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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桐山雖非深山絕岭,但也是人煙罕至,整座山峰散發出一股遺世獨立的縹緲美感,也正因為它擁有一份脫俗的奇异气象,才能夠孕育出特殊的藥材來。
  “如意果,是一顆圓圓的黑色果子,會散發出檀香味道來。”一名年方十七的少女韓紗從樹啞躍下后,捧著剛剛摘下的黑色果子聞一聞,嗯,味道跟阿婆所形容的一樣一樣。
  她喜孜孜地將果子放在腰間的小布袋內,然后尋找另一味藥材。
  “寒風草,白色長草形,阿婆說的,這兩种草藥可以讓她身体的疼痛好一些,呀,在那邊,瞧見了。”她欣喜若狂地爬過滿是大石頭的石徑,在一棵大樹旁摘下一株寒風草。“嘻,都采到了,快點回家煎給阿婆喝。”完成工作,韓紗不敢逗留在山林內,急忙要返回位于山腳下的桐村,照顧阿婆去。但她才走進蜿蜒的山徑時,猛然听見紊亂的馬蹄聲与吆喝聲從遠方傳了過來。
  “這是什么聲音啊?”她停下腳步怔怔望著前方,遠遠地瞧見有個人正揮鞭策馬一路狂馳,而他后頭則有三個人在騎馬追赶,一前一后速度极快地在林子內追逐。
  “叱!”
  “別逃!”叱聲震天,但是騎在前面的人不僅連頭也沒回,逃命的速度反倒更快,而在后頭追赶的人馬見他不停下,憤怒之余搭起弓箭來。
  “敢逃,看我射死你。”
  語下,咻咻聲瞬時傳遍整片山林,至少有十枝飛箭往前方人馬的身子招呼去。
  “駕!”那人身手也了得,竟然側彎下身体躲過一箭接一箭的致命攻擊。只是追赶者儼然不死心,連發的箭弩繼續無情地射出。
  “看你往哪里逃,去死吧!”箭再射,還夾雜著毒辣的警告,肅殺之气彌漫著整座山間。
  韓紗早在見情況不對勁之時就擔、心自己會被這群奇怪的人給波及到,已經盡量地躲在山徑的邊緣處了,然而——
  “啊!”一股劇痛從她手臂上作了開來,她慘叫一聲,眼前一黑,重、心不穩地向后倒下,從坡頂滾落到下方的草叢內。
  韓紗還是被四處亂飛亂竄的箭矢給划傷手臂,而且被箭矢划過的傷口好疼好痛。
  “疼……好疼好疼……”韓紗嚶嚀地呼痛,倒在草叢中無法動彈,更慘的是,腦子忽然間昏昏沉沉了起來,身子也逐漸在發麻中,怎么回事?她好像中了古平口口箭上沾有毒藥。
  “唔,救命、救命啊……”她呼救,聲音卻細若蚊納,根本傳不進方才那群追逐者的耳朵里,而且那群人的聲音也愈來愈遠离,不久后山間歸于寂靜。
  “呃.……我唔……”舌頭麻麻地,很難教口,她當真中毒了。韓紗瞠大瞳孔,她會死在桐山嗎?不,不可以死去的,阿婆的藥材她還沒有拿回家去,村子里還有許多許多的工作等著她做,她不能這樣丟下的……
  “救……唔救命……”她用力吸入一口气,拚出所有力量求救道。

  沒人回應。
  眼前的景物忽明忽暗,而且也愈來愈不真切。
  “救……救……”不能死啊,她不能死——可是,視線愈來愈黯淡,神智也愈來愈沉昏,她要被拖下地獄了嗎?
  “不……”她叫。小手下意識地往前”抓,沒料到竟然抓到一片衣角。
  衣角?
  小手倏地揪緊不放,一股強烈的求生意志讓她緊緊抓住這唯一生机,怎么也不能錯過。“救、救命,救救我……”
  沒人回應。
  “救我.……求、求求你……”她确定這是絲綢所制的衣裳,她确定的。“救命……”
  “姑娘,你抓住我的衣衫了,快松手好嗎?”終于有人開口,而且用著非常輕柔的磁嗓在提醒著她,對于她的危難置若罔聞,只要求她快放開手。
  “救命……拜托……”韓紗儼然也沒有把他的提醒給听進去,一心”意只求他救命。
  磁嗓頓了下,之后才又再度響起。“姑娘,你中毒了,而且毒性已經發作,你离死不遠了。”
  “……是……”她不讓自己已昏厥過去,努力地瞠大眼瞳,也終于看見抓到的衣角是塊艷紅色的布料,刺眼又貴气的艷紅讓她突然間變得精神許多。“我知……知道:….中、中毒……救……命.……”她不能死去,不能、不能,翻來覆去的几句話只執意在求救這上頭。
  “救你性命啊?”好听的柔嗓似乎直到此刻才弄清楚她的意思,不過回覆她的口吻卻帶著躊躇。
  “拜、拜托你……”韓紗好不容易抬起蟯首,對上他的眼,卻怔住。“你、你好美……你是下凡的仙人嗎?”她從來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公子。
  “仙人?我?”他有趣地笑起來,連悅耳的笑聲都像极仙樂。“是啊,我是仙人,天上飛下來的神仙。”
  閒言,她大喜過望,更加努力扯動呈現灰白色的唇瓣,再度央求道:“仙人,請、請救命,我還不能死去啊,不能不能的……”
  “哦,你不能死?”重复的嗓音充滿邪魅。
  “仙人……仙人會救我吧?”她滿、心期待地望著美麗的神仙,唯今只有他能救。
  “不會!”他卻毅然回絕。
  “不會?”她怔住,以為自己听錯了。
  “對,不會,我不會救你性命。”他的笑容醉人至极。
  “為什么呢……”她失望地癱倒在草地上,側趴的小腦袋沾滿草屑,卻掩蓋不了她清甜干淨的气質。“仙人不救命?仙人為何不救我?那我拜神拜佛做什么呢?
  為什么不救我……”
  “呀,你在誣蔑神佛喲!”男子不怀好意地指責她,大掌慢慢地放在她的后腦勺上方,含笑的黑瞳閃爍著妖魅寒光,凌厲且危險。
  “仙佛本該慈悲為怀,但你卻不救命,我當然生气。”是回光返照的最后關頭吧,所以她可以很順利地把心中的憤怒說完。
  “唉呀呀……”大掌從后腦移至她的后背處,輕輕貼上,輸入一點內力替她擋住攻心的毒气,不過這只是短暫的,只要他一收功,毒气便會取走她性命;愿意浪費1點內力助她是因為這丫頭挺有意思的。《了算了,我老實承認好了,其實我欺騙了你。”
  “你騙我?”她不懂。
  “是啊,我騙了你,我并不是神仙,而是鬼魅,一個無心無情又殘酷的魔鬼,還是眾仙佛极欲誅殺的對象。換言之,你遇上的是坏人。”
  “你那么美麗,竟然是坏人?”她眨眼,難掩涌上的失望。“不過真奇怪,你為什么要當坏人而不做好人呢?”
  “做好人會被欺負的。”他一字一字清晰道。
  “是嗎?我是好人,可是并沒有人欺負我呀,你也可以當當好人,會有好報的。”想起十七年來她都生活得好開心,不禁抿唇微笑。
  “哦?”那抹笑靨既美且憨,甜膩得讓他想狠狠地撕裂—.“你可以試一試當個好人的。”她誠心誠意地建議他。

  食指撫上她的頓鬢,來回游移著。“你在唆使我救你?”醉人的低噪隱隱燃燒起噬血的森冷,如果她敢耍、心机的話。
  “啥?”大大的隆眸不明其意。“什么是唆使?”
  眼眸清澈無塵埃,印證了傻丫頭不懂耍心眼的事實。
  “你不懂啊?”食指繼續描繪她的頰。
  “不懂。”
  “你真是笨。好吧,算了吧,我就試試當一回好人玩玩,順便瞧瞧會不會如你所言,會有好報上身。”
  “真的?”她大大松了一口气。“謝、謝謝恩公,那么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的尊姓大名?我將來好報答你。”她誠心誠意地請教這位美麗的下凡仙人。
  “報答我?”妖美的眸子有些疑惑,仿佛第一次听到這种諾言。
  “是、是的,報答你。”
  眸光在她臉上游移許久,而后他才道:“伏衣。”
  “伏衣……伏衣神仙……”她安、心地吁出長气,并且很慎重地保證道:“我記住了,很用力很用力地記住這個名字了,我保證這一輩子都不敢忘記的……”
  “這樣最好——”伏衣彎起笑眼,韓紗被他絕魅的神態結懾去了、心神,痴怔地移不開眼神。“我也擔心你下地獄以后會認錯人,那樣的話我的罪過就更大了。”
  語畢,他一掌打下,韓紗頓時倒在地上動也不動。

  花開得滿庭,搖曳生姿地綻放著最美的嬌態,偌大的園子洋溢著歡樂气氛,但隱約中仍然感覺到某种奇特的拘謹气息在流動。
  赴宴的朝廷貴族或者高官都有專人伺候著,三三兩兩地聚集在涼亭內,或是在花園里,或是坐在檀木椅上,不過都在私語著最新的一則傳言_今日發帖邀宴的主人曲難休將要更上一層樓,晉升為尚書令,權勢更是濤天。
  官拜都省右丞的曲難休,年紀四十五歲,卻是威名隆盛,儼然是圣上最倚重的楝梁。
  而且曲難休的官運簡直順利到令人稱奇,在五年前他以武狀元之姿進入朝廷后,便一路加官晉爵,以著不可思議的速度成為皇帝面前的大紅人。
  不管政敵如何扯他后腿,就是動搖不了他的地位。
  他高明的手腕令人害怕呀……
  “曲右丞,今儿個好興致,邀請咱們聚會閒談。而咱們也是有幸,得您宴請,實在愧不敢當。”貴為王爺,卻得對一個職位低于他的官員恭敬有加,算是創例。
  不過沒辦法呀,可以想見往后若要在皇帝面前撈些好處就得靠曲難休在旁使力,所以紆尊降貴便成了必要的委屈。
  尤其曲難休這個人……該怎么形容他呢?
  此刻他正閒散地倚坐白虎皮舖底的華麗臥榻上,半倚的姿態桀傲又貴气,一濃密如黑緞的長發散于幽魅卻俊美的臉孔上,眯細長眸笑看這幅歡樂景象。
  面對這張面孔,饒是身經百戰的武官們也會被他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奇詭流光給震懾住!任誰都不會相信他已有四十五歲之齡,駐顏有術的他比年輕人更具魅力。
  曲難休垂下眼眸,淺啜一口清茗后才掀起唇片道:“王爺好說,各位大人愿意賞臉蒞臨寒舍,才是敞人的榮幸。”他雖然帶著笑,卻沒有謙沖的意味。
  “曲右丞言重了。”身為賓客里地位最高的王爺仍是放低身段。
  “你們又愣在那儿做什么?還不快些招呼貴客。”淡淡1句讓侍女佣奴更加賣力地伺候客人,拄著銀筷將特制的熱騰騰小點、心放在客人的玉盤上。
  “請用。”
  眾人挾了塊小點、心淺嘗一口,嗯,居然比宮內御廚的手藝還要高明十分。
  “眾位大人別拘束,盡量玩吶—。”有主人的一句話,一大群賓客又開始咕咕呱呱地聊天或賞景,熱熱鬧鬧地籠給交情,只不過每個人心里都各有盤算,全是為了鞏固自身的地位。
  好一會儿過后,曲難休卻歎出一口長气來。
  “皇上近日似乎有煩憂哪?J此話1出,歡樂的气氛1下子消失得無影無蹤。
  “是啊,是啊,听聞圣上近日為了租賦征收的方式而大傷腦筋呢。”羅少監連忙附和他。
  曲難休放下手中的琉璃杯,蹙起眉宇再道:“我等身為臣民,食君俸祿,理當為君王解憂,豈可眼睜睜見著咱們偉大的圣君為此事而某飯不思。”

  王爺立即警覺地問道:“曲右丞可有辦法解決皇上的疑難?”
  “當然是有解決之法。”他答得理所當然。“只不過我想參考諸位大人的意見,匯整以后再向圣上提議。”
  “我想還是以曲右丞的計划最為妥當,不必浪費時間听我們這群魯鈍之人的看法了,就以曲右丞的意見為依歸向皇上呈報便万無一失。”有官員將曲難休捧得宛如神仙。
  曲難休嗤聲道:“各位大人如此相信敝人的能耐,真教我受寵若惊。”
  “那是因為曲右丞的才智無人可以匹敵,咱們當然甘拜下風。”
  眾人齊聲附和。“沒錯,沒錯,王爺說得對,說得极是,就由曲右丞決定便是。”
  “那好,我就直接向圣上稟告,呃……”原本笑容滿面的曲難休忽然間臉色一白。
  “曲右丞怎么了?”蒼白如紙的臉色仿佛染上重病一般,嚇得眾人全彈起來!
  曲難休搗著胸口,似乎在承受著某种劇痛的折磨,連額上都冒出一顆顆的冷汗來。
  “曲右丞……”
  他抬手制止。“沒什么,只不過老毛病又犯了,各位別緊張。”聲音依然平穩無波。
  “是什么老毛病?瞧您好像很不舒服。”臉色白如死灰,雖然沒有顯露痛苦的神態,可是目睹的人個個都覺得他的情況不對勁。
  “不就是相思病。”口吻像在說笑,卻又像是正經的聲明。
  有位通曉醫術的尉德將軍向前欲替他把把脈象。“右丞,讓下官替您診斷一下如何?”
  “不用。”雖然气若游絲,仍然輕易地阻止尉德將軍的步伐。“各位別費心了,在下的病症無藥可醫。”他的臉色更加蒼白,并且泛出淡淡的鐵青色。
  王爺急了。“怎么會無藥可醫,還有,你們這群下人是怎么一回事?沒瞧見你們家老爺身体不适嗎?還不快快拿藥來給他服下。”
  眾佣奴卻無一人敢妄動。

  “休怪他們,沒得我的命令誰也不敢恣意妄為。”除了他以外沒有人有資格號令曲家的佣仆。
  “曲右丞可得保重身体,國家大事還得靠你這位楝梁支撐,千万別忽略自個儿的身体。”較為狗腿的官員殷殷勸誡他快去治病。
  曲難休無奈一笑,只好下指示。“好吧,喚他們來替我療傷。”
  “是!”曲府總管立即疾步到內院喚人,須臾,三名衣衫華麗的年輕男子匆匆疾步至花園,身后還跟隨三名佣奴,各自棒著一把箏,連忙將箏置于箏足上。
  “爹。”三人先齊揖為禮,出眾的气質引得眾賓客們欽羡不已,果然是虎父無犬子,老子厲害,連儿子的气質也高人”等。
  “免了。”曲難休揮手。
  “三位公子也是人中之龍。”賓客們雖然疑惑他們的長相完全不肖似曲難休,卻沒人敢問明真相。
  三個年輕人無視在場賓客的稱贊,只是各就定位,焚香、准備撫琴——
  中指一勾,三首音律各异卻又十分和諧的悠美調子揚起,從三人撫琴的技巧來判斷,肯定彈得一手好琴。
  溫爾优雅的旋律彌漫在整座庭園里,眾人听著听著不禁搖頭晃腦了起來,忍不住想隨著音律翩然起舞,和著曲調躍然飛上天。
  倏地,音律驀然轉變,三人轉而拂抹出激昂慷慨的調子,眾人開始覺得身子熱烘烘的,体內的血液仿佛即將沸騰了起來,在一段接一段的漣音之后,有些定力較為不足的賓客已經倒在地上直喘气。
  三人所彈之琴音分明可以操控人的精神。
  眾賓客被琴音所操控住,以至于被迷得如痴如醉,然而榻上的曲難休臉色仍舊蒼白鐵青,并且眉宇擰得更深。
  “停。”曲難休倏地喝道。琴音頓歇,三人仰起首,神情是极度的惶恐。
  “爹。”聲音抖顫起來。
  曲難休不悅地道:“你們三人學了十載,竟然還是不長進,如此功力叫我如何扶持你們成就大事。”
  三人立即跪下。“爹,請原諒孩儿資質魯純,有負爹爹的期望,望您恕罪,但是能否請爹爹再給孩儿”段時日,我們三人會盡心盡力地加倍學習,還望爹……”
  “伏衣呢?”他冷冷打斷三人的忏悔之詞,找尋他目前唯一可以信賴的對象。
  三人仍想說服他。“爹……”
  “伏衣——”
  “義父,您找我?”從走廊彎角處走出一條眩人眼目的紅影一張絕頂的容顏更是看傻了一些神智猶在的賓客們——只是看著這張俊容就會枰然、心動。
  “怎么現在才來?”曲難休不悅地質問他。
  他笑道:“義父一心想要測試三位兄長撫琴的功力,身為人子豈可破坏義父的興致。再則,我也不能老是搶去兄長們大顯神威的机會,自然不方便太快現身了。
  “伏衣不在乎犯上,甚至一次得罪四個人。
  跪在一旁的三人怒目相視,這個混帳東西仗著受寵想把他們踩在腳底下嗎?
  曲難休靜靜打量伏衣,開口道:“你是在教訓我,譏笑我固執己見,才會先找這三個不成材的東西為我療傷。”
  伏衣對上義父閃爍寒芒的眼瞳,不畏不懼。“身為人子豈敢教訓長輩,孩儿是在關心您。”
  “關、心我……”曲難休縱聲大笑,劇痛仍在体內作祟,但無人看得出來。
  “事實證明三位兄長的琴音讓您的气血更加瘀塞,疼痛加劇”分。”
  “伏衣你……“三人臉色難堪地跳起來想找他拼命。
  “我如何?”他漫不經心地瞥視他們一眼。“事實結果已經證明。”
  “你……”
  “來吧,讓為父的瞧瞧你的功力進展到何种程度,也好封住他們三個的口。”曲難休斷然要他展現實力。
  “是。”
  奴才連忙把箏架好,伏衣坐定,十指置于弦上,潺桃一出,彈出宛若潺潺不斷的流水音調,溫潤甜美的音符立即讓陷于恍惚狀態的賓客開始手舞足蹈了起來,而有些禪智猶在的賓客也逐漸失了神,很快地跟著他指下的旋律而舞動著。
  一會儿后,以紫檀木制成的箏在他細長的指下,撥弦出宛似雪花飄墜的玄妙音符來,只見在場的賓客与奴佣都一臉陶醉地搖晃著,然后軟趴趴地癱倒在地上,像睡死了般,不過卻是滿足的,每個人的唇角都帶著濃濃的笑意。
  眾人都昏睡過去,此刻唯一清醒的人就僅有曲難休与伏衣。
  煽人、心魂的音律仍然不斷地流瀉而出,伏衣瞥了義父一眼,然后使力將大指一外掃,接著以手掌伏住箏弦,嗡然一聲,弦斷、音律乍止!
  四周頓時變得靜謐無聲,只有半倚在榻上的曲難休大口大口喘著气,不過原本死灰的臉色已經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正常且健康的紅潤。
  好半晌后,曲難休才吁了一口長長的气息,身子舒服地靠向軟墊。
  “好,太好了,還是只有你能夠維系我的性命。”曲難休不吝對他的贊賞,但他的表情卻是空白,看不出是否出于真心的感謝。
  伏衣垂下眼剩凝視著斷裂的琴弦道:“不必謝我,況且您的時間也不多了。”
  “哦?大限已到了嗎?”眼神沉下,卻沒有任何的惊慌之色。
  “您的病況正在日漸加重中,我所撫出的琴音已經壓抑不了您体內作怪的毒气。〔他如鬼如魅般的幽幽”歎道:“我不意外,那婆娘施得一手奇毒,當年不讓我立即暴斃,就是為了要一天一天的折騰我,結果真如她所愿,施在我体內的奇毒确實讓我二十年來生不如死。”
  伏衣幽幽道:“我得想個法子讓閻王無法太快取走您的性命。”
  他瞅視他。“伏衣,你有自信信戰胜那名婆娘的奇毒,要知道早在二十年前那個婆娘就名震江湖,可不是這么好對付的。”況且她生死不明。
  他繼續喃道:“只要我能夠找到失傳百年的〈聚情譜〉就能擴您功力,助您解除体內奇毒。”
  “〈聚情譜〉?”曲難休再歎一聲。“這首曲子失傳百年了,你要如何尋其下落?”
  “我能。”伏衣自負地道。
  他是哪儿來的自信?
  “好吧,我就放手讓你找尋,倘若你能找著〈聚情譜〉續我性命,我會將我擁有的一切權力傳承給你。伏衣,所謂的權勢可不是目前我所擁有的小渣屑,而是掌控大唐天下的無上權勢,你明白是什么東西嗎?”曲難休微微側首,平穩卻輕柔的語調帶著濃濃的哄誘。
  “皇帝位?”伏衣正視他。
  “是的,皇帝位。”
  他卻毫無感動之情,反而微笑問道:“如果我成功了,義父真會實踐承諾?”
  “你不信我?”
  “如果義父要我相信您,我會遵照您的命令相信您的承諾。”
  “你覺得委屈了。”曲難休凝視著自己g手調教出來的義子,雖然沒有血緣關聯,但他這副心性和他年輕的時候一模一樣。
  伏衣笑了。“是您教我、育我成長,我的心性您比我更加清楚,所以不該妄想我會擁有一顆仁民愛物的心。”
  “說得极是,我是不該痴心妄想你會把、心掏給我,倒是——你為什么愿意替我找尋樂譜?救我性命?
  “其一,言教不如身教,孩儿想看看您如何發揮才智,一步一步奪下皇帝位。其二,您身中的是失傳許久的浮血毒,當今世上也唯有您身中此毒,我很想知道〈聚情譜〉是否真的能夠解開此毒。”伏衣毫不隱瞞地道。
  “為父的成為你的游戲之一?”他愈來愈難掌握伏衣。
  “孩儿不也是您利用的一顆棋子。”伏衣亦說得明白。
  曲難休玩味地笑了,很有趣的,不是嗎?“好,說得好,咱們唇齒相依,誰也离不開誰,現下就為咱們的關系喝上一杯,來,干!”
  “敬義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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