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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那天以后接連几天,秦湘萍屢在辦公室接到齊延輝的電話,她每次接起電話听到他的聲音便立刻挂斷,然后總會不由自主地看向專心工作的童致暘。
  童致暘是個公私分明的人,平時在辦公室里不會對她說出什么親昵的言詞和舉動,要說也是小心翼翼地盡量壓低聲量說。
  鈴!桌角的電話響起,正在看企划書的秦湘萍抬眼看著電話,任它響了几聲才伸手去接。“喂!”
  “是我。”電話那頭是齊延輝的聲音。
  秦湘萍听到他的聲音就想挂斷。
  “慢著,別挂!我是要為那天無預警的造訪,和對你造成的困扰向你道歉。”
  秦湘萍拿著話筒沉默著,心里有几分怀疑他的真誠度。
  此時,齊延輝緩緩地說:“那天的事真的很抱歉,給我個机會,容我當面向你道歉好嗎?”
  秦湘萍依然沉默如故。
  “如果你同意的話,今晚八點在那天那家咖啡館碰頭,希望你不要辜負我的誠心。”
  秦湘萍沉默良久才開口說:“好。”挂了電話后,轉眼卻看見童致暘正望著她,那澄澈的雙眸看得她內心有些許的慌亂,只得力鎮心神問:“有事嗎?”
  “我要送東西去會計室,有沒有什么事要順道辦?”
  秦湘萍暗自呼出一口气,拿起三份卷宗說:“把這個送去給王經理。”
  “好。”童致暘走過來拿起卷宗离開董事長室。
  秦湘萍在他出去后,站起來走到窗前,望著灰蒙蒙的天空,心情竟也感覺如同蒙上一層厚厚的灰塵般難受。
  晚上,吃過晚餐后,秦湘萍打扮妥當准備出門。她走出房間來到飯廳,對著正在收拾餐具的童致暘說:“我有事要出去。”
  童致暘立刻放下餐盤,跟著她走到門口。“路上小心。”
  秦湘萍背著他听到這句叮嚀,不自覺地停下腳步,頃刻又開始向前走,當她走到樓梯的轉角處,抬頭往上看卻發現他還站在門邊,像個溫柔的小妻子般,站在門前目送丈夫出門,看得她心中涌起莫名的愧疚感,連忙快步下樓而去。
  八點五分,她來到那家咖啡館,進門梭視室內一圈就看見坐在角落的齊延輝;她走到他面前看著他俊挺的外表,臉上是一抹迷人自信的笑容。
  秦湘萍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在對面坐下向服務生點杯咖啡,冷然地問:“有什么道歉話,赶快說吧!”
  齊延輝突然伸出手覆上她的纖纖素手,眼底滿蘊著柔情,以低沉富磁性的聲音輕訴著:“湘萍,我一直是愛著你的,這么多年來都不曾將你忘記。”
  秦湘萍突然被他覆上手背,正想抽回自己的手,不意他卻改覆為握,讓她一時間抽不回手,不禁怒視著他斥道:“做什么?放手!”
  豈知,齊延輝不但不放手,甚至還握得更緊,還將她的手拉到他面前,用雙手緊握著她纖纖素手,低頭輕吻著她的手指。
  秦湘萍再也忍不住滿腔怒气,揚起沒被捉住的另一只手摑了他一巴掌,然后趁机抽回手起身就往外走。他根本沒有道歉的誠心,只是想約她出來講一些虛情假意的甜言蜜語。
  齊延輝挨了耳刮子后,掃視一眼四座投來的詫异目光,忍著怒气將一張大鈔放在桌上,也立刻追了出去。
  當他追到外面時,秦湘萍已走到白色奔馳車旁。看到此情此景,他刻不容緩地沖過去,從背后拉住她的手臂。“湘萍,听我說!”
  “放手!”秦湘萍深吸一口气,冷冷地說:“我們之間早已沒什么好說的了,所有的一切早已在六年前、你离開的時候結束了,徹底的結束了。”
  “湘萍,再給我一次机會,我愿意和淑茹离婚回到你身邊。”
  秦湘萍聞言霍地轉過身來,明眸射出兩道冷冽的目光直視著他,冷笑一聲。“你現在覺得我的利用价值比尊夫人大了,所以打算再靠到我身邊來?”停了片刻繼續說:“哪天等你找到另一個更好的利用目標時,是不是要再度的拋棄我呢?”
  齊延輝沒想到心中的算盤會被她說中,駭得松手后退一步,面色遽變;但甚工于心計的他立刻回复正常,裝出無辜受傷的眼神。“你誤會了!以前是我年輕不懂事,做了錯誤的決定,現在我終于發現到你才是我最愛的女人,自從离開你的那一刻起,我無時無刻不在思念著你,再相信我一次好嗎?”
  秦湘萍漠然地看著他,雖然出自他口中的言詞听起來如此動人,但那雙眼眸卻是閃動著狡獪的光芒,与童致暘那澄澈如水,說話時真誠的眼神實有天淵之別;腦海中不禁浮現出門前他站在門邊相送的情景……她冷冷地丟下一句:“我不會再相信你了!”轉身欲拉開車門。
  齊延輝見她想走,心想:只有來硬的,她才會乖乖地臣服,女人都很吃這一套的。思量后上前一步用力拉著她手臂,強迫她轉過身來,一手拉著她頭發低頭強吻她。
  秦湘萍被他突來的舉動給惊呆了,倉促之間也來不及作任何反應,只得咬緊牙關不讓他把舌頭伸進口中。
  突然,一個大包包從齊延輝右后側擊打過來。“大色狼!想對我朋友做什么?”
  齊延輝被打得腳步踉蹌,秦湘萍也得以從他的強吻下解脫,轉動眼眸看到救她的人原來是王惠宣,她身后還站著一個身著深咖啡色西裝的男士。
  此時,王惠宣搶到上司的身邊,惡狠狠地瞪著齊延輝,手中的大包包垂在地上,打算如果他敢再上前一步,就再狠狠地K他一下。她剛才對秦湘萍不直呼上司而說朋友,是怕傷了秦湘萍的自尊心。
  齊延輝自然感覺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气,這個女人看起來比秦湘萍更“恰”,況且她身邊還跟著一個男人,搞不好會被她男友當色狼狠揍几拳。
  秦湘萍強忍著忿怒与委屈的淚水,轉身拉開車門坐了進去,立刻發動車子。
  王惠宣見狀朝她的第N號男友丟下一句:“今晚的約會取消,有興趣改天再來吧!”話落狠狠地瞪了齊延輝一眼,繞過車頭坐上秦湘萍的車子。
  齊延輝看著白色車子迅速地投入來來往往的車潮中。
  被丟下的兩個男人對望一眼,王惠宣的男友輕蔑地看了他一眼,輕啐一聲轉身就走。
  齊延輝則轉首看著秦湘萍离去的方向,唇邊經泛起一抹陰冷得意的笑容:動不了她就換個目標吧!

         ※        ※        ※

  約莫二十分鐘后,秦湘萍和王惠宣兩人站在一座陸橋上,迎著夜風俯視下面來來往往的車子。
  “以后不要再理那個混蛋就好了。”王惠宣輕拍著她肩膀安慰著。
  秦湘萍仰著臉吸吸鼻子,讓夜風吹干眼眶里的淚水,好一會儿才緩緩地說:“我早已看透他的心性,也有擺脫他的決心,若是他再苦苦逼我,我也另有打算了,可是……”
  “怕你的小男人知道你的過去?”王惠宣接口說。
  秦湘萍滿心無奈地點點頭。
  王惠宣也無奈地呼出一口气。在這個講究男尊女卑的社會,男人眼中不容許所愛的女人有一點點的瑕疵,卻容許自己像只采過百花的蜜蜂,實在太不公平了!她尋思片刻才開口道:“也許他不會在乎你的過去,我想他大概也無法保證自己是──”
  “不!他是完美的。”秦湘萍截住她的話。
  王惠宣聞言愕然地看著她,片刻才意會過來,滿面惊訝地問:“你的意思是指他還沒和你在一起時,還是……”
  秦湘萍雙頰緋紅地點頭。
  王惠宣怪叫一聲,滿心羡慕地說:“如果有這么好的事讓我碰上了,不知該有多好!”
  秦湘萍斜睨了她一眼,輕歎一口气。
  “此刻想來,他就像一只被我養在籠中的金絲雀;白天被我關在辦公室,晚上被我關在家里,還要為我唱出宛轉動听的歌聲!你覺得他可不可怜?”
  “可不可怜,你說得准嗎?”王惠宣睨了她一眼,另有見解:“也許他覺得很幸福呢!”
  秦湘萍不自覺地經笑出聲。“只有傻瓜才會覺得這是一种幸福。”
  “大概吧!”
  接著兩人沉默了一會儿,秦湘萍突然開口:“我想回去了,想不想上我那儿坐一坐?”
  王惠宣笑笑說:“好啊!反正我那個第N號男友已經被赶回去了,到你那儿泡泡咖啡聊聊天也好。只是,方便嗎?”
  “當然方便,我把他赶去睡覺就行了。”

         ※        ※        ※

  這日,秦湘萍洗過澡就到書房處理帶回來的工作,打開一份企划書,看了一點便忍不住開始想齊延輝的事。自從那天以后,建裕真的對齊延輝展開打壓的工作,不但不再和松洋有生意往來,而且還和他們搶生意;再加上旭東最近突然擴大業務,更吃掉了不少松洋的上游工厂。這兩個大沖擊使得松洋陣腳大亂。据建裕的消息,松洋似乎這兩天就要召開董事會議,做出對齊延輝降職的處分。
  “你在想什么?要不要我幫忙?”
  秦湘萍被他嚇了一跳,回頭仰看站在背后的他,搖頭微笑。
  “不用了,我自己來就可以了。”
  童致暘低頭在她右頰上印上一吻。“那我要去看電視哦!”
  “好。”秦湘萍點頭微笑。看著他走出書房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愈來愈強烈,這樣溫柔甜蜜的生活她還可以擁有多久?甩甩頭,她努力揮去腦中的雜念,把注意力拉回企划書上。
  當她看完一份企划書時,電話響了起來,任由它響了數聲才伸手去接,而客廳里的童致暘早在她猶豫不決的時候已接起了電話。
  “喂!”
  “你是童致暘嗎?”
  秦湘萍听到電話那頭是齊延輝的聲音,手一顫,話筒差點滑出手中。她緊握著它仔細地听他到底想說什么。
  “我是。”
  “我叫齊延輝,是湘萍以前的男朋友。”
  “哦!你好。”
  “……”電話那頭的齊延輝似乎對他的淡然頗為意外,沉默了片刻。“你知不知道我們以前的關系?”
  “不知道。”
  “想不想知道呢?”
  “不想。”
  “……”電話那頭的齊延輝又沉默了。
  此時,在書房偷听電話的秦湘萍,心中涌起了一陣莫名的感動。
  “我和湘萍以前曾同居過一段時間。”
  “哦!”童致暘隨口應了一聲就不再說話,雙眼直視著屏幕上惊心恐怖的鏡頭。
  電話那頭的齊延輝這次沉默了更久,過了一會儿似乎再也耐不住他的冷淡反應,提高音量說:“難道你不在乎她已是別人用過的二手貨嗎?”
  這話惹得好脾气的童致暘勃然大怒地反駁他:“什么鬼話!人又不是東西,哪有什么二手貨之稱。這么說來你不是也叫‘二手貨’嗎?還是‘三手貨’,或者是‘四手貨’?”自幼受母親叮嚀不以言詞做人身攻擊,這次他將這些叮嚀全拋到腦后,只因這個叫齊延輝的家伙,講話太沒水准了,竟然說這种話攻擊他心愛的女人。
  “我……”那頭的齊延輝半晌答不出話來。
  秦湘萍用手掩住口鼻,差點笑了出來,可以想象齊延輝現在的臉色一定是一陣青一陣白。
  “你和她在一起不怕被人譏笑是撿破爛的?”
  “你結婚了嗎?如果已結婚了,你老婆是不是也叫撿破爛的?還是叫垃圾場?”童致暘實在听不慣他的論調,惹得他平日甚少出口的刻薄話全出籠了。
  “你──”電話傳來齊延輝粗重的呼吸聲,可想而知現在他一定气得不得了。
  “你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我的想法、看法是:只要她在我心中是完美的,她就是最完美的女人,誰也改變不了我對她的看法。”童致暘說完后用力挂斷電話,懊惱著這個囉里八嗦的家伙,打什么莫名其妙的電話,害他錯過電視節目最精彩的片段。
  書房里的秦湘萍輕輕地放下電話,作夢也沒想到他是如此地看待自己;他的話不管是真是假都讓她感動不已,即使他現在要离她而去,她也覺得是幸福的;也許他很快就會來追問她和齊延輝的事,該怎么回答呢?
  秦湘萍呆坐在書桌前一直想著這件事,看著秒針轉了一圈又一圈,約莫過了十五分鐘他依然沒有動靜。突然一個意念閃過腦海,也許他已不告而別了!?起身走進客廳,卻看見他正屏气凝神地注視著電視上一幕鬼魂出現的鏡頭。她悄然無聲地走到他背后,說:“你在看什么?”
  正專心看電視的童致暘被她問得嚇了一大跳,轉頭仰看她。“你不是在忙嗎?”
  秦湘萍看他還在,芳心安定了不少,俯身伸手圈住他脖子,下巴頂在他肩上,在他耳邊柔聲輕語:“嚇到你了嗎?”
  “一點點。”其實他被嚇了好大一跳。
  秦湘萍松手繞過沙發坐到他身邊。“剛才是不是有人打電話來?”
  “剛才?”童致暘想了一下才恍然大悟地點頭。“有啊!一個賣狗皮膏藥的推銷員,囉里囉嗦地講了一堆听不懂的鬼話,煩死了!”
  秦湘萍見他一點也沒有追問齊延輝的事,感動之余拉下他的頭給予熱情的吻,童致暘也緊摟著她響應著。良久,四片膠合的唇分開,童致暘在她耳邊輕問一句。
  秦湘萍俏臉飛上兩朵紅云,嬌羞地一笑。“今天不行。”轉頭看著壁上才指著十點的鐘。“明天早上要開會,今晚早點休息吧!”
  “好。我去檢查門窗瓦斯。”童致暘關上電視朝廚房走去。
  秦湘萍也到書房收好東西關上電燈,回臥房換上睡衣等他。
  童致暘回臥房換了睡衣上床和她并躺著。
  “你可以抱著我睡覺嗎?”
  童致暘轉過臉,一雙眼睛眨了眨。
  他的沉默讓秦湘萍一顆心往下沉,果然他還是在乎齊延輝的話。
  “你不怕明天起床會腰酸背痛嗎?”
  這會換秦湘萍一雙美目眨了眨,果然一般常理還是無法套用到他身上。
  “你有把握會一直抱我到天亮?”
  童致場想了想。“說得也對。”話落伸手將她輕擁入怀。
  秦湘萍輕靠在他胸前,听著他規律的心跳聲,連日來的擔憂、害怕失去他的心情全釋怀了,不消片刻已沉沉入睡。
  童致暘聞著她發際淡淡的紫羅蘭香味,听她細細的呼吸聲,在她耳邊輕訴著:“只要你不討厭我,我會永遠、永遠都愛你。”說完沒多久也進入夢鄉。
  約莫過了五分鐘,早已入睡的秦湘萍卻緩緩睜開眼睛,偷覷了已入睡的童致暘一眼,确定他已睡著才微仰著臉看他;她不是個容易入睡的人,所以他的自語之言全被她听個清楚。她抬手伸指輕輕划過他的唇,今天終于發現他原是個內心完美的人……放下手緊抱著他將頭埋進他胸前,感覺到真實的擁有。
  突然,他一個翻身將她整個人都壓在下面。
  被他壓在下面的秦湘萍,一顆心狂跳不已,難道他想……等了片刻都不見有任何的動靜,她才慢慢地移出身來,差點忘了他喜歡趴睡。听說喜歡這么睡的人比較缺乏安全感,難道他缺乏安全感?
  這時,閉著雙眼的童致暘卻突然輕笑了起來,惊得秦湘萍睜大眼睛瞪著他。
  “……”童致暘嘴角微動,似乎正說著夢話。
  秦湘萍好奇地靠上去,仔細地听他說些什么。
  “……齊延輝……”
  秦湘萍只听清楚“齊延輝”三個字,卻不知道他究竟說了些什么。下意識就問:“齊延輝怎么了?”
  “膽敢說湘萍的坏話,是個超級大爛貨!”
  這句話他可是回答得清清楚楚,听得秦湘萍掩口而笑,心里覺得好樂,又問:“湘琪呢?”
  “……好吃鬼……”
  秦湘萍掩住嘴巴更努力地抑制笑意。原來老妹在他的印象中竟然是個“好吃鬼”,笨老妹還一直想和她換老公,看來老妹壓根不投他的緣嘛!“建裕呢?”
  “……大好人……”
  秦湘萍暗自好笑,看來建裕在他的心目中評价比老妹還高。“湘萍呢?”
  “最美麗、溫柔的女人。”他說這話時,唇邊還泛起一絲幸福的笑容。
  這句話听得秦湘萍几乎潸然淚下。也許她是美麗的,但她知道平日待他并不溫柔,甚至很冷淡,而他卻覺得她很溫柔,真是個傻瓜!突然她想到一件事,既然可以藉由夢話套出他的真心話,何不問問他對兩人未來的看法?“你想不想和她結婚?”
  “……”童致暘嘴巴動了動,卻沒有說出半個字,而且雙眉漸漸蹙起。
  他的表情看得她好失落。看來他對自己應該只是一時的迷戀罷了,并無廝守終生的打算。就在她大感失落的時候,他卻聲如蚊蚋般地吐出一句話:
  “……我很窮,娶不起她……”說完整個人立刻縮進被中。
  秦湘萍愕然片刻,也跟著滑進被中,輕輕地靠過去聞著他發際淡淡的檸檬香味;那是沐浴精的香味,他習慣洗澡順便洗頭。也許是体質的關系,他身上并無太濃厚的男性体味,清淡怡人的檸檬香味很适合他,感覺起來連他身上的味道都是那么的清純。听了他的話,忍不住在心里說:你娶不起,可是我嫁得起啊!

         ※        ※        ※

  旭東企業大樓。
  位在九樓的業務部依然是人員走動頻繁,充滿了活力与干勁。
  “課長!課長!”一個帶著俏麗短發的女職員小聲地叫著正低頭辦公的黃課長。“秘書大人又來了。”
  黃課長抬頭,果然看見周宗樊正走進業務部,看情形九成九是來詢問有關童致暘的事情。自從童致暘离職三個多月以來,周宗樊三天兩頭就來詢問他及部屬有沒有童致暘的消息。
  “課長,童致暘是不是虧空公款,否則秘書大人怎么一直跑來問他的事?”女職員小聲地問。
  黃課長搖頭,他也曾多方查詢過,可是都沒有任何的結果,也不敢向周宗樊直截了當地問。
  “那秘書大人一直找他做什么?”短發女孩語气中有著明顯的不滿。
  “該不會是董事長良心發現,想向他道歉吧?”另一個長發披肩的女孩,一臉不屑的神情。
  黃課長看了兩女一眼,可以理解她們對董事長的不滿情緒。童致暘是這個課的開心果,自從他离職后,這個課已少了往日那种愉快的气氛。
  周宗樊來到黃課長面前,問:“是否有童致暘的消息呢?”
  黃課長搖頭。
  周宗樊轉頭看向同課的職員們,只見職員們一致搖頭表示沒有。他推推眼鏡,董事長因為一直沒有少爺的消息而憂心不已,雖然已雇用多家征信社幫忙尋找,但是少爺孑然一身,沒有任何的背景、資料,要在茫茫人海中尋找一個人,是何等困難的事,最后還是老話一句:“如果有他的消息就來通知我。”
  “是。”
  等他离開后,職員們中有人輕嗤一聲,細語著:“就算知道也不告訴你。”
  黃課長拿起一份文件离座走進經理室,同正在講電話的石經理點頭,把文件放在桌上轉身欲走。
  “等一下。”石經理放下話筒連忙叫住他。
  “經理,有事嗎?”
  “周秘書是否還向你們打听童致暘的消息?”
  黃課長點頭:“剛剛才來問了一次。”猶豫了片刻,問:“經理,您知道机要秘書為什么要找童致暘嗎?”
  “我也不清楚。”石經理拿過一份卷宗。“去忙你的。”
  “是。”
  石經理簽了几份文件后,抬眼凝視著桌上一座由大理石雕成笑彌勒模樣的紙鎮,良久才收回視線,拿起擱在一旁要給董事長的文件,离開經理室。
  “董事長室”
  何駿宏在批公文之余,總是把視線投向桌角相框里的那張照片。這三個月來,一直沒有儿子的消息,而周宗樊也用盡各种方法找他了,只差沒有登尋人啟事。實際上也是不敢登,怕儿子躲得更隱秘。
  盡管心急如焚地想找到儿子,可是也不能使之形于色,免得更增加周宗樊的壓力。另外在這段期間,松洋集團竟“黑卒吃過河”地跑來和他搶生意,生气之余就狠狠地倒耙他兩下,使得松洋收斂了不少。自從知道有個儿子后,往日在商場的雄心壯志已恢复了不少,他要給儿子最多最好的,以彌補沒能好好扶養他的虧欠。
  此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進來。”
  石經理進來把一份文件呈到他面前。“董事長,這個請您過目。”
  何駿宏大略看過后,在下角簽下名字。
  石經理看著他蒼勁有力的字跡,和以前大有差別,而且對公司業務營運的擴展也開始有了強烈的企圖心,人也顯得有“生气”了不少──因為董事長此刻的表情好象正在生气,但卻不知為何而生气。
  何駿宏將文件交還給他。
  石經理接過文件,瞄了他桌角的照片一眼,照片里的年輕人不管怎么看都像童致暘,但不知董事長為何要擺上他的照片?猶豫了好一會儿才小心地問:“董事長,請恕屬下冒昧地請教,那張照片里的年輕人是否為童致暘?”
  他不問還不生气,他一問就令何駿宏更加光火。“沒錯!是他。”
  “听說机要秘書一直在找他,不知他是否做了什么對不起公司的事?”
  何駿宏看了照片一眼,輕歎一口气:“對你說也無妨,他是我的私生子。”
  石經理睜大眼睛,簡直不敢相信竟會有這樣的事!?但仔細深思也沒什么好奇怪的,那么酷似的兩個人,任何人都會有所怀疑的。
  “相信你也知道他請辭的荒謬說詞吧!”
  石經理忍不住輕扯嘴角微笑,的确,那個理由是挺荒謬的。
  “那個臭小子明知我和他的關系,卻編了一堆謊話騙我,在我還來不及和他相認就溜得無影無蹤,實在太可惡了!”何駿宏气憤地罵著。
  石經理總算明白董事長為何突然有“生气”的原因。讓唯一的希望從眼皮底下溜走,任何人都會生气的。石經理沉吟了一會儿,輕吸一口气。
  “董事長,也許我可以提供您一點線索。”
  “真的?什么線索?”何駿宏激動地站起來。
  “上個星期我陪內人去逛百貨公司時,看到他和一個女子在一起。”
  何駿宏聞言心急欲問,卻隨即想到這個線索好象太模糊了點,而要找到那個女子也像大海撈針般困難,便緩緩地坐下隨口問:“你認識那個女子嗎?”
  “我知道她是誰。”
  何駿宏希望又回來了,急聲地問:“是誰?”
  “如果我沒認錯人,她應該是綺宇公司的董事長秦湘萍。”
  “綺宇公司的董事長──秦湘萍?”何駿宏再問一次。
  石經理肯定地點頭。
  “謝謝你提供的線索,我再叫宗樊去查證。去忙你的吧!”何駿宏讓石經理离開后,將秦湘萍的名字再念一次。儿子和一個身份是董事長的女子在一起,可想這個叫秦湘萍的女子年紀應該不小了吧!儿子為何和一名年紀很大的女子在一起?他實在無法再想象下去了,還是叫宗樊進來問問看吧!
  一會儿,周宗樊進來。“董事長。”
  何駿宏等他過來劈頭就問:“你知道綺宇公司的董事長秦湘萍嗎?她年紀多大了?”
  周宗樊不知董事長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雖然不解但仍据實以答:
  “屬下見過她几次,是個美艷無雙的女子,年紀大概在三十左右吧!”
  何駿宏安心了不少,深怕儿子在工作無著落、日子難挨的情況下,跑去當有錢女人的小白臉。
  “剛才石經理給我一個線索,說是曾見過致暘和秦湘萍在一起,你去查證一下。”
  “是。屬下這就去辦。”周宗樊轉身欲走。
  “等一下。”
  周宗樊再回過身來。
  何駿宏沉吟了好一會儿。
  “你不要親自去,叫征信社去查證吧!我怕再打草惊蛇讓那個小子給溜了。”
  “是。屬下知道。”
  “慢著。”何駿宏想想還是不放心,看著周宗樊問:“你知道多少秦湘萍的事,全說來听听吧!”
  周宗樊推推眼鏡,開始八卦起來了。“關于她的事,屬下也是從別人那里听來的。据說綺宇公司是她一手創立的,她是商界知名的女強人,集聰慧与美貌于一身。想追求她的人多如過江之鯽,其中也不乏大企業的第二代和黃金單身貴族,但到如今還沒有人能擄獲其芳心。”
  何駿宏明了地點點頭,揮揮手,周宗樊立刻欠身告退出去。
  何駿宏凝視著桌角的照片,儿子和一個女強人在一起!為什么會和她在一起呢?該不會真的跑去當人家的小白瞼吧!?照片里,儿子清純的气質、可愛的笑容,還挺討人喜歡的……現在只有等征信社查證回來再下定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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