喪失了記憶;果真如此的話,那就非同小可了。
  “沒有。”
  “大哥,怎么辦?”
  清華思索了片刻說:“我先去打電話請假,再向醫院預約挂號。”
  “我也去。”清秋拿起他的早點塞到他的手里說:“吃過早點,我們帶你去看醫生。”
  雨塵拿著早點,納悶地問:“要去看牙醫嗎?”在他想來,臉頰腫起來也許是牙疼的關系,可是,又感覺不出哪顆牙會疼痛。
  清秋一听,呆了一下的說:“不!不是。我們先去醫院,如果你覺得牙疼,我們再去看牙醫。好了,你慢慢吃,我先出去一下。”
  雨塵根本不知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听大哥他們好象緊張兮兮的樣子,忍不住就問旁邊的藍洛妮。“大哥他們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藍洛妮冷眼旁觀他們惊慌失措的樣子,八成以為雨塵得了失憶症,根本就沒想到是她搞的鬼。不管了,也許醫生可以使他臉上的掌印快點消失。
  清華和清秋帶著雨塵走出客廳大門,他們要帶雨塵去醫院檢查腦部。
  金嫂拿著掃把正在打掃庭院里的落葉,遠遠地就看見楊家的三位少爺向門口走來。
  她昨晚有事回家去了,根本不知發生了什么事,當她一早過來准備好早點,才看到早起的三少爺臉頰上多了個巴掌印,問他怎么了,他說也許是睡覺時去撞到床角腫了起來。她才不信床角一撞會撞出個巴掌印,那也實在是大不可思議了吧!
  當他們三人走近的時候,金嫂停下掃除的工作,一臉不以為然的表情望著三人問:“大少爺、二少爺,那個……也許是老婆子多言了,你們真的要這樣帶三少爺出去嗎?”
  清華和清秋對視一眼。的确,這個巴掌印在雨塵白皙細嫩的臉上是太過鮮明醒目了。
  “那該怎么辦?”清秋問她。
  “老婆子的建議是不妨台三少爺戴上口罩,假裝是感冒去求醫,應該比較好吧!”金嫂停了一會,見他沒有反對就說:“如果要的話,在飯廳柜子的最右邊里,有個全新的口罩。”
  “謝謝金嫂,我進去拿。”清秋返身走回屋里。
  雨塵听說要戴口罩才能出門,忍不住就問:“大哥,我的臉頰腫得很嚴重嗎?”
  清華疼惜万分地經撫著他的左頰,今天會變成這樣,他也脫不了責任。“沒關系,看過醫生就會好了。”
  清秋拿來口罩,小心地給雨塵戴上后才出門。
  到了醫院先做腦波檢查,但并無异狀,于是兩兄弟就帶著雨塵到他們楊家固定看病的齊醫生那邊,再做做其它的檢查。
  當齊醫生拿掉雨塵的口罩時,口中嘖嘖有聲地說:“還真是‘曠世鉅作’呢!”他轉頭怒瞪了兩人一眼問:“誰打的?”
  清秋低下頭說:“是我。”
  “為什么這么做?”
  清秋垂首不語;清華則對他做個為難的表情。
  齊醫生冷哼一聲,回頭看了一臉茫然的雨塵,幸好他看不見自己臉上的這個巴掌印,否則不知做何感想。“Miss陳,過來幫他做听力檢測。”
  “是。”
  齊醫生站起來向清華、清秋做個“到旁邊談”的手勢,三人就走离雨塵遠遠地。
  “現在可以說了吧?”齊醫生表情不悅地說。
  清秋就將事情從頭到尾細說一遍。
  齊醫生听畢,破口大罵:“你這個混帳!雨塵雙眼失明,就算他想意圖不軌,你以為他有那個能耐呀?而佩芬是個心地善良的女人,她細心地幫你照顧弟弟,你不知感激,還誤會她,你干脆一頭撞死算了!”齊醫生轉頭也對清華罵道:“你這個大哥當得還不是普通的失敗耶!老婆管不好就算了,還讓她去欺負看不見的雨塵,小心我告到你姑媽那邊去。”
  齊醫生罵完,轉頭看向Miss陳,她向他搖搖頭,表示雨塵听力完全正常。
  齊醫生回過頭對清秋冷冷地說:“你出手倒也不留情,想過沒有?這一巴掌下去要是害雨塵听力受損,他已經失明了,你又要他失聰,這教他這漫長的一生該怎么辦?”
  清秋被他說得冷汗直流,果真如此的話,那他就是万死也莫贖了。“齊醫生,那雨塵他……”
  “還好啦!听力正常。”齊醫生沉默思索了片刻,說:“假如腦波正常又沒有外傷的話,也許是他自我暗示要忘記這段傷痛的記憶,失明的人心靈力量會比較強大。所以既然一切都正常,忘記這個創痛不是更好嗎?”
  兩兄弟對視一眼,點頭稱是。
  齊醫生看了兩人一眼,回到雨塵的對面。
  “齊醫生,我的臉頰怎么了?”
  “沒什么啦!小小的扁桃腺發炎而已。拿點藥回去請你那位美麗的看護小姐,每隔一、兩個小時幫你涂點藥就好。”齊醫生也听說他身邊有位美麗的看護天使。
  雨塵听他語气透著調侃的味道,臉上微現紅暈地說:“謝謝齊醫生。”
  齊醫生看他雖然失明,但依然會“小生怕羞”的樣子,心想也許他是對那位看護小姐產生了情愫吧!
  三人离去前,齊醫生尚在背后叮嚀著:“你們兩個給我小心一點,下次再發生這种事,我一定告到你們姑媽那邊去。”
   
         ★        ★        ★
   
  藍洛妮在房間里,輕手地在他的臉上涂上薄薄的一層消腫藥膏,再剪一塊足以遮住巴掌印的紗布貼上去。家里的人都把昨晚的事當做沒發生過一樣,這樣做可以避免那個愛生事的女人在知道事實真相后,拿它去攻擊他。
  “洛妮,我臉頰有沒有比較好了?”不知道為什么,他突然有點在意起在她面前的形象來了。
  “有啊!已經好很多了,再過一兩天就會痊愈了。”藍洛妮收起藥箱。“我已經弄好了,我們可以到外面去看電視了。”
  藍洛妮把東西放好后,輕挽著他的手走出房間。一到客廳發覺美玲和佩芬都在座。她帶雨塵坐到离美玲遠一點的位置,下意識里她不想讓雨塵清靈的气質受到美玲玷污;她也在他身邊坐下。
  美玲不屑地看了藍洛妮一眼,她發覺藍洛妮一進這個家就以不屑的眼神看她,而且總在有意無意間不讓她太接近雨塵,可是,今晚就連佩芬看她的眼神也怪怪的。
  她看著雨塵好一會,突然心有靈犀地想到一件事,該不會這個瞎子昨天被清秋“修理”吧?愈想就愈有這個可能,不然哪有臉頰腫起來還需要貼上紗布怕人看的?
  她看了藍洛妮和佩芬一眼,起身走到雨塵身邊笑著問:“小弟呀!听說你的臉腫起來了,可不可以讓我看看呢?大嫂有很好的消腫藥膏,可以讓你的臉頰快點好哦!”
  雨塵伸手撫著臉頰,不知為什么他心里就是很不愿意讓她看臉頰,可是,又不知該如何拒絕。
  藍洛妮和佩芬听她說想看雨塵的臉,面色都變了。
  藍洛妮看著她說:“大太太,剛剛我才替三少爺敷好藥而已,您一撕開會影響藥效的。”
  美玲善于察言觀色,哪會看不出她神色間的焦慮,她笑了笑說:“喲!讓我看一下又會怎么樣?我是在關心他耶!會影響藥效等一下再重新上一次藥就好了嘛!干嘛這么緊張兮兮的?還是他的臉上有什么見不得人的‘印記’呢?”她轉過頭來說:“雨塵,讓大嫂看一下吧?”說完就想動手去撕他臉上的紗布。
  在一旁的藍洛妮和佩芬都急得猶如熱鍋上的螞蟻,可是又不知該如何阻止她。
  就在此時,金嫂從飯廳里出來,見狀大叫了一聲:
  “啊!大太太呀!你不能靠三少爺那么近啊!會有危險的耶!”
  美玲愣了好一會。一個瞎子會有什么好危險的?可是看她的表情好象又煞有其事一般,忍不住就間:“會有什么危險?”
  金嫂匆匆過來把她從雨塵身邊推開,大惊小怪地說:“三少爺臉上腫起來是因得到‘豬頭皮’,你的膽子還真大呢!竟敢靠這么近?”金嫂把尾音拉得又細又高的。
  “什么東西叫‘豬頭皮’?”美玲從來沒听過這個怪名詞。
  金嫂的臉色變得很凝重地說:“就是那個啊!就是那個啊!”她邊說邊捧著雙頰,做出腫起來的樣子。
  美玲還是不懂。她搖搖頭表示不懂,在一旁的佩芬起先也不懂金嫂在說什么,后來她總算明白她指的是腮腺炎。
  “你應該還記得吧?小時候……大概在你念小學的階段,有一天你會發現隔壁的同學有一天來上學的時候一邊的臉腫了起來,隔天他的另一邊臉頰也腫了起來,再過一天旁邊也有同學的臉也跟著腫起來了,接著大家的臉都腫了起來,那個腫起來的樣子就像個‘豬臉’,大家都說那是‘豬頭皮’,有沒有?”金嫂一臉正經地看著她。
  美玲想了好一會,終于想起來好象有這么一回事,接著她嚇得后退好几步。“那個……那個會怎么樣呢?”
  “你想起來了呀?唉呀!你想想看嘛!一個人的臉如果腫得像一頭豬的樣子還能看嗎?你小時候應該也得過,所以你應該知道它難看的樣子吧?”金嫂見她被唬住了,就一副放心的語气說。
  “我……我……不知道,我沒有得過。”美玲已經開始相信她的話了。
  金嫂听了她的答話,大惊失色地大呼說:“啊!糟糕了。大太太,你完蛋了。”
  “我怎么了?”美玲又被她的表情嚇了一大跳。
  “這個‘豬頭皮’是會傳染的,你剛才靠三少爺那么近,一定會被傳染到的!”金嫂語气嚴重,接著她又說:“我听說如果被傳染到‘豬頭皮’,一定要用狗屎涂在臉上,還要喝狗屎湯才會好,不然會腫上一個月才會好哦!”
  “什么?”美玲已被她嚇得花容失色,她一直后退到樓梯口的地方才止住。“那雨塵他……”
  “三少爺是及時發現,所以赶快去打針、敷藥,大概不用喝狗屎湯就會好了。”
  美玲慘白著一張臉指著佩芬和藍洛妮說:“那她們不怕嗎?”
  金嫂看了藍洛妮和佩芬一眼說:“二太太說她小時候就得過了,所以不怕;人家洛妮已經打過預防針了,也不要緊。”突然她張大眼睛看著美玲說:“唉呀!不好了,大太太,你的臉好象開始腫起來了耶!”
  “該怎么辦呢?”
  “啊!幸好我們家有養狗,我赶快去叫亞思拉屎煮湯給你喝。”
  美玲聞言,捧著臉慘叫一聲沖進客房內,不一會她就拿著外套和皮包倉皇地跑出去了。
  佩芬咬緊牙關拼命地忍住笑意,藍洛妮則不解金嫂剛才的話是何意,但對于能把美玲嚇得如此慘,倒是佩服得很。
  “金嫂,我的臉腫起來是因為扁桃腺發炎,不是因為腮腺炎才腫起來的,所以不會傳染。”雨塵根本不知她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膏,他只听到金嫂那番夸大的言辭,以及美玲慘叫的聲音。
  “啊!是這樣啊!唉呀!人家說老了就不中用嘛!看我老婆子就是這樣子,不知道大太太會不會嚇死了呢!”金嫂邊說邊向佩芬擠眉弄眼的,惹得佩芬忍不住笑了出來。
  藍洛妮見她詼諧逗趣的表情也笑了出來。只有雨塵弄不清她們究竟在笑些什么,是笑她的老糊涂,還是笑美玲的大惊小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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