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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日清晨,宋美黎剛做好早點就听見外面有人按門鈴,正想出去瞧瞧,卻見三哥已走出去,只好轉回飯廳,從冰箱里拿出醬菜,取了一點放在小碟子里端上餐桌。
  宋啟明由二樓下來走進飯廳。昨晚的事讓他沒睡好,看見小妹就問:“這個禮拜輪你准備早點?”
  宋美黎點頭,將小菜擺好位置。
  宋啟明轉頭看看宋迦南的房門,小聲地問:“哥哥起床了沒?”
  宋美黎指指后門,小聲地回答:“哥哥在后院。”
  宋啟明點頭,心情沉重地在餐桌邊坐下,宋美黎盛了一碗粥給他。
  “你們正要吃早點啊!太好了,我快餓死了!”吳淑娟突然出現在飯廳,看到熱騰騰的粥和清淡的小菜,立刻到餐桌邊坐下,順手從宋美黎手中接過粥。“不介意我一起吃吧?”
  宋美黎愣了愣,也不好意思再把粥搶回來,只好另外再幫宋啟明盛一碗。
  啟明愣愣地看著這個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還大剌剌地坐下來就吃起早點。打從他長眼睛以來,還沒見像她這么“自動”的女孩子。
  吳淑娟見他呆看自己,就殷懃地招呼著:“你怎么不吃?粥涼了就不好吃了,快吃、快吃!”
  宋啟明聞言,端起粥喝了一口,這會才想起不太對勁。怎么她的語气好象她才是主人的樣子?放下碗筷忍不住就問:“你還跑來做什么?昨晚你們……”
  “哎呀!昨晚的事就不要再提了,那全是死蘿卜的錯,我已經替你哥哥罵了他一頓,出了一口惡气,不要再計較了。”吳淑娟夾了一片醬瓜放進口中,語气含糊不清:“体諒我昨晚陪怡馨拼命地找迦南,又被怡馨搞得整晚沒睡好,你們就不要這么小气,請我吃頓丰盛的早點嘛!”
  宋啟明听了她的話,又見她狼吞虎咽的模樣,暗忖:只怕你也快吃飽了。無奈地歎口气,端起碗喝粥,不再說話。
  宋美黎則有趣地看著她。
  吳淑娟指著面前一碟小菜問:“這個小菜很好吃,我可以多吃几口嗎?”
  “可以啊!這是我們自己做的,冰箱里還有。”宋美黎含笑回答。
  “真的?”吳淑娟也指著其它的小菜問:“那這些呢?”
  “都是啊!冰箱里還有,你盡量吃沒關系。”宋美黎點頭,思忖:當主人的不可以太小气。
  “謝謝!那我就不客气了。”吳淑娟轉眼看見旁邊的柜子上有一大罐的小餅干,又問:“我等一下可不可以吃那些小餅干?”
  “好啊!”宋美黎點頭。反正她們下午還要做別的點心,有人愿意把那些解決掉,也挺省事的。
  “謝謝。”吳淑娟道過謝后,只消片刻工夫,就風卷殘云般的把餐桌上的小菜一掃而空。接著她洗好碗筷,抱著那罐小餅干走出飯廳,留下被她惊得如木雕泥塑般的宋啟明和宋美黎。
  天哪!這個女人實在太恐怖了!宋啟明看著那四個盤底朝天的小碟子,桌上僅剩的東西是一人一份的荷包蛋。
  這時,宋迦南帶著葉怡馨進來,看到桌上全空的小碟子和發呆的宋啟明和宋美黎,就問:“你們怎么了?”
  宋美黎立刻回過神,慌亂地站起來。“哥哥,你們等一下,我馬上再弄點小菜。”
  “剛才有只母蝗虫過境。”宋啟明端起碗,三、兩口就把粥扒完,碗拿到洗碗槽放好,轉身走出飯廳。
  宋迦南不在意地走過去盛了兩碗粥,招呼葉怡馨吃早點;葉怡馨不好意思地坐下。她當然明白宋啟明口中的“母蝗虫”指的是誰,也唯有她才做得出這种事。
  宋美黎也很快地吃完早點,借故离開。
  飯后,宋迦南帶著葉怡馨在后院觀看宋美慧种植的花草。宋迦南告訴她這全是藥草,至于名字以及用途,他則不甚清楚。
  “哥哥,電話,干媽找你。”宋啟明在后門叫他。
  “好。”宋迦南回頭看她。“我進去接一下電話。”
  葉怡馨微笑點頭。待他進屋后,信步走到牆角的那棵楊桃樹下,仰看著羽狀的葉子隨風搖曳,枝條上一顆顆小小綠綠的小楊桃,看起來是那么地可愛,頂梢還有一些粉桃色的小花。
  她轉身想看別的植物時,不意卻与一雙沉穩而略帶嚴峻的目光相接,那是早上讓她們吃閉門羹的宋啟政。葉怡馨勇敢地和他對視好一會,才問:“有事嗎?”
  宋啟政語气冰冷:“如果你只是想玩玩虛情假意的愛情游戲,請你即刻离開他,他不是你玩弄的對象。”
  “我對他是真心的,絕無玩弄之心。”葉怡馨語气堅定。
  宋啟政看見她眼底深蘊的堅定,神態間的嚴峻緩和了不少,語气也不再那么冰冷。“希望你說的全是真心話。”
  “當然是真心話!”
  宋啟政雙手插入褲袋,仰望天上的浮云。“你不會知道這些年來他日子過得有多苦,可是,他卻把心事隱藏得很好,所以大家只看到他是個凡事都淡然以對的人。”轉過身注視著她。“他的過去絕沒有你們想象的不堪。”
  葉怡馨向前一步,急聲辯解:“我不在乎他的過去。”
  宋啟政點頭,暗歎一口气:“多年以來,他一直將心靈禁錮在無人能輕触的世界,親如我們也無法打開那扇心門,也許你就是那個能打開他心鎖的女孩。”話鋒一轉:“將來如果你覺得他不是理想的對象,請你不要用殘忍的方法傷害他,我想他會明白該怎么做的,這是我一個小小的請求。”
  葉怡馨因他這番手足情深的話而感動莫名,點頭表示明了。
  “有机會我會告訴你有關他的一切。”宋啟政突然神色肅然:“現在我為早上的不禮貌向你道歉。”
  “沒關系,我不會介意的,況且這件事都是我的錯。”
  “今天我跟你談的事暫且不要讓他知道。”宋啟政听到開門的聲音,轉身快步离開。
  “你在做什么?”宋迦南來到她身邊。
  “沒有啊!剛才看到一只麻雀飛下來找虫子吃。”葉怡馨看著此刻不戴眼鏡的他,掩不住眉宇間那股淡淡的憂郁。
  “我臉上有什么嗎?”
  “你不戴眼鏡看得清楚嗎?”葉怡馨發現不載眼鏡的他看起來比較年輕,也少了濃厚的書卷气,但那淡淡的憂郁气質卻更加迷人。
  “還好啦!戴眼鏡是為了不讓近視加深。”
  葉怡馨點頭,心里明白才不是這么一回事。戴眼鏡是為了不讓別人看見他那掩不住的憂郁,愈看就愈讓人覺得他迷人,忍不住就盯著他直瞧。
  宋迦南被她瞧得渾身不自在,猶如當年在酒店被一群女人盯著猛瞧的感覺,轉過身背對著她。“太陽很大了,我們進去吧!”
  葉怡馨這才回過神來。看情形,他好象不喜歡被別人這么猛盯著瞧。
         ※        ※         ※
  周一早上,葉怡馨心情愉快地開車要去接宋迦南一起上班。今天太陽好象起得特別早,陽光也特別燦爛,她把車子停在宋家門前。看看時間,比平常早了十數分鐘,她思忖:也許他還在吃早點。思量片刻,她決定下車去按門鈴。
  正當此時,鐵門被打開來,宋迦南推著一部全新的腳踏車出來,看見葉怡馨卻愣住了。
  葉怡馨看著那輛全新的腳踏車,宋迦南因為戴著口罩,所以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霎時間,剛才的好心情全沒了,陽光也不再燦爛。
  兩人對看了好一會,宋迦南反身把鐵門關上,轉身將腳踏車推到她身邊。“有事嗎?”
  “來接你一起上班啊!”葉怡馨既生气、又失落,他明知故問嘛!
  “謝謝。”宋迦南將視線移開,不敢与她對視。“我想我的腳踏車是丟了,所以不該老是麻煩你。抱歉,時間快到了,我先走一步。”
  葉怡馨滿心落寞地看著他背影。他分明是在躲避,用這种方法想要讓她傷心負气离開,她絕不輕言放棄,坐回駕駛座開車緩遠地跟著他。
  宋迦南只是專心地騎車:明知葉怡馨跟在后頭,卻沒有勇气回頭。他怕自己深陷愛情泥淖難以自拔,怕抗拒不了她的真情,更怕到頭來是傷了她的心、辜負她的情。
         ※        ※         ※
  葉怡馨在小工作室內,望著前方一張美女海報發呆。
  吳淑娟哼著歌曲,手里拿著一張從她老哥那里“A”來的珍藏版CD,進門看見正在發呆的葉怡馨,看了海報一眼,取出CD放進音響里。“你是不是被我傳染了?不然怎么死命盯著那張海報?”
  “你覺得我該放棄了嗎?”
  吳淑娟不懂她為何冒出這句莫名其妙的話。“問你自己呀!想放棄就放棄。愛一個人就該放手去愛,不要猶豫或害怕,你應該先正視自己的心才對。”
  她的話像一詞響雷,讓葉怡馨混沌不明的思緒頓時清明。吳淑娟說的對,她必須先弄清楚自己的心意,才能當自己的主人,更進一步掌握自己的幸福。“你說的對,我不能放棄,在沒有任何競爭對手的情況下失敗,等于是敗給了自己。”
  突然,葉怡馨面露苦笑。“可是,他要當愛情逃兵,我努力有用嗎?”
  “什么?”吳淑娟想不到宋迦南會這么別扭,看來,她真的得送佛送上西天了,歎口气問:“如何的逃法?”
  葉怡馨就將事情說了一次。
  “這有什么好困扰的,明天我就讓他重回你怀抱。”吳淑娟睨了葉怡馨一眼,笑容里透著一抹古怪。
  “你想怎么做?”葉怡馨盯著她笑容直瞧,因為,她現在的笑臉是打坏主意時才有的特別笑法。“該不會想開車撞他吧?”
  “怎么會?”吳淑娟心里一惊,她打的正是這個主意呢!她揮揮手又道:“我只是想去偷他的腳踏車而已,你不要多心了。對了,明天早上你還要繼續跟著他哦!”
  “做什么?”
  “要把他的腳踏車看個清楚,免得害我偷錯白費工夫。”吳淑娟打開抽屜,拿出一句無花果剪開封口,暗忖:你若不跟著他,接下來就沒戲唱了。
  葉怡馨滿心狐疑地看著她,總覺得她好象在打什么坏主意:可是,除了信任她以外,也別無它法了。
         ※        ※         ※
  翌日,早晨的天空有點陰霾,云量比平日多了一點,好象要下雨的樣子。
  宋迦南走出屋外,抬頭看看天空,應該不會下雨吧?將腳踏出推出鐵門外,葉怡馨一如前兩天依舊坐在車里看著他。他狠著心不去看她,反身關好鐵門,經過車邊時經道一聲“早”,而后跨上車子鑽進巷道里。
  葉怡馨照吳淑娟的交代,開車跟在他后面仔細地將腳踏車的特征記下;在經過几條街后,對面車道出現一輛車型和顏色都很眼熟的紅色轎車。
  當此車接近到數公尺的距离時,葉怡馨才看清楚駕駛者竟然是吳淑娟!她怎么會跑來這里呢?她上班的路線應該不會經過這里才對,難不成她想……明白她的意圖后,葉怡馨立刻踩下油門,想上前以車身擋住他,只可惜晚了一步。
  當她追上時,吳淑娟已經將他連人帶車撞倒在路旁。
  宋迦南邊騎車邊思索這樣的逃避究竟是對?還是錯?是否已傷了她的心?他只顧著想心事,根本無心留意對面有輛來意不善的車子。當他回過神時,早已被撞倒了。
  “你沒事吧?有沒有哪里受傷?”葉怡馨下車將他扶起,暗罵吳淑娟竟然如此狠心用車撞他。
  “謝謝,我沒事。”宋迦南強忍膝蓋和手臂的疼痛站起來。
  “哎呀呀!怎么會這樣呢?真是‘大水淹了龍王廟,一家人不認識一家人’
  了!”吳淑娟下車故作惊慌貌,把散落地上的東西撿起來。“真是抱歉!我遠遠地就看見你,想過來打聲招呼,也不知怎么搞的,方向盤一打滑就撞上你了,真的很抱歉!”
  葉怡馨狠瞪她一眼,真是瞎話連篇!從沒听過方向盤也會打滑的,偏偏她又裝出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樣,十足像個因闖禍而語無倫次的小女子。
  吳淑娟把撿起來的東西全丟進葉怡馨的車子,回頭把腳踏車倚在路旁。“我會賠你車子,也會負責醫藥費的。”眼見宋迦南已一臉茫然,轉頭對葉怡馨低語:“你載他到我家好好地談……”轉眸看見旁邊站了几個看熱鬧的民眾,立刻補上一句:“我家附近的醫院。”末了還對葉怡馨猛使眼色。
  葉怡馨還在想她家附近哪有醫院,正想開口詢問,卻見她猛眨眼。
  吳淑娟看她站著發呆,想明說,卻見圍觀的人好象又多了几個,又怕被宋迦南識破詭計而功虧一簣,連忙向四周的人搖手解釋:“各位,沒事了。我們只是要送他去醫院而已,絕不是制造假車禍真擄人。”話落,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把宋迦南塞進葉怡馨的車子,轉身對她低語:“到我家去。”
  葉怡馨這會總算明白她的用意。
  坐在后車座的宋迦南取下口罩。吳淑娟那句“制造假車禍真擄人”,頓時讓他明白,原來這個和他稱朋道友的女孩,是借假車禍之名、行押人之實。
  十數分鐘后,兩輛車子先后停在一棟坪數不小的挑高平房前。吳淑娟在車上以遙控器打開大門,然后率先把車子駛進去,葉怡馨也跟著進去。
  車子停妥后,葉怡馨回頭看了宋迦南一眼。看他唇邊泛著淡淡笑意,思忖:淑娟應該沒撞傷他才對。“這里是淑娟的家,下車吧!我有話想和你說清楚。”
  宋迦南只得依言下車,反正都已經被她們押到這里來了。
  吳淑娟看宋迦南乖乖下車,踏上台階正想用鑰匙開門,不意門卻突然打開。一個英俊挺拔的男子正想出來,看見她愣了愣問:“你怎么又回來了?忘了拿東西嗎?”
  吳淑娟不答反問:“你怎么還沒出門?早上不是要去簽約嗎?”不待他回答,自顧轉頭向葉怡馨招手。
  葉怡馨偕同宋迦南向英俊男子點頭。“吳大哥,打扰了。”
  英俊男子點頭微笑,待兩人進屋后才低聲問:“那個男的是誰?”
  “怡馨的男友。”
  英俊男子一臉恍悟貌:“就是你這個狗頭軍師出餿主意,幫忙倒追的那一個?”
  “沒錯!怡馨的眼光不錯吧?比那棵死蘿卜還好吧?”
  英俊男子搖頭笑罵:“你嘴巴很毒哦!竟然說震宇是死蘿卜!”
  “叫他死蘿卜又怎么樣?反正你們全是那副沙豬的死德性,你這只烏龜又比他好到哪儿了?”
  “喂!你真的很過分,好歹我也是你哥哥。”
  吳淑娟輕嗤一聲:“哥哥又怎么樣?沒給你取個更難听的外號,已經很便宜你了。赶快去上班,少在這里礙眼了。”語畢,轉身進屋。
  英俊男子搖頭苦笑。唉!真拿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妹沒辦法。悔不當初答應讓她留在自己身邊,害得自己常常受她利口荼毒,看來該把她快推銷出去,好讓這种“特級享受”轉嫁到另一個男人身上。
  吳淑娟走進客廳,看到兩人沉默地坐在沙發上,過去倒兩杯開水。“你們好好地把事情談清楚,我到閣樓上看風景,有事叫我。”
  葉怡馨等她离開后,凝視著宋迦南俊雅的側臉。“你為什么要逃避我?為什么要當愛情逃兵?”
  宋迦南暗歎一口气,閉著眼回答:“因為我是個懦夫。”
  “所以你選擇逃避?”葉怡馨實在不了解他的想法。“我不是說過不在乎你的一切過去嗎?難道你不相信我?”
  “我相信你。”宋迦南轉臉凝視著她。“也許你可以不計一切愛我,可是,現實卻不允許。我不要你受到輕視和責難,所以就此打住,應該是最好的方法。”
  葉怡馨凝視他澄亮的變眸,他的每一句話都讓她感動得不能自己好半晌。“我爸媽并不反對我們繼續交往啊!”
  宋迦南只是微笑。門第之見深植人心,更遑論富豪之家了。
  葉怡馨見他笑而不語,明白他不相信。“我說的都是真的,不相信的話,我可以帶你去見我爸媽。”稍待片刻,見他神情依舊。“我知道你不信我的話,但我說的全是真的!淑娟也可以為我作證,她當時也在場的。”話落,她抓著他雙臂。“不要再逃避我了,好嗎?”
  宋迦南突然被她抓到傷處,不禁痛得皺起眉頭。
  葉怡馨看他突然面露痛苦之色。“和我在一起,令你這么痛苦嗎?”
  “不是,我……”
  “不是,那就不要再逃避了,好不好?”葉怡馨不覺地加重力道。
  “你先放手,好嗎?”宋迦南真的有痛說不出。
  “不要。”葉怡馨抓得更用力。今天無論用什么手段,非要取得他的承諾不可。
  “你不答應,我就不放手。”
  宋迦南看她心意如此堅定,再加上手臂痛楚難忍,只得順從。“好,我答應你,你快放手好嗎?我的手好痛。”才這么一會時間,他已痛出一頭冷汗。
  葉怡馨慌不迭地放手,急聲問:“手痛?你受傷了?”
  宋迦南點頭。“大概扭傷了。”
  葉怡馨嚇得失神片刻,呆愣過后,跑到樓梯口朝上大叫:“淑娟、淑娟!”
  “什么事?”吳淑娟探出頭,手中還有一個望遠鏡。
  “那個……那個……迦南的手受傷了,怎么辦?”
  “怎么辦?”吳淑娟看她慌亂的神情,秀眉一皺。“帶他去看醫生呀!醫藥費我會負責,回頭再跟我算。喂!對面大樓的一對夫婦正在上演全武行,你要不要賭看看誰會打贏?”
  “雙輸啦!”葉怡馨扶起宋迦南急忙出門。
  吳淑娟卻在后面嚷著:“我賭他老婆贏,因為我看見那個男人已經挨了好几拳了,你要不要換對象?”
  “沒空理他們,你也赶快去上班,順便去幫迦南請個假。”
         ※        ※         ※
  這晚,葉怡馨帶著愉快的心情准備去探望宋迦南。雖然兩天前的粗魯行為讓他吃了點苦頭,但也挽回差點破滅的感情。在轉進住宅區的巷子時,她才想起應該買點水果才對,剛好不遠前有家賣水果的小店。
  葉怡馨走進店內,看到紅、綠、黃等各色水果,思量片刻,買了一些富士大苹果,轉眸看見一盒盒又大又漂亮的水蜜桃,思忖!買几個給他吃,補償一下。
  當她付過錢走出小店時,看見一個年約六十余歲,形容卑猥的老者在她的車邊探頭探腦,好象在察看什么似的。她走過去時,那個老者也正好轉頭望向她這邊,兩人一打照面,葉怡馨覺得這個老者似乎有點面熟。
  老者看到她走過來,立刻轉身离開。
  葉怡馨滿心疑惑地看著老者隱入暗巷中。那個老者該不會是個老小偷吧?她帶著滿心的怀疑上車。不久之后,她站在宋家門前按門鈴,來應門的人是宋美黎。
  “怡馨姊,請進。”
  葉怡馨進到客廳,看見沙發上放著織了一半的圍巾和几球毛線,將水果放在桌上。“迦南呢?”
  宋美黎替她倒了杯果汁。“小哥帶他去換藥。哥哥也真是糟糕!都已經年紀一大把了,還會把車子騎到水溝里,你說好不好笑?”
  葉怡馨咧嘴陪笑,可不敢說那是吳淑娟的“杰作”,否則肯定會遭他們兄妹群起而攻。看到宋美黎靈巧地織著圍巾,不禁心生羡慕:“你的手好靈巧哦!”
  宋美黎被她贊美得俏臉微量,羞澀地淺淺一笑。“哪里,怡馨姊過獎了!”接著把已織了三分之二的圍巾舉高,笑問:“你覺得這個花紋好不好看?這是要給哥哥的。你喜歡什么顏色,我也織一條送你。”
  “我?”葉怡馨有點受寵若惊:“不會太麻煩你了嗎?”
  “不會、不會!”宋美黎連迭搖頭。“我織一條同花紋的圍巾給你,冬天來時,你和哥哥就可以圍著情侶圍巾一起出門,那不是很好嗎?”
  葉怡馨明白她是基于愛屋及烏的想法,才想織圍巾送她。“就這個顏色吧!”
  “好。”宋美黎點頭微笑,然后低頭勾織毛線。
  葉怡馨則無聊地看電視打發時間。
  片刻,宋美黎突然開口:“怡馨姊,你們真好,一點都沒有輕視哥哥的意思,不像小哥的女朋友那么勢利,竟然叫小哥和哥哥斷絕兄弟關系。”
  葉怡馨心頭一怔,弄不清她為何突然向她說起這些事。
  宋美黎低著頭,宛如自語般輕語著:“他們一點都不知道哥哥為了我們做了多大的犧牲,受了多少苦。”話到這里,聲音有點哽咽:“他們都只看到哥哥曾到酒店工作的事,根本不知道他是為了養活我們才去那种地方工作的。”
  葉怡馨听她突然說起宋迦南的過去,心里雖然很想知道,但如果主動追問,又顯得和其它人一樣,想窺知他不欲為人知的過去,正當兩難之際——
  宋美黎突然抬起頭,用已隱泛淚光的大眼看著她,神態里有著天真嬌憨:“我偷偷告訴你哥哥的事,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地愛著他哦!”
  葉怡馨含笑點頭。
  宋美黎見她點頭應允,又低頭開始織圍巾,接著娓娓道出十年前母親和大哥相繼過世……當時年僅二十一歲的宋迦南,便一肩挑起養育四個弟妹的重擔。“哥哥早上送報兼送牛奶,晚上到那种……酒店當服務生。無可否認,哥哥對异性很有吸引力,后來在逼不得已的情況下,哥哥開始坐台陪女客聊天。”這時,她抬起已挂滿淚珠的小臉。“雖然如此,哥哥還是清白的。他既不陪酒、也不陪宿的,你一定要相信他……”
  葉怡馨只是點頭,一种感動的情緒便在胸臆間,忍不住眼眶也紅了起來。
  宋美黎看她點頭,又垂下頭去。“那時,他在酒店認識了我們干媽,干媽因怜憫哥哥年紀輕輕便負起如此的重擔,愿意收養我們,因此哥哥就辭掉了酒店的工作。”她說到這里,突然嚶嚶輕泣起來:“那年除夕夜是個風雨交加的天气,因為小哥一直怀疑干媽和哥哥之間有不可告人的關系,所以和三哥起了齟齬,一怒之下奔出家門。那時重感冒的哥哥因為擔心小哥,所以出門去尋找小哥,后來我們接到電話說哥哥在路上昏倒被送到醫院。當我們赶到醫院時,哥哥情況十分危急……”宋美黎伸手抹去淚水。“后來哥哥雖然病愈了,但此后的几年間就与健康絕緣,生病住院成了家常便飯;而那時不爭气的我們功課很差,哥哥為了幫我們加強功課,以致無法好好養病。”
  宋美黎這時抬頭看她,眼中閃著一抹驕傲。
  “其實哥哥很优秀,他在二十一歲就已是個生物學准博士了。”此時,她眼中又閃過一抹深深的自責。“所以三哥常說,哥哥是因我們而殞落的天才,大哥因車禍猝逝時,哥哥只差一篇論文就可取得博士學位。我常想如果我們的大哥能不要因車禍喪生的話,哥哥他今天……”
  葉怡馨霍然抬起頭來,檀口微張,整個人愣住了!沒想到宋迦南是如此优秀的一個人,好半晌才慢慢回過神來。以他表現出的學識涵養,這是無庸置疑的事;心里也為他的際遇深深感到惋惜。
  “哥哥這些年來几乎沒過一天快樂的日子,在健康漸漸好轉之后,他曾找一份工作,可是那個工作上班時間很長,哥哥身体吃不消;再加上有個同事女朋友愛慕哥哥,而不分青紅皂白對哥哥動粗,害哥哥受傷住院好几天。這件事還是那個女孩來向我們道歉時,我們才知道的。”
  葉怡馨低著頭專心傾听,抬手偷偷拭去眼角溢出的淚水,此刻總算明白宋啟政為何會說這些年來宋迦南所過的日子過得有多苦。沒想到在他文弱的外表下,秉性是如此堅苦卓絕。思及他的際遇,忍不住一陣心酸,淚水泊泊而下,聲音哽咽:“他真是一個好哥哥。”
  宋美黎點頭抹干淚水。
  這時,外面傳來開鐵門的聲音和低語,宋美黎惊慌地向葉怡馨低語:“大概是他們回來了。”
  葉怡馨也連忙抹干淚水。
  一會,門被打開來,果然是宋迦南和宋啟明回來了。
  宋迦南看到她,即露出迷人的淺笑。“這么晚了,怎么還過來?”
  葉怡馨為他傷感的情緒一時難收,話哽在喉頭答不出來。
  宋迦南以為她因弟妹在場不好意思回答,也不在意換了拖鞋走到她身邊坐下,待看到桌上的水果又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傷,還買水果來做什么?”語畢,不見她回答,不禁轉頭看她,卻見她臉上淚痕斑斑,慌得他連忙輕手幫她拭淚。“我的手傷再過兩天就痊愈了,你不用擔心。”
  葉怡馨怜惜他的情緒一上來,張臂抱住他,將臉埋進他胸前輕聲低泣……
  她的突來舉動嚇坏了宋迦南,耳听她嚶嚶的啜泣聲,慌得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是低首輕哄:“我的手真的沒事,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宋啟明輕瞄了一眼俊面緋紅、神態窘迫的宋迦南,朝宋美黎使個眼色,兄妹倆悄然無聲地离開客廳。
  宋迦南見弟妹离開才輕擁著她,讓她盡情宣泄,雖然不明了她為何哭泣。
  好一會,葉怡馨才漸漸止淚不哭,抬起哭得如梨花帶雨的臉龐,凝視著他低喚一聲:“迦南。”
  宋迦南只是淺淺一笑,輕手替她拭去猶挂兩頰的淚株。“好一點了嗎?”
  葉怡馨凝眸而視他俊秀美絕的臉龐,雙唇微動欲言又止,好半晌才收回視線,粉頸低垂輕道一聲:“對不起。”
  宋迦南笑笑,輕手順著她長發。“能适時宣泄情緒是好事一件,心里舒服一點了嗎?”
  “好多了。”葉怡馨側轉緊偎著他,伸手握著他纖細的手腕。想不到這么纖弱的一個人,竟有顆堅毅無比的心。
  宋迦南輕擁著她,將視線投向電視屏幕,凝神思索她到底為什么傷心落淚?是他表現得太淡漠而生气嗎?可是,他真是無法、也不知道該如何將內心的愛意完全表達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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